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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思涵独自走在回家的路。


真是倒霉，自从来了这个在老城区高中，他要走很长一段路才能回家。


幸运的是，他在开学以前成功的在学校边上的老小区租到一套一居室，虽然环境差一点，但是作为周中暂时落脚的地方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晚自习放学已经临近九点，本来冷清的街道上更是渺无人烟，颇有几分清冷之意。


再转过这个街角就快到租住的房子了，纪思涵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穿过小巷子，走近道回家。


嗐，没什么好怕的，难不成一个大小伙子还怕黑？


这样想着，他步履轻快的走入小巷中。


走了一段路，他感到些许的不对劲，巷子里传来某种中年男人喝醉了以后的口齿不清的喊嚷声，还夹杂着几声属于另一个人微小的声音。


眼前，能够看见两个模糊的身影推攘着，高大的男子怀里圈着另一个人，粗犷的嗤笑着，把吻落在怀中人的脸上。


纪思涵暗道不妙，这一片治安不好，自己如果是撞到犯罪现场就糟糕了。


“喂，那边的，干什么呢！”他大声一边喊着一边冲上前去。醉酒的中年男子看见他这样被吓了一跳，推开怀里的人飞快的逃走了。


“嘿，你没事吧，需不需要我帮你报警……”纪思涵接下来关心的话卡在嗓子里吐不出来了，因为他和跌倒在地下的人对上了视线。


“魏鑫……权……？”
纪思寒听到自己的声音，因为震惊而颤抖。


天更阴沉了，朦朦胧胧的，似乎是快要下雨，但也许，只是夜更深了。


*


纪思涵曾听到过老师们用叹息的口吻提起魏鑫权。像是“本来能上重点高中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初三学期最后的关键时刻上课总是分心，精神萎靡不振，只好来到差劲的普高。”


眼前的人低着头，用手捂住下半张脸，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被发现秘密的慌张。


魏鑫权身上穿着不太合身的劣质水手服和制服裙，画上了妆让本来就精致的脸庞带上了女性化的柔美，不仔细看真的会令人恍然。


纪思涵手足无措起来，他盯着眼前穿水手服的少年，似乎比魏鑫权还要紧张，甚至于向魏鑫权伸出的手的末端都在颤抖。
“呃，我租的房子在附近，你…你要不要先换一下衣服？”


魏鑫权没说好，但也没说不好，只是一声不吭的任由纪思涵拉着他走。


他的手冰冰凉凉的，纪思涵想，不，应该说他整个人都是冰冰凉凉的。


魏鑫权有一双很漂亮的手，纤细而修长，本来应该用来拿笔，写一手漂亮的好字。但现在却沾满了泥土，还因为在地上磨破而渗了点血。


纪思涵没由来的慌张，像是担心魏鑫权被人发现，但好像又不是这个原因。


总之，再穿过老小区黑灯瞎火的院子，来到自家房门前时，他才算松了口气。着急的拿出来钥匙开门的时候搞错了三次。


身后被自己牵着的人似乎发出一声轻笑的气音。


把魏鑫权推进浴室里面，塞给他一套干净的衣服，纪思涵隔着门板冲浴室里的人喊“这是新的衣服”，也不知道魏鑫权听见了没有。


纪思涵跑的热水器那里把水温调高了几度，以免它热水不足。


由于这间租来的房子太小了，并没有像样的客厅和沙发这种东西，所以两人只好沉默的坐在唯一的床上。


魏鑫权刚刚从浴室出来，头发上散发着水汽，身上穿着不太合身的换洗衣服。他似乎已经恢复了平时上学时的状态，反倒显得是纪思涵忸怩不安。


纪思涵从冰箱里面找出来两个速食饭团，放进冰箱里面打热了，递给魏鑫权一个。魏鑫权没和他客气，撕开包装小口小口吃起来。


“那个，呃……魏鑫权，你为什么……？”纪思涵开口想要打破尴尬的氛围，但他很快的后悔起来，他不应该问这个问题。


“想问我为什么去做援助交际，对吧。”魏鑫权笑笑，把包装袋团成一团，准确的丢进垃圾桶里面。


纪思涵没有回答，假装自己突然对手里面吃剩的小半个饭团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直直的盯着它看。


魏鑫权明白他真实的想法，但是他并没有告诉纪思涵。
“别想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还有，下次不要随便多管闲事了。我可是，一 点 也 不 感 激 你 ！”


魏鑫权带着他的那件水手服准备离开，走之前，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对纪思涵威胁到：
“今天你看到的所有事情，不准和别人提起来！”他顿了顿，想起来自己是在“请求”别人，又加了一句：“求你。”


纪思涵还是一副愣神的样子，直到魏鑫权砰的一声把门摔上离开了，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些许的生气。


但他应该生气吗？多管闲事的人，分明就是自己。


微波炉加热结束发出“叮”的提示音，纪思涵猛然想起他还在那里加热了牛奶。


“多喝牛奶能长高……”纪思涵咕哝着说，低声笑起来。


啊，糟糕，又在“多管闲事”了。


温热的牛奶被倒进下水道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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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后，两人默契的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变成了似乎是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个人。


魏鑫权还是老样子，上课趴在桌面上，只抬起眼皮分几份注意在课堂上面。下课在魏子翔和李文哲的身边转来转去，嬉笑着打闹。


纪思涵假装完全没注意到他们，眼神紧紧的盯着摊开在桌面上的练习册。


自由落体运动……他为什么要在李文哲那边……重力加速度……为什么看着魏子翔笑个不停……伽利略……


不行，完全不行，没办法集中注意力。纪思涵猛地合上练习册，从教室门走出去透气。


纪思涵一拳打在走廊上的墙上，心中无名的生出愤怒，恼怒的情感在心中蔓延。


为什么、为什么魏鑫权要坐在魏子翔的腿上？魏子翔那种人，到底哪里值得被喜欢了，魏鑫权眼光也太差了吧！


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我不可以？


纪思涵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迄今为止对于魏鑫权所谓的友谊，难道也是处于这种想法吗？纪思涵的脑子很乱，简直无法思考。


魏鑫权。魏鑫权。魏鑫权……


可时间永远不会停止，具象化成钟表上一圈圈转动的飞快的指针。很快的过去了两个月，纪思涵也释然了。他们之前所谓的“友谊”也变成了普通的同学关系，可能还要差上一点。


纪思涵假装自己早就忘掉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谢天谢地，经过两个多月，他对于假装这件事已经得心应手，甚至偶尔自己也会怀疑那天的事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唯一不同的是，他再也没有走过那条漆黑的小巷子。


魏鑫权不会来主动找纪思涵搭话，纪思涵自然也不会自己叫住魏鑫权。就当他以为两人的关系就会像这样一直保持到毕业的时候，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魏鑫权退学了。


*


魏鑫权已经一周没有到校了，纪思涵盯着他孤零零的课桌椅，心生疑惑。


还是忍不住跑到办公室里向老师打听魏鑫权的事情，纪思涵在心里暗自唾弃自己，并暗暗发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多管闲事。


“魏鑫权？哦，他呀，前几天办退学了。你要是没事的话，你就帮着把他的桌子撤掉吧……”


老师后面说的话纪思涵听不见了，因为他双耳猛烈的耳鸣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的冲出校门，冲进那条小巷里。


魏鑫权在这，纪思涵的直觉告诉自己。


找到他找到他找到他！心中的声音叫嚣着，支配着他的行动。


熟悉的小巷里，魏鑫权果然站在那里。


心脏，像是要跳出来，喷涌的情感倾泻而出。


魏鑫权穿着那天在纪思涵家穿走的外套，靠在墙上，一点点喝手里端着的酒。


墙角，随意的丢了几个空易拉罐，不知道是不是他喝掉的。


“呦，你来了。”魏鑫权朝他笑笑，“我在这等着你。三天。”


耳鸣尖锐达到峰值，于是，纪思涵冲上前去，把面前的人拥进怀中。


心跳声震耳欲聋。

*


“所以呢，你要不要带我回家？”
小心的、谨慎的、克制而犹豫的问题。
“当然。”
毫不犹豫的回答。


*


魏鑫权斜靠在床上，仍旧喝着手里的罐装酒。纪思涵忙着把换下的床单衣物塞进洗衣机里面，老旧的机器启动发出轰鸣声。


纪思涵略微提高音调，以盖过洗衣机发出的声音。
“回学校吧，好不好？”


“不。”魏鑫权干脆的拒绝了。


迎着纪思涵不解的眼神，魏鑫权又飞快的解释：“我已经落下太多功课，我不适合继续回到学校读书了。”
“我明白了。”


纪思涵向魏鑫权伸出手，魏鑫权把易拉罐递到他手上。纪思涵向嘴里灌了一口，微微辛辣的酒液裹着气泡从食道滑下去，酒精的麻痹感却直接影响大脑。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纪思涵，我不知道。”魏鑫权露出迷茫的神色，好像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也许魏鑫权他还会像现在一样，半夜独自前往小巷子里做援助交际。又或许他会找到某个管理松懈的酒吧，在里面工作一段时间。


但魏鑫权逃避去想这个问题，不去想明天，它也许就永远也不会到来。他自欺欺人的想着。


右手食指微微动了一下，也许以后，就再也不会拿起笔写字了，想想还真是遗憾。


不对，大概，遗憾的并不是这个。


是什么呢？


*


纪思涵把易拉罐随手丢在一边，再次抱住了魏鑫权。魏鑫权才恍然发现自己的脸上挂上了眼泪。


啊啊，好丢脸，不要看见我哭的样子啊！魏鑫权推着纪思涵的肩膀，但没有推动他，纪思涵很用力的搂着魏鑫权。


“放开我！我喘不上气了。”魏鑫权发现推不动纪思涵，于是大声对纪思涵说到。
“哦，抱歉”纪思涵触电一般弹起来，把脸扭到一边去。


魏鑫权得以胡乱的抹去脸上的眼泪。


“还是上一次那个问题，你为什么……做这种事？”纪思涵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出来困扰着他的问题。


“你明明知道。”魏鑫权肯定的说，“明知故问没有意思，还是和上次一样，我不会告诉你。”


只是、想听你自己说出来而已。纪思涵攥拳又松开，最后只剩下轻叹一声。


“我会处理好自己的事，这件事，请你不要再问下去了。”魏鑫权无奈的说，“我会很困扰。”


其实魏鑫权完全对前路一片迷茫，他不知道他将要面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事情该怎么解决。


但是，不想告诉纪思涵啊，自己已经被泥泞所沾染，不像让他担心啊。


于是，笑着对他说“都没问题”，就好了吧？


纪思涵又开始有些懊恼起来，难道说自己这样，又是“多管闲事”了吗？可是停止不了的担心魏鑫权，忍不住去想他该怎么办。


对了，如果说“同学”和“朋友”的身份去管是多管闲事的话，那么，换一种身份呢？


纪思涵下定决心一定要开口，唔，就当是为了魏鑫权。
“你听着，我其实……”


“等一下！”魏鑫权猜到他想干什么，尖锐的制止他。“不要说，求你，不要说。”


不要对这样的我，说出这种话啊！魏鑫权压下心中的酸楚，他不能，一定不能，让纪思寒和自己走的太近而也沾上泥泞啊！


魏鑫权从在床上靠着的姿势起来，整个人搭在站在床边的纪思涵肩膀上。


“别再去想那些未来的事情了！现在，要再来一遍吗？”


酒精麻痹大脑神经，于是他们一同坠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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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