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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祝祷

作者 : 夕风潮鸣

分级 少年 同性(女)

警示 脱离原型

原型 最终幻想13, FF13, Final Fantasy XIII 约尔芭=瑜·牙, , 约尔芭=黛亚·班尼拉

标签 Final , Fantasy , XIII 最终幻想13 FF13 牙香草 ファンヴァニ

状态 已完结

55 0 2021-3-10 16:58
导读
是FF13的同人
cp是牙香草,或者是云芳香草(用了作者习惯的译名)
含有13本篇内容与LR内容
担心剧透的话慎点
原发布日期:2020.9.7发布于lofter
圣堂的钟声敲响了第十二下。香草转过头,望着圣堂地下祭坛门外站着的侍女。对方往前迈出一小步,却又退了回去,她犹豫着,既有些想要传达的事情,又害怕惊扰了圣女的祷告。

“该走了。”耳畔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那是徘徊着的灵魂在提醒她。

从地上缓缓起身,由于长时间的跪姿,她的双腿一瞬间无法支撑全身的重量。过快的起身也让她眼前布满了诡异的色块。侍女顾不上什么礼节,只急匆匆跑上台阶搀扶着她。伸手拂去长衣上的尘土,香草沿着台阶,离开了圣堂地下的祭坛。台阶很长,尽头缩成了一个细小的黑点悬挂在她视线末端。踏上一级,脚下是黑色的大理石地板,墙壁也是由黑白菱形交错的大理石所筑,她视线稍稍往侧面看,就能隐隐约约地瞧见自己的身影,像一面质量很差的镜子。

银色弯角状的头饰为长及肩侧的橘红色绸缎与细纱装饰,然后在那些布料边缘再缀上浅金流苏和各色宝石挂坠,再有那身象牙白和橘红色交相辉映的长袍,就算是外表再怎么天真单纯,也有了几分“圣女”的感觉。那份纯真也不再是弱项,反倒是“更能衬托出圣女大人的一片赤诚之心”。

天然大理石上布满着细小的裂痕,那些白色的裂痕一道又一道,割裂了她的影子。碎裂的镜子照不出完整的影像,不管她怎么调整,都没有办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自己。虽说她本来就是不完整的,破碎的劣质镜子只是让“残缺”这一概念更深刻地印在她的脑中。

侍女的身影也在那些破碎的影像中。她兢兢业业地搀扶着圣女大人,四周,前后都没有人,偌大的长廊里只有她和她侍奉的人,脚步声在长廊中激起无尽回声,回荡在她的脑中,恍若清晨圣堂的钟声,每一次听到的时候她都会浑身颤抖,新的一天到来,太阳照常升起,末日没有降临,她又侥幸捡到二十四小时用于生存和享乐,她为神的宽恕和恩典而感恩戴德,能让她到这里来侍奉圣女大人那更是一种无上的赏赐,想到这里,激动使她浑身发颤,连扶着圣女的手也一并颤抖起来。

香草能感觉到那个侍女的情绪有些怪异,她让侍女松开手,自己扶着墙一步一步地在看似无尽的长廊里往上走。冰冷的石壁多少缓解了她的不适感。

“您还好吗?要不要现在就回房间,今晚的告解不然就......”侍女开口。

“继续就好。”香草望向远处的长廊出口,加快了脚步,只听到她若有若无的声音念着“我的罪行须得赎偿”。

是教义吗,还是只是她个人想法呢。

来到了第一处拐角,楼梯往上延伸。十之又三的阶梯,推开沉重的门扉,又是十之又三的阶梯长廊,经过了第十三个重复的拐角,又是一道门。机械性地重复着动作,香草仍是走着,一步接一步,在那破碎的大理石长廊虔诚地履行人造的试炼。两侧的墙壁是黑白交错的菱形,是一张接着一张不成型的脸,点状的裂痕是无数只眼睛,从上到下审视着她,无感情的眼神全都聚集到她的身上,并没有渴望什么,并没有要求什么,眼睛们仅仅只是看着,视线如一根根针一样刺在她的视觉中。“每周周日”的圣歌会上香草都能看到这样的眼神,人们聚集到圣堂里,坐在长木凳上,跟着圣歌队用颤抖的声音唱出跑调的旋律。而她坐在殿堂之上,在众人的簇拥中用她的双眼俯视着圣堂来来去去的人们,哪怕有一个人,能跟她有眼神交流吗?

没有。她知道肯定找不到这样的一刻。人们注视着圣堂上的圣女,跟他们眼中的至高神塑像、圣堂尖顶,乃至到了外头的教会的钟和那习以为常的火车轨道,是一样的。只是这座光之都里,一个被赋予了“神圣”意义的“东西”罢了。

香草停了下来。

身旁的侍女会关心她的状况,极尽关切地询问她是否不适是否能继续。像个喋喋不休的傻瓜。她想。

她不会这样。香草说,也止于在心里暗自埋怨,她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是发出梦呓般的喃喃自语,让他们以为她在吟诵教条。

“那个人”是圣堂内的禁忌。

负责打扫清洁教会内房间的老妪已经记不得多少年前某个房间里的争论和纠纷。在那天以前,光都卢克瑟里欧里没有圣女。

教会实际掌权人说:若是赎罪的话,就不能像以往那样生活了。她教会圣女各种教规,让她学会圣歌,让她换上符合身份的长袍和头冠,坐在圣座接受信徒们的称颂。

祂说:你要赎罪,偿还你在他们身上剥离的一切。于是让她跪在死者的悲叹之风里祷告,向死者们乞求怜悯和原谅。死者灵魂的哀嚎萦绕耳畔,如黑色细线缠绕她的身躯,将她裹挟其中形成茧房,让她用残破的心去消解死者们的痛苦。

信徒们说:请救救我。信徒们簇拥着她,让她听到他们的心声,在每个夜晚,总有人会到礼堂边上那个小房间里,轻叩木墙,向神忏悔他们的罪行,然后留她一个人在夜里独自消化那些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

只有“那个人”会说:你不要这样。她在那之前,会尽力阻止香草接近教会的人,对教会人们的话,她持着十足的怀疑态度,每一句她都能挑出无数个毛病,然后对着香草说:他们在骗你,不要相信,我们一起走吧。但香草最终还是留了下来。争吵以后,她彻夜流泪。自此以后她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就会偷偷掩面哭泣。有些修女不忍心看她如此难过,送给她一个水晶球,让她能看到万里之外的那个人。仅仅只是望见她的背影,香草就已经知足了。她不奢望能得到那个人的原谅,违背誓言的是她,不听劝告固执到底的人也还是她,只有她犯错了。

没有人敢在圣女面前提到那个人,没有人敢去惊扰她的情绪,他们担不起这个责任。因此他们闭口不谈,成为教会里人人秘而不宣的定律。只有圣女自己还是会偶尔谈起那个人,她的眼泪浸湿了常用的手绢,她的情感封存在那颗水晶里,被她的那个人带到茫茫黄沙中去了。



最后一道门扉应声而开,香草离开了通往地狱的通道。圣堂中央的花园里吹来一阵风,鲜活的空气驱散了围绕在她身上的死之阴霾。深夜的圣堂花园里空无一人,只有用作照明的油灯在夜里发出幽幽的光,香油的气味随着风飘散在四周。

她没有走进花园,沿着大理石地板走着,一扇又一扇的门围绕着花园,后面是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房间,还有住在房间里的形形色色的人。教士、修女们在那些房间后歇息,他们将门扉紧紧锁上,将厚重的窗帘放下,害怕夜晚肆虐的混沌侵蚀。

“圣女大人。今夜辛苦了。”其中一扇门开了,走出一个年迈的修女。她端着一杯热茶递给香草,邀请她进门稍作休息。

方一落座,她便留意到修女的梳妆台上有面镜子。虽然只能照到她侧脸,可还是让她觉得有些不适。转过头去,她倚靠在柜子旁,视线聚焦在室内作照明的那盏油灯上。灯火因为流动的空气而摇曳,灯油里浮动的焦曲灯芯断成几节。年迈的修女将镜子用布盖上。

“谢谢。”香草喝了一口热茶,向她点头致谢。从那天起她无法独自直视镜子里的自己,曾经做过很多尝试,却都以失败告终。无法直视,无法面对,无意识地开始讨厌这个自己,因为就是这样令人生厌的自己将那个人气走的。一直以来像一个累赘一样站在她身边,把不好的事情,讨厌的事情,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全都推到她身上,然后自己坐在那里高枕无忧,做着一个又一个梦。

把那杯茶喝完,视线逐渐变得暗淡模糊。侍女把她叫醒,提醒她今晚还有最后一场告解。

“嗯。”她回答,起身与老修女道谢告别,她抬腿走向通往圣堂大厅的路。脚下依旧是黑白菱形相间的大理石地板,只需要直走,然后拐一个弯,再推开几道门,就到了她今天最后一个地点。



告解室被设置在最靠近海岸的一侧,推开南侧的窗户,马上就能涌来海水的潮气和咸腥味。房间被木墙隔成两部分,面对着来客方向的墙前设置着两处用于告解的座位,只需掀开门外那扇布帘,轻轻敲响那雕花隔窗,就能听到神的声音。神的代言者会在这里倾听他们的烦恼,然后代替神明给予他们宽恕。香草坐在木墙中央的小房间里,两侧都是雕花隔窗,侍女已经替她点亮了里面的油灯,面前的桌上是一本不知道由谁编写的经文。

“你可以照着读。”教会她这些东西的人说,“亦或者,随你怎么说,但由此而生的责任都只能由你来担负。”

“好。”她对那些人的告诫和教导都是照单全收。每一次她都是照着上面的条例,按照信徒们的烦恼和问题,用他们滚瓜烂熟的教义去点拨他们。那本经书的书角已经卷起,早已被她,被在这里轮值的人们翻得有些破破烂烂了。小房间里有些闷热,她没有关上身后的门,只让它敞开着,让海风吹得油灯的灯火闪烁不定,像很久很久以前家里供电不足的电灯。

她听见房间的另一头门开了。今夜她的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客人。

那个人的身上有着不属于卢克瑟里欧的气息,从远方跋涉而来,只为朝圣,在神的脚下坦白自己的罪孽,让神在世界的终末给予最后一丝指引。坐在告解室里,那个人双手放在桌面上,十指相交。身上的长袍遮住了她的手臂和脸,雕花隔窗将那个人的形象分割成万花筒一样的碎片。

“晚上好。”那个人叩响了桌面,声音不大,香草听得很清楚。

似乎是有压低声音的缘故,那个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怪,不过正常。光凭那扇布帘能遮住些什么呢?信徒们真正想要掩藏的是真实的自我,为此他们做出什么也不奇怪。

“晚上好,愿神给予你指引。在这里不必担心,祂将用微风与浪潮洗刷你的罪孽。”

“圣女大人。”

“嗯。”有些人听出是她的声音以后,总会变得激动万分。而她则会异常平静,这意味着在她给出“建议”的时候不会有太多后顾之忧,就算那些“建议”不管用,他们也会归咎于自己没有好好遵守神谕,而不是怪罪到她身上。“请问是有什么烦恼呢。”

“是一个很长的故事……”那个人低下头伏在桌上,麻织斗篷上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针脚凌乱无序,另外一些小处破洞则干脆被主人无视了。手指在面前的木板上移动,触碰着那老旧而满布裂痕的木材,数着上面那些没来得及抚平而干掉凸起的漆点。“即便是事后对此多加维护,也再也变不回以往的样子了。”倾诉者说。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捕捉不到任何有助于理解事情的细节。但香草习以为常,她需要的只是捕捉到对方的情绪。

“是这样的吗?”她问。

“对,是这样的。”倾诉者说,“我很想她。”

“我跟她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但最近我跟她吵架了。”

“之前有过这种事情吗?”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时间太长我记得不太清楚,对我来说连时间这个东西也已经变得很模糊了,是世界即将走到灭亡的征兆吗?”

“这个问题我想很难回答。”

“圣女大人也有不知道的东西吗?”

“这一点,恐怕......大概是的。如果神没有告诉我的话。”

“这样啊......我们那天吵架以后,她就走了,我听人说在这里看到过她,就来这里了。”

说到这的时候倾诉者的手移到了雕花隔窗上。香草依稀从那修长的手指和略长的指甲判断出那是一个女人,但那只手上有很多茧子,似乎是因为长期握着什么长柄形东西导致。

肯定很熟练吧。香草心里想。内心深处却也不由自主地浮现了那个人的影子。

“她胆子有点小,所以很多事情都是我去帮她的,但这一次却...胆子好大啊,好像什么都不怕,就这样跑出家门了,再也没回来过。”

或许是有什么一定要去做的事情吧。香草想了想,给出自己的想法。

——是的,是有什么一定要去做的事情。比如赎罪。我曾经伤害了如此多的人们,曾经在多少人的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因此就让我在这里赎罪,以长年累月的祷告和忏悔。香草开始翻开那本旧书,似乎在某页能有她的答案。过去的事情开始在她脑中回放。她和那个人的生活,从小到大,从平静的生活到跌宕起伏的冒险。

一直……两人一起。无论发生什么也不分离。那是两人的誓言,本来以为能恪守到生命终结之时。她合上了书,在那上面没有能解决问题的教条。如果存在着那样一条教义的话,她不会陷在过往的痛苦中这么久,倘若神能拯救她的话,她便不会在此郁郁寡欢。

“她肯定也有一些事情是必须去完成的。关于这一点能想到些什么吗?”她问倾诉者。对方叹了一口气。

“如果那些事情会让她受到伤害呢?你还能笑着说‘去吧’这样的话吗。”倾诉者的语气变得有些激烈。她不满圣女给出的这个答复。

“如果是那个孩子的话,她肯定是希望你能在那里远远望着,用祝福和歌声送她前行。”

——对,这就是我想的那样。香草低下头,即使很任性,她也想稍微做些什么去纾解内心的负罪感。她的确是有罪的,正是因为她的无能,故乡的人们才会被法尔西控制,前仆后继地奔走在“使命”上,绝望地化为尸骸;让那无辜的少女和孩童也变成法尔西的奴隶,甚至是由于她本人的存在,就让一个小镇的人们罹受“流放”之灾。

“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吗?”

“我不是当事人,请原谅我很难给出最贴切的解释。但在那孩子心里肯定会想到这样的情况,她会照顾好自己的。”

“......她没给我写过信。”倾诉者伏在桌上。“这么多年了,一封信也没有。今年是第三年,还是第四年?我真的记不太清了。从光都回来的人很少,每次我都会向他们打听她的消息。他们给出的都是语焉不详的回答,‘住的地方很好’之类的,‘吃饭也没有问题’这样的,但没有人跟我说她生活得高兴不高兴。”

倾诉者的语气跟那个人很像。有点糟糕。香草此刻的感觉并不太好。她开始想问一些关于那个人的事情。“是她吗?”她的疑虑越来越强烈。“她如果知道你在关心她的话会很高兴的。其实你也可以给她写写信。”她继续给出建议。教条上没有任何能帮助到她的地方,她只能根据实际情况给出自己的想法。

“如果能通信的话也不会到处找人打听她了吧,对不对。”

“我很抱歉。”

“或者我也该去给她写写信,即便那是作无用功。”倾诉者说,“因为我在害怕她是不是在赌气不理我,所以才躲开我。”

“或者她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她一直对跟你争吵这件事耿耿于怀,道歉就意味着她的信条是错误的,承认这一点对她来说实在是难于登天。但另一方面,她还是无法割舍下你。你们过去的故事和回忆都是她最宝贵的东西,越是花时间去想,就越会陷入悲伤的深渊。”

——所以,就干脆不去想吧,这样就不会让自己难过。

“只是,只要静下心来,那些回忆就会继续困扰着她,让她伤心,让她难过,但这不合理,为什么这种回忆反倒是变成负担......”

“对她来说那不是负担,反而是能在很艰难的时刻支撑她活下去的东西,或许你是否想过,她的愿望就是和你在一起,她期待你能站在她身旁。”

可香草自己并没有做到这样。光是看到那个人,牙在荒漠中一个人沉默着,她就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她住的那个地方是石质建筑,从一处大的遗迹中分割出来作沙漠盗贼团的据点,不受管束,自由自在,于荒漠中开辟出属于狂野不羁的规则,连教会也要忌讳三分——尽管他们对外宣传是“蔑视”。

那是她以前的,在大脉冲上的,属于故乡的生活方式。可惜都回不去了,那些记忆不属于卢克瑟里欧。牙本身就不是个会被繁杂条条框框约束的人,更何况是在被规则统治的这里。

“但在这里强调她是怎么想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你不知道她生活得怎么样。可是在我看来,她很不快乐。一个在目标路上行走着的人,她为什么会不快乐呢?”倾诉者说着,她已经无法隐藏自己的声线,她厌倦了编故事,本来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去说服某个人,可她还是坐在隔窗后面对此置若罔闻。

“而且我理解。她不想让我难过,所以拜托了同乡的人说她很好。她总是这样。因为不想让我担心,所以自己一个人承担。我也想过去她那里,可是那种生活方式只会让她更难过。我自然是要救她的。”

“五百年了吧,在那之前我们已经沉睡了又六百多年,上千年的岁月,我和她,都已经很累了。”

牙坦白了。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意味着隐藏身份是无用的。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这么做了。隔窗后只有圣女的衣袖起起落落来来回回挡住烛火,忽明忽灭的光线让圣女的影子不断浮现又消失,像在无边的黑暗之海中浮浮沉沉。

“你有在听我说吗?”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坐在那后面的毋庸置疑是香草,可那些说话方式与印象中的香草已经相差甚远。

“是的,我还在这里。”

“那请你再听听我的故事好吗?”

“好。”圣女的声音颤抖着。长袍的一角被她攥在手里,变得皱巴巴地。



“我看见了,在高高圣座上坐着的她。”

那是牙刚离去的第一年。她再度造访了卢克瑟里欧,想在那里探听关于香草的消息,恰巧遇上了教会的某个节日。人们熙熙攘攘地走向圣堂,小孩与大人有说有笑地走进高墙之内,牙穿过人群,远远地望见了坐在圣座上的香草,她没摘下自己的斗篷兜帽,站在一方立柱的阴影里,让视线捕捉到那个穿戴华丽的女人。

她没有表情地坐在那里,看着下面围观的人们。

她说:需将罪孽坦白,而后将有救赎;需将钟声谨记,而后将有解放。以忘却为名,以忘却为结。

这些话只能骗骗那些内心空虚无所依靠的人们。因为没有人希望会忘记,或者被谁忘记。这些话我觉得她都不会信。

四周的人们开始哭泣,开始争先恐后地聚集到神像下。我不能责怪他们。五百年过去了,他们的生活持续了这么久,崩溃是很正常的……

她念完了,仍然是坐在那里,很端庄的样子,像个富家大小姐一样,围绕着她的目光中,只有她的眼睛是明亮的。虽然这并不能照亮哪怕一个信徒心间的阴霾。

她也在思考,甚至还在挣扎,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会不会不打扰她比较好,我在想。可我还是鬼使神差地跑进了教会圣堂里头。那天晚上我去找她,把她吓了一跳。我甚至拉着她想把她带走,可是刚踏出门口,她就甩开了我的手。

“你不能理解的...他们很痛苦,我听到了!”她没站稳跌倒在地上,我想去扶她,却被她拒绝了,她靠在圆柱边,潸然泪下。

“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去寻找圣宝吧,找到那个以后,完成仪式,她就可以解放了。”教会的负责人向我走来,听起来像是个等价交换的事情,我给他们办事,然后换取她的自由,这挺划算,虽然我不喜欢这样,听着就很像以前给法尔西当奴隶一样。

“好,我答应你。”我点头,很干脆地答应教会。没想到现在教会竟然能谈条件了,让我感到有些意外。不过那大概只是趋利避害罢了,不然他们早就把她放了出来。我蹲下去看泪眼婆娑的她,“不要去,那里很危险的,你快走吧......”我没管她说什么,像以前一样摸摸她的头,安慰她说“我很快回来。”

“其实想起来的话...我也是和她做了同样的事情。我们都希望对方留下,我们都希望能理解对方。结果就是,她在教会,我在荒漠。”

“我背弃了誓言,代价就是孤独和煎熬。那些人们有从卢克瑟里欧来的,提到‘圣女’的时候没有人会想到好事情。”

他们说,圣女在祈祷的时候,当着很多人面前落下眼泪。她的虔诚和慈悲让很多信徒都倍感亲切,大家都相信她能带领着灵魂们获得解放。

可我觉得很难过。这就是对我的惩罚。

我在圣座上看到了她的眼泪。眼前泛起水雾,我看不到是她在哭还是我在哭。如果神是仁慈的话,怎么会容忍信徒们落泪,怎么会容忍她被当作用后即弃的人偶一样,被教会强迫去扮出圣女的样子呢……

眼泪落下,而我已经无法靠近她哪怕一步。

“我曾经说过让她不再哭泣,到了最后却败北得如此彻底……”

“失败了...虽然我真的很不想承认,但我真的失败了。”

“我知道我今天晚上说的事情你大概率是不会听进去的。毕竟已经决定留在这里了,那就把事情完完整整地做好吧。我还在那边努力在找,找到了以后一起回家好吗?”

“我真的很想你。”

牙坐直身体,她准备离开了。“我该回去了...”她失语,她已经没有办法将香草从教会带走了,纵使找到了她,这回她已经不愿意回去了,她大概是永远也找不回那孩子了。

“不对这不是你的.....”香草已经失声,她站起来,想找到通往房间另一头的门。

“只希望,那孩子能少些哭泣,然后在这里安静地等我回来。不要再走散了……”

“牙!你等等!”香草无助地看向侍女,那个人一动不动,“你有钥匙的吧……把门打开。”

脚步声越来越远。告解室的门已经被打开。“晚安,香草。”

“牙......”侍女还是给她递上了钥匙,香草打开了通往另一侧的门,那里空空荡荡,只有潮声起伏。香草推开门,迎着海风走下阶梯。海风将她的头纱高高扬起,她的衣裙在阶梯上翻飞,她的声音随风而逝。张望着,她的视线飞落阶梯下的广场,落在那些四周巡逻着的卫士身上,停在围绕着教会的高墙和尖塔。

“牙!”她的声音已经不如以往那般响亮,教会的枷锁甚至束缚住她的声带,将其扼住用来说出他们想听的话。

“你在哪里......”她茫然地发问,凝视着那一方夜空,星辰淹没在她眼中,随着眼泪坠落。没有人能指引她找到牙,原来她只能等牙来找到自己,就算自我感觉已经不需要她长久的保护,到最后香草才明白她已经完全离不开牙了。

“救救我......”香草只能徒然坐在地上,她的心已经沉入海水中,落到了冰冷的深渊。海风仍在吹着,她的长发挡住了她的视线,看不见海边礁石溅起的水花和眼泪打湿的衣裙。她把自己安置在路灯柱和阶梯扶手的夹角间,发出小声的呜咽。她竟然连放声大哭也做不到了。

海浪拍打着礁石,掩盖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只有风带来了沙漠的气息。

牙摘下香草头上那顶头纱和银冠,摸了摸她的头,一如往昔。她的手指穿过对方的长发,顺着方向一路滑到对方背上。“该理一下了。”

“牙......”香草扑到对方怀中,把牙也推倒在地上了。

“嗯。我在这里。”

没有太多言语,两人只紧紧相拥。

以前是不管香草哭得再怎么厉害,牙总能把她哄得安安静静的,但这一次事情已经变得复杂起来。她只能无力地低下头,在搂着香草的同时,抽出手来抹自己脸上的泪水。

“回房间睡吧……”牙开口。她知道的,自己在这里就等于加重香草的负担,让她沉湎过去陷入痛苦的泥潭。她就连说上一句话都很害怕会招致香草的不安。

下定决心了吗?她在想,在事情结束前能不能决定以后都不要见她?

试试吧。她下定决心。这次是倒数第二次到卢克瑟里欧来。等到把圣宝交回来,她就带着香草永远离开这片土地。

尽管去处不明,可不管如何面前总会有路。牙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还是很想她。像个盼着孩子回家的老母亲一样,可能这样说有些不太贴切就是。牙自己何尝又不是在那些回忆中饱受煎熬,只得把自己放在寻宝开拓的最前线,用无尽的战斗和领导者的身份填满内心的空隙。只要一放松下来,就会想起香草,想起她们的曾经。不然她也不至于缝衣服补丁的时候把自己扎得满手是血了。

“回家吗……”香草抬起脸问,“回家...回家的话...”

“我的意思是回你房间睡觉。这么晚了,要换平时我得先说你一番。”牙知道香草在担心什么。不如就顺着她的心意吧,反而还可能让她舒心一些。

“我......”香草还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选择沉默。

“走吧。”牙起身把香草拉起来,把那顶银冠交给她,又俯下身掸去她长袍上的尘土。

牙拉着香草走上楼梯。她很久都没有这样接触过香草了。香草的手有点冷,稍微往上摸,感觉更明显的是细瘦的手腕。这不是一个猎人应该存在的状态。牙在想。夜里的风很大,她把身上的长袍脱下来盖在香草身上。

两人走得很慢,牙走几步就回头看看身后跟着的人。香草低着头,仍旧沉默不语,偶尔用手擦干脸上的眼泪。

“可不可以走慢一点……”香草终于说了一句话。

“好。”牙回答,思考片刻后她觉得还是不要这样比较好。香草她很累,言语和行动间都透露出无数疲态。

牙稍稍弯下身,示意香草到她背上去。

“这个......”

“以前不经常这样吗?”牙笑了几声,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一样。以前刚开始外出村子打猎的时候香草老是受伤,作为同伴的牙就只好把她背回去。

“如果有陆行鸟就好了。”香草说。来自对方的体温让她很安心。“骑着陆行鸟就不用走路了。”

“想得倒挺美的,这里哪里有陆行鸟。要看陆行鸟得去荒原,那里有草原和树林,还有很多古老的建筑。”牙扯了些有的没的,遗迹建筑总让她想起约尔芭的小村落,眼眶又有些热了。

“我也想去看看...”香草怀念起以前的生活,大家都在一起,围着篝火又唱又跳。“可以住在那里吗?”

“随你,想住哪里就住哪里,快些把事情办完就回家了好不好。”

“嗯。想跟牙一起回去。”

“到时候回去了把大家都叫过来让他们看看咱大脉冲招待客人的方式。”

“他们是不是还没吃过那些好吃的啊?”

“说起来也是,茧里头的东西不好吃啊。我觉得这里的东西也不怎么好吃。”

“对对,我有些吃不惯,我想做点好吃的。”

“这里有厨房给你做吗?回去再做吧。”

“好,给你做些好吃的。”

“你别做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就好,像你上次做的那锅菜,到底是什么啊好难吃。”

“我觉得还好怎么难吃了?你不懂!”

一时间两个人一起笑了出声,似乎很久都没有笑得这么高兴了。

香草越说声音越小,周围只感觉很暖和,她伏在牙的背上,沉沉睡去。

“晚安。”牙小声说。

“晚...安...”香草已经睡下去了。

牙看到了告解室的门,她推开,里面的侍女慌慌张张地盯着她。牙示意让她跟上来,然后把香草带回了她的卧房。



虽然那件麻布长袍的触感不怎么好,但那是最贴近“家”的一种感觉。香草醒来时,身上的丝绒被子反而给她一种不真实感。

“圣女大人,时间快到了。”身旁的侍女提醒她。天色已经微亮,等到太阳完全升起之时,仪式就要开始了。

她沐浴更衣,重新戴上那顶银冠,用几块甜腻的蛋糕填充肚子以后,她在教会众教士修女的围绕中,缓缓登上圣座。双腿还有些软趴趴地使不上劲,圣座上迎来第一缕朝阳,银色发冠在阳光闪耀着,令人目眩。

那灿烂的光辉同样映在牙的眼中,待到教会的负责人演讲完毕以后,就要到香草那些什么颂唱圣歌的仪式了。她仍然是在一处立柱的阴影中,远远地望着。

太阳继续升起,牙望见被太阳光辉完全遮掩的香草,她在歌声中颂唱着福音,她分明是幸福的。

该走了。牙重新戴上兜帽,转身踏出一步。

这时人们唱到:愿离去的人们了却心愿。

这时她说道:愿神的光辉照耀在旅者之身,祂的护佑与祝福将与他们同在。

那些经文中没有这样一段。

牙顿了一下,再度回首望向圣座。光辉之下,她望见了那双浅绿色的眼睛,宛若遇见枝头萌发的绿叶,还有露珠凝结其上。

她向牙送上最后的告别和祝愿。

离别时不该有眼泪,尽管是这样,兴许是教堂彩窗玻璃反射的光线过于猛烈,牙还是不由自主地落下了泪水。

“再见了。”她喃喃自语。

日间以烈日为导向,夜间请星月作指南,蒙神的恩泽,旅者前行,而无需受苦。

她仍在唱着,而牙伴着在身后远方消失的歌声走出教会,远离了那幢幢高墙。

清晨的列车站没有很多人,站前的巨大钟表敲响了第八下,牙坐在空空无人的车厢中,目的地是那片死亡荒漠。



列车中途停了,此刻是傍晚,人们纷纷下车到达享乐之都悠司南。

不知道为何她也跟着那些人们下了车,四周林立的酒馆和餐厅满是人,一个独身女人在这座城市里很是少见。今夜,悠司南的太守又会安排一场怎么样的演出呢?游客们经过她的身边,讨论着今晚的演出。

牙随意挑选了一家酒吧。要了一杯酒,走上二楼的露台。

房子不算高,前方也有些高楼挡住了视野,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这座酒吧才鲜有游客。烟火升起来了,那是悠司南最令人瞩目的景观。

牙举着酒杯,凝视那酒水面上倒映着的烟火。像五百年前波塔姆那场盛大的烟火,她忽然想起当时女店员的建议,

于是合上眼睛默默许愿。

“希望她一切都好。”

最后她端起酒杯,跟城中无数享乐的人们一样,将酒一饮而尽。

夜空中仍然是灿烂的烟火,照亮着她的归路,她像一颗沙子一样回到她的荒漠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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