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房间里所有的窗户全都大开着，百叶窗却是半掩上的，因为屋子里的人不想让日光直射进来，外头花园里盛开的杂交香水月季和庭荠的清香却隐隐约约地飘入。

一个年轻人坐在窗下的书桌旁边，桌上散乱了许多文件，从过期的《世界经济新闻》到伟大航路各国的出版物，混在一起。

他的导师坐在另一面墙边的沙发上，一边与学生谈话，一边摆弄手中的电话虫。电话虫昏昏欲睡，从主人的手心往手肘爬，又被拨下来。

“像凯多或者夏洛特这样有贪欲的海贼倒很普遍，他们想要的不外是钱、权。如果说奇怪的海贼，应该是红发那家伙，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所以你认为最难对付的是红发。那么白胡子呢？”

“白胡子的海贼团虽然庞大，但他们有致命弱点。”年轻人随手拿起一张地图，上面标记了白胡子的领地，从新世界起点的鱼人岛开始，沿着伟大航路往后延伸。这片海域因为比较靠近圣地玛丽乔亚，因此被世界政府密切关注。

“和海贼王罗杰活跃在一个时代的爱德华老爹现今已经70多岁了，疾病缠身，最近团内甚至出现了杀害同伴叛逃的事件，说明白胡子的影响力在减弱。要说值得注意的，可能是他手下的这个人吧。”年轻人又从旧报纸下面抽出一张通缉令，上面印的悬赏金数字有5亿5000万贝里之多。“烧烧果实能力者，‘火拳’波特卡斯·D·艾斯，白胡子海贼团第二队的队长，年仅20岁。”

“刚好与你同龄。”导师说道。

年轻人往椅背上靠了靠，举起通缉令，研究着照片上海贼的脸。照片拍得很糟，背光，波特卡斯的上半张脸藏在帽子的阴影里根本看不清，火光和烟尘环绕着他。作为海贼长得英俊对政府来说实在头疼，这种照片一般会挑出表情最为狰狞扭曲的一张来印制。年轻人拉开抽屉，从一厚摞通缉令里翻找P字母开头，抽出波特卡斯更早的几张，有一张拍得还不错，连海贼手臂上纹错了字再划掉更正的滑稽纹身都看的一清二楚。

“我给他取了个绰号叫爱德华皇太子。”年轻人被自己逗笑了，导师摇摇头。

“你认为他掌握权力后会怎么做？”

年轻人站起来把通缉令丢回桌上，穿过房间坐到导师身边，一把抓住电话虫，强迫它在自己手背上爬。“他太年轻了，还不清楚未来会怎样变化。我只知道他出海没多久就获得七武海的邀请，被他拒绝了。后来，他在鱼人岛烧了白胡子的旗帜挑战他，失败后却加入了白胡子海贼团。怎么说呢，感觉也是个随心所欲的人。”

“所以你最近一直在调查他。“

年轻人放电话虫爬回导师身上，“于公于私，我对他都很好奇。”

“因为他和你一样年轻？”

“说不定未来有一天我必须和他正面作战，在皇太子登基以前，我要彻底了解我的敌人，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害怕什么，怎么做才能把他和他的海贼团击败。”

他在沙发上随意舒展四肢，毫不在意地把导师的长袍弄皱，“我会专门为他写一份报告。”





海滨上的人们忙碌着把箱子装上小船，运到下锚在深水区的大型帆船上，此时的夕阳像烧红的铁块，浸入大海让水沸腾。两名男子站在沙滩上看着三艘小船一趟趟来回，其中年长的一个手里还拿了一大块刚啃了两口的奶酪。

“确定海军不会发现你们的船？”他指着那艘张着深红色帆的大船问，船身两侧都有黑色的龙形花纹，非常显眼，装满从海贼这里订购的货物后，当然也开不快。

“所以我们才选择在夜里走，”年轻的那个回答，“这附近的海军更关心的是悬挂红发海贼团旗帜的船，香克斯先生。”

手里抓着奶酪的人想爬到光溜溜的礁石上去，因为他只有一条手臂，年轻人连忙过去帮他。他们都坐到礁石上，现在暮色渐浓，海水变成紫罗兰色。

“海军像成群的鲣鸟一样围着我飞，看见我和白胡子见面，又吓得一哄而散。”吃奶酪的人说，“希望白胡子能把‘火拳’召回来，几年前我和他见过一面，是个不错的人，很能喝酒，又彬彬有礼，来跟我打招呼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个海贼，倒是有点像你这种人。”

“人不是天生就是海贼的，香克斯先生。”年轻人谦恭地说道，“听起来‘火拳’艾斯是个有趣的人。”

“有趣的人，有趣的海贼。你是在套我的话吗？”海贼咯吱咯吱嚼着奶酪问，“吃饭的时候你和本·贝克曼聊了半天‘火拳’的事，他可都告诉我了。你们突然对白胡子的人那么感兴趣，是嗅出海上的风向变了吗？”

“风向现在还说不准呢，香克斯先生。”年轻人笑容可掬地说，走下礁石去搭最后一趟小船，没忘了回头对海贼挥手告别。





独角鲸似的轻型帆船在海上破浪前进，年轻人坐在宽大的主舱里奋笔疾书，新送到的《世界经济新闻》铺在桌面上，高大的鱼人和娇小的人类女孩把报纸翻得哗啦哗啦响，他们在争论关于海贼“火拳”波特卡斯·D·艾斯的公开处刑能否成功。

“太可惜了，”年轻人埋头在纸堆里，漫不经心地说，“我还以为爱德华皇太子没那么容易被海军逮到。”

“海军总部这次要正面迎击整个白胡子海贼团，我听说隶属他们大船团旗下的43个海贼团都往马林梵多集结了。”女孩对他说，“你觉得谁会赢？”

“不论哪一方赢，结果都对我们有好处，让海军和海贼狗咬狗去吧。”年轻人快活地说道，“只可惜我的报告可能要作废了。”

晚些时候，他终于完成冗长的案头工作，为了活动一下酸疼的脖颈，年轻人爬上主桅的瞭望塔，船周围有一小群海鸥，他的视线追着它们转。在那上面坐了大约半个小时，他从桅杆上下来，对那个女孩说：“我一定是在船舱里待得太久，刚才一阵头晕眼花，还听见孩子的声音叫我名字。”

女孩嗤之以鼻，“要不是知道你没喝酒，我还当你在说醉话呢。”他们一起靠在船舷上，丢面包片喂海鸥。





启程去德雷斯罗萨的当天早上，年轻人在自己屋里把壁炉点着火，烧掉了那份没写完的报告。女孩敲门进来的时候，看见他蹲在壁炉前面，先是把整叠纸都硬塞进炉膛，发现纸太厚烧不起来，只好把它们抽出来，一张一张撕碎了再往火里丢。

“你还好吧？”女孩问他，“首领叫我来看看你，他说你昨天一夜都没睡。”

“没事，回头我会在船上睡。”年轻人回答，他说话的口吻和平常一样，轻松又悠闲，但是女孩看着他，心想：“他的手抖得可真厉害呀。”

那些碎纸片慢慢被火舌吞噬，焦黑的残骸在炉膛里飘飞，年轻人拿通条把它们扫到一起。书桌上和其他文件摆在一起的有一封信，是他前些日子才拿到的。厚实的亚麻纸泡过海水，变得皱皱巴巴，上面的烫金花纹也几乎都磨光了，破损的折痕说明这封信在过去的多年间曾经被人无数次地打开读过又收藏起来。

“克尔拉，谢谢你，你真是个好朋友。”年轻人说，“再过一小时我们出发，现在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谢谢你。”女孩走了以后，他又一次拿起那封信，信上的笔迹很稚嫩，末尾本该署名的地方不但没有名字，反而画了个自作聪明的海贼旗印。

这个孩子气的符号，他以前只在海贼“火拳”波特卡斯·D·艾斯的照片上见过。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