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又在呢喃着什么，那口型俄很熟悉，达瓦里氏，达瓦里氏。
喔，他曾那样叫过自己。达瓦里氏，达瓦里氏维克多，维克多同志。又在怀念苏维埃了啊。
俄自己也怀念苏维埃时的自己，但是他和中怀念的苏维埃不一样。俄罗斯联邦怀念曾经称霸世界一极的强大的苏维埃，那个能与美利坚合众国相抗衡的威武联盟；但是中国，中国怀念的是一几年到三几年的苏维埃，甚至再细一点，他最喜欢的是1917年到1922年的苏俄。中固执的说，那才是俄最闪耀最吸引人的时候。可是那时候的苏维埃和往后的苏维埃有什么不一样，俄想，那时候刚降生的苏俄，甚至称得上内外全都一团糟能活下来都是幸运。
而且啊，你那时候，明明连一个视线都不肯施舍给我，他想。那时候的中华民国，明明是跟随着美的，东方人琥珀般亮晶晶的棕眼睛不曾看向过他。
后来，两人同样深陷战争的泥沼之中，反而变得不那么生疏了。维克多先生，中如此称呼他，苏维埃就管东方人叫中国同志。虽然这时候还不是同志，但人总归是带有私心的。

后来中国真的成了他的好同志，他终于得以看到中以同样雀跃的姿态向自己跑来，只为他而来，东方人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在耳边轻声说：“我爱你。”还没等维克多反应过来，刘明程已经红着耳夹跑远了，苏愣愣地去问翻译官，谁都捂着嘴笑而不语，最后终于有个小姑娘红着脸好心告诉他，就是“Я люблю тебя”的意思，苏联人后知后觉地感到心里炸开了花，心脏如同得到了二次降生般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维克多对中文不是很精通，甚至闹出过不少笑话，但是他没理由地觉得刘明程这个名字好听又漂亮，反反复复地练习，带着些卷舌的发音并不标准，但饱含了 他不知向何处倾诉的喜爱。刘明程，刘明程，都说中国人是含蓄的，苏就小心地一点点靠近，生怕对方会被自己吓跑了。他对东方人的称呼从中国同志换成了小刘同志，他想叫刘明程，明程，但是他还不敢。没关系，慢慢来，以后叫的机会多得是，他想。中唤他维克多同志，哦，同志，多美好的一个称呼，象征着他们有共同的理想，他们是一条道上的人。有时，只是有时，刘明程也叫他维克多，没有任何敬称，好像比其他的都要亲昵。

但是维克多没等到喊明程的机会。六几年的中甩开了苏的手，他说他不爱他，他爱的不是现在的这个他。苏想不明白，现在的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好，中所喜欢的那个时期的自己，甚至都做不到像现在这样援助，引领新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而且啊，这不都是自己吗，到底哪里不一样。
但是中冷着脸，不再喊他维克多或维克多同志，仍像第一次见面那样生疏的喊着维克多先生。苏委屈，还是固执地唤他小刘同志，想要再次闯入他那双仿佛空无一物的双眸中。
后来两人的关系也曾缓和过，但始终是回不到五十年代初那样亲密的状态了。苏还是喊中小刘同志，哪怕对方不会回应他，一直喊到了苏联解体。

作为俄罗斯联邦意识体的维克多怯生生管中叫刘先生，刘先生，他把这三个字在肚里滑了一圈，这称呼到不像旧友，反而像是在和狡猾的美国人套近乎一样生疏，且掺着一丝讨好的意味。中反而不喊他先生了，脆生生地唤他维克多。
哦，维克多，哦，俄感觉有些飘飘然，就好像又听见中在他耳边说：“我爱你”，但是中不爱他，刘明程还是像看淡了一切凡尘般地，眼中不曾映着任何人，也包括维克多，中甚至不愿意同他结盟，虽然中本来也不跟任何国家结盟。至少比维克多先生显得要亲近多了，俄想。于是俄又把生疏了的字词在齿间反复倒腾，刘明程，刘明程，刘明程。
但俄其实总还想唤中一声“小刘同志”，现在不是同志了，那只叫小刘也好。他也总还幻想，中再以更亲昵的称呼唤他，他只听过一次，仅此一次，他稍微喝了点酒，脑袋晕晕乎乎地向他的小同志撒娇，指腹轻抚中国人嘴边的伤疤，中笑盈盈地去掀他的眼罩，嘴唇轻轻地一张一合：“Вит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