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日光透过纤尘不染的玻璃漫进室内，被窗框分割成几块规则的矩形，温暖的光斑落在脚边，把白玫瑰花瓣的边缘烫得蜷曲起来。那维莱特抱起花束，坐得离窗户更远些，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捻着花瓣，却不能再让花瓣变得平整而饱满，玫瑰正在慢慢枯萎。这束白玫瑰在那维莱特第一天来到画室时就歪斜地靠在坐垫上，旁边小茶几上摆着几碟精致的璃月点心和一壶清茶，都是为他而准备的。他虽然是枫丹人，却喝不惯红茶和咖啡，一个下午过去那壶清茶也只是抿了几口；再次来时发现清茶换成了白水，但白玫瑰还是几天前那束白玫瑰，细心的主人不可能没有发现花瓣的水分正在流失，说明这就是他想让那维莱特看到的。

面前的人背对着他，深棕色的长发束在脑后，柔顺地趴在脊骨上。那维莱特索性松开领口的第一颗纽扣，解下束着脖颈的领巾，用领巾拢起披散的头发学着对方扎了个马尾，似乎真的比刚才凉快些。钟离不知什么时候放下笔，转过半身来看他，面部线条锋利，神情却是温和的，天然有种令人臣服的魔力；而他工作时却要故意板着脸，费心经营在下属面前的威严形象。

现在是难得的放松时间，那维莱特揉揉僵硬的脸，直起上半身膝行至钟离身边坐下。画面中心的人物已经有了比较清晰的形象，身旁簇拥着草木和花朵，身后是变幻的蓝色，既像是天空又像是海洋，在水的国度枫丹，天与海便是如此交融为一。画板上已经叠了三四层颜料，但这对于岩彩画来说还远远不够。

那维莱特第一次见到这种形式的画是在枫丹某次举办的一个跨国画展上，他无意中拐进一个房间，发现这里居然也是一个小小的展厅，墙面上只挂了一幅画，标价却比外面大展厅里同尺寸的画都要高。他疑心这是举办方故意给画家使的绊子，仔细一看才发现，这画并不是平面的，每一个色块都是立体的，独特的质感和细腻的色彩被完美地呈现在画中，一条玄色的璃月龙盘踞于青松之上，不论是寓意还是技法都值得一个好价钱。钟离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带着礼貌温柔的浅笑问他是否喜欢这幅画。这个璃月面孔的英俊男人穿着墨黑长袍，衣摆绣有鳞纹，那维莱特看得愣神，还以为是画中的龙化作了眼前的人，直到对方介绍自己是这幅画的作者，他才反应过来回答一开始的问题，他很喜欢，他想买下这幅画。

钟离摇摇头让他不必心急，他还没看到这幅画的全貌。房间的门被关上，灯也一并熄灭，在一片漆黑中一盏紫外灯亮起，那维莱特顺着灯光看去，墙上的画闪烁着与白炽灯下截然不同的荧光。钟离尽职尽责的在旁边解说，岩彩颜料是由矿石研磨成粉末与胶矾水混合制成的，而一些矿石在紫外线灯光照射下会发出荧光，他正是利用这一点绘制了这幅作品。那维莱特在黑暗中找到钟离金色的眼眸，那才是展厅里最璀璨夺目的事物。

他买下了那幅昂贵的画，认识了钟离，没有什么比这更划算了。现在他能坐在画室里，等待潮湿的颜料干燥后慢慢变浅变淡，透出下层的色彩；还能与画家同握一支笔，由对方牵动着手落下两笔湛蓝，也算是体验过岩彩绘制了。那维莱特看着人物头上他刚刚画上去的蓝色，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钟离画的是他，画中人怀里的一团洁白正是他第一天来时收到的玫瑰，不过这一束不会再枯萎了。

嘴唇忽然触到一片冰凉，正热得焦躁的那维莱特觉得舒服，主动张开嘴去含。钟离还没来得及收回手指，就碰上了温软湿润的唇瓣，再看身边的人已经把脸埋进那束即将枯萎的白玫瑰花里。不知道是天气太热还是工作太累，亦或是两者都有，那维莱特常常发呆，回过神时又为自己无意识的举动感到难为情，实在是有趣。钟离把端来的一盘冰块放下，让那维莱特自己往水里加，又开了空调，让冷气往上吹，才回到画板前。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嚼冰块的声音，钟离一回头就撞上那维莱特的视线，他的脸颊还飘着薄红，嘴角勾起一点青涩柔软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