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1855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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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异性
原型 《哈利波特》 莱姆斯 , 卢平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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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9-4 22:18
01. “越不可说,越是夜长梦多。”
晚餐是腌鲱鱼、土豆泥和一大盘牛奶冻。
牛奶盒中的空气受外力悉数挤出,沿着四方棱角被叠了起来。买它时白色的盒身上贴着显眼的打折促销的标志,我扣的不够仔细,sale现在还剩个le在上面。不过也无所谓了,今日刚好把它全部用完,赶在了过期之前。
被重新放入外衣口袋的银西可叮当作响,明天可以靠省下的这些挑一块新鲜的肉排,或许再加一瓶酒?
这么想着,门外传来了跺脚的声音,似在清理鞋上的泥土,我放下手里发了芽的马铃薯迎了过去。从隔开的厨房到门墩处不过几步,外面是瓢泼大雨,门一打开一股潮气和湿润泥土的味道就扑面而来,须臾间又是一道闪电,我不自觉抖了抖,莱姆斯佝着身子大步迈了进来,面色苍白,怀抱温暖。
接过他的外套搭在椅背上,拂过衣袖肩线都没有淋湿的痕迹后,我暗笑自己总是忘记他是个正经巫师这件事。下一秒,他便像要帮我加深记忆一样,拿出魔杖挥一挥,马铃薯上发青发芽的地方都被挖掉,案板自动清洗完竖着立在了一旁,做完这一切他停顿了一下,微微笑起来。
“我为我质疑你做甜品的能力而道歉,苏尔。”
『原谅你,快坐下吧。』
我也笑了起来,用手语回复道。
莱姆斯毕业后独居的这栋房子处于一片低矮的红砖瓦房之间,东边长着一棵奇形怪状的树,遮蔽了屋子大部分的阳光,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靠着这棵显眼的树寻到的他家,还曾因为摘果子差点被它缠着腰甩出去,幸亏莱姆斯赶来的及时。
即便遇到危险我也无法呼喊,即便我无法呼喊,他也总会在这种时刻第一个出现挡在我面前。
就像狼人袭击时,仿若有心灵感应般出现在他房间的我一样。
莱姆斯称之为兄妹的血缘联系。我不置可否,借着压惊的拥抱深嗅他衣物上番红花的香气,这味道来自于我做的手工皂,我身上乃至内衣也是这个味道。莱姆斯的朋友之一,那个叫西里斯·布莱克的黑发男人就站在一旁,桀骜不驯地吞吐着水烟,眼神里透着了然和某些深沉到我看不懂的东西,那时我以为自己遇见了一个清明的旁观者,欲盖弥彰般低下头。
如今,西里斯.布莱克入狱,那棵张牙舞爪的树也经不住电闪雷鸣的攻势倒了下来。
前者和那一系列事情对莱姆斯的影响宛若玻璃灯罩从内部有了细密的裂纹,我趴在外壁上,时刻忧心有一天那人一身风霜自我放逐,光亮熄灭,嘭的一声只剩四分五裂的碎片。后者对他的影响则更直观一些,倾斜的屋顶天窗被倒下的树盖的严严实实,雨天排水成了大问题,莱姆斯不能再把唯一的床让给我,自己缩在飘窗将就。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莱姆斯握着魔杖帮我点燃了床头柜上的烛台,主动走向迎着风的那一侧躺了下来。
『下周,陪你过完生日再走。』
暖黄烛光下我也爬上了床,与他隔着一点距离,感受身下垫子的回弹。莱姆斯从来不用后脑勺对着我,于是我们相互凝视,听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嗒嗒几声闷响,窗前留下一条条拉长的水痕,像是某种放纵过境的暧昧,我对他伸出手,擦过男人脸侧,拔下他淡棕色的头发里夹杂着的一根白发。
明明他的脸还是那样年轻。
.........
“老了啊......吹一口,提前许个愿怎么样?”
见到我手里的东西,他适才一瞬间紧绷的神色放松下来,捏着发丝发挥他特有的冷飕飕的幽默感。我以无声的笑作为回应,率先闭上眼睛,否则等这位卢平先生的鼾声先响起来,就别想睡着了。
默默数到不知八百几十几时,睡是睡着了,梦却做的乱糟糟的——我一直手忙脚乱的想要把锅上的沸水端下来,结果还是被溢出的白色水沫溅到手,打翻了一整锅......
睁开眼意识还未回笼,莱姆斯的左手背与我的右手背叠在一起,悬在空中,似乎是我在睡梦中翻身的时候险些把手甩在烛台上,被他接住了,莱姆斯跪在床上与转醒的我四目相对,烛火烘烤着男人的掌心,身体比思维行动的更快,我急忙将手收了回来,想起身看看他有没有被烧伤。
骤然间,烛火被吹灭。
男人双手摁着我的肩膀将我重新压回床上,他掌心扣住的位置带着某些蒸起的湿意,交织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比外面的雨声更大,我瞪大了眼睛,也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他上下滚动的喉结,良久后他松开了手,身侧传来稻谷枕沙沙的声响。
“没有受伤,放心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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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机’是一个相当微妙的词,没人能说清它究竟代表着什么。
我对莱姆斯感情变质的时机起于一个夜晚,他盘腿坐在床上,我端着餐盘偷偷溜进房间,其实也不算偷偷,母亲大概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小时候遭遇狼人寻仇,莱姆斯被咬了一口,而我在退烧苏醒后再也说不出话后,父母对我们一向充满怜爱与宽容,此番动怒多半也是被向来沉稳的莱姆斯所做的事情震惊到了——他打了两个麻瓜,还差点暴露了魔法的存在。
为了我。
母亲常说我们兄妹从骨子里就相像,我倒觉得与之相反,是相像的经历塑造了我和他。
莱姆斯在魔法世界因狼人身份要时刻谨慎,小心避免那些一旦知道他的身份便会扑面而来的恶意,我在麻瓜世界也是如此格格不入,特殊教育中的‘特殊’两个字已然点明了我的社会定位。命运仅是开了个不怀好意的玩笑,人们就纷纷跌进红尘里打着滚,匍匐前行,他本有无数理由在这个不够温柔的世界里做个冷漠的俗人,但他不能,我也不能。
于是我和他变成了我们。
相似相依的我们。
丝丝缕缕绕紧我的蚕茧上他是唯一的裂痕,对他来说我也是如此,因为有彼此我们才得以喘息,阳光得以透过裂缝照落下来。
彼时我枕在莱姆斯的膝头,红色的裙摆铺散,只露出小腿,像一尾跃上荷叶的鱼。
『今晚你得坐着睡了吗?』
“大概是了。”他语气轻快的回复道,好像肋骨受伤痛到躺不下的人不是他一样,而后他端正的眉毛又皱在一起,把我的袖子往上挽了一段,露出手腕处的淤紫,“你没有听我的话把瘀血揉开,看来懒姑娘是不怕痛。”
『你给我揉。』
『哥哥帮我揉。』
比划完这句我双手合十做了个拜托的动作,莱姆斯一向对我的撒娇很受用,笑着拉过我的手。
“如果以后我不在你身边......”
他叹了口气,话到此处戛然而止,我却控制不住地想了很多。我想到那个叫莉莉的女孩子来做客时,莱姆斯短暂的局促,我想到有一天我会坐在宾客席,注视他亲吻自己的新娘,我想到,也许不用特定的某一天,我就仓促潦草的从他后半段人生里退场,过节庆生时收到他或他妻子寄来的花瓶,却不知他如今是什么样子,是多了几条皱纹,还是蓄起了胡子......
胃部一阵痉挛,仅是想象我就几乎要喘不上气,莱姆斯温热宽大的手整个盖住我抚摸他脸上伤痕的左手,面露疑惑。
“怎么了?蜡烛要燃尽了。”
莱姆斯的话将我的思绪拉回,他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弯着腰护着蛋糕上的烛火提醒道。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羽扇豆开花的三月,十根手指数到最后一根,莱姆斯就此降生,我的生日在九月,与他刚好隔着半年,隔着最热烈的季节。每次过生日,莱姆斯都说自己没什么过多的祈愿,然后把三个愿望机会中的最后一个让给我,而我总会借着这个机会许愿让我们永不分离。
重新睁开眼睛,吹灭只剩一点的蜡烛,精致的仪式感到此为止。莱姆斯一边用刮刀刮去沾上蜡油的奶油,一边问我许了什么愿,我回他和以前一样。
“傻瓜。”他低眉垂眼,嘴角却是上扬的,“我们是兄妹,无论身隔多远,兄妹的心永远都是在一处的。”
『我知道,生日快乐。』
『我爱你。』
掌心向着自己,伸出小拇指,再用食指和大拇指摆作‘L’的样子,然后换作小拇指和大拇指竖起,我对他做过无数次这代表“我爱你”的动作,摆在明面上的、以兄妹身份的表白。
夜里因离别而辗转反侧的我终于借着陡然涌起的勇气,对着莱姆斯的睡颜连说了好几次超越亲情意义的“我爱你”,嘴唇开合,舌头卷起,无声也无息。男人瘦削的脸庞上中庭偏长,高挺的鼻梁平添了几分坚韧和英俊,但它对于一个青涩的偷吻者来说就成了障碍——亲到他单薄的唇前,我先碰到了他的鼻尖。
他没有醒来,甚至姿势都没变,我还是仓惶退却。
寂静伴着月色落了满地。
02. “爱都是对的,我们是错的。”
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房东先生抱着他的猫从门缝里叫住我,提醒我家门口坐了个奇怪的男人。
——“最好让你身后的年轻人送你上楼,虽然他看起来也不怎么靠谱。”老人瘪着嘴有些挑剔地说道,言语引起了不靠谱青年安东尼的强烈抗议。
我笑嘻嘻地与状似嫌弃的老先生贴脸道谢,然后抓着扶手,把安东尼甩到脑后,橡胶鞋跟在楼梯上发出急促而轻盈的踢踏声,透过回转的扶手间隙看见蜷在门口一脸倦容的莱姆斯时,我放轻了脚步。他看起来不太好。
男人的头发似乎很久没有打理,衣服上的补丁又被扯开了一大块,前天是个满月之夜,不知道他是从什么陌生的地方醒来,然后赶来这里......
思及此处,我蹲下身子,有些心酸地轻轻摇醒他,下一秒却被满脸警惕的安东尼从地上拉了起来,刚抬起眼皮的莱姆斯下意识向我伸出的手就这么落了空,愣了一瞬后,他扶着门站了起来,抿着唇审视挡在我身前的安东尼,男人的脸颊肌肉产生了几下细微的、意味不明的抽动,最后抻出了一个笑,语气温和的像个圣人。
“别紧张,黑骑士,我是苏尔的哥哥。”
“苏尔?”
『我的教名。』
我站到两个男人中间,向安东尼解释着,以缓解此时有些奇怪的氛围,尽管明面上看上去这只是安东尼单方面的剑拔弩张。
“看来你们还没有亲近到可以互称教名......”莱姆斯拍了拍安东尼的肩膀,始终带着轻柔的笑,尔雅温文,叫人挑不出错处,“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对我妹妹的关心......要进来喝杯茶吗?”
安东尼连连摆手,似乎有些懵还有些不好意思,绅士的表示不打扰我们这对儿久别相见的兄妹。莱姆斯也没有出言挽留,我猜他刚才的喝茶邀请和英国人的天气话题差不多,都是客套。进了屋,他问我那青年人是谁,我告诉他那是安东尼,最近在烘焙课上认识的一个找素材的作家,他点了点头,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糖放在我手心,话题到此为止。
换了盆清水冲洗掉莱姆斯头上的白色泡沫后,我伸出十指插入他的发间轻轻按摩着,等男人再次坐起来时整个人看上去都更有精神气了一点,帮他修剪完过长的头发,我将绒布椅套上的棕色碎发扫落在地,而后弯腰去吹那些落在他鼻梁上的碎发,莱姆斯眯着眼睛捏了把我的脸,我一口气没吹出去,活像个气鼓鼓的河豚,发出噗的一声,莱姆斯和我都愣了一下,然后对着笑起来。
『我剪发的手艺怎么样?』
“比爸爸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存着私心始终不问他何时离开,他也就这么一直陪着我迈入九月。这一天我醒来,枕边放着瓶系了蝴蝶结的美发魔药,莱姆斯正在帮我誊写柠檬挞的配方,他握笔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笔下的字同人一样赏心悦目,我静静欣赏着,随即想到明晚又是月圆之夜,不知道他是怎么打算的。
『以后开了店,门口摆的黑板得由你来写,你的字好看。』
『我负责做甜品,你就坐在前台,不要回魔法世界了,我们一直在一起,怎么样?』
莱姆斯幽深的眸子里闪着湿润的光,没有回答我的小心试探,反而问我有没有和打工的地方请假,我点了点头。
“要不要出去玩?过生日总不能一整天都闷在家。”
我疯狂点头。
由于庆典的原因,出门的人很多,周边满是欢声笑语。我挽着莱姆斯的胳膊在人流中沿着泰晤士河穿行,被莱姆斯邀请同行的安东尼嘴就没停过,边走边向我们介绍某个艺术展览的背景及船坞的历史,可能是作家的天赋,他讲什么我都觉得很有趣,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们刚听完一段冗长的关于河流塑料污染问题的演讲。
走进甘纳斯伯里公园时,三个主舞台中的两个都冷冷清清的,最热闹的那个是马戏表演,台下人头攒动,莱姆斯试图让我坐在他的肩膀上看,但很显然,前面已经有很多人都选择了这种方法,我最终还是放弃了,拉着二人转向另一个人少的舞台。
舞台上,女舞者身着缀满珠子的蔷薇色胸衣,孔雀绿的纱丽上是金线的刺绣,恣意舞动时,手腕上的六七个金镯碰撞作响,一双明眸满是少女的羞怯,盘发装饰的花环更衬她的明媚,另一边赤着脚手拿笛子的男舞者眉宇飞扬,欢乐的氛围随着鼓点击入我心间。我抬头看莱姆斯,他似也被这音乐感染,甩掉忧郁,眼尾的褶皱都是轻松的笑意。梅拉节庆典每年都有,奈何我对南亚文化一直兴致缺缺,从没凑过热闹,今天才发觉自己真是错过了不少......
『他的笛子怎么了?』
变故突生。
男舞者尝试了所有音孔,却一个也吹不出声来,女舞者随之停下了动作,蹙眉盯着他。莱姆斯无奈的对我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没事的,劳拉,”只有安东尼抱着胳膊开始侃侃而谈,“这也是表演的一部分......刚才那场舞讲的是奎师那调戏牧女拉妲的典故。”
“奎师那是印度维持之神毗湿奴的第八化身,拉妲作为他在人间的初恋,二人一体两面,时常一起被供奉。印度神话的流传版本很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一幕应该是他在拖延时间,奎师那的笛子是不会出问题的,只在等月亮而已。”
『为什么要等月亮?』
“因为,”安东尼暼了我一眼,摸了摸耳垂,“有个很浪漫的说法是——在满月的第一缕月光下共舞的爱侣永远都不会分开。”
听到满月两个字我与神情恍惚的莱姆斯对上视线,得到一个安抚性的笑容,男人的笑令我更加心疼,于是愤愤然比划道。
『月亮一点也不浪漫。』
“好吧......好吧,你说的都对......唉,就算他们共舞了,奎师那后来的妻子也不是拉妲,而是吉祥天女,拉妲也另嫁他人。”
听到这里我算是彻底没心情看下去了。恰逢安东尼撞见了作家协会的朋友,与我们约定十点在看烟花的地方会合后,他就勾肩搭背的跑去对方帐篷处喝酒了,剩下我和莱姆斯找了个花坛坐了下来。
花坛对面的冰淇淋车前有个闪亮的三色球,在逐渐降临的夜幕中切换着流彩光影,几个小孩拿着甜筒在那儿踩影子玩,我向来喜欢小孩子,于是一直盯着他们看,无意识地跟着车里传来的音乐声像小鸭子一样晃着脚。
“想吃冰淇淋了?”
『没有。』
『想跳舞。』
“那就跳。”
莱姆斯鲜少这么随性,以至于我被环住腰从花坛上抱下来的时候还有点惊讶。没有边际的热闹里我们开始旋转,摆动,彼此出错的脚绊在一起,我的脸撞在他柔软的胸膛上,近距离听见男人的闷笑和心跳声,抬起头,我用手环住他的脖子,把自己挂在他身上,一圈又一圈,裙摆划出星星的轨迹,我压下某种躁动的不安,眼里只有环绕的中心。
“苏尔.......”
“可以把你的一个愿望让给我吗。”
音乐停止后,莱姆斯静默了三秒,这样问道。
『当然可以。』
『你想许什么愿?』
莱姆斯的肩背紧绷着,手背因为握拳的力度迸出青筋,男人的脸色比我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苍白,这使得我的心开始剧烈的跳动。该如何形容当时的感觉?他明明在看着我,却仿佛在透过我看一件碎掉的瓷器,一个破掉的泡泡,娇嫩的花瓣再也掩盖不住棺木的枯朽。我见他嘴唇翕动,短短两句话像巨石一样砸在我心间——
“放手吧。”
他轻声说。
“我的愿望是......我们都放手吧......”
热闹是人造的,有时候安静也是。
我想起了那个晚上。
那个我即将离开的晚上,我想要偷吻他的晚上,那个安静的过分的晚上。
没有鼾声。
他一直醒着。
『可是......可是那时候你也没有想要拒绝我,你也是爱我的啊......』
『你怎么可以对其他人百般温柔,唯独对我们这么残忍?』
水汽粘稠的夜里,我想要放声痛哭,将我身体里的泪和血一并挤出去,我一遍遍的用力推搡着莱姆斯,又扯过他的胳膊想让他抱抱我,再抱抱我,他湿润的睫毛颤动着,每每踉跄后又再次站定,无声传达出来的态度仍是那么固执坚定。我知道的,他决定了的事情便不会更改。
『我们可以找一个没有人知道我们是谁的地方......』
『母亲已经去世了,你和父亲也长时间不联络.......我不怕你危险,小时候我也有在满月时陪过你啊!我们在一起,也不用去担心可能会把你的状况传给下一代的问题,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分开?!』
莱姆斯潭水一样的眸子泛起涟漪,他问——“那你呢?你为什么那一晚没有亲下去?”
为什么?
我有些迟钝的眨了眨眼。
为什么?我问自己。我可以偷偷对他说十句我爱你,我可以列出一百种关于未来如何生活的计划,但我没办法说服我自己,说服自己放任马铃薯发芽,明知道那些青色的部分所含的茄碱会使人中毒,却不肯挖掉,说服自己拉着他成为所谓爱的受害者。人的一生中最难的部分不是与世界抗争,而是与自己抗争,我痛恨莱姆斯那该死的过高道德感,但很不幸,我与他是一样的人。
月光穿过铅灰色的雾霭啃噬着我与他的剪影,莱姆斯苦笑着向后退了一步。我曾以为我与他的步调总是一致的,直到此时此刻我才想起,他一向是那个走在前面的人。他比我清醒的更早,因为清醒而痛苦,因为痛苦而清醒,我们的爱从一开始就坠落于冬日,注定等不到春日的溪流,只能在皑皑白雪里产生虚幻的热感,然后长眠不醒。
但就算如此......
『不论对错,只拥有彼此一瞬间,也不可以吗?』
『我知道,今晚之后我们应该很难再见面了......一辈子太长,我没资格要,只有这一瞬间,你能放下一切来爱我吗?』
...........
“你是对的,苏尔,月亮的确不浪漫。”
沉默终于不再是我们之间的主旋律。莱姆斯走近我,粗糙的指腹抹掉我脸上的泪痕,他捧着我的脸破涕为笑,眼神温柔的让我心碎。我听见了那句“我爱你”,在那之后他用手盖住我的唇,在手背留下一吻,我们静默着闭上眼,任凭周围嘈杂攘攘,白浪带走沙滩上的脚印,没有一丝痕迹,我主动向后撤开了几步,笑着注视他走向与看烟花的人群相反的方向。
—— “真正浪漫的是月亮听到的秘密。”
—— “我和今夜的月亮和解,换它原谅接下来发生的所有。”
—— “我爱你。”
03. “故事迎来不算尾声的尾声。”
收到唐克斯的信时我正在给希莱雅洗澡,不知道安东尼带她去了什么地方放风筝,滚了一身的泥。回信里我对唐克斯表达了衷心的祝贺,并写下了许多怀孕时的注意事项,在末尾我想了又想,还是以生命起誓,今后会像保护希莱雅一样保护唐克斯肚子里的小家伙。这是我应该做的。
希莱雅生下来体重不过八百克,作为一个早产儿有着各种各样的问题,直到那时忧心如焚的我才知道自己身上有一个强大的血缘魔咒,那也是莱姆斯总能及时出现保护我的原因。将魔咒的被保护方替换作希莱雅后,我和许多年未见的莱姆斯像一对寻常的兄妹一样拥抱交谈,而后恢复了联系。
莱姆斯和唐克斯的婚礼是在苏格兰北部的一个小木屋里举行的,场面不大,但很温馨。
我从莱姆斯的只言片语中设想过无数次唐克斯的样子,等婚礼当天见到了新娘本人,我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莱姆斯会爱上她是如呼吸一样自然而然的事情。漫长的时光里,有的人只享受他的温柔而不懂他的伤疤与自卑,有的人了解这一切却没办法坚定的追在他身后,唐克斯与她们都不同,她是裂缝里洒下的光,是那个真正的太阳。
新郎亲吻着粉色头发的新娘,我坐在台下大力地鼓掌,直到掌心变红,身旁的安东尼手忙脚乱的想要抖开叠成天鹅的纸巾为我擦眼泪,未果,西里斯不知何时贴着墙壁走了过来,掏出魔杖点在纸巾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后就离开了,和他来时一样匆忙,我都来不及询问他卡丽丝的近况。
许多故事还在继续,比如莱姆斯和唐克斯,又比如西里斯和卡丽丝,但我和莱姆斯的故事已经封存进带有像圆月一样的火漆印记的信封里。
我们变回了我和他,拥有着各自的幸福。
“礼物会不会有点少啊?但再多估计猫头鹰拎不动了......”
我收回思绪,把回信放进安东尼系好又拆开的包裹里,顺手笑着摸了一把扒着桌沿一脸好奇的希莱雅的头。
『够了。』
『这样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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