【乔迁新居】全站开放中
注册 / 登录
支持我们
浏览分区作品
原创 二创
登录
注册
Wid.1940900
【太中】贝加芙洛尔

作者 : 千秋抵吻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文豪野犬 太宰治,中原中也

标签 太中 文豪野犬 双黑

状态 已完结

1456 23 2021-8-7 19:16
-
沿途花事轻浮,谎话香艳。

-
太宰治笑着推开今晚不知道第几个贴过来的女人,端起杯子意兴阑珊地喝了一口酒,精酿啤酒有着一种独特的麦芽香甜,他想,这大概是今晚唯一不至于扫兴的东西了。

夏末的晚上虽然依旧残留着白日的余温,而夜风吹起时倒也能让人身心舒畅。只是这样的夜晚太宰治更愿意一人独处,看书也好游戏也好,哪怕只是毫无意义地想一些无聊的事情,都好过现在这样,在喧哗的人群中,被吵闹的音乐声折磨到烦躁。

露天的音乐酒馆是夏夜中年轻人最热爱的去处,星空玫瑰,美酒佳肴,随便哪一样都似是要将浪漫与邂逅写在最显眼的地方。只是太宰治对此全无兴趣,他喜欢美人不假,谁不喜欢美人呢?可是如此这般刻意营造出的氛围下,每一位参与者都抱着赤裸裸的目的窥视着在场的其他人。

“啊,饶了我吧,”太宰治耷拉着眉眼,叹气道,“我说啊,所谓邂逅呢,美好之处就在于意料之外吧!”

隔着几桌外的身后传来熙熙攘攘的惊呼和喝彩时,他也依旧没有打算回头去看一眼,反正也不过就是哪位美艳的小姐答应了谁的邀约吧,这样的情节在今晚已经上演过数次了。

他身边的朋友倒是好奇地探起身伸长脖子看了过去,很快目光不移地伸手拍了拍太宰治的肩:“喂,太宰,快看,那边有人在跳舞呐!”

太宰治应声回头时,首先撞入视线中的是一簇扬起在空中的橙色火苗。那人一个利落的旋转回身,扎在脑后的橙色发尾便随着他的动作甩开一道精俏的弧度。他的脖子纤长,让人轻易便联想到引颈的天鹅,身姿挺拔,端起的双臂像一对展开的羽翼。

酒馆的音乐适时的切换了下一首曲子,钢琴优雅却也不失跳跃的曲调合着男人磁性的嗓音,那舞者似乎突然被撩起了兴致,轻踮着脚尖快走几步,接着一个漂亮的滑步掠至一旁围观的某位小姐面前,在那姑娘兴奋又娇羞的捂住嘴时,却又行云流水般旋身离开。一连串的舞步像这夏夜的熏风,慵懒而撩人。

“他在跳什么?”身旁的朋友随口问到,“虽然看起来是喝醉了,但又不像是在乱扭。”

太宰治没有回答,他的视线从看过去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从那人身上移开,几乎是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原本看起来无精打采眼眸中此刻似是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他径直向那人群中的舞者走了过去,踏进那片人们自发围成的空地时像是一脚踩进了贵族晚宴的舞池。

那是他熟悉的节奏,羽毛般轻盈,鼓点般有力,是矫健俊美的马踮足时踏出的舞步。

他在那舞者再一次回身时牵住了他抬起的右手,跟随着他的动作顺势转了个圈,另一只手则搭在了对方左侧的蝴蝶骨上,两人的距离一瞬间便被拉近,半侧的腰腹亲密地贴到了一起。太宰治这才看清那人的眼睛,是用美酒浇灌出的蓝色玫瑰,轻易便会他被染醉。

When marimba rhythms start to play.
Dance with me make me sway.
Like a lazy ocean hugs the shore.
Hold me close sway me more.

狐步舞或许是摩登舞中最适合与情人一起跳的舞种,它不似华尔兹的端庄,也没有探戈那般热烈,它更像是一场耳磨丝鬓的情事,或是枕边呢喃的私语,从曲调到舞步都慵懒性感,却又会在某个惊鸿一瞥的时候泄露出些许动情的欢愉。

太宰治从一开始搂住人的动作就率先占去了男步的位置,而对方似乎兴致不错没打算计较,只挑眉瞥了他一眼便任由他带领着踩着女步跟上动作。一支舞不过几分钟时间,曲罢时太宰治踏着最后的节拍“嗒”地并脚站定,牵着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真是大胆啊,不由分说就来带领,”那人的嗓音有些淡淡的沙哑,大约是惯于抽烟留下的痕迹,他抬起头来直视着太宰治的眼睛,“你这家伙,是想骗走我吗?”

或许他所说的“骗走”不过是指那段舞步,又或许他本就有点暧昧不清的意思,而太宰治此时并不想去深思这些,他搭在对方后肩的右手顺势滑到腰上,稍稍倾身压过去的动作将目的彰显得分外清晰。

“那你可不可以假装被我骗到了,跟我走呢?”

他们离开酒馆时,走的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路的一侧贴着古旧民宅的院墙,藤蔓植物从墙头沉甸甸地垂下不知名的花来。谁也没有去问对方的名字或是身份,比起那些无关紧要的交谈,他们更愿意把时间用在一个缠绵的亲吻上。

荼蘼花事之间,一切都完美的不像话。

太宰治把他的玫瑰拥紧在怀里,任由花刺扎破了皮肤,留下绮丽的痕迹。他俯身去吮那掬在花瓣上的露,是花香和酒香混作一起的甘甜,让人忍不住想将那丝缎般的花瓣嚼碎咽下去。柔嫩的花蕊里盛了蜜,诱人的甜香溢满了整个屋子。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间漏进来,在幽密的室内铺出一道银河,太宰治看到那晶亮的蔚蓝色星辰落在这银河里,熠熠生辉。

我该再吻一吻你,赶在天明之前。

毕竟想要触碰星星就只有在夜间。

当清晨的鸟鸣声从窗外传来时,太宰治模糊地察觉到原本枕在自己臂弯里的人动了几下,随即坐起了身。他没有睁开眼,只觉得那人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停留了片刻便又移开,随后身边的床铺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些细微的吱呀声,大约是起身时牵扯到了某些部位,那人小声的嘶了口气,动静略顿了顿,而后便是拖鞋踢踢踏踏的声音一直延续去了浴室的方向。

直到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时,太宰治也依旧没有动,他保持着侧卧的姿势,那只被枕了半宿的手臂阵阵酥麻。聪明如他自然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起床去跟浴室里的那位问一声早安,正如自己之前说过的,邂逅的迷人之处正在于这份陌生与意外,倘若两人重新相识,那先前的所有香艳便都会化成致命的尴尬。

最美的花永远开在够不到的枝头,而不是家中的花瓶里。

思绪飘忽间那人似乎是简单的冲完了澡,脚步声又一次回到了床边站定,太宰治听到衣物摩擦时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他鬼使神差的将眼睛微微睁开,狭窄的视野中那人正背对着自己站在床边整理衣物,腰间裹着浴巾,上身赤裸,露出漂亮的脊背和纤长的脖子,肩胛骨像一对蝴蝶的翅膀。

太宰治就这么看着他把衣服一件件的穿上,捋开发尾的时候露出脖颈处昨晚被自己咬出来的吻痕,最后那人扣上一条黑色的choker,堪堪将那痕迹遮上。

他在对方回过头来之前又闭上了眼,察觉到那人好像是低声笑了一下。太宰治没由来的觉得这人是早已发现自己在装睡了,只是他们彼此心知肚明,谁都没有戳破。然后他忽然感觉到有什么柔软微凉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嘴唇,对方隔着那东西蜻蜓点水般落下一个轻吻,随后便径自离开。

太宰在听到关门声后才重新睁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落在枕边的红玫瑰花瓣。他有些失笑,动了动略有些僵硬的身子仰面躺在床上,把花瓣拾起来盖上一侧的眼睛,于是渗透进眼球的那些光线就好像蒙上了一层瑰丽的色彩。

不是情人,所以隔着玫瑰亲吻,你只是配得上我眼中浪漫的陌生人。

-
“介绍一下,”广津柳浪拍了拍手,把舞室里其他学员的注意都吸引了过来,虽说上了年纪,但多年的舞蹈生涯让他的身姿依旧挺拔,此刻他身边站着一位身材娇小,赭发蓝眸的年轻人,“这位是中原中也,摩登舞职业选手,早年一直在国外发展,近期刚刚回国。”

老爷子的视线在舞室的一众学员间扫了一圈,接着说:“从今天起,中原先生将会在我们舞室担任特邀导师,你们练舞的过程中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他指导。”

学员间一阵窃窃私语,显然大家都对这位突然出现的导师充满兴趣。中原中也礼貌地跟大伙打了招呼,随后便压低声音对广津柳浪说:“老爷子,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他虽然是职业选手没错,但也从没给其他人当过老师,在中原中也看来,跳舞这件事,除了苦练,很多时候也确实需要舞者自己领悟,而在这点上,若非经验丰富的前辈就很难给出精准的意见。

“我这里都是些业余水平的爱好者,以你现在的资历教他们完全没有问题!”老爷子背着手,答得很是笃定,而紧接着,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说起来,倒也有个特例。”

“特例?”

“有个孩子,非常有天赋,”广津柳浪说着,扭头往场内看了一眼,“今天好像没来……那孩子啊,绝对有发展成职业选手的潜质,但是他自己对此似乎并没有太大兴趣,连业余组的比赛都从不参加。”

“是父母要求的?”这种情况倒是不少,年轻人自己没有什么兴趣,但是被家中的长辈要求而不得不来舞室训练。

“那倒也是不是,我没怎么听他提起过父母的事,但是看起来并没有谁强迫他,那孩子是自己选择来跳舞的。”

中原中也觉得奇怪,练舞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很多人开始因为一时兴趣就来学,但是大多坚持不了多久就放弃了,能坚持下来的必然是有着浓厚的兴趣,这种情况下若是天赋型舞者的话,一般都会选择更上一层楼,即使不往职业发展,也会去参加一些业余组的比赛才是。

“总之如果那孩子来了,你可以多关照一些。可能是我年纪大了,跳了大半辈子舞,现在看到有天赋的年轻后生,就总想拉一把。”老爷子说着,面色中隐约流露出一些沧桑来,“他比你小几岁,还在上大学,名字叫太……”

广津柳浪的话没说完,便被舞室门口传来的说话声打断了,舞室前台负责入会登记的前田夫人提高了嗓音嗔怪到:“呀!小治你怎么总是这样!明明还是小孩子!”

“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位在路边卖花的姑娘,您也知道我对于可爱小姐的请求向来无法拒绝。而以您的风姿,收下这花再合适不过了,不是吗?”

中原中也莫名觉得这声音语调有几分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自己是在哪里听到过,于是他循声望过去,却在看到那站在门口的青年时震惊的差点脱口叫出声来。

在他身旁的广津柳浪显然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咦,这正说着呢,就来了!”他朝门口招了招手,“太宰君,今天来的有些迟啊。”随后又回头,对尚未回过神的中原中也介绍:“这就是我刚刚跟你提到的那个孩子,太宰治。”

那支玫瑰还没来得及递到前田夫人的手里,便忽地掉落在了地上,鲜艳的红色花瓣受了伤似得被摔下一片来。而青年神色中的惊讶转瞬即逝,他弯腰拾起那支显得有些摇摇欲坠的花,语气有些惋惜:“呀,可惜了,原本是一支多美的花。”

不合时宜的记忆从脑海里钻了出来,中原中也暗自咽了咽口水,努力保持住无波无澜的表情,却还是在那个名为太宰治的青年走过来的时候不自觉的后撤了小半步,几乎是本能的想要跟面前这人保持距离。

“这是?”太宰治看过来的目光平静,与看待任何一个陌生人无异。

“这位是中原中也,今天起在这里代课,”广津柳浪并未注意到中也情绪的波动,笑着介绍,“有职业选手做老师,想必对太宰君而言也是会有很大帮助的。”

现在后悔怕是也来不及了,中原中也有些懊恼,只是他一时也分辨不清是在后悔答应广津老爷子来这里当老师这件事,还是在后悔之前某个无聊的夜晚独自跑去小酒馆喝了个醉醺醺。他在心底叹了口气,面上却笑容得体:“你好,初次见面,我叫中原中也。”

既然对方已经明显摆出了一副素未谋面的样子,那自己也就干脆不要再介怀,只当是普通的师生,应该就可以了吧!

可让中原中也没有想到的是,面对自己友善的招呼,太宰治并不买账,他生的高挑,看向自己时略略低头,挑了挑一边的眉梢,脱口便说:“不要。”

这边二人都是一愣,而不等广津问起,太宰治又接着说:“我又不打算去当职业选手,比赛什么的好麻烦啊!况且中也真的可以跳男步吗?老爷子你是在骗我吧,这么矮的个子,怎么做leader?跟小姐们一起跳舞的话难不成要穿上高跟鞋?”

中原中也在他直呼自己名字时就对这家伙失礼的行为而感到不爽了,不论如何自己也年长他好几岁,接触摩登舞更是早的多,即便不愿意叫老师,那称呼一声“前辈”也总不为过。而等他提到身高时,中原中也只觉得怒火直冲脑门差点想当场冲上去给这混蛋一拳。

“喂!你这家伙,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懂吗!”他强压下揍人的冲动,双手环抱在胸前,扬头瞪他。而对方却毫不在意的撇了撇嘴,回到:“让你失望了,我平日里对人可是非常礼貌的哦,”随后他又强调着,“对人。”

“混蛋!你!”

中原中也刚要发作,被一旁发现情况不对及时出面的广津柳浪阻止了。老爷子身子一侧将差点要扭打到一起的两人分开,咳嗽一声,开口:“中原先生和太宰君,你们是之前有过什么过节吗?”

“不!我才不认识他!”被问到的两人答得异口同声,随后又互相瞪了对方一眼,再撇开头去。

“那就好,那就好,”广津笑着,转头去叫来了此时正在练习华尔兹的一对舞者,说,“你们之前不是说遇到了瓶颈吗?来,让中原先生帮你们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显然是打算先暂时将两人分开之后再做打算。

到底是自己的长辈,中原中也自然也不能在这里把事情闹的太难看,他干脆不再理会那个莫名其妙的臭屁小孩,专心去一旁看那一对搭档跳舞了。

在他走开之后,广津柳浪才看向太宰治,笑着说:“太宰君倒是挺在意中原先生。”“老爷子您开什么玩笑呢,恶心到我了哦!”黑发的青年露出一脸嫌弃的模样,摆了摆手便转身去了更衣室,半晌再出来时,已换上了一身黑色的练舞装。

太宰治兀自走到舞室一旁空出的角落,对着镜子站定,随着响起的音乐声端起双臂,脚尖微微一踮便迈出了华尔兹的第一步。一袭黑衣的他踩着音乐的节奏,像是化成了黑色的波涛般,身姿起伏。

他跳得忘我,周遭的空气似乎都随着他的舞步流动了起来,侧步,接旋转,后撤的腿将他的身形拉得更为修长。中原中也在指导旁人的间隙分神看了过去,只一眼便不由地微微蹙起了眉头。

广津柳浪踱到他身边,也同他一起看向太宰治的方向,“看出来了吗?”他依旧背着手,问到。中原中也的目光随着那人的动作游移,“老爷子,”他说,“这家伙有舞伴吗?”

-
太宰治确实一直没有舞伴,而原因,倒也不是如中原中也置气时怼他的那样,是因为性格恶劣没有礼貌,事实上这人对待女士非常有礼貌甚至称得上讨喜,加上那幅生来就有的好皮囊,一直以来在广津的舞室里希望同他搭档跳舞的女伴络绎不绝。

只是他的舞太过孤僻了。

中原中也看向他的时候,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厚实的茧,圆润而牢固,连一丝一毫的破绽都不曾表露出来。

“小治这孩子啊,一直这样,”中原中也闻声回头,前田夫人拿着那支刚刚被太宰治顺手放在桌上的玫瑰,正仔细的整理外层那些被不慎压坏的花瓣,“他刚来这里的时候,对摩登舞所知甚少,广津先生就拜托我来当他的临时舞伴,配合他来学习基本步。”

太宰治学的很快,别人需要花一两个月来熟悉的舞步他可能只用几天就记住了,而相对的,前田夫人很快就发现,自己开始跟不上他的带领了。

“倒不是因为动作的难度或是其他什么硬性原因,就只是单纯的觉得,和治一起跳舞的时候,即使两人的手紧握在一起,他还是随时会把我丢出去。”前田夫人笑着,满意的看着那支被重新打理后插在瓶中的花,虽然被修去了外层的花瓣看起来整个小了一圈,但也依旧浓郁美丽。

“所以才一直不去参加任何比赛吗,毕竟没有舞伴……”中原中也重新把视线转回太宰治身上,一曲华尔兹已经接近尾声,他恍惚觉得那人是在用舞创造一个只有他自己存在的世界,任何人都无法擅自留在他身边。

可是摩登舞不应该是这么孤独的。

华尔兹优雅,探戈热烈,狐步慵懒,快步跳脱,这其中的任何一种,当舞者的手互相触碰的那一刻起,就幻化成了一场属于两个人的肆意狂欢。

在过去几年的职业生涯里,中原中也有过不止一个舞伴,他们携手参加各类比赛,斩获大大小小的奖项无数,他的导师曾经评价说,中也是一个优秀的leader,懂得如何在利用自己的舞技捕获观众目光的同时,最大限度地展示出舞伴的美。

“开什么玩笑,”中原中也不满地嘟囔到,“没有花的画框,就只能是几段雕刻精美的木头而已吧!”

他突然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在小酒馆,人们为他们腾出的那块空地上,头顶是星河灿烂,身旁是蔷薇盛开,《Sway》惑人的曲调中,他醉的有些恍惚。太宰治拉着他跳舞的时候,中原中也像是失去了自己的脚一样,他的身体从对方的身上长了出来,仿佛是从树干上生出的侧枝,随着主干的晃动而摇曳,却也绝无凭空断裂的可能。

可为什么现在,那个轻易便敢领着自己搅乱夜色的家伙,会把华尔兹跳成一支沉默的独舞?

太宰治一直在舞室里独自跳到日薄西山,从窗口洒进来的阳光变成温软的橘红色,其他会员都已经陆续离去,原本还算热闹的舞室里显得有些空荡起来。他关掉伴奏音响,一时间四周安静的连皮鞋踏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他默默地叹气,还是不行,就算是跳了这么久,依旧没法平静下来,原本那个沉稳到让他心安的黑色世界里混入了一缕极细微的暗流,橙色,像这晚霞的光。每一次自己转身,或是朝向某个方向时,那点鲜活的色彩就会跳进来,扰乱视线。

太糟糕了。

“结束了?”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原本就有些走神的太宰治微微一愣,回过头去便看到中原中也双手环抱在胸前倚着更衣室的门看他,那一绺橙色的发尾搭在肩上,衬得脖颈皮肤分外白皙。

太宰治皱了皱脸,不想理他,而对方却像是没看到他的表情一样,自顾自地走过来。中原中也越过他走到音响旁,把刚刚关掉的设备重新打开,然后在前奏响起时转身面向他,端起双臂摆出女步的动作。

“来,试试看。”

这大概是近十年来,自己跳过最差劲的一支舞了!中原中也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差点没跟上太宰治迈开的过大地步伐了,又或是在转圈的时候险些重心不稳,要不是自己基本功够硬,怕是真的会像前田夫人说的那样,被这个混蛋给甩出去。

这样也能算leader吗?中原中也憋着气,终于在又一次两人动作产生误差时,搭在太宰治手臂上的左手猛地用力,抓住了他的胳膊,生生将舞步带进了自己的节奏里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太宰治的动作微微一滞,随后很快恢复了正常。只是才刚跳了没几步,他便又像在赌气似得,逮住机会又重新夺回了主导权。

短短几分钟的舞两人跳得磕磕绊绊,双方都在卯着劲想控制舞步的节奏,最终把一首最简单的华尔兹跳的仿佛快要打起来。好不容易一曲终了,中原中也稍稍平复了一下也不知是因为跳舞还是因为被气得有些凌乱的呼吸,指着站在一旁的太宰治瞪着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

“都是中也擅自决定要跟我一起跳舞的哦,我可没有要求过,”太宰治耸了耸肩,满脸的无所谓,“倒不如说我好心满足小矮子的请求,现在中也不是应该好好感谢才对吗?”

“哈?!你这臭小鬼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要不是因为广津老爷子的委托,谁要来管你怎么跳舞啊!”

“不·需·要。”

中原中也气的跳脚,想不通老爷子到底为什么对这混蛋如此关照,就只是因为天赋吗?性格恶劣成这样怕是到死也找不到愿意忍受他的舞伴吧!他气哼哼的扔下一句“随便你”,拎起自己的背包扭头就走。

直到舞室的门被重重关上时发出“嘭”的声响,太宰治的表情才重新松散下来,恢复了一副漠然的模样。他伸出左手到眼前,摊开手掌,掌心的触感仿佛还在,跟先前的那个夜晚自己牵住他时的触感一样。

到底是为什么呢?

明明一直以来自己都是独自跳舞,没有搭档也不需要搭档,那个世界里从来就只有自己一个人。而那天晚上,可能是因为太过无聊?又或许该怪罪微醺的风,想着既然是只此一次再无后续的相遇,那偶尔破例让中意的人进入这世界看一眼,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那是太宰治第一次与人共舞的如此契合,好像他们天生就该触碰在一起。

若是故事就结束在这里该多么完美!午夜十二点就会消失的魔法才是最诱人的不是吗?为什么又偏要重新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把我的世界搅成一团呢?

当中原中也对他说出“试试”的时候,太宰治甚至产生了一瞬间的恐慌,他怕自己真的会像之前那次一样,配合默契的与他跳完一支舞,然后中也或许会说,“什么嘛,你这不是完全可以带领地很好”。

这样的熟稔让他本能地想要逃开。

太宰治换上日常的衣服,关了舞室的灯,最后锁上门。此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每隔一段便从头顶上投下一束清冷的光,他踢着一颗石子往自己的住处走去,影子在身后被拉的好长。

-
广津柳浪刚刚迈进自家舞室的门,就被前田夫人抓住拉到了一旁,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对他“嘘”了一声,指了指练舞房那边,示意他自己看。这又是在闹哪出?老爷子一头雾水,被拉着蹲在前台的桌子后面,猫着腰露出半个脑袋看向舞室的方向。

“喂,你这家伙刚刚那个左旋步动作幅度又接的太大了啊!”

“是中也个子太矮手短腿短才会跟不上吧!”

“哈?杀了你啊!”

落地镜前两个年轻人正跟着音乐的节奏跳着探戈,只是他们之间的气氛却完全不像普通搭档那样和谐,踢踏,甩头,几乎抓紧着每一个动作停顿的空隙言辞争吵,互相看不顺眼的程度简直让人担心他们下一秒就会把跳舞发展成斗殴。

可他们的舞步却不曾因为嘴上的争执而扰乱半分,中原中也的身材本就相对娇小,被太宰治揽住的时候看起来意外的和谐。看得出来他们已经很努力在配合对方了,但依旧收效甚微。

“他们这是?”广津柳浪有些惊讶,他本以为按照昨天两人见面就差点吵起来的那个情况,至少短时间内是不太可能一起跳舞的,没想到。

“早上我来的时候中原先生已经在了,没过一会儿小治也来了,两人见面还互呛了几句,我还在担心他们会不会像昨天一样闹得不愉快,结果我就转身去打扫外厅的工夫,再回来时他们已经在搭档练舞了!”前田夫人一脸不可思议,“我觉得不该去打扰他们,于是就在这边看了一会儿,发现小治在跟中原先生跳舞的时候,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广津柳浪听罢,又看了片刻,方才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让中原留下来真是太正确了,”老爷子笑着直起身,舞室里年轻的后辈们争吵的声音几乎要盖过伴奏的音乐声,他倒也不介意,“年轻人嘛,总会有些不同寻常的际遇啊。”

而这话若是让此刻的太宰治听到,怕是能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他本以为昨晚最后的不欢而散应该会让中也放弃来指导他跳舞这件事了,毕竟自己真的非常不想再和他有过多交集。他如此想着,忽略了自己第二天一大早就跑来舞室的反常行为,只把看到中也时胸腔中燃起的悸动当做是厌恶而产生的烦躁。

“呜哇,真是讨厌,”太宰治换上练舞服后便径直朝正在镜子前拉韧带的中原中也走了过去,“一大早就要看中也,太影响跳舞的心情了。”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又活动了几下脚踝后站定,“先说好,”他像是毫不意外地看着太宰治抬手起势的动作,把自己的手递上去时也是如此理所当然,“我只是不想让你的天赋白白浪费而已,至于你这个人……”他话音一顿,太宰治已经带着他一连几步踏了出去,突然的动作让他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至于你这个人,真是可恶透了!

毕竟是摩登舞职业选手,中原中也即使切换到女步也毫无压力。他的身体柔韧性很好,侧腹靠近太宰治时腰背后仰的弧度非常完美。太宰治把手绕到他背后贴在肩胛骨的位置,隔着衣服的布料仿佛也能感受到那人皮肤的触感。

太宰治不着痕迹的将原本紧贴的手掌稍稍松了松,好像那片蝴蝶骨和依附其上的皮肤肌肉会灼伤他的掌心一样。

音乐声中他拉着中也迈出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舞步,摇摆交织的视野渐渐变得虚晃而不真实,舞室里嵌着镜面的墙壁和明晃晃的顶灯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暧昧旖旎的光线中,一副赤裸的身躯俯在自己身前,脊柱从后腰到上背弯曲成一张紧绷的弓,展开的蝴蝶骨仿佛一对欲飞的鳞翅,随着自己的动作在扇弄着。

他甚至又听到了那些缭乱的喘息,分不清是来自自己还是另一个人。

“喂,太宰?喂!”太宰治被脸颊上传来的钝痛感拉回了意识,随即便看到中原中也原本搭在自己手臂上的左手此刻却掐着自己的脸颊,眉头微蹙,那双蓝玫瑰似得眼睛正定定的看着他,“发着呆都能把舞跳完,也算是某种才能了……还不放手!”

太宰治这才意识到舞曲早已结束,而他却还牢牢的牵着中原中也的右手。他讪讪的放开手,退开半步,小声嘀咕:“都怪中也。”

“你是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把脑子落在床上了吗?自己发呆居然还怪起我来了!”中原中也拿眼刀剐他,“还有!我们可没有熟悉到可以直呼名字的地步,给我好好叫‘老师’啊!”

他这话说的随意,倒也没有真的计较太宰治对自己的称呼,只是中原中也没有注意到的是,随着他话出口,太宰治的目光沉了沉,像是对这番说辞颇为不满。

“辛苦了。”广津柳浪的声音适时的插了进来,老爷子踱步过来,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肩,“今晚我请大家聚一聚,算是带舞室的大家一起给你接风,毕竟也是新来的老师嘛!”他又转向一旁的太宰治,说,“太宰君也一起吧!”

聚会的地点定在了离舞室不远的一家居酒屋,十几号人热热闹闹地挤在一个包间里,各式菜肴和啤酒烤串摆了满桌。有健谈的人牵了个头,于是话题一路从舞伴聊到了恋人最终扯到了浪漫主义的艳遇上。

不知是哪个自来熟的,几杯酒下肚后大大咧咧地开起了玩笑,拿胳膊肘不轻不重的捅了捅中原中也,语气中尽是揶揄。“像中原先生这样长得好看又会跳舞的男性在女人看来一定很有魅力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一段不得了的艳遇哦!”中原中也倒是不介意这样的打趣,毕竟在国外生活了几年,对于这种程度的调侃早就见怪不怪。

可是他不在乎,偏偏有人在乎。

“艳遇什么的,不过就是多巴胺的一次短暂狂欢罢了,”太宰治夹起一只炸虾塞进嘴里,翘在外面的虾尾随着他咀嚼的动作一上一下,“要我说,还是殉情更浪漫,一起奔赴死亡的那种执念,光是想想都会让人激动到忍不住发抖吧!”

他说这话时目光瞟向坐在对面的中原中也,暗自观察着对方的反应。可是那人却像是没听到似得,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管专注的品尝面前的那盘盐渍青花鱼。

太宰治顿时觉得无趣起来。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从中也脸上看到什么样的表情,只直觉着不该是现在这样,情绪来的莫名其妙,却又无处发泄,全都涌堵在了胸腔里,把五脏六腑都搅的乱七八糟。

而与此同时。

这小兔崽子,简直得了便宜还卖乖!中原中也边在心里默默地骂人,边用筷子泄愤似得狠狠戳进了盘子里那条青花鱼的鱼腹。

他自然不可能真的忘了那晚自己喝得半醉与眼前这人跳了一支舞之后发生的事。

甚至在这两天,自己跟太宰治一起练舞的时候,因为侧身紧贴在一起,他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对方一侧肋骨的位置随着舞蹈的动作上下起伏,以至于一个晃神就会想起来那天晚上这人俯在自己身上时,模糊的光线下隐约可见他腰腹的肌肉线条起伏。

每当这时,如擂鼓般的心跳总让他忍不住要担心会不会被对方听了去,必须赶紧想办法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正在跳的舞上来才行。

若只说在情事上,中原中也其实算得上非常放得开,遇着看对眼的,也并不计较什么形式或者所谓流程,向来随心所欲,否则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被太宰带走。只是这次,他放下筷子喝了口酒,身旁的其他人还在嬉笑着追问太宰治刚刚所说的关于殉情的话题,果然,中原中也心想,他还不确定应该以什么样的情绪来面对这个突然闯入自己视线中的人。

他原本以为太宰跟自己一样,打算把之前的事当做没发生,毕竟看起来他们两都不是那种会因为一夜风流就死心塌地的痴情种。但是这人偏偏又会三不五时地撩拨一下,让人摸不透他的意思。

思及此,中原中也不禁有些不爽起来。他很讨厌这种似是而非的态度,简直就像是在说,承认吧,你就是还在对我心心念念,现在说出来的话我勉强也可以考虑哦。

真是混蛋,中原中也呲了呲牙,一口干掉了杯中的酒。就像跳舞时一样,凭什么主导权就一定要掌握在你的手里啊!爱玩是吧?行,那就陪你玩,反正我又不是玩不起!

于是他放下杯子抬起头,笑着接茬到:“看来太宰你对于浪漫主义的见解很是独到啊,那就祝你早日遇到愿意同你一起殉情的佳人吧!”他拍了拍坐在旁边另一个男人的肩,转过头去像是在对那人说话,“我们这种俗人啊,果然还是更喜欢活色生香的美人啊!”

哄笑声中他看到太宰治的面色迅速的冷了下来,正眯起眼用一种危险的神色看向自己:“是吗?不过反正也不会有哪位小姐看上中也这样的小矮子吧!”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众人赶紧打着岔把他们劝开。中原中也摆摆手,说要出去抽支烟,结果出门没几分钟,手中的烟刚刚点燃,口袋里的手机“嗡”地一震。他掏出手机,看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是一个扒拉着下眼睑吐舌头的鬼脸。

啧,幼稚。

中也哼笑了一声,顺手就要删掉那条消息,却在弹出确认删除的时候停下了动作。手指悬在屏幕上半晌,落在了取消键上,然后又点开保存新联系人,把夹在手指间的烟叼进嘴里,两手握着手机敲敲打打。

联系人姓名……

-
“谁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找你啊,不会是你在国外的相好吧?”梶井基次郎歪着身子伸头去看中原中也随手扔在桌上的手机,此刻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一个不认识的外国名字,“已经打来第三次了吧。”

中原中也瞥了一眼手机,看起来并没有接电话的意思,“贝加芙洛尔,”他说,“巴西语,蜂鸟的意思。”

“哟,还有专属爱称吗?啧啧啧,中原,想不到你也是这种会刻意去哄女人开心的人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打来电话的人似乎终于放弃了,屏幕又重新暗了下去,中原中也皱眉盯着那手机,像在犹豫什么似得,“不是女人,是舞室里的一个学生。”

“你居然对学生下手?!”梶井做作的怪叫到,而后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不是女人?嘶——你这话信息量够大的。”

“你这家伙的脑子里除了那些黄色废料就没有别的东西存在了吗?都说了只是个学生!”中原中也话说出口,才觉得缺了些底气,毕竟就算这家伙现在跟自己的关系只是普通的师生,但两人之前又确实有过点什么。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潜意识里还在在意那天的艳遇,来来往往的试探中也明显能感觉到对方和自己一样,却又都咬死牙关不肯挑明,好像先说出口的人就输了一样。

中原中也想起先前去居酒屋聚餐,自己在外面抽烟时收到的那个表情消息,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发来的,十有八九是从老爷子那里要来了自己的号码吧。真是个臭小鬼。他叼着烟边嘀咕着边存下号码,备注联系人姓名时突然停了一下。

之前出国进修的时候,中原中也曾经在巴西住过一段时间,借宿的那户人家中有一小片漂亮的花园,中也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在那里练舞。屋主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很喜欢看中也跳舞,而那个巴西语的词汇,就是她教给中也的。

她说你跳舞的样子,好像贝加芙洛尔。

中原中也并不懂巴西语,便用英语问她那是什么意思。“是蜂鸟,”老太太笑眯眯地指向那片花园,“有时候你在那里可以看到它们,动作灵活又轻盈,穿梭在花丛里的时候快得像一道蓝绿色的闪电,然后又会急刹车一样突然悬停在半空中。”

就像你跳的快步舞一样。

回过神来联系人姓名那一栏已经被填满,脑海中闪过太宰治和他一起跳快步时的样子,终于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按下了保存键。

他陪着太宰治搭档练舞差不多两个多月了,比起刚开始时那种跳着跳着就快打起来的状态,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可还是有些不伦不类。就像两个不够匹配的齿轮,硬是被咬合在了一起,虽然勉强也可以转动,但总归会摩擦的咯吱作响。

“我去接个电话。”把纷乱的思绪抛开,中原中也丢下这么一句,也不理睬梶井阴阳怪气的调侃,拿起手机便离开了酒吧的吧台。未接来电重新回拨过去,等待接通的那点时间里,他忿忿地自言自语:“混蛋太宰,我倒要看看你又在整什么花样!”

太宰治蹲在路边,看起来毫无形象可言。手机最后一次响起是在半个多小时之前,中原中也给他打来了电话,铃声响到第11秒,才终于被挂断。

他没有接。

即使在此之前是自己先给对方打去了三次电话,但是。“既然小矮子都没有接我的电话,那我为什么要理他!”太宰治盯着路边的一块石头,好像能把那死物盯得跳起来逃走一样。

直到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鞋,漂亮的头层小牛皮,做工一看就价值不菲,藏在休闲西裤下的脚踝即使看不到,太宰治也知道那里纤细骨感,是他一只手便可以堪堪握住的程度。

“你在这里干嘛?养蚂蚁吗?”中原中也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太宰治没有抬头,只是意义不明的叹了口气站起身,于是对方原本低头落在他脑袋上的视线也随着他的动作逐渐抬高,最终变成了仰视。

“中也的问题好奇怪啊,”他耸耸肩随手指了指旁边的那家店铺门面,“来酒馆自然是喝酒的啊!”

中原中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熟悉的露天小酒馆,连花都开的与某天别无二致。他挑起眉尾,像是刚刚才发现这里还有一家店似的:“哦?想不到这种小巷子里还有这样的酒馆,不知道酒的味道如何?”

“不清楚啊,我也是偶尔发现的,”太宰治的笑容真诚到刺眼,“原来中也不知道这里吗?那你是来做什么的呢?”

“路过,而已。”

无聊的谎言游戏,两个当事人倒是玩得乐此不疲。中原中也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找来这里,明明半个多小时前他都还在跟朋友喝酒闲聊,结果只因为一个无人接听的电话,一向重义气的自己就丢下梶井,到处找这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闹起别扭的混小子来了。

像是有什么在拉着他的脚步一样,他甚至没有过多的犹豫,便径直来到了这个地方。

夏天已经快要过去了,晚间的风也携上了些凉韵,会在露天酒馆喝酒的人少了很多,此时放在室外的那十几套木质桌椅间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音乐还在响,依旧是爵士或是蓝调,记忆里喧闹的人声跟如今还站在眼前的这个骗子一样,虚晃而不真实。

I can hear the sounds of violins.
Long before it begins.
Make me thrill as only you know how.
Sway me smooth sawy me now.

“太宰,”中原中也向他伸出手,“来跳舞吗?”

太宰治一直觉得,中原中也在跳舞的时候,像是一捧从自己胸腔中开出的玫瑰。正红色,就如同那天早上隔在他们唇间的那片花瓣一样的鲜艳色泽。包裹着他的茧好像被这玫瑰从内里挣破开了,他的胳膊像带刺的花茎,缠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地扎出血来。

这世间大多无聊,叫人提不起兴趣,包括跳舞其实也不是一件多么能够令他兴奋的事情。最初选择了摩登舞,也只是因为发现当他开始跳舞的时候,会产生一种世上只有自己一个人的错觉,在那个孤立的世界里他觉得安全。

但是玫瑰突然开了出来,荆棘和花朵缠了他满身,他步履沉重,却舍不得放开那满怀的馥郁芬芳,于是只得抱着花起舞。

他曾经无意间看到过中也手机里给自己的备注名,一长串的字母看起来不像是英语或是法语之类,于是他暗自记下,回去后查了好半天,最终得知那是传统巴西语中的一个词组。

“贝加”意为“亲吻”,而“芙洛尔”则是指鲜花。

他略低头看向自己面前的搭档,目光顺着那人侧仰时脖颈的线条一路滑到耳根,又沿着下颌线最终聚集到扬起的下巴尖上。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捧了一颗生长在体外的心脏,是属于他身体的一部分,严丝合缝,密不可分。

背景的音乐还在唱,太宰治却突兀的停下了舞步,以至于中原中也因为动作的惯性毫无准备地整个撞进了他的怀里。

“真的是,到底有没有点自觉啊……”太宰治也不管对方疑惑错愕的神色,自顾自说着,视线在他的脖子上游移,像是要挑一处喜欢的位置咬下去,“侧头时露出的下颌线也好,伸展的脖子也好,领口下绷直的锁骨也好,脊柱也好,蝴蝶骨也好,腰也好腿也好。”

他收回那只一直交握的手,牵着中也的手一起,从他挑起的下巴一路抚摸到胸口,像是在舞池里带领着搭档恣意起舞一样。

“中也,你还要诱惑我到什么时候啊。”

-
吻缠上来时,中原中也并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甚至放任了对方抱在自己腰间的手不规矩地从衬衫的下摆钻进去,摩挲他腰背的皮肤。被触碰的记忆像是从所有的肌肉里钻出来了一样,密密麻麻地啃食他的力气,以至于他混不自觉地放软了身体。

他听到对方在耳边轻声叫他的名字,一字一顿,尾音绵长,混乱的思绪里只来得及抓住一缕无关紧要的念头,随即又很快淹没在了感官的潮汐中。

这混蛋,这种时候倒是记得叫我老师了吗?

太宰治在晨光熹微里睁开眼时,首先看到的便是一团暖橙色的头顶,中原中也枕在他的臂弯里,安稳睡着的模样看起来像某种柔软的幼兽。太宰治垂下眼时,刚刚能看到对方小巧而挺翘的鼻尖,他于是玩心大起,凑过去在那鼻尖上轻轻咬了一口。

睡梦中迷迷糊糊被袭击的人皱了皱脸,把脑袋又往身旁人的怀里蹭了蹭,下意识地寻找一块不会被打扰的地方。而太宰治偏不如他愿,这次干脆用没被当做枕头的那只手去捏住了中原中也的鼻子,不消片刻,他的小动物才终于因为呼吸困难而挣扎着醒了过来。

中原中也睁开眼的同时,非常干脆的一口咬在了太宰治的手上。

“疼!中也是狗狗吗?!”

“滚蛋!谁让你一大早就打扰我睡觉!”中原中也凶巴巴的瞪他一眼,翻了个身背对他,打算不去管这混蛋,再接着睡一会儿。

“呜哇,居然这么绝情让我滚……”太宰治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委屈样,把人又往怀里抱紧了些,从后面贴着他的耳廓说,“明明昨晚那么舍不得我。”

中原中也彻底睡不着了,耳根腾地一热,恼羞成怒,反手往后一肘就捅在了太宰治肚子上,骂道:“闭嘴!”而那个讨嫌的家伙则一边哎哟哟的哼唧着一边笑的直抖。啧,中原中也头疼地想,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才会摊上这么个满肚子坏水的臭小鬼啊!

“说起来,中也的吻技不错嘛,挺有经验的样子?”太宰治像是打定注意要调侃他似得,凑近了轻吻他的后颈,那里还留着些斑驳的红痕,“以前跟其他人交往过?不会是你之前的舞伴吧!”

他本只是随口一说,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话问出口,中原中也居然真的沉默了,像是在思考什么。这意味不明的停顿让太宰治心下不爽,催促似的用牙齿去啃咬他后颈的皮肤,中原中也小声的嘶了一口气,在他怀里转了个身面对他,伸手就去扯那人的腮帮子。

“对,没错,确实有过那么一个对象,”他看着太宰治瞬间垮下来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明明就会很在意还偏偏要问,这是个什么别扭毛病?“不过不是恋人的关系,”说着,他笑着凑过去在对方的嘴唇上啄吻一下,“而关于那个人嘛——死心吧,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那是这一辈子,仅此一次的艳遇,是用鲜花和谎言编织而成的,会在天明时分就消失不见的魔法。他们谁都不舍得把那个绮丽的夜晚拉扯到阳光之下,于是干脆将它装点成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秘密,留在了所有一切的起点。

于是一路走来。
收藏
文澜德Wland2.4.0 beta

Powered by kumame

hellowland.lofter.com

我们需要你的支持!
帮助中心
服务条款
公告栏
创作辅助工具
浏览器推荐
Keep Writing,Keep Think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