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颢天丹阳】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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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天银河深处的石台旁有两人存放的清酒。
  星宗宗规弟子禁止私下饮酒，当初丹阳侯提出偷酒来藏也不过是存了少年叛逆的小心思，随口一说，没想到隔日师兄就真的不知从何处寻来了几坛薄酒。
  “丹阳年岁尚浅，不适合饮烈酒。”
  颢天玄宿这样对他解释，说话时清俊含笑的脸上眉眼弯弯，让丹阳侯有些手足无措，讷讷接过酒坛说好。
  但实际上两人都不是喜酒之人，于是这几坛就日复一日的放置着，直到红绸酒封积了层灰，两人共创的指法小有所成，才被后知后觉忆起存在。
  颢天玄宿说:“既是喜事，那不妨来庆祝一下。”
  丹阳侯自然应承，转而又想到了什么，道：“师兄有心悸之症，不可以多饮。“
  他这师弟自小老成，才是少年就习惯绷着脸不苟言笑，在师弟妹面前颇能唬人，但颢天玄宿见他一脸肃正只觉可爱，惹得唇边笑意又浓了几分，点头说：“好。”
  不过丹阳侯幼时便被送到星宗修习，有如今修为既是天赋异禀，也是克己极严，对酒这乱性之物自然无甚接触，仓促一碗下去只品出辣口滋味，灼得食道发热，落到胃中更似燃烧，令他不禁皱紧了眉。
  “丹阳不要喝这么急，会醉很快。”
  丹阳侯捧着碗看向与他相对而坐的颢天玄宿，明明是平常校服，穿在对方身上就掩不住姿容雅致，笑吟吟的眸中有摇曳火光，火光中燃着自己。
  丹阳侯一时看得怔神，但很快就意识到不妥，仓促移开视线，心跳如擂鼓，暗忖自己莫不是已经醉了，不然不该如此失仪。
  可在倒酒间隙，还是忍不住将自己的师兄看了又看。
  谪仙之姿应是这般。
  颢天玄宿举止端和，宽袖往上挽了三折，饮酒时也从容。丹阳侯也学着他的样子又小口去饮，让辛辣感充斥口腔，渐渐的也能尝出余味的清香悠韵。他心中有事，也含着不想被师兄小瞧的心思，便一碗碗地饮，很快就喝了小半坛下去。
  喝得太急了，没多久被日头经年累月晒出蜜色的皮肤上就被洇出了红，直漫到脖颈下，还有一双耳垂，在光照下如同血珀，又有着死物没有的柔软。
  丹阳侯兀自喝着，虽是清酒但也醉人，没一会儿就觉得头壳晕晕，懵懵抬头后才发现颢天玄宿不知为何在盯着自己看，便惑道:“师兄？”
  颢天玄宿发怔的视线顿归清明，他将丹阳侯放在眼里，垂放的手似要抬起，但最后只是指尖微动，温声问：“这酒味道如何？”
  丹阳侯闻言小声嘟囔了几句，不似好评，话音模糊到连自己都听不懂。颢天玄宿见他已不甚清醒，便稍微倾过身去，将他手边的酒坛挪开。
  “师兄做什么？”丹阳侯见状不满道，“我还没喝完呢。”
  颢天玄宿哄他：“再喝可就醉了，明日早课若被师尊发现要受罚的。”
  丹阳侯睁着一双酒意朦胧的眼，闻言面上显出纠结之色，调动混沌的思绪整理其中的因果关系，半晌才又说：“可是我没醉。”
  他话说得认真，可连语调都似浮在空中般摇晃不稳，人也歪斜着往师兄身上倒。
  颢天玄宿无奈，只好扶着丹阳侯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稍微低下头，就能闻到对方身上尚不浓郁的酒气。这样依了一会儿，肩头的布料也被扑出的热息焐得发烫，皮肉都似被含着酒液的呼吸灼到。
  颢天玄宿这时才抬起手摸了摸丹阳侯严谨束好的墨发，顺着他的话说： “嗯，但是师兄醉了，丹阳送我回去好吗？”
  这话令丹阳侯狐疑，他仰起头仔细去看颢天玄宿的脸，除了那层融融暖光柔和了肤色的苍白外，连晕红都淡薄，眼神清明，完全不见酒后失仪之态。
  阳侯直觉颢天玄宿在诓自己，但心中对师兄到底还是信服依赖的，见他这般说，便跌跌撞撞站起来，颢天玄宿见状连忙起身去扶。
  少年人身形抽长的极快，加之丹阳侯勤学苦练，寒暑不辍，体魄较同龄人更为结实精壮，已堪堪与颢天玄宿等高。此时虽然醉得不轻，倒还记得是自己要看顾师兄回去，自觉承担重任，非要挣扎着去搀颢天玄宿，手忙脚乱间腿脚虚软，踉跄间又扑着师兄重新倒回了石台上。
  “师兄？”丹阳侯将颢天玄宿斜压在台面，腿歪斜地跪在对方腰侧，第一反应是撑身去看对方有没有怎样。
  “不是不让你喝这么多，又犯了心悸该怎么办？”
  丹阳侯一边说一边在颢天玄宿胸口上探摸，力道不知轻重，硌得颢天玄宿肋骨发痛，人又想笑，掺混在一起成了几声急咳，更是令丹阳侯醉中都着慌。
  “我没事的。”颢天玄宿眼中沁笑，握住丹阳侯的手腕，安抚般用指腹磨蹭那片发热的皮肤，“你先起来。”
  但丹阳侯倔劲儿上来，执意要看师兄伤在何处，许是眼前发晕看不清事物，他将脸凑得愈发近，眉间几褶浅壑将张本算俊秀的脸点缀得严肃，吐息中浸着馥郁酒香。
  颢天玄宿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丹阳。”
  他轻唤，丹阳侯含糊应了一声，寻着颢天玄宿的声音又往上看。
  如此，两人之间的距离便更近了。
  颢天玄宿知道自己确实是醉了，不然他不会去抚摸师弟的发顶，和那双红似鸽血的耳垂，引诱他向自己靠近。也不会在对方急促着呼吸向他贴近时，给予鼓励的眼神。
   他安静等待着丹阳侯低下头，始终注视着对方的双眼，相异眸色在对视中交叠，在肌肤相亲之前便完成了一次融合。
   浓金色外嵌着红，中央又沉着缱绻的灰紫，如同宇宙星宿。当唇瓣相叠时，迸发懵懂热烈的爱意，便是星芒中璀璨的火。
  颢天玄宿放缓了呼吸，抬起手臂将丹阳侯护在怀中，轻轻拍抚他紧绷的背脊，稍微仰头，回应对方试探的轻啄。
  少年人连亲吻都是小心青涩的，只会用嘴唇厮磨，爱极了才会探出舌尖浅尝辄止地舔。直到醉意携着困倦涌上，丹阳侯仍执拗地攥着师兄的衣领不肯放手，在闭眼后也尤带不甘，发出不满的哼声。
  颢天玄宿失笑，稍微变换了下姿势，让丹阳侯枕在自己胸口上，这样静待了半晌后才小心支起身，抱着他离开九天银河，步步皆稳，珍而重之。
  从静默黑夜走至晨星晦晦，从料峭春寒行至霜雪覆地。
  从少年轻狂走到白发满头。
  就这样走过漫漫年岁，此生不会有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