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他可爱的，虽然是相当暴躁还任性的男人。起码我清楚地知道我完了。他是我喜欢的第二个男人，我都快二十了，碰到他还是变回十三四岁破碎的心态。我只好不见他，但他一叫我，我又觉得没理由不去。总不能彻底离开他，怎么说也是喜欢的人，想了也没有多久，我就认命了。
  认命就是说，知道没可能在一起，但是喜欢他就喜欢吧。就还是自以为藏得很好，雀跃又欣喜地去他身边。公事也好私人的邀请也好，就算是给其他人挑礼物，我也去了。我说你为什么不叫铳兔来哦，他忙的话理莺不行吗？他很奇怪地看着我，这种事不应该让女人来决定吗。我暂时放过了他的用词，转而问他为什么非得我来，问完才发觉醋意已经毫无根据地向他溢出，还好他够迟钝也够懒得思考，回复我，你挑的好，行了吧。
  我就没有话说了，反正礼物还得照样挑，也照样送给别的女人。只不过好像没有别的女人替他挑礼物，他送我的东西都很贵还很丑，一看就是他的风格。
  他好像没有固定的床伴，我猜。但我觉得他所认识的每一个人都有明确的职能，比如铳兔是跟他合作的，被他麻烦的，我是铳兔没时间时替补的。我也会想是不是太顺着他了，太明显了，他又不喜欢我，要是有人对我这个态度我早就逃了，他也一样吧。我不想让自己太难看，但每次他就拣着我休息时间来，提前算好了一般从不失手。我没理由又不想撒谎，以此为理由就去了。去了也就是陪他，可能只是荒谬的理由，比如想找人喝酒结果铳兔居然加班，种种。我也不会和他说暴露出我委屈的话，但我偶尔还是觉得被伤到，一个地方裂口就整片要塌掉的反应，犹犹豫豫，等一个机会脱身。
  后来我没等到。第二次因为随便的理由郑重地赶过去，路上还买了菜，不承认是喜欢，那就当我关心他吧。人都到了，他又临时被叫走，反正对着电话骂了一通就走了，谁知道。没说要走，也没有他家钥匙，来做客还什么都不帮忙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只好做点家务。独居男人的家整洁中掺杂着杂乱，诸如堆满的洗衣篮、落在地上反光的银白发丝，还有一两个半满的易拉罐，随便放在茶几和流理台。没敢进他卧室，挽起袖子扫扫抹抹，把衣服分分颜色塞进洗衣机，他还没回来，反正要喝酒的，把饭做了吧。所以出于私心擅自借了他的围裙，还有点主妇的感觉，悄悄心酸地冒出一两个幸福的想法。等他回来天色沉暗，我说不上是什么感情，迎上去说欢迎回来。他一瞬的表情看得我心都缺了一块，那么大个人了，像失而复得某件玩具的小孩一样。他就愣了那么一下，反应过来随口就说，热情过头了吧。我以为他发现了，也冷下来，要他去盛饭。他提来一个便利店的袋子，从里面抽出一支易拉罐，握住上端向我伸来，带着饲喂流浪狗的试探问，你不能喝酒吧。我握着底部接过，在围裙上蹭干手上的水，催他去洗手。他啧了一声，打开灯进去了。我在桌边坐下，打开易拉环慢慢喝着，试图回忆他表情中的思考。
  但其实我能感觉到，他和我之间的空气不再如常了。像我挨过的某一个雨季一般慢慢地靠近，建立起透明墙，不断缩小着把我们二人圈禁在一起。我想向他靠近，但总不能是我吧。所以也只是被推着、躲着，看似被动地时时瞥一眼，就快要挤到他怀里去。可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吗？除非他来抱我，不然就不要去吧。
  可我其实也没什么希望的。是胜负欲吧，就算是他我也只想留在原地了。也还答应着他的邀约，总是因为静音接不到他的电话，然后才发现line的留言。最后也忘记了我其实不喜欢总是被拜托这回事。是他的话总得不一样吧，再别扭也没什么用，所以我投降。但还是觉得不公平，比起那些成熟美丽的女性，我更不能给他什么了，他到底把我当什么啊。但要说我有那么委屈吗，有的，不过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了吧。
  后来他九点多给我打电话，说有要事商量，还一定要找我。结果还跑来接，坐在我旁边工位的椅子上无聊地转了半天，看着我关电脑关灯锁门。他问去哪，我说，去夜市吧。排队买冰沙，要商量的事聊着聊着就忘记了。人很多，在人流中不得不抓着他的衣角，然后听到他说想要一个家人这样的话。我要抬起头看他，再低下去咬桃子冰沙的吸管，想摆出调笑的腔调。什么嘛，左马刻大人终于有了喜欢的人吗，还是已经背着我们要有孩子了？他明显地震惊起来，少见地对我表现出愠怒，伸手捉住了我的手腕。你听不懂吗，本大爷是说，呃，这个家人，呃，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在装傻吗？
  我没有考虑过在一起的事，不过好像来不及考虑了。幕墙终于把他推向我，我摔进他怀中。假装勉为其难，我立刻点了头。他总是任性，我总是愿意让他赢。没办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