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岛敦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拉开橱柜的门。他看见镜花端着早餐进来，吞了吞口水，紧张的问：「镜花酱⋯⋯我⋯⋯」
        回来了吗？
        镜花看了看敦，然后点点头。 「这是我们没有交往的世界。」
        中岛敦松了一口气，又感到有些可惜。回来了，终于回到自己的世界了。然后乱步先生说的果然没错，异世界的自己和自己交换了一天，在昨天来到他的世界。
        敦有点紧张的看着镜花。因为异世界敦的关系，他的心情被镜花知道了。敦不知道镜花是怎么想他的，两个世界虽然相似但又有不同，这个世界的镜花，有可能并不喜欢自己。
        镜花看着他，皱起眉说：「你是不是没睡好？黑眼圈很重。」
        「欸？」
        中岛敦下意识摸摸自己眼窝下方，然后不受控的打了个哈欠。是啊，他确实没睡好，宿舍隔音不好，昨晚隔壁超级吵⋯⋯
        镜花发现敦脸红了。

        两人走进侦探社时，大部分人都到了。江户川乱步正叼着棒棒糖，一看到敦，就高兴地挥手。
        「敦君！昨天另一个你欠我的零食还没给我，今天给我买街角那家的和果子！」
        「好的，乱步先生。」左右都是「自己」，就买吧。
        国木田从电脑前面抬起头问：「敦，回来了吗？」
        敦脸上浮现笑容，大声道：「是的，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与谢野医生抿了一口咖啡，眼角瞄向沙发，愉悦说道：「下次再找机会和另一位换一下，我们对『某些人』的八卦可是非常有兴趣。」
        「呃⋯⋯我想并不是这么容易能换的吧。」敦搔搔脸颊，视线同样随与谢野晶子飘向沙发。
        沙发上，太宰治正趴着，脸朝下看不见表情。不过从他周遭散发出的气氛，不难判断这人现在处于一种「怎么会这样不应该这样错的不是我是世界」的情绪。
        「太宰先生怎么了？」敦还是有点关心自己的前辈。
        与谢野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让敦自己靠近去听。于是敦靠近沙发，然后听见太宰治充满怨念的喃喃自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人类怎么可能和蛞蝓在一起，绝对是敦君学坏了⋯⋯」
        破案了。原来太宰先生因为无法接受自己和中原中也在一起所以自闭了。
        原本呈现低迷气氛的太宰治突然抬起头，目光炯炯有神的望向中岛敦问：「敦君！另一边的你学坏了，竟然会骗人了！为师心好痛！」
        太宰治原本预想中岛敦会结结巴巴的不知该怎么回答，或者是先下意识吐槽那个「为师」的自称，没想到敦就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然后，脸红了。
        「喔呀～」与谢野晶子觉得这场戏越来越好看。
        看敦这反应，那消息果然是真的？
        太宰治垮了。 「怎么可能！天塌下来我都不可能和那个帽子架在一起，那个黑漆漆暴力狂小矮人——」
        「太宰治你他妈叫老子什么！想死老子现在就来成全你！」
        大门被一脚踹开，侦探社的人迅速望过去，看见某港黑干部气势汹汹的矮小身影。
        武装侦探社的人立刻戒备起来。与谢野拿出大刀，贤治跳起来，国木田冷眼看着中原中也。橘发男人看着如临大敌的侦探社，冷哼一声，走到离他最近的桌子放下一张支票。
        「今天不是来找碴，借你们这条青花鱼一用。门的维修费算我的。」中原中也语气嚣张狂妄无比，可他的实力令他有嚣张狂妄的资本，他可是被江户川乱步承认，能一人毁掉整个侦探社的人。
        侦探社社员还没从港黑干部来找人的混乱中回过神，趴在沙发上的太宰治就懒洋洋地说道：「国木田君，我发现会说话的帽架了，要不要打电话给博物馆让他们收藏起来？」
        「我还发现会说话的腐烂青花鱼，那我是不是该叫动物园把你关进去？」中原中也冷笑。
        「欸～当观赏动物的话每天只要睡觉就好还能吃免费螃蟹，好啊中也快打电话！」
        「吃螃蟹个毛啊！懒鬼一个！」
        「不打电话吗？好无聊～改天去把中也另一瓶罗曼尼康蒂顺走好了。」
        「原来是你这混帐！我今天不解决你我就不叫中原中也！」
        侦探社众人看着自顾自就吵起来、吵架内容完全不超过三岁小孩的自家社员和黑手党干部，纷纷傻眼。只有有异世界经历的中岛敦，觉得自己很饱。看看太宰，刚刚还懒散的趴在沙发上当厌世仔，这不欢快地爬起来和港黑干部吵架？
        不叫中原中也？好啊，叫太宰中也呗。中岛敦大力拍拍自己脸颊，觉得刚刚冒出的念头绝对不是自己的，是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给自己催眠了，一定是。
        眼看中原中也吵不过，气得想把太宰治按在地上揍一顿，太宰这才稍微收起玩闹的心思，问：「所以你来干嘛？」
        中原中也一噎，像是想到什么，脸突然就红了。太宰问他这个问题时他正揪着太宰的领子想给他来一顿揍，结果问题一出他就不好揍下去。这可不好，由于姿势原因，现在他和太宰治的脸靠得极近，连对方的呼吸都能感受。
        太宰治见中原中也脸红，心中不由冒起恶劣的心思，非常想逗弄自己的前搭档，然后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只见太宰治把头凑到中原中也耳旁，轻轻吹了口气，用如同在心上搔痒的语气，轻轻问道：「难不成，中也喜欢我了？」
        耳朵被刻意挑弄，令中原中也的脸更红了。他赶紧放开太宰治的领子，伸手想压压帽子压压惊，结果被恶劣搭档发现心思，利用身高优势一把拿走帽子，还恶劣的举高放在中原中也拿不到的地方。
        「喂！把帽子还我！」
        「不～要，中也先说说你来干嘛。」
        「叫你还就还！」
        「我看到小小小小小的猫咪在对我叫啰～乖乖卖个萌说不定会给⋯⋯噗！」
        事实证明，人不能太作死。中原中也一拳把太宰打成ㄑ字型，再趁他弯下腰时夺回帽子。太宰治抱着肚子，闷闷的喊了声「暴力小蛞蝓」。中原中也把帽子戴回头上，一脸得意。
        国木田独步，不，全侦探社社员都觉得这两人一吵起来就没有别人的存在，气氛好的谁都插不进去。最后在江户川乱步一句「放心吧帽子君不是来找碴」的保证下，纷纷回到电脑桌前，假工作之名，行吃瓜之实。
        大型狗粮发放现场座位第一排，还是免费的。
        「所以你到底来干嘛啊？」太宰治又变回懒散的样子，倒回沙发上。
        中原中也的视线开始左飘右移，就是不看太宰治。他说：「我有事找你，青鲭，现在立刻死来我车上。」
        「才～不要。为什么我要去蛞蝓车上？」
        「你他妈说谁蛞蝓？到底是谁四年前炸了我的车？立刻滚过来。」
        「救命啊，矮小黑手党在侦探社出手绑架良家少男，国木田君救命啊。」太宰语气敷衍的求救，一点从沙发上起来的样子都没有。
        尽管国木田很想说「我没看到什么良家少男只看到一个大懒虫而且我不想救」，可太宰还是侦探社的人，说什么也不能真让人被带走。他推了推眼镜，对中原中也说道：「侦探社社员不可能和你一个黑手党离开。中原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请在侦探社讨论。」
        中原中也咬着牙，不知道在想什么，可脸色越来越臭。他该说，昨天芥川突然和另一个世界的芥川交换了，异世界芥川不只对樋口一叶不错，还不小心叫了他「师母」吗？这怎么可能说得出口！他今天来只是脑子一热想问那条青鲭是不是对他有意思，可叫他在侦探社说这种事，怎么可能啊！
        更糟的是，刚才太宰在他耳边吹气时，他脸红了、心跳还变快了⋯⋯不不不绝对不可能！他不承认！他中原中也喜欢谁都不会喜欢太宰治！
        太宰治看中原中也的脸青白交错，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他从口袋里翻出手机，思考了好一阵，拨出一个号码。
        铃才响一声就立刻被接通。太宰治把手机靠近耳边，语气愉悦的开口道：
        「摸西摸西，芥川，今天过得怎么样啊？我想问一下中也的事，他是脑袋被砖块砸了还是终于受不了森鸥外的萝莉控而疯掉了？喔喔，还是智商终于被帽子吸收掉了吗！」
        「你在我面前和芥川讲什么东西！手机拿来！」
        中原中也扑过去想抢手机，可太宰治点了扩音，把手机高举过头，害扑在他身上的中原中也因为身高问题怎么也拿不到。两个大龄儿童在沙发上进行战争，谁都没想到其实可以下来，让侦探社社员看得很傻眼。
        谷崎奈绪美看着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模样，突然想到昨天看的小本本⋯⋯啊，她好像发现了什么。
        中岛敦则是觉得自己吃不下午餐。
        芥川龙之介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在下今天还没见到师⋯⋯中也先生，不过昨天在下到异世界时⋯⋯」
        「芥川龙之介你他妈给我住口！手机挂断！这是干部命令！」中原中也崩溃的大喊。那个「师」后面接的还能是什么？别告诉他就是该死的「师母」！
        「你昨天也去异世界？快点快点！把异世界中也的黑料爆出来！」太宰治兴奋极了，有关中原中也的黑料，他一点都不想放过。还有什么比小矮子被自己调戏好玩的呢？
        电话另一边的芥川龙之介心中的天秤在现任上司与曾经的导师之间摇摆不定，最后选了一个折衷方案。
        「另一个世界的中也先生和太宰先生交往了。」
        芥川龙之介挂断电话时，心中默默希望之后遇见太宰治时能获得夸奖。他压根不知道，自己之后会被现任上司与曾经导师联手往死里整。

        侦探社，一片寂静。
        刚才为了能听见电话声又不会让手机被抢走，太宰治开了扩音，却没想到这是致命的败笔。不论有心八卦或无心八卦的社员，都听到刚刚芥川龙之介的话了。
        江户川乱步吹了声口哨，国木田独步眼镜裂了，谷崎奈绪美兴奋得像打了鸡血，中岛敦别过头。
        沙发上的两人，则是直接石化。
        太宰治表情空白，不知道在想什么。中原中也则心想：完了，干脆交代在这里算了，有够丢人。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直到一分钟后，两人才注意到彼此尴尬的体位。之前为了抢手机，中原中也直接扑到太宰治身上，现在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中原中也的左腿还很不幸的卡在太宰治两腿中间。
        中原中也告诉自己要淡定。他默默地把手撑起来，想从太宰治身上离开，却没想到太宰治下意识一抓，直接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拉回来。不拉还好，这一拉，两人距离彼此的脸不到五公分，嘴唇更是贴近，完全能感受到彼此呼出的气息。中原中也一回神眼前就是太宰治鸢色的眼睛，那双几乎永远充满算计的眼眸此刻一片茫然。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心中五万只草泥马在狂奔。
        一阵沉默。
        两阵沉默。
        三阵沉默。
　　⋯⋯
        「我、我和镜花还要去弄委托，先走了！」脸色是爆炸红的中岛敦拉着还没回过神的镜花头也不回的冲出侦探社。敦的出声，像是打破了寂静的魔咒，侦探社的社员顿时动起来。
        「奈绪美还要和哥哥大人培养感情，就不打扰你们啦～」奈绪美拉着谷崎走出去。
        「乱步大人要去买零食。」乱步悠哉悠哉的出门。
        「还要采购医疗用品呢，你们加油。」与谢野似笑非笑的看了还在石化的两人一眼，点了贤治出门。
        国木田推了推眼镜，决定到社长室去。理由还没想好，但他觉得不管是去和社长讨论未来方针或者关于社员的恋爱自由，都比待在这里好。
        一瞬间，侦探社内只剩还在沙发上当石头的两人。在社员们都离开后两人还僵持了好一阵子，太宰治才幽幽说道：「中也你重死了，赶快下去。」
        中原中也第一反应是想打人，但不知为何忍住了，麻溜的从太宰身上起来。太宰治坐起身，一人站着，一人坐着，两人看着对方，默默无语。
        过了半晌，中原中也才暴躁的抓了抓头发，自暴自弃的说：「老子喜欢谁都不会喜欢你这条青花鱼，太宰治你别想太多。」
        太宰治立刻反唇相讥：「就算世界毁灭我也不会喜欢黏糊糊的蛞蝓。」
        又是一阵静默。

        太宰治看着中原中也，脑中突然浮现他还在港黑的时候。大概是十八岁，有段时间他为了恶心中原中也，每天都用甜腻腻的语气喊他「中也酱」，动不动就挂到他身上，还很轻挑地做出诸如暧昧地将他头发拨到耳后、抛媚眼这种事。每当他做出这种事，中原中也就会露出一副恶心想吐的表情，再视情况的恶心程度决定要不要揍他一顿。当时太宰觉得那样的中也太有趣了，可现在想起来，他会这么做不完全是为了恶心中也，连中也自己都不知道，当他冲过来揍他时，他的耳朵都是红的，而太宰治很喜欢看到那样的他。
        往更久以前回忆，其实这样的事还有很多。十七岁森鸥外终于大度地给两人分了房，但太宰治为了找中原中也麻烦而不断蹭吃蹭车蹭住，不论中原中也怎么跑都躲不掉，最后又住到了一块。十六岁龙头战争中也动用污浊后，太宰违反自己的原则让中也睡在自己膝上，从那时开始他的原则就多了一条例外，他不抱男人，中原中也除外。十五岁⋯⋯天杀该死的十五岁，认识没几小时就对嚣张的羊之王说出「最喜欢这样的你」这种话。
        ⋯⋯
        怎么觉得自己那么早就栽了？不应该啊！
        太宰治扶额。他怎么可能喜欢中原中也？这完全不符合道理。中原中也是什么？是帽架、蛞蝓、暴力小矮子、不用脑暴力狂、对主人乱吠的小狗⋯⋯完完全全是自己最讨厌的类型，怎么可能会喜欢？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在自己的剧本里，这不对。太宰治很善于分析，连人的情感都能精准的计算进去。他向来很能处理自己的感情，但今天被芥川捅破那层纸，他才发现中原中也在自己心中，并不是「最讨厌」的代名词。
        而是唯一会和他吵、唯一看过他全部黑暗、唯一能交付身后的搭档⋯⋯他的神明。

        中原中也也在看着太宰治。眼前这个男人，撩拨过的女人手拉手大概可以围港黑大楼五圈，欺骗过的人大概满世界都有。鸢色的眼眸可以上一秒让你觉得你是他的光，下一秒就用手枪葬送你的性命。双黑出任务，他是那把无人可挡的枪，太宰治就是负责瞄准的射手，没有太宰参透不了的计画，没有太宰无法处理的情况。双黑之所以令人闻风丧胆，是因为有太宰治算无遗策的头脑与中原中也辗压一切的武力。
        十八岁，大家都知道太宰治叛逃时中原中也开了瓶伯图斯庆祝，太宰治炸了中原中也一辆车。中原中也其实期待了那瓶伯图斯很久，但喝的时候，他一点味道都尝不出来。而当外面响起爆炸声、冲出去时只看见跑车的碎片时，中原中也笑了。
        疯狂的、癫狂的大笑。
        中原中也笑到连眼泪都流了出来，他一边擦泪，一边大笑。他说：「好啊你个太宰治。」就这样走了？呵。尾崎红叶接到手下的报告，赶来中也家时，看到的就是中原中也一脸平静，用自己的重力异能一片一片地将车子的碎片辗成粉末。
        就像是在把过去的牵绊一一斩碎。
        尾崎红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走过去，将带了三年的弟子揽进怀里，轻拍他的头。中原中也很平静，他说：「红叶姊，我没事。」
        红叶在中也看不见的地方咬牙。没事？怎么可能没事。她看着两个少年长大，知道太宰治于中原中也有多重要。而身为女性的直觉，使她发现连两位少年自己都不知道的心思。
        中也怎么可能没事。
        「大姊，下次见到那个叛徒，我会让他生不如死。」中原中也离开尾崎红叶的怀抱，对她静静说道。尾崎红叶注意到中也的手在流血，滴滴答答落到地面，反射还未熄灭的火焰光芒。
        而他湛蓝的眼里则是燃着冷火。
        尾崎红叶在心中悄悄地叹了口气。中也现在的决心不假，但她怎么就觉得，之后自家白菜还是会被吃得死死的？
        事实证明女人的直觉是准确的。四年后太宰治被抓到港黑，中原中也下去嘲笑。中也回来后气得牙痒痒连要签的文件都被笔划破好几张，而太宰治几天后又悠悠哉哉的出现在侦探社，一副没事样。
        尾崎红叶心塞。而之后镜花也被侦探社的人虎拐走了，尾崎红叶气得差点没用金色夜叉把港黑掀了一遍。
        去你的侦探社。

        两个人对视着。仿佛是搭挡之间的默契，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同时开口。
        「中也啊⋯⋯」
        「喂太宰⋯⋯」
        两个人又同时闭上嘴。
        太宰治看着中原中也，他觉得小搭档现在的念头，就是先把自己揍到失忆，然后回港黑狠狠揍芥川一顿，再假装这件事从没发生过。为了保障自己人身安全，他决定先发制人。绝对不是觉得现在有一点点希望。
        「中也，关于芥川的话，你觉得⋯⋯」
        「没可能，一点都没可能。」
        太宰治郁闷，中也回答得太快，虽然这也在自己预料之中，但还是会不爽。
        自己不爽，当然要让中也更不爽。太宰脸上闪过恶毒的微笑，长腿一跨拉近两人的距离，中原中也反射性想后退，却快不过太宰治一手揽过自己的后颈，一手抬起自己的下巴，就这么被吻上。
        中原中也震惊地瞪大了眼，第一时间想推开太宰治。可一看见太宰那似笑非笑的眼眸，发觉如果现在退了自己就输了。输谁都不可以输给太宰治，本着这样的想法，中原中也扯着太宰治的领子，粗暴地吻回去。
        太宰治有些惊讶小搭档竟然反击回来，不过对于这样的发展他也很能接受。两人开始互相争夺这个吻的主导权，可是，太宰治终究是太宰治，是在这之前撩拨过千万女人的男人，相较于第一次接吻的中原中也，吻技好的可不只一个层次。中原中也最后就像另一个世界的中原中也，完全失去反抗能力，吻太久的缺氧加上技不如人，最后软在太宰治身上。
        太宰治难得没推开他，而是往后坐到沙发上，把小搭档抱在怀里。不是没抱过中原中也，可是只是这样，静静坐在沙发上抱着他还没被反抗，好像还是第一次。以前抱中也的时候，小搭档不是用过污浊后累到脱力，就是因输了赌局而不甘不愿。记得还在同居的时候他曾要求打赌输了的中原中也自己缩成一团给他抱，那个时候中也的表情简直胜过百亿名画。不想被太宰治说反悔的小黑手党臭着脸自己缩进他的怀抱，而太宰治在他身后笑得没心没肺。
        想当初自己还拿「想恶心中也」的想法来搪塞自己，年轻真的是⋯⋯
        太宰治突然发现，其实如果真的要找一个人过一生，自己还真没办法接受中原中也以外的人。他是个胆小鬼，为了融入这个世界而戴上可笑的面具，从来不敢赌胜率百分百以外的局。可是中原中也在看过他内心最丑陋黑暗的一面之后依然对他如此，并且会射断每条他用来上吊的绳索、把他捞出冰冷的河水，阻止他的每次自杀。
        「中也啊⋯⋯我突然觉得，和你在一起也不坏。」太宰治轻笑。
        中原中也不知是动不了还是懒得动，他就这样窝在太宰治怀里，懒洋洋地说：「才不要，和青花鱼交往什么的实在太恶心了。」
        「是吗？我还没说蛞蝓的接吻技术烂到天际，还不会换气，我都没嫌弃了中也竟然嫌弃，堂堂重力使竟然是这样的重力使。」
        「刚刚那是老子的初吻啊混帐，倒是你那么熟练，亲过的女人怕不止上百了吧。」
        「中也在称赞我吗？这还真是——让我反胃到想吐。」
        「谁眼瞎了会称赞你？耳朵不好使得快点去治。」
        两人窝在侦探社的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斗嘴，谁都不想改变姿势。双黑之间难得这样平静，实在是不可思议。
        最后是中原中也的手机响起才打断这份平静。中原中也起身接电话，对电话另一头的手下吩咐几句，然后捡起掉在地上的大衣，转身要走出去。
        太宰治还是坐在沙发上，动也不动，眼神一点点的沉寂下去。刚刚那句类似告白的话已经耗费他太多的勇气，才能像随意一样说出口。他怕，他怕极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会因为那句话而有所疏远，因此他不敢简单明了的问，因此错过这次也不会有下一次。
        看来⋯⋯是没希望了。
        胆小鬼终归只能龟缩在黑暗中。
        「喂，太宰。」
        中原中也在握住门把的时候叫了声太宰。太宰治抬起头，眼里满是阴郁及污浊。此刻的他没力气掩饰自己内心的黑暗，任由他们倾泻而出。
        中原中也却仿佛没看到。他看着太宰治，湛蓝的眼睛像是天空又像大海，像是最名贵的蓝宝石。
        他说：「刚刚的话，我答应了。还有你别那么胆小啊，想要的话就说出来，别拐弯抹角的。」
        太宰治猛然抬头，看见中原中也张扬又肆意的笑。他的眼中渐渐充满了光，无神的鸢色眼眸慢慢被希望填满。
        他扑上去抱住中原中也。中原中也要赶着回去上班，突然身上多了一个大型牛皮糖，怎么弄都弄不掉，不由得有点气。
        「下去！你是狗吗！」
        「中也才是狗，我的狗，不对主人汪一声吗？」
        「妈的谁要汪，给我下去！」
        「不～要，我是你男朋友，男朋友比工作重要，中也要陪着男朋友。」
        「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我他妈要上班！」
        「我才不会不要脸呢，我的脸这么好看，中也还要看很多很多年。」
        「你现在不下去我就让你横着出侦探社，放手！」
        「才不要～纪念交往第一天，我们去约会吧～」
        「约你个头啊！Boss在叫了！」
        「那个老不死萝莉控又在压榨员工，中也跳槽来侦探社吧。」
        「然后帮你写文书？才不要，打死我都不要再来一次。」
        「竟然被发现了！中也你难得智商上线了吗！」
        「我智商一直都在线好吗！滚啊！」
        两人的叫骂（明撕暗秀）声传遍了整层楼，同样传进一个小房间。在房间里，与谢野晶子、宫泽贤治、江户川乱步、谷崎润一郎、谷崎奈绪美、中岛敦、泉镜花都在，他们面前则是一台电脑，连线着监视器的画面。
        连太宰治都不知道，刚刚侦探社内所发生的事都被直播、并且录像了。
        「这还真是⋯⋯传说中的双黑内部消化了，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与谢野晶子啧啧称奇，刚刚所看到的，拿去拍电影非常有可能大卖。
        「太宰先生竟然有对象了，好神奇啊。您说是不是呢哥哥大人？」谷崎奈绪美用手指在谷崎润一郎胸膛上画圈，明明是个女高中生却十足的性感魅惑。谷崎润一郎颤抖，不知是怕的还是开心的。
        「中也先生的异能很酷呢。」宫泽贤治开心地眨眨眼。大城市的人果然都超级酷，之后想请中也先生再表演给他看。
        「太宰先生，祝您幸福。」中岛敦诚心祝福，虽然当事人听不到。
　　只有江户川乱步咬着饼干，摇着头。这些人还不知道以后会瞎成怎样，只有他默默为未来起了零点零零一分的担忧。
        「话说交了男朋友，太宰先生就不会随意勾搭别人了吧，可喜可贺。」
        「是啊，也不会随便去自杀、耽误任务进度。」
        「楼下太宰先生欠旋涡咖啡厅的帐单，帮忙付的责任也不会每次都是我的了吧。」
        「中原中也的异能很适合帮忙提东西，不知道有没有可能拉去购物。」
        中岛敦无语，侦探社众人已经开始计算「太宰治交男朋友」的价值了，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侦探社内的两个人还在对骂，而今天天气很好，天朗气清，阳光温暖。
        一切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