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1675123
-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刺客列传 公孙钤,陵光
标签 钤光
状态 已完结
-
38
0
2020-10-12 22:22
公孙钤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莫说躺在山洞中,整个峡谷都看不见天边绚烂的晚霞,但看黄昏时分仍然明亮的风景,明日应当是个好天气。感觉背上有些出汗,他稍微掀开了披风,立刻发现陵光还握着他的手,不过已经打着盹睡着了。
他额头上的布条尚未被体温捂暖,大概不久前陵光还替他重新拧了一把。体温降下去一些,他开始感觉到干渴,于是去摸旁边的水囊。
动静一大,陵光便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见公孙钤动了,顿时清醒过来,替他将水囊挪近,又托着他的后颈,将他扶起来一些。
甘甜的清水入喉,公孙钤也比方才意识清楚一分。自己将身体支起来,看陵光一副担忧的神情,他柔声道:“让王上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陵光才答一句,就感觉喉头一梗,霎时间落下泪来。他紧张了许久,生怕公孙钤醒不过来,那即便他活下来了,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勇气走出这里。
“王上莫要太过担忧。”公孙钤一下子有些慌乱,抬起手,又不敢替他将眼泪擦干。
陵光瞥了一眼,握住公孙钤的手,贴在自己颊边。公孙钤的手现在有了些温度,不再像早晨那样冰冷了。
“是微臣不好。”公孙钤垂首道。
陵光摇摇头,抱膝坐着,将公孙钤拉着不松手:“孤王才没有用,连只兔子都抓不到。”
“嗯?”公孙钤一愣,再看洞穴口有捡回来的弓箭,立刻明白了,不由得一笑,“王上平日抓得少,自然射不中。”
陵光似乎还有些不服气,但公孙钤醒过来了,他的心情好转不少,并未在小事上多做纠缠,只是有些不确定:“咱们的干粮会不会不够?”
“明日微臣带王上去猎兔子。”公孙钤许诺道,“一定能抓到。”
“真的?”陵光只当公孙钤是文臣,并不知道他骑射的本事如何。
“真的。”公孙钤与陵光分着干粮,对猎些小动物还是颇有信心的。
苦中作乐,从这里走出去也不知需要多久,他们需要养足精神才好。公孙钤才这样想,就感觉胸口一窒,随即就泛起一阵熟悉的疼痛。起初还只是隐隐作痛,但越是忍着就越清晰,最后终于忍不住,捂住了胸口。
“怎么了?!”陵光早被他吓怕了,立刻警觉起来。
他想回句“没事”,然而一张口就喉头泛甜,随即吐出一口血来。生怕陵光乱想,抿了一下唇间的血,他顾不上再擦一擦,赶紧摇头:“没事,只是还要调养一阵……”
没等他说完,陵光已然抽泣起来,这回比他早晨没醒过来吓得还狠,甚至微微发起抖来,半晌都没有说话。
“毒虽然解了,但总归要一些时日……”公孙钤虽然下意识地解释着,但深感言语无力,根本劝不住陵光。顿了顿,只有将陵光揽入怀中,轻抚着他的背安抚道,“王上,微臣真的没事。”
陵光花了一阵才平复心情,似乎哭累了,有些疲倦地倒在公孙钤怀中,天色也暗了下去,公孙钤便扶他躺下,自己也睡到他身边。
绞尽脑汁,他只想出一句让陵光开心的话:“明早微臣随孤王去猎兔子。”
“嗯。”陵光点点头,又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觉得不那么热了,才放心闭上眼,贴着他的胳膊轻声吩咐道,“莫要爽约。”
“是。”公孙钤浅浅一笑,他心里有数,既然熬过来了,应当算是好事。
不止陵光觉得踏实,陵光就靠在他身边,他亦觉得心安。
第二日早晨,公孙钤果然天一亮就醒了。昨日几乎都在昏迷,他早已经睡饱了,反而睡久了有些头晕,于是起身在山洞里外转了两圈。
陵光亦很快醒来,但迷迷糊糊又歇息一阵才起身。公孙钤也不着急,分过早饭,他们才拿着弓箭出了山洞。
还是外面空气清新些,此处接近溪水,风景尤好,公孙钤搀着右腿还不太方便的陵光走到溪边,两人捧起水洗把脸,正看见一只灰兔从灌木丛里跃出来。峡谷中人迹罕至、没有猛兽,是以兔子繁殖的极快,若是遇到好手,一天能猎不少。
陵光向公孙钤使了个眼色,公孙钤立刻引弓搭箭。他也许久没有射过箭了,是以刚拉开之时,还有些生疏感。但一旦瞄上目标,遵循经验不宜久拖,还是立刻放了出去。
嗖地一声,长箭没入灰兔颈中,公孙钤这才轻舒一口气,总算没有让王上失望。
“公孙爱卿原来这般厉害。”陵光果然抚掌而笑,算是这几日少有的笑容了。
“不敢当。”公孙钤亦垂首一笑,心里清楚,险些就要偏了。
这只跌在草丛里,另一头立刻也看见了晃动,有一只毛色相近的灰兔往远处跳了两步。有了收获,陵光也涌起了好胜心,将弓箭拿过来,照着公孙钤的动作拉开了弓。
他肩上还有伤,拉得并不十分顺手,但这距离不算太远,勉强也能驾驭。他幼时学过射箭,瞄准便松了手,然而这次亦差毫厘,那兔子一跃而去,再没有了踪迹。
“还真就射不中了?”他脸上一红,又有些生气。
“王上大概是手生了。”公孙钤绕到陵光身后,没等陵光搭上箭,先握着他的双手教他提起弓来,“左手莫要握得太紧,右手要抬起来。”
被细细从头教了一遍动作,陵光似乎找回了一些从前的感觉,这次再窜出一只白兔的时候,他终于沉下心来。射箭当侧身而立,拉弓齐肩,出箭当干脆利落,一气呵成。按公孙钤所说,他再次一箭射出。
本就差的不远,这回终于命中,那兔子腹部中箭,落在地上,很快便不动了。
“总算中了!”陵光说着就要去拾,才一动就感觉腿上一痛,险些栽入溪水里。
“王上莫要着急。”公孙钤搀了他一把,自己越过溪去,将两只兔子提着耳朵取回来。
陵光早已耐不住,一面跟着公孙钤回山洞去,一面左右打量战利品。他上一回出去狩猎,似乎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次有没有猎到东西,他都已经不记得了,但这次猎到兔子,只怕能记住一辈子。
然而收获归收获,对着两只兔子,他们却不知要如何处置。陵光自不必说,除了小时候捉迷藏,压根没往厨房方向走过。公孙钤自小也对此无甚兴趣,最多在军中看过一两回。
“公孙爱卿……这就交给你了。”陵光看他剥皮剥得满手鲜血,早早躲到一边休息去了,留下公孙钤一个人咬着牙折腾老半天,总算将兔子串上。
看到兔子顺利架到火上,公孙钤终于松一口气,匆匆出去洗手。陵光也不知道要怎么烤才好,懵懵懂懂坐在旁边,不时翻转几下。
“想不到杀一只兔子容易,要吃到嘴里这般困难。”回来的公孙钤看起来仍然一脸狼狈,陵光忍不住低头一笑,将手帕递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不止吃到嘴里困难,等待亦十分焦灼,肉香四溢许久,看起来才算能吃。总算熟了,还甚是烫手,公孙钤将捡来的小刀递给陵光,陵光才如愿吃到薄薄一片。
“如何?”公孙钤迫不及待问道。
“尚可。”陵光用力点头,虽不及厨子细心烹饪入味,但在这荒郊野外,他俩如此境遇,能有肉已经不错了。
水足饭饱,公孙钤又重新烧上一些开水,替陵光的箭伤换药。这一回伤口已然结痂,只是揭下布时有一些疼,但公孙钤的动作始终很轻,倒还能忍。
公孙钤的伤亦有所好转,背上的青紫虽未褪下,也消了些肿。不过腰上的伤口形成一片淤血,料想是此处总要受力,没那么容易恢复。且吃了些东西,他又开始捂着胃,脸色有些苍白。
“回去以后,还得找大夫给你看看。”陵光皱眉道,想想又多咒骂一句,“他们净使些下毒的阴狠手段,也不知道这些花招还要玩几次。”
“王上莫要动气了。”公孙钤读过战报,上回陵光差点着了他们的道,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再有两日,咱们就往外走吧。”
“嗯。”拖下去多有不利,陵光点点头。
吃得太饱,时候尚早,他们就坐在洞口望着峡谷顶上的星空。今夜此处看不见月亮,但漫天星光,依然是个好天气。
陵光有些倦,枕在公孙钤腿上:“天璇似乎见不到这么多星星。”
“也许是王宫太繁华了。”公孙钤答道,想起淮西,若是夜里登山,似乎还能望见银河。
天气尚冷,坐得久了,就感觉寒气从地面爬上了身体。公孙钤咳嗽一两声,陵光立刻坐起来,将披风裹在他身上。他想推辞,却被陵光拽住,只得听命。
陵光将披风塞给他,没有说话,在他身前坐下,背靠着他的胸口,长舒一口气:“从这里出去了,不知道还有多少血雨腥风。”
“王上累了?”公孙钤问道。
陵光摇头,顿了顿才回答:“只是想念从前闲暇的日子了。”
和平不易,这乱世开了个头,总免不了生灵涂炭才能收场。
又是一阵北风来,公孙钤不自禁将披风拉了拉,将陵光环在身前。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妥,却不敢动,只在心中琢磨该不该如此。
陵光才不管他,身后温暖,于是他又往里缩了缩,歪着头再望一会星火。
再歇一日多,第五日一大早,他们就沿着溪水往外走去。陵光的膝盖已经消肿,拄着拐杖,勉强能跟上公孙钤的步伐。公孙钤背了些食物和水,细心拨开草木,走得也不算快。
这峡谷越往前走,峭壁距离越窄,最后只剩下一线天光,仅容两人并肩而行。
“这倒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公孙钤抚着峭壁,忍不住想象,“若是遖宿天权追来,咱们两人就能挡住。”
“总有体力耗尽的时候。”陵光走出去不远就有些累了,微微喘着气。天气还冷,但他走出一身汗来,此处还是顺着溪流一路往下,要是爬山路,只怕他早就不行了。
到了正午,他们终于望见了太阳,正好路变得开阔,于是公孙钤放下包袱,扶陵光坐下,休息片刻,顺便确定方向。
他看过边关的地图,虽然并不记得到底哪里有这样的悬崖峭壁,但南面地势平坦、有条官道,他还是记得的。
只是不知道还有多远,能不能恰好早些走到路上去……这样想着,他有些累了。背上的伤并没有好,背着许多东西,似乎压得他有些头晕。尤其望着头顶的日轮,更让他觉得有些迷糊。
“累了?”陵光看他有些茫然,忍不住问道。
公孙钤摇摇头,一仰头咽下许多清水,总算清醒了一些。
不敢耽搁到夜里,匆匆分了些已经不多的饼,他们就立刻出发了。见公孙钤又有些心不在焉,陵光本想帮他背些东西,却被他拒绝了。一想自己都走不快,再负重只怕更慢,只好作罢。
所幸落日之前,他们就听见前头传来人声。生怕是天权与遖宿的人,公孙钤手指一紧,右手已经搭上了墨阳的剑柄,但走出来的只是两名背着竹筐的平民。其中一位年长些,似乎是年轻些那位的父辈。
那两人见到公孙钤与陵光也是一愣,见他们一脸狼狈,先问道:“二位迷了路?”
“是。”公孙钤点点头,不动声色地移至陵光身前,向他们打听道,“不知此处离官道还有多久,周围有没有驿站?”
年轻那位小哥还算健谈,向他们比划着方向:“那可有些远了,只怕你们要走上一夜。”
公孙钤与陵光对视一眼,觉得这两人似乎还可信,于是公孙钤掏出些残存的碎银子递给他们:“二位可住在这附近,能否借住一晚?”
“有间茅屋的。”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多银子,惊喜地接过,重新打量了公孙钤与陵光一遭。
跟随他们往屋里去,大概猜到了他们从哪片繁华的地方来,一路上年轻的那位小哥都在同他们聊天。公孙钤一面同他闲谈,一面套出话来,他们是城郊的农民,因为懂些医术,所以农闲时分就会进山采药,拿到镇上去卖。
最后一分晚霞消失在山那头,他们终于走到屋里。待小哥给他们指了床铺,公孙钤长舒一口气,将背上的行囊放下。这一蹲下再起身,他眼前一黑,扶着桌子才勉强稳住。
年长那位农夫立刻握住他手腕,摸到脉门,皱眉道:“我早先就想说,公子是否中过毒?”
没等公孙钤说话,陵光先追问道:“大夫可有药能解?”
大夫点头,顿了顿,又瞥了公孙钤一眼:“余毒未清,公子四处乱跑,也不怕闹出人命。”
公孙钤脸上一红,再看陵光责备的眼神,低头不语。
付了些诊金,这两位农夫立刻为公孙钤煎了药,还替他们炒了三个小菜。陵光认不出那是什么野菜,但他们做了兔肉,这一吃,他们在山洞里烤的还是差远了。那药里特意馋了安神的成分,公孙钤一饮下就困,陵光便劝他睡了。
等公孙钤睡着了,陵光才拉着农夫问道:“大夫,你说这毒会留下什么病根吗?”
“倒还不至于。”农夫安慰道,“细心调养就好,不要再出来乱跑了。”
“那就好。”陵光松了一口气。
这一觉公孙钤未睡太久,一两个时辰就醒了过来。陵光还坐在他床边,在翻一本医术。陵光自然看不懂,只是稍微读了读那些药草的名字,不知道它们混在一起,究竟能为公孙钤解什么毒。
“王上。”公孙钤起身唤道,已经入夜了,他也不知道这是几时。
“明日到了官道上,若是遇到敌军,你不要逞强。”陵光没抬头,只淡淡吩咐了一句。
“嗯。”公孙钤点头,心知陵光还在怨他不讲实话,“微臣不愿陷入那般境地,若是有异动,咱们就绕道。”
“孤王也不愿。”陵光轻叹一声,终于抬起头来,握着公孙钤的手,“也不知其他人都怎样了,突围了多少。”
“多半明日就知道了。”公孙钤宽慰道。
陵光点点头,给公孙钤递了些清水。说起外面的事情,他心里也在打鼓,顿了顿,还是说道:“天璇已是强弩之末,你未死的事情大家都不知道,不如……”
“微臣若是逃了,便不是公孙钤了。”公孙钤笑道。
陵光一愣,想想也对,于是不再劝他,转而笑道:“那就早些休息吧。”
“嗯。”公孙钤点头。
这大概是最后一日平静,他们躺在相对的两张床上,久久没有睡着。然而思量许久,最终还是释然闭目。或好或坏,总归是他们的天璇,要亲自去见证。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