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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波特-五个葬礼和一个婚礼

作者 : 罗密欧酱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主要角色死亡

标签 哈利波特 鹿犬 James , Potter Sirius , Black

474 14 2020-7-19 19:46
1.

1971年,悲伤的鲍勃,及他悲伤的家人的葬礼。


“我们真的要去禁林吗?”小矮星彼得绞着他胖胖的小手怯生生地问道。

詹姆停下脚步,不耐烦地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矮小男孩,“看在梅林的份上,彼得,我已经说了一百次了,我们不是要去禁林,而是去禁林的边上!”

“恕我直言,我看不出两者有何区别。”卢平平静地指出。

当然有区别,詹姆心想。去禁林是要被关禁闭的,而去禁林的边上嘛……詹姆露出一个笑容,他还没傻到要在入学第一个月就被罚禁闭,这会让他妈妈发疯的。

“也许我们该等等小天狼星。”彼得建议道。倒不是说他和小天狼星特别亲密什么的,没有人和布莱克家的男孩亲密。对彼得而言,他只是想多一个人来分摊惩罚罢了。

“我们只是同住一个寝室而已,又不是真的特别要好干什么都要一起行动。”詹姆说着,突然感到一阵烦躁,伸手将原本就蓬乱的头发揉得更乱了。

彼得看得出詹姆特别特别想和小天狼星做朋友,为了这,他可以吃下一整包鼻屎味的比比怪味豆。彼得不懂,像詹姆这样要什么有什么的孩子为什么非要执着于那个傲慢无礼的布莱克男孩。在分院帽把布莱克分到格兰芬多的那一刻起,詹姆眼里就没了别人,整顿晚饭他都伸长了脖子去看小天狼星,就好像他是只艳丽的恶婆鸟似的。

当然,詹姆的这种期待在他发现自己和小天狼星被分到同一个房间后达到了高峰。他坚持认为自己和小天狼星应该成为哥们(毕竟他俩在火车上聊得挺好不是吗?)。他走到小天狼星的床前,后者自进到房间后就一直仰躺在床上,既不像彼得这样惊喜地到处翻看,也不像卢平那样有条不紊地整理着行李。他就那么躺在床上凝视着天花板,无视那些堆在床脚的大箱子们。

詹姆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朝小天狼星伸出一只手,“我很高兴你加入了格兰芬多。”

小天狼星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搭理詹姆的友谊之手,只是慢条斯理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这可难住詹姆了。天知道他干嘛这么高兴,在今天之前他对于布莱克家族的印象仅限于傲慢、黑暗两个单词。

“呃。”詹姆绞尽脑汁,“我猜我就是不希望斯莱特林多一个好手?”

“所以你并不讨厌一个布莱克进入了格兰芬多?”小天狼星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如果詹姆说了不他就要施咒把他的脑袋咬下来似的。

詹姆不解,“为什么要讨厌?”

“你知道我是一个布莱克吧。”

“呃,是啊?”

小天狼星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奇。詹姆等了等,没等到下文,于是只好回到自己的床铺跟前。卢平喊了一句熄灯了,便吹灭了蜡烛。

那是詹姆和小天狼星相处的第一夜。虽然他们没有立刻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但至少,詹姆展示了友好,所以现在就看小天狼星的了。

可是一直到开学一个月后,小天狼星对詹姆的态度依然不咸不淡的,就像他对任何人一样。这让詹姆的自尊心十分受伤。

所以他决心不再等小天狼星一起吃早饭了,也不再想办法和他坐同桌,更不会邀请他在放学后一起去城堡里探险。詹姆心心恹恹,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照顾伤心虫上。

说到伤心虫,又不得不提到小天狼星。毕竟詹姆是为了等他一起上学,才会在草药课上迟到的。然而他们的草药课老师斯普劳特教授根本不信詹姆的理由。

“小天狼星在校长办公室,麦格教授早上和我打过招呼了。”

我怎么不知道呢?!詹姆忿忿不平地想。

因为这,詹姆被罚留校照顾一窝伤心虫。他每天要喂这些小东西两次,然后采集他们生产的糖蜜,供斯普劳特教授制作阿里奥特叶子的解药。

但是斯普劳特教授没告诉他,伤心虫之所以叫做伤心虫是因为它的糖蜜会使人感到莫名的悲伤。所以詹姆在照顾它们的大部分时间里都眼泪汪汪的。不过也正因为此,他对鲍勃一家(是的,他给伤心虫起名字了,怎样,告他呀?)产生了浓厚的感情。当这些可怜的小家伙在达到寿命极限自然死亡以后,詹姆理所当然地决定为他们举办葬礼。

“你想给伤心虫举办葬礼?”卢平耐心地问道,就好像詹姆是个傻瓜一样。

“是的。”詹姆捧着那一窝死去的伤心虫,哽咽道。

“而且你还想把它们埋在禁林旁边?”

“没错。它们被巫师囚禁了一辈子,应该在死后获得自由。”

“理论上来说,你就是那个囚禁他们的人。”

“我不是!”詹姆悲愤地说道,“我只是它们的照顾者!所以你们到底来不来参加葬礼?!”

卢平去的,因为他是个大好人。小矮星彼得也去,因为他疯狂想要别人以为他是詹姆的朋友。

那小天狼星呢?

也不是说詹姆非要他出席啦,只是……你知道的,一个寝室里三个人都去了,只剩一个不知情,这就有点排挤的意思了。所以詹姆觉得至少也该邀请一下,要是小天狼星自己不想去那就不干詹姆的事了。

他决定在魔咒课上问问对方。

然而小天狼星一直没来上课。

“他去哪儿了?”詹姆在弗立维背后悄声问卢平。

卢平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如果你是在问布莱克,”坐在他们后排的莉莉.伊万斯突然开口,“我听到他被麦格教授喊走了,他妈妈又来了。”

这应该是布莱克夫人在开学后第四次造访霍格沃茨。原因自然是为了让她的儿子小天狼星转去斯莱特林学院。她坚持认为分院帽犯了一个大错误,因为他们祖上五代都出自斯莱特林,他们就是斯莱特林在这个时代的化身,无论何种原因都不可能被分去别的地方。

当然邓布利多也不肯退让。这是詹姆在留堂时偷听到麦格教授说的。这位可敬的院长无不骄傲地对斯普劳特教授说,格兰芬多绝对配得上任何一个学生。

詹姆也这么认为。小天狼星就是属于格兰芬多的,斯莱特林别想把他要回去!

“不过小天狼星会被分到我们学院本来就是一个奇迹。”赛弗.麦克雷斯插嘴道,“大家都知道他们家族有多崇尚纯血。我爸爸说他们甚至都不去剧院,就因为里面坐了麻瓜出身的巫师。”

“这太可笑了。我们和你们并没有什么不同!”莉莉生气地说。

“你当然和我们不一样。”詹姆一本正经道,“你的眼睛比大部分女巫都绿。”

莉莉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不知为什么詹姆发现惹莉莉.伊万斯发火是件特别有趣的事情,他为此傻笑起来,并且引来了弗立维教授。

“看起来波特先生已经完全掌握了漂浮咒,那我们让他上前来展示一下吧。”弗立维尖声尖气地说道。

詹姆冲卢平做了个鬼脸,从位子上站起来,走到课堂中间。他看到莉莉正严肃地注视着自己,这又令他有些飘然。他举起魔杖,夸张地挥动一下,“羽加迪姆勒维奥萨。”

摆在讲台上的羽毛立刻轻轻飘了起来。

“非常好!”弗立维带头鼓起了掌。

詹姆环视课堂,忍不住想,要是小天狼星看到了就好了。


魔咒课结束后,詹姆和卢平、小矮星彼得一起穿过长廊,准备去温室取伤心虫的尸体。通往地下室前的空地上挤满了高年级的斯莱特林学生,他们刚上完魔药课,还在讨论斯拉格霍恩布置的作业。

詹姆不想和高年级生起冲突,所以他紧挨着墙壁快步向前。快走过空地时,詹姆突然看到小天狼星正独自迎面朝他们走来。他显然刚从校长办公室出来,脸上满是愤怒。

“小天狼星。”卢修斯.马尔福,一个斯莱特林高年级学生抢在詹姆之前叫住了他。

“卢修斯。”小天狼星停下脚步,很不情愿地回应了马尔福的招呼。

“我听说了,”卢修斯走到小天狼星的跟前,他昂着脑袋,嘴角带着讨厌的笑容,“邓布利多拒绝将你还给斯莱特林。”

小天狼星哼了一声。

“不过你不用担心。看在你我家族是世交的份上,我向你保证,斯莱特林休息室的大门随时为你而开。”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詹姆生气地想。谁还想去斯莱特林阴森森的地下室不成?

“但斯莱特林休息室的位置是保密的,如果布莱克说出去……”西弗勒斯.斯内普插嘴道。

詹姆记得斯内普,他是火车上和莉莉坐在一起的男孩。看来他不仅进入了渴望已久的斯莱特林学院,还给自己找了个高年级靠山。瞧他跟在卢修斯后面的样子,真是个小跟屁虫。

“住嘴。”卢修斯扭头瞪了斯内普一眼。斯内普立刻像被撒了盐的鼻涕虫一样蜷缩了起来,他的脸上既是愤怒又是嫉妒,显然不敢相信小天狼星能获得与众不同的待遇。

可是小天狼星满不在乎,他说,不,谢谢,我不需要。

“这是什么意思?”卢修斯皱起鼻子。

“意思是我完全不想靠近斯莱特林的地盘。”

詹姆惊讶极了,他无法想象会有一个一年级生如此大胆又无理地拒绝高年级生的邀请。要知道惹怒高年级生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随时能给你下诅咒,让你的日子如地狱般难受。

卢修斯也没料到这点,他愣了一秒,又重复一遍,“这是你妈妈的请求,她说……”

“我才不管我妈妈说什么呢,我自己有脑子。”小天狼星大声说道。

梅林啊,他的嗓门可真大。詹姆还以为像小天狼星这样的帅哥从不会大声说话呢。

“可你是一个布莱克,布莱克全家都是斯莱特林。”

“那你就当我是那个怪胎吧。”小天狼星不屑地说,“我喜欢格兰芬多,我就是要待在那儿。”

詹姆的心脏一通狂跳,他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他感到自己的胸口热血沸腾,朝前迈了一步,从墙壁的阴影中走出,来到小天狼星身边。他高高扬起脑袋,对卢修斯说道:“你听到他说的了,他是我们格兰芬多的人,斯莱特林的休息室还是留给你们自己享用吧!”

“你是谁?”卢修斯怒道。

“我是詹姆.波特。”詹姆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他感到小天狼星在看自己,这感觉棒极了。

“谁许你这么跟学长说话的?”卢修斯眯起眼睛。

“我只是在说实话,先生。”詹姆故意将最后一个词念得很重。他看得出,卢修斯快气疯了。詹姆在心里计算着能打赢对方的几率,很小,但值得一试,就算失败了,也输得光荣。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卢平忽然从所有人身后跑了出来,嘴里喊着,麦格教授来了。

卢修斯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犹豫地望望卢平,终究不敢冒被麦格抓包的风险。他狠狠剜了詹姆和小天狼星一眼,说:“我可记住你们两个了。”

“我们荣幸之极。”小天狼星回敬。

卢修斯冷哼一声,招呼起他的同伴,匆匆离开。

等斯莱特林们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后,詹姆终于松了口气,“刚才可真险。”

小天狼星点点头,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詹姆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我们也快跑吧,麦格可不会因为我们是她学院的人就轻饶我们的。”

他不等小天狼星答应,又立刻招呼起卢平,“莱姆斯,快点儿!彼得呢?他跑哪儿去了?”

“别担心,詹姆。”卢平淡定地走到他俩面前,“麦格没来,我骗马尔福的。”

詹姆和小天狼星对视一眼,同时爆发出一阵大笑。詹姆用空着的手搂住卢平,笑道:“你真狡猾。”

“而你们两个,真是胆大包天。”卢平无奈道。

“马尔福知道了会气死的。”

“让他气着好了,反正我从来都不喜欢他。”小天狼星耸了耸肩。他看着詹姆,“你们怎么会在这儿?我以为今天的课都上完了?”

“我们正要去给伤心虫鲍勃一家办葬礼。你要一起来吗?”詹姆问。

“行啊。”小天狼星一口答应。

詹姆心想他甚至都没问伤心虫是什么,这可真够酷的。


于是他们三个,以及不知从哪儿又冒出来的小矮星彼得(他刚刚因为害怕而躲起来了),有说有笑地朝温室走去。

小天狼星告诉他们,他妈妈因为他被分到格兰芬多的事快气疯了。她甚至想要小天狼星退学改上德姆斯特朗。所幸邓布利多不许她这么做。他说分院帽从不出错,小天狼星身上一定有属于格兰芬多的优秀品质。况且小天狼星也是个巫师了,他有权利选择在哪儿上学。

“那你怎么说呢?”

“我当然说我要留在这儿,并且就在格兰芬多。我受够这帮自以为是的纯血巫师了,无意冒犯,但是,我真他妈受够了。”

“没事儿。”詹姆大方地说,他就是一个纯血巫师,可他从没觉得自己和麻瓜出身的巫师有何区别。他曾听别人说过,像他们家这种对血统毫不在乎的家族被其他纯血家族视作叛徒。可谁在乎呢,詹姆觉得他的同学远比马尔福他们好得多。

“我记得你在火车上说过你们全家都是斯莱特林的?”詹姆问。

他们进到温室里面,詹姆熟门熟路地穿过一排曼德拉草,拉开暖阁的大门,里面有上千只蜜蜂在嗡嗡作响。詹姆径直走向摆在地上的一个大箱子,从里面捧出一个已经碎了大半的蜂巢。

小天狼星继续说道:“是啊。我妈觉得我不是斯莱特林是家族的一大耻辱。说不定等我放假回去就会发现自己被家谱除名了。”

“哇,那可太糟了。”詹姆小心地把伤心虫们的尸体掏出来,放到一条手绢上。他的心里有点难过,半是为了小天狼星,半是为了短命的鲍勃。

“这是什么?”小天狼星凑了过来。

“伤心虫。”詹姆有些哽咽,梅林啊,他对这些小东西的感情可真够深的。

卢平和彼得也靠了过来,在詹姆被惩罚的时候,他俩被禁止前来帮忙。所以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见到鲍勃一家。

“这是鲍勃,这是他的爸爸和妈妈,以及他的十四个兄弟姐妹。”詹姆逐一介绍道。

“他没孩子吗?”

詹姆难受地摇摇头,“他还没来得及找到女朋友就死了。”

“可怜的家伙。”小天狼星叹息道。

“他是他们家族最后一名成员。从此以后世界上就没有鲍勃一家了。”

“太悲惨了。”卢平说。

“你准备把他们埋在哪儿?”小天狼星问。

“禁林旁边的荨麻丛,他们喜欢吃那个。”

“好的,那我们赶紧过去吧。”


他们在荨麻丛里挖了个坑,然后把鲍勃一家的尸体放了进去。空气里弥漫着伤心虫的糖蜜香气,受其影响,他们四个全都泪眼婆娑的。

小矮星彼得打了个哭嗝,用袖子使劲擦了擦鼻子。

“安息吧,鲍勃们。祝你们来生不要投胎当虫子了。”詹姆真情实感地说道。

小天狼星、卢平以及彼得对虫子们行以注目礼。詹姆红着眼睛,挥动魔杖,让泥土覆盖到坑上。

结束了。詹姆静静望着霍格沃茨尖塔上空缓缓流动的烟雾,一种神秘的宁静笼罩了他。他默默等着这股颤栗过去,然后扭头看向小天狼星。小天狼星的侧脸在淡蓝色的夜幕中像是一条起伏的白色山脉,纤长的睫毛如树枝般密密地遮在湖泊似的黑眼睛上。

哎,他可真是个帅哥。詹姆忧郁地想。

小天狼星突然说,如果分院帽错了呢?

“嗯?”

“我是说如果分院帽把我弄错了,其实我真的该去斯莱特林呢?”

“但是邓布利多说过,分院帽从不出错不是吗?况且……”詹姆笑道,“再没比当面对高年级生说不更格兰芬多的事啦!”

小天狼星听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说得对。我才不怕任何事呢。”

“我庄严宣布你是一名合格的格兰芬多学生。”詹姆严肃道。

“我也宣布你是合格的格兰芬多。”小天狼星学着他的语气说。

他们两人相视一笑,同时拔腿朝城堡奔去。

詹姆心想,这可真开心呀。


2.

1976年,艾梅姑祖母的葬礼。


“大脚板!”詹姆三步并作两步地跃上楼梯,推开了房门。

小天狼星从镜子前扭过头来看他,手里还拿着一条红色的领带。

“妈妈让我来问你准备好了吗?”

“再给我一分钟。”小天狼星一边说一边用魔杖戳着那条可怜的领带试图把它变成黑色。

他们要去参加詹姆的姑祖母的葬礼,她今年115岁了,可谓是寿终正寝。詹姆对此没有太过悲伤,因为他自六岁以后就没再见过这位老太太了。听爸爸说,艾梅姑祖母身前把自己关进了位于伦敦的麻瓜养老院,并且不许任何人去探望她。

她可真够酷的。詹姆对小天狼星说。

对了,从这个夏天起,小天狼星就正式成为波特家的一份子了。O.W.L.s考试刚结束,小天狼星就和家里闹翻了。詹姆知道他和家里关系一直很紧张,对小天狼星而言,放假回家就跟去阿兹卡班一样可怕。

“你看着吧,尖头叉子,我绝对会和他们闹个天翻地覆的。”五年级结束后,大家排队上霍格沃茨特快时,小天狼星这么对詹姆说道。

当时詹姆并没把他的话当回事,毕竟……拜托,大脚板年年都这么说好吗?他只需回去象征性地住个几天,然后接受詹姆的邀请跑来戈德里克山谷就可以了。从三年级起他俩就这么干,从未有过例外。

所以,就在暑假开始一周后,詹姆正准备写信给小天狼星叫他赶紧过来时,他惊讶地发现对方竟自己出现在了波特家的大门口。

他当时看起来糟透了,嘴角破了,右边脸颊也肿着,黑色的长发被雨水打成一缕一缕的垂在脸侧。

“发生了什么?”詹姆问。

“我逃出来了。”小天狼星扯出一个笑脸,“再也不回去了。”

梅林啊……

詹姆沉重地坐到小天狼星身边,伸手揉了揉本就蓬乱的头发,“伙计,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就别说。”

他们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最初的震惊慢慢过去,詹姆注意到小天狼星的衬衫领口上还沾了些血渍,这又令他感到愤怒起来。

“你妈妈揍你了?!”

小天狼星摸了摸嘴角,“她想杀了我来着。还好我躲开了。”

“狂奔的戈耳工啊!”詹姆跳了起来,他感觉血液在耳朵里隆隆作响,“她怎么可以这么对你!”

“小声点行吗,尖头叉子。”小天狼星把他拉回座椅,叹了口气“这也不能怪她,毕竟所有布莱克都疯疯癫癫的。”

“是哦。”詹姆眨眨眼睛,故意看向小天狼星。

“总之。”小天狼星没搭理他,“能让我在你家暂住几天吗?我叔叔给我留了一点钱,我得找个机会溜回伦敦去取来租房子。”

“为什么要去别的地方?你就住在这儿,我家就是你家,伙计。”

“但是……”

“闭嘴。”詹姆斩钉截铁道,“坐好。等我上楼去找我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天狼星能变成大狗的关系,詹姆发现他对于指令的遵从有种莫名的条件反射。所以当詹姆命令他坐下时,他就真的老实坐着了。这其实挺古怪,因为小天狼星明明是个不爱守规矩的人。想到这个,詹姆又笑了起来。

“梅林在上,你这个混蛋是不是又在拿我的条件反射当乐子了?”小天狼星在他背后咆哮道。

“我没有,你的鼻子能别这么灵敏吗,大脚板?”詹姆大声说着。回应他的是小天狼星的低吼,以及砸在后脑勺上的一个茶杯垫。


詹姆的父母很爱小天狼星。当然啦,谁让他又帅又聪明,还有一头柔顺飘逸的秀发。认识对方六年来詹姆一直试图解密小天狼星发型如此帅气的原因。他甚至抛弃了爸爸发明的护发用品(这让波特先生真的很心碎)买了和小天狼星同款的魔法发蜡,可这玩意儿对詹姆祖传的乱发毫无作用,甚至让他的头发变得像冰锥般突出,变成了真真正正的尖头叉子。

“这不公平。”詹姆气道,“你就算三天不洗头都好看。”

“这也是我的错了?”小天狼星躺在自己的床上懒洋洋地说。

说到这,詹姆想说你真的找不出比小天狼星更懒的人了。学校里那些沉迷于小天狼星优雅王子形象的女生们真该看看他的房间。这里到处散乱着衣服、袜子以及他所沉迷的线圈及麻瓜唱片。

魔法书籍与器具被塞在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皮箱里,詹姆敢保证,自放假以来小天狼星就没打开整理过。他宁可在箱子上施展一个又一个的延伸咒都不愿好好收拾一下。

“为什么女孩们会喜欢你这种邋遢鬼?”

“莉莉.伊万斯就不喜欢我。”小天狼星略带嘲讽地说道。

“她根本就是恨我。”詹姆悲惨地说。

自O.W.L.s考试他们捉弄了斯内普之后,莉莉就彻底不搭理詹姆了。以前詹姆和她搭话她还会礼貌地回两句呢,现在根本是一个眼神都不给到他。暑假里詹姆几次鼓起勇气给她写信问问近况,结果全都石沉大海没有回应。詹姆为此忧郁了好久,甚至开始思考是否要放弃这段无果的单恋。

“你不需要她,尖头叉子。”小天狼星说。

詹姆不语。

“我们俩可以做更多开心的事,何必去管一个女孩怎么看你呢?”

也许吧。詹姆想着莉莉愤怒的绿眼睛,心脏不免又感到了一阵刺痛。

不过话又说回来,和小天狼星一起玩实在很快乐。他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了解对方所有的想法,有时候詹姆甚至还没开口,小天狼星就已经把他的想法说出来了。他们在一起时总有数不尽的乐子和冒险,每时每刻都精彩万分。如果詹姆没遇到小天狼星,那他的人生该有多无趣啊。


“孩子们。”波特夫人在楼下喊道,“你们准备好了吗?我们得出发了。”

詹姆看了小天狼星一眼。对方手里的领带现在已经变成了很接近黑色的暗紫色,小天狼星匆匆把它在脖子上打了个结,问:“我看起来怎么样?”

“帅呆了。话说这领带(小天狼星离家出走时什么都没带,所以他现在穿的衣服全是詹姆的)还能恢复原来的颜色吗?我喜欢红色。”

“你的品味令我担忧。”

他们跑下楼去。波特先生已经撒好飞路粉了,他俩迈进壁炉,大声报出地名,几秒钟后就站在了破釜酒吧的大堂里。

他们要从这儿出发,像麻瓜一样搭乘巴士前往艾梅姑祖母所在的养老院。麻瓜的巴士和骑士公共巴士完全不同,它们不仅十分迷你,还会规规矩矩地按照线路开车,整个车程稳得像坐在家一样。詹姆对此感到异常兴奋。而小天狼星就看起来自在多了,他从小长在伦敦,早就习惯了车流与人群,还曾不止一次跑去商店购买麻瓜的唱片和海报,因此这一切对他而言都再平常不过。

“我们回家时能坐地铁吗?”詹姆问。

“我们可能要在破釜酒吧住一夜,第二天再回家。”波特先生答道。

“太棒了,”詹姆立刻压低了声音对小天狼星说,“我们晚上必须出去逛逛。”

“没问题。”小天狼星露出了然的笑容。

整个葬礼由养老院的工作人员主持,出席的人里还有许多艾梅在养老院交到的朋友。真难想象她作为一个纯血女巫可以和麻瓜相处的如此之好。

“艾梅一直和我们不太一样。”葬礼结束后,一个詹姆完全不认识的巫师老头对他和小天狼星说道。

“她喜欢麻瓜世界的一切东西,甚至跑去研究麻瓜的课本。每次家庭聚会都在谈什么地心引力。我早就知道她终有一天要离开巫师世界的,果然,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她完全抛弃了魔法,选择以一个麻瓜的身份走向终点。”

她真够个性的。詹姆和小天狼星想。

老巫师哼了一声,“个性?任性还差不多。爱上一个麻瓜,可是对方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她为此苦守一生得到了什么?寂寞的死去吗?”

“我不觉得她寂寞,她有很多朋友。”詹姆说。

“而且,我也觉得她不是任性。她只是坚持自我罢了,这没什么不好。”小天狼星说。

“的确没什么不好,就是活得比常人痛苦罢了。”老巫师最后说道。


葬礼结束后波特一家重新回到破釜酒吧。晚餐过后他们各自回房,快十一点时詹姆下楼逛了一圈,确认了波特先生没有在吧台前和老汤姆聊天后他又跑上楼,和小天狼星一起从窗户溜了出去。

他们决定去看一个地下乐队的演出。那是一个麻瓜乐队,小天狼星是他们的铁杆粉丝,他有他们所有人的签名T恤,并且日复一日地强迫詹姆去听他们的唱片。虽然詹姆大部分时间都不知道他们在唱什么,但他知道小天狼星喜欢就够了。

酒吧外排起了长队。詹姆和小天狼星披着隐形衣跟随两个打扮奇怪的麻瓜女孩一起进入内场。里面灯光昏暗,没人注意到两个突然出现在角落里的男孩。詹姆把滑落的眼镜往上推了推,对着灯光下闪闪发光的架子鼓发出了惊叹。

小天狼星不知从哪儿弄来两杯饮料,里面似乎放了番茄汁,詹姆很喜欢那个味道。

“这儿太棒了。”他扯着嗓子对小天狼星说道。

“早告诉过你了。”小天狼星得意地笑道。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詹姆看着他,心想这是他最好的朋友、最亲密的兄弟,他是世界上最棒的人之一,他的好应该被更多人知道。布莱克家族和格里莫广场12号可以吃粪蛋去了,小天狼星值得更好的。他要获得比任何人都多的幸福,而詹姆愿意为之付出努力。

“你想什么呢?”小天狼星问。

“在想你爸妈是一对多大的傻瓜。”

“虽然这话听起来很怪,但是谢谢啦。”

“没事儿,我永远站你这边,大脚板。”

“我知道。”

小天狼星看着詹姆,紫色的灯光在他脑袋后面闪着柔光。他的眼里闪着什么詹姆说不清的光芒,这东西令詹姆的心特别柔软,他觉得自己应该上前和小天狼星拥抱,可不知为何他就是无法抬起手臂。

是小天狼星先收回目光的,他扭头看向舞台,等他再看向詹姆时眼里的神采恢复成了平日的模样。他说:“我们到前面去吧。”

詹姆点点头,忽然觉得喉头有些发涩。


他们度过了一个快乐的夜晚。当詹姆终于挤出人群来到室外后,鼓点还在他耳朵里跳跃。他和小天狼星傻笑个不停,互相搀扶着走上大街。

夜晚的空气清新而又凉爽,在詹姆眼里,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可爱。

“你好,大街。”

“你好,汽车。”

“你好,麻瓜的草坪。”

“为什么麻瓜都喜欢把草修得这么齐?”

“因为他们缺乏想像力。”小天狼星答道。他突然站定,右手在胸前极其优雅地挽了个花,然后对着月亮鞠了一躬,他说:“你好,我亲爱的月亮小姐。你不在月亮脸身边的时候格外文静。”

詹姆爆发出一阵大笑,“你把可怜的月亮脸追太紧啦,月亮小姐,就算你再喜欢他也不该这样。”

“没错,一位有教养的女士可不会这样。”

“嗯哼,此话来自世界第一有教养的布莱克家族长子。”

“我们布莱克家族是全世界最优雅的家族,蒲绒绒是我们的帽子,黑色胡椒小顽童是我们的主食,而粪蛋则是我们无与伦比的装饰品。”

“提醒我圣诞节时送你一只粉红色的蒲绒绒。”

“你可真贴心。”

“为你,我愿意付出一切,大脚板。”

“行吧,那我也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尖头叉子。”

“你说我们也去组个乐队如何?掠夺者,一个现成的乐队名。”

“你会被麦格关禁闭的,就凭你那可怕的歌声。”

“或者她会喜欢呢?你可说不准麦格的喜好。”

“哼,我和你赌一百个金加隆你会被扣五十分然后关一个月紧闭。”

“这不公平,你刚才还保证说会为我付出一切!”

“我会的,伙计,我会说服皮皮鬼朝禁闭室里投滋滋蜜蜂糖保证你不饿死。”

“你怎么不自己来?”

“你以为你唱那倒霉的歌的时候我会在哪儿呢?”

“大脚板!”詹姆伸手搂住小天狼星的肩膀,“我最好的朋友。”

“我最好的朋友。”小天狼星低声说着将脑袋紧靠在詹姆的肩上。

他们安静了一会儿。凉爽的夜风吹着他们的脸颊,驱散了兴奋的红晕。嗡嗡作响的路灯下有几只飞蛾正绕着灯光瞎转悠,詹姆忽然眯起眼睛。

“如果我没看错……那边停着辆摩托车。”

小天狼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你在想我想的事吗?”

“你说呢?”詹姆反问道。

他们同时拔腿朝摩托车跑去,小天狼星率先抵达终点,他跨坐上车,熟练地摘下绑在车把上的头盔丢给詹姆。

“老实坐着吧。”

詹姆发出一记挫败的叫声,但这持续了一秒,下一刻他就高兴地把头盔套到脑袋上,坐到小天狼星身后。

“好了,出发。”

小天狼星拧下油门,引擎声仿佛一条沐浴在爱河中的挪威脊背龙欢快地打着呼噜。大地在车轮下轻轻震动,下一秒,小天狼星和詹姆一起冲进夜色中。沿途落下的金加隆像铃铛般欢唱着雀跃的歌谣。

这是他们的黄金年代。詹姆想。


3.

1979年,詹姆.波特与莉莉.伊万斯的婚礼。


“这。”小天狼星把一整箱火焰威士忌重重地放到地上,“是你今晚必须完成的任务。”

小矮星彼得瞪大了眼睛,紧张地在小天狼星和詹姆之间来回看着,仿佛下一秒两人就要打起来似的。

“如果没喝完会怎样?”詹姆坐在位子上,懒洋洋地问道。

“那你就不能和莉莉结婚了。”小天狼星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今晚是詹姆的单身派对,明天一早他就要和莉莉结婚了,真不敢想象,经过了七年的苦恋,他终于能将心上人迎娶过门。天知道当中他曾想过放弃,但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小天狼星说詹姆是他见过的脸皮最厚的人,可那又怎样呢?重要的是他胜利了不是吗?

“上帝保佑伊万斯,她会因为收留了你这个大笨蛋而上天堂的。”

“我和莉莉是真心相爱的,我们……”

“敬莉莉。”小天狼星没让詹姆说完就带头举起酒杯。卢平和彼得跟着一起喝了一口,完全无视了詹姆的抱怨。

“你们没有一次认真听我和莉莉的恋爱史!”

“长袍不错,月亮脸。”

“你的发型也很帅,大脚板。”


六年级开始后詹姆逐渐收敛起了他冲动任性的性格,转而将更多精力放在学习和魁地奇上。就连皮皮鬼都评价他变得“无趣”了。慢慢的,莉莉不再对他视而不见,甚至愿意和他一起完成小组作业。而当七年级来临时,詹姆不仅成为男学生会主席,更开始和莉莉约会。

在为凤凰社工作的过程中,两人的感情愈渐坚定,并且决定共同步入婚姻的殿堂。

詹姆知道现在是战时,并非结婚的最佳时机,可正因为未来如此不确定,他才更想和莉莉确定关系,给她一个稳定的家庭。

邓布利多很支持他的想法,甚至提出既然要结婚,就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因为伏地魔,人们已经不安很久了,他们需要一些美好的事物来庆祝与激励。

因此,在他的牵头与组织下,将近一百多名巫师答应冒险出席。戈德里克山谷又恢复了昔日热闹,大顶大顶纯白色的帐篷被竖起支在草坪上。穿着粉色纱裙头戴金边帽子的小仙子们被安排在鲜花和银器之间,远远看去,仿佛一颗颗闪烁的小星星。

海格送来了他培育的巨型风信子。无数淡粉色的花朵可爱地挤在一块,每当有风吹过时就随之轻轻摆动。

小天狼星给悬挂在帐篷顶端的铃铛使了魔咒,使得它们在有人进出时就会唱起婚礼进行曲。他甚至抓了五对地精,用变形术将它们变成小天使的模样。虽然地精们很不服气,立刻就把头上的花环弄下来踩碎了。

小天狼星对这场婚礼付出了不亚于詹姆和莉莉的热情。当詹姆结结巴巴地(鬼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紧张)邀请他当伴郎时,小天狼星激动地快哭了。

“当然,大脚板。”小天狼星紧紧抱着詹姆,声音颤抖个不停,“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哥们。”

这让詹姆也感动得眼睛发涩。要知道他和小天狼星几乎认识了大半辈子,他们几乎天天都待在一块儿,可总有这么几个瞬间令他觉得他们之间远超一切友谊。现在他要结婚了,从此以后就要将家庭摆在第一位,而小天狼星却仍然那么自由自在,倒不是说他认为家庭会是负担,只是……梅林啊,他想念和小天狼星相处得每分每秒。他们曾有那么多乐子,那么多疯狂的主意!他们曾天不怕地不怕,就算伏地魔就在眼前也没有畏缩的时刻。可如今詹姆有了软肋,在心底深处他害怕小天狼星终会有一天如皮皮鬼那样觉得他变得“无聊”了。他害怕他们将渐行渐远,或许有一天,小天狼星会对他的新哥们提起詹姆,称他为一位老朋友。而这种惶恐在面对卢平和彼得时是不会有的。

詹姆一边喝着威士忌,一边看小天狼星在人群里穿梭。他停在布莱恩.罗德(他们在霍格沃茨的学弟,同样也是格兰芬多魁地奇队的一员)的身边,两人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小天狼星仰头大笑起来。

詹姆闷闷不乐地移开视线,心里想着此刻莉莉会在做什么。她们一定很开心,不会像他这样被人遗忘。

“詹姆。”卢平走了过来。他穿着一套簇新的西装,显然是为了婚礼而特别准备的。

詹姆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嗨,月亮脸。”

“你这个准新郎现在感觉如何?”

“噢。”詹姆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脑勺,“今天下午伴娘已经逼着我和莉莉走了一百遍流程了,所以我猜,我没那么紧张了?”

“那挺好。还记得阿里吗?他结婚时紧张地连戒指都掉地上了。”

“当然,哈哈,所以我决定让小天狼星替我拿戒指,以防手抖。”

“你可以用粘贴咒把它粘在手指上。”

“得了吧,可千万别让我想起我们在斯莱特林休息室外用的永久粘贴咒了。那次我们足足擦了一个月才把东西弄干净。”

“这还不是拜你所赐?要不是你这么冲动……”

“饶了我吧,月亮脸,我已经知错了。”詹姆笑道。

卢平回以微笑,“真不敢相信我们以前有多讨人厌。”

“你挺好的,大家都喜欢你。”

“大家都喜欢你和小天狼星。你们两个就像移动蜡烛,走到哪儿都在发光。”

“我很确定这是讨人厌的另一种说法。”

卢平大笑起来。他注视着詹姆的双眼,“祝你和莉莉幸福,尖头叉子。你们俩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人。”

“你也一样,月亮脸,祝你找到自己的幸福。”

卢平听了詹姆的话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苦笑了一下。他们又看向人群中的小天狼星,卢平开口道:“你最好在他把所有火焰威士忌喝完之前把他拉走。你知道他醉了有多可怕。”

哎。詹姆叹了口气。“我还以为那一箱酒真的是给我的呢。”

他来到小天狼星身后,从后面抽走了大脚板手里的高脚杯。小天狼星因此回过头看他,脸上洋溢着朦胧的笑容,“波特,来得正好,准备好接受‘火焰杯’的考验了吗?”

“据我所知你已经给在场所有人灌了三轮酒了,你确定我的火焰杯里还有东西可喝吗?”

小天狼星又快乐地笑了起来,“好吧,我这就去外面把另外几箱酒搬进来。”

他们一起走到室外,摆放整齐的小木椅在上百支蜡烛的照耀下散发着洁白的微光。詹姆看见属于莉莉和她的朋友们的帐篷里灯火通明,时不时传出阵阵笑声。

小天狼星并没有去动那几箱堆得高高的威士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

“别看了行吗,罗密欧,明天你就能见到她了。”

他突然变得和刚才在屋里时很不一样,仿佛里面的欢乐全是假象。他靠在帐篷上,很快地连吸了几口烟。

“我没在想莉莉。”詹姆说,“我在想咱们俩。”

“想什么?”小天狼星抬起头,黑色的眼睛深不见底。

“想咱俩以前有多快乐。”

小天狼星愣了一下,“我们未来也会很快乐。”

“我知道。但是……”詹姆在心里说,但是我怕你很快就会厌倦我了。

“怎么了,尖头叉子?”小天狼星耐心地问。

他明明不是一个特别温柔的人,有时甚至会略显刻薄,可对待詹姆,他却始终如一地耐心。詹姆觉得自己是个大傻瓜,竟会质疑小天狼星对自己的忠诚。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小天狼星都会将他视作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詹姆……”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嗯?”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詹姆重复一遍,“永远都是。”

“我知道。”小天狼星似乎被詹姆突如其来的表白吓了一跳。可詹姆不想让这句话就这么随便过去,他要小天狼星知道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他们的友情永远是詹姆最宝贵的东西之一。这种感情是如此特殊与私人,只能与小天狼星一人分享。

“我不要你只是知道,”詹姆扶住小天狼星的脑袋,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你的心记住,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无论你是否会改变你对我的看法……”

“我永远不会改变对你的看法!”小天狼星怒道,他的手也紧贴着詹姆的脸颊,眼中燃烧着炙热的火焰,“我爱你,尖头叉子。是你给我了我友情和亲情,还有其他我曾不敢想象的东西,这一点我绝不会忘。”

“我没给你任何东西。”詹姆摇头,“是你选择了我,是你选择我成为你的朋友的。你无法想象我对此有多高兴。”

小天狼星的双眼,像是一道考验忠诚的魔咒,令詹姆如置烈火。他忍耐着、等待着,慢慢地,他终于在小天狼星的眼中看到了一条裂缝,在那背后跳动着熟悉的神采,那种快乐、温暖、与全身心的信任。

“我的朋友,我的兄弟。”小天狼星低叹着抱住詹姆。

而詹姆也紧紧地回应着这个拥抱。他想现在如果哭出来的话会不会很奇怪?可自他六岁那年圣诞节收到飞天扫帚作礼物后就没再像现在这样感动了。他的眼睛是如此酸胀,以至于下一秒就要把头埋在小天狼星的衣服里大哭起来了。

小天狼星似乎察觉到了詹姆的想法,他突然说:“你知道我们俩现在看起来挺像同性恋的吧?”

“有吗?”

“如果你要趴在我肩上哭就更像了。”

“我才没要哭。我只是想借你的袍子擦擦鼻涕。”

“狂奔的戈耳工啊!你怎么能这么邋遢!”

“至少我没把干净的袜子和脏衣服丢一块。”

“就那一次!”

“是每天。”

“这不可能。”小天狼星面露不屑。

詹姆真想立刻拔出魔杖要求决斗。可他并没有这么做,因为即使是这份恼人的傲慢,也是詹姆所喜欢的小天狼星的一部分。所以他只是揉了揉头发,感叹道:“你真是个讨厌鬼,大脚板。”

“彼此彼此。”

“现在咱们能进屋去把我的‘火焰杯’斟满了吗?还有,拜托别再和布莱恩.罗德讲话了,自从他当上队长,格兰芬多就没拿过魁地奇冠军。”

他们回到室内,所有人都围过来恭喜詹姆。他们把他拉到中央,给他灌下一杯又一杯的火焰威士忌。到后来,连耳朵里都冒出了白色的蒸汽。詹姆晕晕乎乎地抬头看向帐篷顶,见到上面镶着的水晶,在烛光下宛如天狼星一般闪耀。

这是他人生中最棒的一天。哦,不,第二棒的一天。他觉得自己将会是全世界最快乐的新郎。


那天晚上詹姆做了个梦。梦见他走在霍格沃茨长长的楼梯上,四周寂静一片,就连往日热闹的画像们都空白一片,露出灰白的底色。螺旋上扬的尘埃在白光下轻柔地舞动,空气凉凉的,带着雪的味道。

在梦中詹姆已经不记得楼梯的终点在哪儿了,他朝下望去,经过的楼层全都蜷缩在暗中,露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大洞,像是一张大嘴朝天张着。

“有人吗?”詹姆问。

回声在城堡里层层回荡,奇怪的是詹姆并没有感到不安,他只是感到一阵孤独的哀伤,像是猫头鹰的叫声,在心中咕咕吟唱。冥冥之中,詹姆知道这条路必须由自己走完。

随着他逐步往上,贴在墙上的画框里也出现了不同的人物。有些是他认识的人,有些则不是。他看到了艾梅姑祖母,还有自己的父母。他们温柔地朝他挥手致意,嘴角带着令他不解的苦涩而又无奈的笑容。

当他来到倒数第二个台阶上时,他在对应的画框里看到了小天狼星。

那是詹姆所不熟悉的形象。画像中的小天狼星更高、更瘦,许久未修剪的长发垂在苍白如纸的脸侧。他的神情是如此愤怒、如此激动,与周围的画像格格不入。詹姆看到他疯狂地敲击着画布,企图撕碎束缚冲出画面。小天狼星似乎在吼什么,可是詹姆一个字都听不见。

“我必须走了,大脚板。”詹姆脱口而出,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

回应他的是小天狼星更为激动地敲击。他在咒骂什么,又好像在哀求什么。他看着詹姆,眼里露出祈求的神色。

“对不起伙计,这条路只能我自己走。”

小天狼星摇着头,泪水划过他的脸庞,他看起来心碎而又绝望。

詹姆想要留下来,然而心底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催促。他不由自主地朝前迈开腿,小天狼星仍在画框中拼命挣扎,詹姆悲伤地看着他,低声说道:“别担心,伙计,我会在终点等你的。”

然后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

在柔和的白色光芒中,他看见莉莉的身影,以及她怀中一个小小的襁褓。詹姆朝他们伸出手,然后……

“詹姆,醒醒。”

詹姆立刻睁开眼睛,他花了好几秒注视着头顶的天花板,直到意识全部回到体内。他朝右侧望去,只见小天狼星正站在那儿,低头看他。

大脚板还是他熟悉的模样,英俊、挺拔、光彩照人。他已经梳洗完毕,穿上了伴郎的西装。

“几点了?”詹姆慢慢坐起身,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眼镜。他的太阳穴还在微微泛疼,低声抱怨着昨晚的狂欢。

“七点。还早,但我想着你应该花点时间做个发型。”小天狼星咧嘴笑道。

詹姆戴上眼镜照了照镜子,发现他原本就蓬乱的头发在经过醉酒的折磨后彻底放弃了自我规整的意愿,一根一根像针尖般支在后脑勺上。

詹姆立刻发出一声哀嚎。莉莉会杀了他的!

“虽然你做不成最帅新郎了,但还可以做最朋克的啊。”小天狼星笑道。

他乌黑的头发帅气地梳在脑后,露出令人艳羡的高雅额头。詹姆嫉妒地朝他扔了一个枕头。

小天狼星敏捷地躲开,他坐到詹姆身边,“逗你玩呢,尖头叉子。下面我要把我的结婚礼物送给你了。”

“是什么?”詹姆不抱希望地问。

“一个我亲自发明的头发柔顺咒。”小天狼星快乐地说。

太阳在窗外穿破薄雾,升至天空。透过小天狼星的魔咒,詹姆放眼望去,只见一切都闪耀着金光。


4.

1981年,彭斯夫妇的葬礼。


暴雨如帷幕般笼罩了整座戈德里克山谷,从波特家里透出的灯光像一支小小的蜡烛,在浓重的黑暗中破出一丝微光。

詹姆在窗前不安地来回踱步。

“无论如何他们现在都该到了。”

“也许有什么事耽搁了……”莉莉怀抱着哈利不安地说道。

“不会的。”詹姆摇摇头,“如果有,一定是食死徒。”

莉莉抿紧了嘴唇,她扭头望向炉火,右手仍在不断轻拍着襁褓中的哈利。她知道詹姆话中的含义,凤凰社刚经过大战,如果在此时再遇到另一批食死徒,他们就凶多吉少了。

三天前,彭斯夫妇被伏地魔抓走,关在位于伦敦郊外的庄园里。那是食死徒在伦敦最大的根据地,何况伏地魔本人也在场,因此凤凰社成员不敢冒然闯入。这几天里穆迪和金斯莱制定了精密的计划预备在今夜,伏地魔离开前往苏格兰后,闯进庄园救人。

除了穆迪和金斯莱以外,迪歌、爱米琳、埃德加.博恩斯、吉迪翁.普威特以及小天狼星全都去了,这将会是一场大战。

詹姆曾几次提出要随大家一同前往,无奈都被金斯莱和邓布利多阻止了。

“你必须留下保护哈利和莉莉,绝不能让伏地魔得到他想要的。”

一旦提到哈利和莉莉,詹姆就无法拒绝。穆迪他们为了让他心里好受些,总是把保护哈利说成是凤凰社的头等任务。可这并不能让詹姆心里更好受些,在他看来,自己就是那个在战时最激烈时躲在后方和全家人只顾自己安危的逃兵。他感到既羞耻又恼火,却对此毫无办法。

他只能把房子贡献出来,作为凤凰社的秘密根据地。可是邓布利多又怕来的人多了不安全,因此几乎不让除了少数核心成员之外的人来这儿。

这一次,因为担心彭斯夫妇受了重伤,所以他们必须找一个最近的根据地安置他们。詹姆自告奋勇,要求他们必须上他家来。穆迪答应了,约定在今晚十一点,无论能否能把人救出都要回来报平安。

现在时钟已经迈过十二点,可凤凰社的成员依然没有出现的迹象。詹姆与莉莉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们知道时间每过去一分,成员们活下来的可能性也就低一分。

“我要出去看一下。”詹姆说。

“你能去哪儿呢?他们一定是幻影移形过来的。”

“我不知道,莉莉,但是我不能就这么坐在这儿干等。”

“也许我们应该通知邓布利多……”

詹姆摇头,“伏地魔去了苏格兰,这意味着邓布利多必须寸步不离地守在霍格沃茨,他没法过来帮忙。”

“我们等到天亮。如果天亮时还没有人回来,你就亲自去霍格沃茨找邓布利多,这事涉及到太多凤凰社成员了,必须让他知道。”莉莉说。她的语气勇敢而果断,带上了不容置疑的色彩。

詹姆勉强同意了。他知道莉莉是对的,他不知道成员们现在身处何地,他们有可能还在食死徒的庄园里,有可能已经移幻影移形去了别的地方。如果还在庄园里,那詹姆此刻过去就是自投罗网。而如果他们已经转移走了……

他们会去哪儿呢?

一道闪电凌空劈下,伴随着惊雷,詹姆忽然看到一只巨大的眼球正贴在玻璃上朝里窥视。

詹姆下意识拔出魔杖。

哈利在他背后大哭起来,一时间房内的灯光全部熄灭,黑暗涌入,仅留一丝闪电过后的余光停留在视网膜上。

“荧光闪烁!”莉莉在詹姆身后喊道。

刺眼的白光从魔杖顶端爆发出来,瞬间照亮了玻璃外的身影。一个粗哑而又熟悉的声音冲他们喊道:“看在老天的份上,你要把我们都弄瞎了,伊万斯!”

是穆迪!

詹姆立刻奔向大门。大雨中站着三名凤凰社的成员,分别是穆迪、爱米琳和埃德加.博恩斯。他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握着魔杖的手颤抖得无法自控。

小天狼星不在。

詹姆强压下内心的恐惧,侧身让穆迪三人进屋。

“发生什么了?你们比预定时间晚了这么多。还有几人呢……”

穆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一进来就直奔客厅的沙发,木腿在地板上敲得登登直响。

“房子里还有别的沙发或长椅吗?等会儿要放人。”

“谁受伤了?”詹姆紧跟着他过去。“你们救出彭斯夫妇了吗?”

“楼上还有一张长沙发。”莉莉镇定地回答道。

穆迪冲她点点头,示意埃德加.博恩斯上去找。然后他才正式看向詹姆,亮蓝色的魔法眼球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彭斯夫妇死了。”穆迪冷酷地说道。

伴随着他话音而落的是另一阵敲门声。穆迪浑身一震,暴躁地低吼道“他们竟然还敢敲门?生怕食死徒听不到吗?!”

詹姆抢在他之前拉开了房门。只见剩余四名凤凰社成员悉数到齐,他们两人一组分别抬着一具蒙着黑布的担架。

“有人跟踪吗?”穆迪略显粗暴地把詹姆挤到一边。

“没有,我确认过了。”金斯莱边说边走进屋子,摘下兜帽。他们四个看起来又湿又冷,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哒哒的脚印。迪哥解释说他们带着尸体没法幻影移形,所以只能改用飞天扫帚。这也是他们之所以迟到的原因。

“可怜的托马斯和凯西。”埃德加.博恩斯叹道。

莉莉抱着哈利来到詹姆身边,她的眼中蓄满泪水。詹姆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揭开盖在尸体上的黑布。

托马斯.彭斯以及凯西.彭斯僵硬地躺在沙发上,白如石膏的脸庞了无生气,再也无法做出任何表情。

“他们死前受了不少折磨。”穆迪愤怒地说。

“我们应该……”莉莉快速擦干眼泪,“应该给他们一个体面的葬礼。”

“是啊。”爱米琳哽咽道。

“你们几个,都到火炉边来休息一会儿。詹姆,去给他们拿些火焰威士忌,然后取些干净的衣服下来给托马斯换上。爱米琳,亲爱的,麻烦你把哈利抱上楼。剩下的事都交给我处理吧。”

莉莉总能在不同的地方惊艳到詹姆。就像现在,在如此失落忧伤的时刻她也能第一个站出来有条不紊地处理事情。她的坚强与勇气给詹姆心中注入了一股力量,他立刻去厨房拿来几瓶威士忌,然后又弄来毯子和毛巾,分派给大家。

小天狼星沉默地坐在离火炉最远的地方,他的右臂划了道很深的口子,此刻正往外汨汨冒血。詹姆抓过药箱,一声不吭地替他上药。

穆迪和金斯莱正压低了声音讨论着什么,而其他人则因为疲惫早已靠在垫子里打起了瞌睡。

彭斯夫妇的尸体依然无知无觉地躺在原地,控诉着某种恐怖的行径。

“他们把托马斯和凯西扔在地牢里。”小天狼星忽然说。

他的声音沙哑而干涩。詹姆将一块纱布摁在他的伤口上,看着白色的布料迅速被鲜血染红。

“可怜的托马斯两条手臂都断了。你还记得他曾是个多优秀的击球手吧?”

詹姆喉头一哽,点了点头。

“而凯西……”

小天狼星没能说下去。

屋子安静了下来。穆迪和金斯莱终于不再说话,两人都找了门边的位子躺下,打起了瞌睡。木头在壁炉里燃烧着,偶尔爆出一个火星。

“我在想雷古勒斯。”小天狼星终于又开口了,“他死之前是不是也受了折磨。”

詹姆没有回答,他只是紧紧握着他最好朋友的手,凝视着火光。


雷古勒斯是小天狼星的弟弟,与小天狼星不同,他是个安静又低调的男孩。詹姆与他最多的接触是在魁地奇球场上,他是个不错的球手,一度给詹姆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即使身在一个学校,小天狼星和雷古勒斯也没有过多往来。小天狼星总说,他的弟弟是个真正的布莱克男孩,听话、懂事,为母亲的命是从,以纯粹而高贵的血统为骄傲。当然也正因为如此,他与小天狼星注定无法亲近。

说不清是谁先疏远谁的,在小天狼星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成为了家族中的败类,而雷古勒斯,恰恰相反,他成了那个父母口中值得骄傲的唯一的儿子。

小天狼星曾一度以为雷古勒斯只是太畏惧母亲,所以只好在家扮演乖宝宝的角色。因此当雷古勒斯也来到霍格沃茨后,他觉得自己作为大哥有必要帮助弟弟“解放天性”。他找到雷古勒斯,试图把他介绍给詹姆他们。

见面不算成功,他们五个几乎没话可讲。小天狼星感到非常忧郁,因为他发现无论雷古勒斯本性如何,他已经被彻底改造成了父母想要他变成的样子。他不能接受小天狼星,而小天狼星也无法忍受他。带着这种遗憾、愤慨,又有一丝未能尽责的羞愧,小天狼星选择了逃避。

在五年级暑假彻底逃离家族后,小天狼星收到了雷古勒斯的来信。信上强烈建议他回家道歉,他的弟弟甚至表示愿意为他做担保,请求母亲留他直到毕业。

回去做什么呢?小天狼星不解。如果他的弟弟对他有一丁点的了解就会明白他在家的日子比地狱更痛苦,离开才是真正的解脱。

于是他回信给雷古勒斯,告诉他自己绝不会回去。事实上雷古勒斯也应该和他一起走,阿尔法德叔叔给他留下了一笔遗产,他们可以靠这笔钱自己租间房子独立生活。他知道他们兄弟之间从不亲近,可是现在也许是个转折的契机,他们可以借此重新认识彼此。

两天之后,雷古勒斯的回信到了。言辞之间充满了冷漠与梳理,他告诉小天狼星,自己绝不会背弃家族与责任。既然小天狼星执意如此,那就请允许他断绝兄弟之情,从此以后也不要互相往来。

他说到做到,自那以后再也没和小天狼星说过一句话,写过一份信。

而小天狼星,一个以骄傲为生的男人,自然不会低头,这就直接导致了兄弟的决裂。而之后一个加入凤凰社,一个成为食死徒,更令一切无法回头。

直到去年,小天狼星突然收到了雷古勒斯的一封信。信上的内容十分混乱,大多都在讲他亲眼所见的伏地魔的一些恶行,以及他自己对于巫师与麻瓜的看法。在最后,雷古勒斯质问小天狼星,为何他如此确定伏地魔的理念是错的,为何他能坚定不移地站在凤凰社这边予以反抗。难道他不知道黑魔王有多强大多无可抵抗吗?

现在想来,那封信或许是雷古勒斯最后的求救。他在期待小天狼星给他指明一条出路,他感到害怕了、后悔了,可是又无法逃离。他从未做过叛徒,不知要如何回应自己的内心。如果那时小天狼星能好好和他谈一谈,如果他没有那么愚蠢,没有那么冲动,没有被信中的内容所激怒而是看出了背后的恐惧与绝望,那么或许……或许雷古勒斯就不会死。

“贝拉说雷古勒斯是因为没完成任务而死的。”小天狼星告诉詹姆。“她说当时雷古勒斯已经是黑魔王最中心的奴仆之一,黑魔王十分信任他,因此将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交办给他。可惜的是他没有完成,并为此受到惩罚。”

“他才十七岁,他只是想让我母亲自豪……”

“大脚板。”詹姆打断他,“这不是你的错。如果雷古勒斯真的想要求助,他本可以直接开口。”

“为什么他不告诉我呢?”

“他是你弟弟,和你一样有着该死的骄傲。”

小天狼星低下头,“梅林啊,我几乎记不起我们最后一次心平气和地讲话是什么时候了。”

“我妈甚至都没邀请我参加他的葬礼。”

小天狼星苦笑了一下,将脑袋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的大雨不再说话。


詹姆却想起自己的父母。他们在他和莉莉刚结婚不久就因病去世了。这对詹姆而言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因为他们与他是如此亲近,对他而言,他们一直是全世界最棒的父母。

他吃不下东西。家里的每个房间都充满回忆,他不知要如何处理父母的遗物,光是推开他们的房门,都令他心碎。

好在还有莉莉陪着他。当然还有小天狼星。

他一直说是波特夫妇让他了解了亲情,他们才是他真正的家人。

小天狼星陪詹姆一起收拾了波特夫妇的遗物。他们一边整理一边回忆过去相处的时光,回忆波特夫妇对詹姆的宠爱,以及对小天狼星的赞赏。他们很少责怪詹姆他们在学校惹得麻烦,反而大部分时间都会被他俩异想天开的行为所逗乐。他们对卢平和彼得也很友好,曾多次主动邀请他们来戈德里克山谷度假。他们对待莉莉更如亲生女儿一般,自从莉莉被佩妮伤透了心,是他们靠热情使她重新振作。

詹姆总以为他们会陪伴他更久,可惜事与愿违,世上走有许多事是你付出一切都不能挽回的。

自那时起,詹姆才真正明白失去是什么意思。

他现在所拥有的,或者是未来将要拥有的一切,终会慢慢离开。


“喝点洋甘菊茶吧。”莉莉挥动魔杖,弄来三只茶杯,和一把冒着白烟的茶壶。

我听到金斯莱说明早就把彭斯夫妇安葬。莉莉说。

詹姆和小天狼星又是一阵沉默。

“凤凰社的成员越来越少了。”詹姆慢慢道,“我在想,也是时候回归了。”

“你在说什么?你得留下保护莉莉和哈利。”小天狼星立刻说。

“事实上……”莉莉握紧了手里的杯子,“邓布利多有一个新想法。他建议我们使用赤胆忠心咒。”

詹姆接着她的话说下去,“有了这条咒语的保护,我也许可以腾出手来加入战斗。”

“他说的是真的吗?”小天狼星看向莉莉。

“是的。”莉莉仍然紧紧握着她的杯子,内心显然十分动摇,“这是一条十分强大的咒语,如果成功了,我们就不用担心这里的地址遭到暴露。詹姆也就可以……”她顿了一下,“可以为凤凰社出力了。”

“所以,下面我想请求你一件事,大脚板。这很危险,可能会让你受到折磨……”

詹姆的话还没说完,小天狼星就开口了。他说,我愿意。我愿意成为你们的保密人。

詹姆和莉莉对视一眼,露出感激的神色。

“詹姆,莉莉,我愿意为你们做任何事。但是,我觉得最好的办法不是让我当保密人,”小天狼星快速说道,“想想看,全世界都知道我与你们亲近,一旦你们用了赤胆忠心咒,我必然会被当做保密人。伏地魔会派食死徒或者亲自来拷问我,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在我身上。而实际上呢,我根本不是保密人,真正的保密人和你们一起待在安全的地方!伏地魔永远都不会想到他从一开始就弄错了方向。”

“如果伏地魔发现了,他会杀了你的。”

“那我就尽量不被他抓到。”小天狼星笑了一笑。

莉莉摇头,“我们不能要求你做这么多,这比你成为保密人更危险。”

“我不害怕。听着,莉莉,哈利是我的教子,我愿意为了他付出一切。”

“小天狼星,你该知道这不是我们请你成为教父的本意。”

“我懂。”小天狼星认真道,“可是,莉莉,你们一家是我仅有的家人了,告诉我,如果今天是我需要帮助,你和詹姆会为我付出一切吗?”

“我们会的。”詹姆坚定地答道。“我会为你付出一切,大脚板。”

“而我,”小天狼星看着詹姆的双眼,“也会为你,和你的家庭付出一切。”

“谢谢你,小天狼星。”莉莉微笑道。

小天狼星颔首表示心领。

“那么我们还能找谁呢?邓布利多的确愿意……”

“不,如果伏地魔不能从我身上找到答案,他一定会去找邓布利多。我们得找一个最平凡、最不起眼,他绝对想不到的人。”

“你建议谁呢?”詹姆好奇地问。

“虫尾巴。”

闪电落下,亮光中詹姆看见小天狼星的双眼闪闪发光。


5.

1981年,詹姆.波特及莉莉.波特的葬礼。


卢平站在阶梯上,抬头看向这栋黑色的建筑,眼中充满敬畏。海浪在呼吸的间隙拍打着礁石,溅起的水花如冰雹似的砸在他的身上。这里是阿兹卡班,一个令巫师们闻风丧胆的地方。

卢平摘下帽子,紧紧地捏在手里。他提起十分勇气,叩响了由一整块花岗岩制成的巨门。

“我……”他的声音淹没在风中,“我是来见小天狼星.布莱克的。我有邓布利多亲笔写的担保书。”

巨门应声而开,卢平朝里望去,只见枯藤般依附在石壁上的楼梯在幽蓝色的火焰里蜿蜒往上。一扇扇铁门背后,是无数黑黢黢的人影。此刻他们听到声响,全都挤到栅栏边,拼命地向下张望。

“他们很久没看到什么像样的人了。”

一个狱卒从阴影中慢慢走出,他穿着一件厚重的海鼠皮毛大衣,因为许久没有清洗,而显得极为油腻肮脏。他佝偻着背,腰间悬挂有上百把叮叮咚咚的钥匙。

卢平将邓布利多的亲笔信递给他。狱卒匆匆扫了一眼,把信纸重新塞回卢平的手里。他示意卢平和他一起走上台阶。

“布莱克在最上面的地方。”狱卒解释道。他突然扭过头来,对卢平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和他的‘新朋友们’在一起。”

有那么一瞬间,卢平想要施咒封住他的嘴。可是下一秒他想起来自己之所以会来到这里的原因,一阵新的痛苦笼罩了他。

他们在沉默中前行。大部分时间囚犯们都很安静,就好像他们已经忘了如何发声一样。直到爬到第八层时,终于有人说话了。

“莱姆斯!莱姆斯,天哪,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威廉.雷德夫,我和你是一届的,还记得吗?我也在霍格沃茨念书。”

几只冰凉的手指突然攀上了卢平的手腕。卢平猛地扭头,发现一个苍白的人影正跪在地上,半侧着身,将一只干柴般瘦弱的胳膊从栏杆中间挤出来。

“你,把手伸回去。”狱卒连忙冲过来,抽出腰间的皮鞭,狠狠朝那只手臂打去。

可雷德夫就像没感觉似的依然紧紧抓着卢平,眼神狂热而渴望,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撩开遮挡在脸上的肮脏金发,好让整张脸暴露出来,他说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斯莱特林的,我们一起上过很多课。

卢平怎么可能会忘记他呢?

威廉.雷德夫,一位大名鼎鼎的食死徒,因出卖情报,导致八名傲罗惨死而闻名。

“你是凤凰社的人对吧?你告诉他们,一切都是误会,我从没出卖过任何人,我是无辜的。”

“无辜?”这一次卢平抢在狱卒之前开了口。“在伏地魔还在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仅出卖了他们,还侮辱他们的尸体,将他们的死当成你食死徒生涯的最大谈资。怎么,你的旧主人一走,你就突然变失忆了?”

“我中了迷魂咒!”雷德夫继续狡辩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真令我恶心。”卢平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腕,仅留给对方一个鄙夷的眼神。

他跟着狱卒继续往上。越是靠近顶端,周围的温度也就越低。当他们来到终点时,温度已经降至零下,细小的冰霜凝结在石头缝里,呼吸带出的白雾凝结在嘴边久久不能散去。

狱卒掏出一把巨大的黄铜钥匙,插入铁门。门背后是一条狭窄的走廊,空荡荡的,一眼望不到底。

“他在最里面那间。”狱卒说完便离开了。

顶楼的牢房向来没人看守,他们很自信没有人能逃走或是带人逃走。

因为看守这里的守卫是摄魂怪。

卢平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朝里走去。


“我们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詹姆突然说道。

卢平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他没有抬头,继续往书包里装书。他想着这也许又是詹姆的某个玩笑,自从和他成为朋友以来,卢平已经上过无数次当了。詹姆不可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才二年级,他连红帽子都不知道是什么……

“你是一个狼人。”

卢平手里的书滑到地上。他背对着詹姆,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他试着以玩笑的口吻反问,那你是什么?妖精和巫师的后裔吗?

“得了吧,莱姆斯。”小天狼星躺在床上,两条长腿叠在一块。

他们已经写完作业回到宿舍了,本来詹姆在和小天狼星聊天,而卢平正专注地收拾着明天要用的课本,一不留神,话题就变成了这个。

卢平心里有些火气,忍不住回嘴道:“什么得了?请你把话说清楚,小天狼星。”

“你是狼人。这就是你每月必然有个晚上要离开学校的原因。”

“我告诉过你们,我妈妈病了,我得回去看她……”

“我们看到你变身了。”詹姆说,“对不起,上个月你离开时我们,还有彼得偷偷跟踪了你。”

一直未参与谈话的小矮星彼得从悬挂在床上的帷幕后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一股可怕的怒火席卷了卢平全身,有那么一刹那,想要撕碎他俩的冲动在体内尖叫。卢平死死咬着嘴唇,终于将愤怒化为一句吼叫,“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们很担心你,想看看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小天狼星心平气和地说道。

“骗人。”卢平喊道,他实在太生气了。一部分是气自己这个受人鄙视的身份,另一部分也在气詹姆他们的行为断绝了他仅剩的过正常校园生活的可能性。他们会写信告诉自己的家长,然后邓布利多就会因为压力不得不开除卢平,而霍格沃茨是唯一一所愿意接纳卢平的学校。如果这里都对他关上了大门,那就意味着全世界没有一所学校会要卢平。他将永远失去学习魔法的机会。

想到这里,泪水忍不住涌上眼眶。卢平背过身,嘶哑着嗓子问,你们想怎么做?举报我吗?

“举报,当然不。”詹姆上前一步,来到卢平身边。他的声音有点发抖,显然没料自己的话会激起这么大反应,他轻声道,“别担心,我们不会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你们不害怕吗?”卢平满心自我厌恶。

“有一点。”詹姆立刻解释,“我是说,看到你变身的时候是有点害怕。可是你并没有伤害任何人不是吗?而且你还是我们的朋友……”

“是我骗了你们,如果你们一开始就知道我是狼人,一定不会和我成为朋友!”

“也许吧。”小天狼星从床上跳下来,来到卢平的另一边,“不过那也是因为不了解你。任何了解你为人的人都会愿意成为你的朋友的。你就是你自己,莱姆斯,狼人只是……”

“只是你的一个毛绒绒的小毛病。”詹姆替他说下去。

他们把狼人说的好像是龙痘一样。如此轻松、如此无害。这样的话,除了邓布利多之外,卢平从未听别人说过。

詹姆和小天狼星,卢平看着他俩,不确定自己是否能信任他们。他们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开一个残忍到足以令卢平心碎的玩笑。

“你们不明白狼人有多可怕……”卢平虚弱地说。

“我们上图书馆查过资料了。”詹姆说,“如果他们不咬人,就没什么危险不是吗?”

“那很难控制。”

“那就让我们帮忙。”小天狼星将手搭在卢平肩头,“我劝过詹姆不要把一切说出来,但这个笨蛋非说只有这样才能正大光明的帮助你。”

“你们能帮我什么呢?”卢平心酸地问。

“我不知道。但至少你每次发作完回来会知道我们在等你。”詹姆天真地说。

“是啊,而且彼得还可以为你去厨房要点吃的。对吧,彼得?”小天狼星看向彼得,矮胖的男孩这会儿终于从帷幕后钻出来了,光着脚踩在地毯上,艳羡地看着他们三人。他听到小天狼星喊他,脑袋便一阵猛点。

馅饼、布丁、锅形蛋糕,那些家养小精灵什么都愿意给。他说。

“你不用对我们隐瞒任何事,莱姆斯。”詹姆说,“朋友之间从不说谎。”


莱姆斯笔直向前,尽量不让自己去看两侧牢房中那些如阴尸般阴森干瘦的囚犯。不知怎的,他竟一直在想小天狼星的脸,仿佛在此之前从未意识到对方有多么英俊一样。

他想着小天狼星雕塑般的侧脸、明亮的黑眼睛、线条优美的唇形还有下巴,想着他走路时双手插兜的潇洒姿态,以及举止投足间流露出的优雅气质。他还记得有那么多女孩渴望获得他的注视,记得她们是怎样在圣诞节时成群结队地挤在小天狼星的身边,希望有一株槲寄生能垂到他们的脑袋上。

“你得管管你的女粉丝们,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他们把我挤到墙边上了。”詹姆抱怨道。

“她们根本不听我的,我早说了让她们离我远点。”小天狼星把书包利落地甩到肩上。一个简单的小动作,又引发了女生们的尖叫。

小矮星彼得学着他的样子,笨拙地甩着自己的书包,差点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出来。卢平捡起他落下的羽毛笔,匆匆赶上他的朋友们。

“据我观察,你的拒绝只能让女生们觉得你对爱情的态度更加忠贞。”他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小天狼星哼了一声。他们四个穿过长廊,朝城堡内部走去。

“说真的,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儿?我,很明显,已经被莉莉.伊万斯夺去了整颗心。莱姆斯大概率喜欢热情主动的女孩。彼得嘛,他觉得谁都很好。那么你呢,大脚板?”上楼时詹姆问。

“我干嘛非要喜欢什么人呢?”小天狼星不耐烦地反问,“我就不能和我的朋友们在一起快快乐乐地做些事?”

“别这么无聊嘛。就算是你这样整天被人捧着的帅哥,也一定有对人心动的时候。”

“没有。”

“不可能。月亮脸快帮我一起问,他一定在撒谎。”

“能让大脚板心动的人一定是他认可的人。这个范围又不大,一个个猜过来就是了。”卢平忍着笑意。

“你说得对。我想想,卡拉.钱德勒?”

小天狼星翻了个白眼。

“卡洛琳.洛纳根。”卢平举荐。

小天狼星也给了他一个白眼。

“利亚姆.伯恩斯呢?”彼得激动地问。

“天哪,虫尾巴,那是男生。”詹姆怪叫起来。

“我对你心动了行吗,詹姆.波特。”小天狼星坏笑着,“你想当我男朋友吗?”

“我可太想了,大脚板,我会为了能吻一吻你的头发而去死的。”詹姆开心地大笑道。

“你现在就可以去死了。下节课是占卜课,据我所知你已经三次没交作业了。”

他们的笑声回荡在塔楼里,轻快而无虑,仿佛一群刚学会飞行的小鸟,扑楞着翅膀离开。

那时的他们是如此快乐,看不到一丝终局的阴霾。为什么让事情保持单纯会这么困难?


“你今晚怎么这么安静?”卢平拿着高脚杯坐到小天狼星身边。

婚礼已经进入尾声,大部分宾客都因为过于丰盛的晚餐而饱得难以动弹。詹姆正搂着莉莉舞池里跳舞,没人想要去打扰这对新婚夫妇。

“我昨晚喝多了,头疼。”小天狼星这么说着,又伸手取了一杯香槟。

“真不敢相信他真的追到莉莉了。”卢平看着詹姆低声在莉莉耳边说了什么,后者温柔地注视着他,眼中满怀爱意。

“是啊,毕竟他看起来一直呆呆的不是吗?”

卢平大笑起来,因为詹姆在追求莉莉的大部分时间里的确表现得像个大傻瓜。

“还记得他和莉莉的第一次约会吗?”

“当然,你和彼得变成动物,而我披着他的隐形衣,见证了全场。”

“他一直在冲我龇牙,叫我滚开,但我就是不走。”

“而且你还成功惹得全霍格莫德的狗都闹了起来。”

“是啊,当他试图牵莉莉手的时候,后面有十几条狗儿一起用鼻子把他拱开。”

“我和彼得都快笑死了。”

“他回来时还说永远不要理我了。可结果呢?”

“结果是,莉莉觉得这个约会可爱极了,他听说后就立刻跑来感谢你了。”

“真是个傻瓜。”小天狼星轻声说。他注视着詹姆的眼神很朦胧,好像他正透过占卜用的水晶球看世界一样。

月亮脸,卢平听见他说。

为什么我觉得这么孤独呢?难道我不该全心全意地为詹姆高兴吗?

为什么呢?卢平喝着高脚杯里的威士忌,心想自己对于这个问题的确有些话语权,毕竟他可以说,在整个婚礼现场没有人比他更能体会孤独的滋味。

关于他的不被认可,关于他的颠沛流离 ,以及悲哀地自我放逐。卢平太了解独自飘扬在大海上,前后左右都望不见陆地的感觉了。即使是现在,当他被友善的人们环绕,坐在他最好的朋友身边,他依然承担着这份孤独,因为他明白自己与他们所有人都不同,对他们而言唾手可得的东西却是卢平此生都无法拥有的。

为什么他觉得如此孤独呢?为什么他不能全心意地祝福詹姆?梅林的胡子啊,这当然是因为他在羡慕,可悲地、自私地羡慕着詹姆所获得的爱与被爱。

可是小天狼星的孤独源自何处呢?卢平看向自己的朋友。他在这张脸上看到的是足以令人嫉妒的先天优势,他的出身、财富、外貌与天资,本足以使人满足。然而小天狼星却始终无法平静,他像一颗彗星,在家族不解的目光中拼命燃烧着自我。

直到他遇见詹姆。

卢平理解小天狼星对于詹姆的喜爱,因为他自己也是如此贪婪的迷恋着詹姆带来的温暖。那种未曾受过伤害、从未接受过否定的夺目自信使他们惊讶,转而相信世界上原来真有纯粹的美好。

“我知道他还是我的朋友,我们还能一起出去玩。可是我总觉得他已经进入了人生的下一个阶段,而我却依然徘徊在原地,仿佛被抛下了一样。”小天狼星说。

“我明白。”

“昨天詹姆告诉我说他很害怕被我抛下,怕我会觉得他逐渐变得无聊。可是他不知道我才是那个最怕被留下的人。我就像个缀满了糖果的姜饼屋,推开门,里面却空空如也。”

“这种感觉会过去的。就算不过去,”卢平想着他的秘密,“总有一天也会习惯的。”

“真的么?”

“真的。”


真的都会过去吗?现在,卢平这么问自己。他真的能习惯自己最好的朋友中两个被杀,一个作为杀人凶手被囚禁在世界上最令人胆寒的监狱中。

这么久以来他早已明白自己是四人团中最游离在外的那个,然而仅剩下他来承受这个结局也未免过于沉重。

当他站在詹姆那已化为废墟的家前,回忆着他们曾在这儿度过的暑假、见证过的婚礼,那么多快乐的时光,他无法不哭泣。

而当他被告知导致这一切悲剧的凶手是小天狼星时,卢平崩溃了。他拒绝相信,他试图辩解,甚至想要劫狱,直到彼得的死亡,直到邓布利多亲自告诉他赤胆忠心咒背后的秘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明明和自己一样爱着詹姆,为什么要做出最残忍的背叛?

然后他又想到小天狼星孤独的眼神,难道就因为这,他就投靠了伏地魔?他在伏地魔那儿找到想要的了吗?找到的东西能比这几乎和他生命一样长的友情更珍贵吗?

卢平无法不去想小天狼星和詹姆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想着他张狂的笑容和热情的眼神,想着他俩互相勾搭着肩膀跑过长长的走廊,想着甚至有那么几个瞬间,自己都在嫉妒他们的亲密无间,想着如果自己不是狼人,能否和他们更加亲密。

为什么?卢平觉得自己有资格要一个答案。就当是替已经说不了话的詹姆,问问小天狼星。为什么这么做?


他来到位于走廊尽头的囚房门口。铁门两侧的火把勉强能照亮半米远的青石板,摄魂怪们不知所踪,卢平猜测他们可能正潜伏在某片黑暗中。

他上前一步,朝里望去,只见肮脏的底下放着一只铁桶,以及一条薄薄的毯子。刚开始,卢平以为小天狼星不在那儿,直到他的眼睛习惯黑暗后才发现在离门最远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身影,熟悉,却又过分消瘦。

布莱克。卢平喊道。

人影动了动,似乎朝这里投来了目光。

卢平耐心地等着,直到小天狼星完全站起来,走到铁门边。

他看起来糟透了。卢平无法想象世间竟有如此悲惨的面容,尤其是当这张脸出现在一直很快乐的小天狼星身上时,冲击感尤为强烈。

他的两颊凹陷,眼里布满可怕的血丝。憔悴的脸庞在黑发的映衬下更如同鬼魅般惨白。

这不是小天狼星,这怎么能是小天狼星?有那么一瞬间卢平感到出离愤怒,无比痛恨那些给小天狼星造成伤害的生物。

“月亮脸。”小天狼星呼唤着卢平的名字。

他的手就像这里的任何一个囚犯一样枯瘦,它们紧紧握着栏杆,仿佛这是唯一的支柱。

卢平强迫自己不去看他遍体鳞伤的身体,他用上最最冷漠的声音说道:“我来这里是为了告诉你詹姆和莉莉今天下葬了。”

小天狼星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顺着栏杆慢慢跪倒在地,额头抵着手背,久久没有说话。

“他们将被当做英雄为人们所纪念。”卢平的声音在颤抖,当他说出英雄二字时,眼前出现了哈利的模样。可怜的孩子,永远失去了爱他的父母。

“你们把他们葬在哪儿了?”小天狼星突然问。

“当然是戈德里克山谷。和詹姆的父母在一起。”

“哦。”小天狼星干巴巴地应了一声。他依然埋着头,露出骨瘦嶙峋的后颈。

卢平却因此燃起了无名怒火,小天狼星有什么资格难过?他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装出一副失去了最重要的人的表情?他不过是最肮脏、下流、冷酷无情的叛徒……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在卢平意识到之前,他已经脱口而出了这句话。他是如此激动又不顾体面,几近崩溃地大声质问着。他的话语在走廊中回荡,激起了远处某个角落的一片疯笑。

你为什么要害死詹姆和莉莉?难道他们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不,不是我。我没有害过詹姆。”小天狼星抬头看着卢平,眼神混沌而迷茫。

“你没有?他们如此信任你,而你却选择了背叛。”

“他们信任我……”小天狼星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凄惨的笑容,他缓缓盘腿坐到地上,又低声重复了一遍,“他们信任我。”

“不错。可你呢?利用这点……”

“他们信任我。”小天狼星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直到像想到了某个笑话似的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是啊,他们信任我。天哪,詹姆信任我。他大声说道。

詹姆信任我,哈哈哈哈,我说什么他都信。

“闭嘴!”卢平怒吼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时此刻,小天狼星依然没有悔过,反而在这儿嘲弄着詹姆的真心。他们竟会看错一个人到如此地步!

“我告诉他换掉保密人。我告诉他不要选择邓布利多。我……”

小天狼星的话被新一阵的大笑所淹没。他坐在地上,疯狂地大笑着。他笑得如此厉害,以至于消瘦的身体如同风中的枯叶颤抖个不停,他大笑着,像是要耗尽肺里的每一丝气体,像是要震碎体内的每一根血管,

“别笑了。”卢平吼道。不知为何他竟觉得有些恐怖,即使是面对贝拉特里克斯,伏地魔那个最疯狂的崇拜者,都不曾有这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他突然想到,小天狼星可能疯了。

“莱姆斯!”小天狼星突然又趴到铁门前,将脸死死贴在栏杆上,他古怪地瞪着卢平,好像要与他分享一个天大的笑话,“是我害死了詹姆和莉莉。是我亲手将他们送到伏地魔手里的。他们说的没错,全是我的错,是我,哈哈哈哈,是我啊。”

“你疯了,布莱克。”

“我没有。我清醒的很,是我害死詹姆。我害死了我最好的朋友,害死了我教子的父母。”

“那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卢平失控地吼道。

他的话语宛如尖刀刺进了小天狼星的胸口,他看到这个苍白的幽灵在瞬间失去了全部颜色,小天狼星跌跌撞撞地退回到属于他的角落。

为什么?小天狼星反问道。

“他们对你这么好……”卢平哽咽道,“我们曾有过那么多快乐的时光。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小天狼星忽然看向他,那一刻,卢平很确定他们的灵魂像是两根同芯的魔杖发生了碰撞。往昔所有的记忆在这一秒内全部涌现,从他们四个人的初遇,到相知,以及最后的结局。在最后一个画面中卢平清晰地看到了年少的自己,以及詹姆、小天狼星与彼得,欢快地游荡在霍格沃茨的草坪上。太阳很好,银白色的大乌贼在湖中轻轻滑动着身体,而世界在塔楼的彩绘玻璃中闪亮。

卢平重新看向现实中的小天狼星,只见一行眼泪悄悄从他的眼中落下。泪水裹着微弱的火光,终于带走小天狼星眼中的最后一丝光彩。

是我杀了詹姆。小天狼星又说了起来。

这一次卢平不愿再听,他逃也似地转身离开。直到离开阿兹卡班,他的耳边依然回荡着那如同诅咒的低语。

是我杀了詹姆。


6.

1996年 ,小天狼星.布莱克的葬礼。


他们要在今天给小天狼星下葬。

早餐时金斯莱派了猫头鹰来通知哈利。他拿着信纸面无表情地去向麦格教授请假,麦格什么都没说,亲自给他弄了个门钥匙送他离开霍格沃茨。

哈利的记忆自小天狼星死去的那一刻起就变得有些混沌,这些天来他发现自己常常记不清东西,会突然出现在某个地方,又突然对着墙面发起呆。

庞弗雷夫人说这是正常现象,因为他仍处于极度的悲伤中。哈利有些生气,他当然知道自己心碎了,不需要别人来告知这一点。

赫敏和罗恩非常担心他,想要陪他一起去伦敦参加葬礼。可是哈利不许他们这么做,他对他俩都发了脾气,强迫他们必须留在校医院休息,治疗在魔法部和食死徒搏斗时受的伤。

于是现在,他一个人出现在了葬礼现场,除了韦斯莱夫人以外没有人敢上前和他说话。韦斯莱夫人像只护崽的母狮子一样寸步不离地守在哈利身边,唯恐哪个冒失鬼又来勾起哈利的伤心事。

棺材里有什么呢?这是整场葬礼中哈利唯一说的话。

“是他的衣服。”唐克斯回答。

哈利点点头,努力咽下喉咙中隐隐作疼的肿块。

他让每一个场景模糊地在眼前匆匆划过。他知道自己还不能去细想,只要想了,就再也没法像现在这样站在这里,他会躺在地上,疼痛到无法呼吸。

“哈利。”韦斯莱夫人轻轻搂着他的肩膀,“亲爱的,葬礼结束了。你是要在这儿坐一会儿还是回学校去呢?”

“我想坐一会儿,韦斯莱夫人。”哈利呆呆地说着,他甚至都没去看韦斯莱夫人,“可以让我一个人静静吗?”

“当然可以。凤凰社的人都在附近呢,不用担心。”

哈利点点头,任由韦斯莱夫人牵引着他走向附近的长凳。他感到韦斯莱夫人正揉搓着他的两条胳膊,非常温暖。

“一切会好起来的,哈利。”韦斯莱夫人最后说道。

哈利没有回答,他坐在长凳上,一个劲地望着灰色的天空。在他心里隐隐还有一个可笑的想法,他们只是埋了小天狼星的衣服不是吗?小天狼星还是能从帷幔那边回来的,当他看到自己的墓碑时会说出多少顽皮话啊。

哈利就这么幻想着,当他想到小天狼星脸上可能出现的滑稽的表情,他甚至微微笑了起来。

他静静想着,丝毫没注意有人在身边坐下。直到那人重复呼唤着哈利的名字,才将他从白日梦中拉出。

“什么?”哈利不满地瞪着坐在他旁边的卢平,心中十分责怪他打破了自己脑中的场景。

“你必须得接受现实了,孩子。”

“什么事实?”哈利固执地反问道。

“小天狼星已经死了的事实。”卢平耐心地回答。

“我知道。”哈利暴躁地说。

“不,你不知道。你仍在拒绝接受。”

“别来告诉我我在想什么,我很清楚自己的脑袋。”

“哈利。”卢平悲哀而温柔地注视着他,“小天狼星已经死了。如果你始终拒绝接受的话,你会发疯的。”

哈利生气地争辩道:“你怎么知道他一定死了呢?没有尸体,什么都没有,他完全有可能被传送到了其他地方……”

“那个帷幔就是用来分隔阴阳的。帷幔的另一边就是死亡。”

哈利不肯听,“凡事都有例外。在我之前,阿瓦达索命咒也没失败过不是吗?”

卢平不说话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哈利,眼中满是悲伤。

这令哈利更无法忍受,他希望卢平继续说下去,这样自己就可以反驳他,可以为小天狼星争辩,赢取一丝生机。

可是卢平什么都不说,就像小天狼星的墓碑一样,作为一个既定事实,沉默地伫立着。

哈利颤抖了,当怒火不足以支撑他的心时,那种奇特的空洞感又再次回到体内。就好像他的身体破了一个大洞,寒风在里面穿来穿去,他试图堵上,却只是徒劳。

他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感到心脏在皮肤下跳动。他知道每一记心跳都代表着他离小天狼星越来越远了,是生与死的距离,是不可停止的时间。小天狼星已经离开他一秒钟、一小时、一天、三天、很快就会一个月,转而一年,忽然就是永远。

哈利不敢去想永远两个字。他仍然无法去想自己再也见不到小天狼星了,无论今后他遇到多少快乐和危险,都不会有人穿越千山万水来见他了。

哈利用手掌狠狠按压着眼睛,努力不让泪水溢出。不可以哭,他对自己说,不可以为了小天狼星哭,如果连他都屈服了,那小天狼星就真真正正地离开这个世界了。

“哈利。”卢平低声说着。他的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哈利的后背,如此温暖,如此使人感到脆弱。

小天狼星。哈利在心里呼唤着他的名字。求你了,回来吧。求求你,求你……

泪水穿过手掌,从指缝中不断滑落,哈利拼命擦着,根本不管眼镜已经被推到了一边,不管皮肤被摩擦得生疼。

“住手,哈利。”卢平握住了哈利的双手,不让他继续折磨自己的脸。

“放开我。”哈利无力地嘶吼着。

“停下,哈利,都结束了。”

“不!还没有!”哈利冲着他吼道。

“哈利,亲爱的,小天狼星已经走了。”

“不!!!”哈利努力挣扎着,直到被卢平拥入怀中。卢平紧紧抱着他,力气之大几乎将哈利的肋骨折断。可是哈利明白自己需要这种疼痛,他将脑袋死死贴在卢平的肩膀上,在黑暗中,他终于允许自己放声大哭。

他不能死。哈利断断续续地说着。

他不能死,他是我的教父啊。

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哈利不停地哭着,在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什么大难不死的男孩,不是和伏地魔英勇抗争的勇士。他只是一个失去了家人的孤儿,一个脆弱无助的十五岁孩子。

他父母去世时他还太小,尚且不知道失去的痛苦。直到现在,当他失去了如此依赖的小天狼星时他才真正明白这种痛苦的威力。他终于明白邓布利多所说的比死更可怕的事,那就是痛失所爱。这种痛苦,和他母亲给他的爱的烙印一样是不可磨灭的。

他在卢平的怀中尽情发泄着满心的不甘、愤怒、仇恨以及恐惧与孤独。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小天狼星,如果他们不能幸福地在一起,又为什么要让他们相遇?

“这太痛苦了,卢平。”

“我明白,哈利,我都明白。”卢平轻抚着哈利的头发。

“我不想要这个。”

“你必须面对,否则你永远也走不出来。”

哈利痛哭着。他听见卢平说,他也是我仅剩的朋友啊。

卢平说着他们曾有过的快乐回忆,说着他们四个,是的,即便那些回忆中包含着小矮星彼得,依然显得甜蜜而温暖。他说詹姆和小天狼星,一对快乐的兄弟,说他们是如何在学校里捣蛋,让麦格教授对他们既讨厌又自豪。

哈利听着听着,眼泪渐渐止住了。他感到卢平放松了对他的拥抱,有风从胳膊缝里钻出来,轻轻刮着他湿漉漉的脸颊。他依然靠在卢平肩头,闻着对方旧袍子上的肥皂清香。哈利对自己说,再多呆一秒就好,只要再多一秒他就能恢复勇气。

卢平什么都没说,只是任由哈利自己整顿好心情,主动离开。哈利坐直了身体,最后一次用手臂擦了擦脸,然后戴上眼镜,重新望向小天狼星的墓碑。

“他们是好朋友对吗,卢平?我是说我父亲,和小天狼星。”

“最好的朋友。”

“可是我父亲并没有那么完美值得他付出一切不是吗?”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哈利。詹姆的确有他的缺点,小天狼星也有他自己的,我们每个人都不是完美的,但这不能阻止我们在别人身上寻找自己所没有的东西。我想对于小天狼星,他在詹姆身上看到的或许是一个幸福的家,一颗包容的心,以及简单且纯粹的快乐。你也知道小天狼星,他这个人的爱恨从来都有些极端,这或许是他体内布莱克家族的基因,即便他不想承认,却始终影响着他。哈利,人与人的相遇一直是件奇妙的事,有时候会结下羁绊,有时却成为陌路。如果你还是想不明白,你可以回去问问你的朋友,罗恩和赫敏,问问他们为什么会选择跟随你,哪怕明知危险。”

“小天狼星本可以有一个简单的人生。”

“但对他而言,一定会觉得很无聊不是吗?我们的大脚板此生最怕无聊二字。”

卢平说到这里眨了眨眼睛,哈利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现在说来也许有些冷酷,但是我始终认为这个结局对小天狼星而言未尝不是一桩幸事。在战斗中牺牲,为保护自己喜爱的人而牺牲,这种死法对他而言要比平静老死好太多太多。”

“可我想要他平静老死。”

“我明白,哈利,但我想那不是他想要的。自从詹姆死后……”卢平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凝视着远方,“他就一直活在回忆中。”

“你认为他……”哈利依然无法说出那个词,他顿了顿,“……的时候痛苦吗?”

“不。”卢平摇摇头,“我觉得他坦然接受了。”

他们沉默了一阵。哈利回忆着自己和小天狼星的点点滴滴,回忆着他所熟知的这个倔强、鲁莽却也无比勇敢,不畏艰苦的教父。他不断将小天狼星消瘦的脸庞与他父母结婚照上那个光彩照人的伴郎作对比,最后不得不承认卢平的话或许是正确的。对小天狼星来说,死亡并不是一件糟糕的事,能回到他快乐的记忆中,才是真正的幸福。

“最后一个问题,卢平教授。”哈利望着卢平的双眼,“你认为小天狼星爱我父亲吗?”

“当然,哈利。”卢平的眼中闪着泪光,“我想他深深爱着詹姆,以所有爱的形式。”


凤凰社的成员们将哈利送到霍格沃茨的操场上。他独自一人穿越草地,朝城堡走去。

天色渐晚,海格小屋的烟囱里冒着白烟,像一片孤独的云,悠悠打着旋。

哈利走过长廊,心想二十年前,他的父亲和小天狼星也曾在这儿走过。当时的小天狼星是否知道自己未来会为詹姆和他的儿子付出一切?

他推开校医院的大门,赫敏和罗恩正在里面,两人在说话,看到他进来便停下了。

赫敏似乎想问问哈利的情况,但罗恩给她使了个眼色不许她开口。罗恩还躺在床上,他往旁边挪了挪,好给哈利腾块地方。

哈利脱了鞋,爬上床,他看着赫敏,问她能不能给他念点东西。

“你想听什么呢,哈利。”

“随便什么都行。”哈利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觉得冷,便把被子拉到了下巴下。

赫敏回到她的病床边,从床头柜上拿来一本厚厚的大书。封皮上写着《中世纪巫师和他们的饮食习惯》。

赫敏翻到第一页,念了起来。在她的读书声中,哈利沉沉睡去,陷入数天来的第一次没有梦境的睡眠。

他想,一切总会过去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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