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1638611
作者 : 文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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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奥西里斯现在安稳地睡在黑暗的冥界了,他身上还有肉体拼合的痕迹,双手交叉在胸前,眼鼻被遮盖着,没有一丝气息,他的妻子伊西斯跪在他身边掩面哭泣,她刚刚用魔法使他复活了很短的时间,只够他重新睁开眼睛柔和地看了她一眼,就重新睡去了。她痛苦地想,为什么我四处奔走,还是缺少了那么一块躯体呢,她哭得那么伤心,眼泪流经处,茸茸的春草悄悄地冒出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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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来说,我在读取蛇毒的过程中碰到了让我措手不及的新情况。
因为得到了小花那边人脉的技术支持,我将之前采集的大批量蛇毒按采集状况和采集地点编号,分类送过去进行费洛蒙提纯工作,这能够减轻蛇毒对我鼻子的破坏,只是提纯需要一个比较长的时间,全送去我这两个月就浪费了,所以我把编号排前的一批蛇毒留了下来,前几天第一批蛇费洛蒙到了我手里,刚好到今天前面的蛇毒用完了,就接着这个用。
今天的宝石山,鸟声啾啾,薄薄的太阳晒得人全身发软,我爬上躺椅给自己盖好毛毯时,还盯着毛毯上摇曳的草藤影子发愣了好一会儿。装着费洛蒙的容器在阳光照射下呈金棕色,里面的液体很少,堪堪没过一层底。这是稀释液,去了神经毒素,理论上没有那么刺激才对——我仰头把里面的液体滴在鼻腔里,等待反应。
我没有想到,这东西起效这么快。液体微凉,滴下的瞬间麻木的感觉迅速扩散到整个前颅,脑浆似乎在摇晃,和可乐一样冒出细密的气泡,炸得我的耳朵很不舒服,整个世界似乎缩小又变大,拧得扭曲又不真实。
我敢断言这不是蛇的视角,纯粹是我自己脑子发昏。我想抓着躺椅扶手稳住一会,手臂抬不起来,爪子勉强在毛毯上刨了两下。其实这时候最剧烈的颠簸差不多已经过去了,混乱状态平息了些。我贴在椅面上,像一条刚被拉出冬眠期的蛇一样脑袋发懵:这算是提纯失败了?费洛蒙失活?还是说毒素才是那个最重要的东西?狗日的,科学发展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我咬着牙去摸筐子里的碳酸饮料准备喝两口,目光一偏,看到了半个人影。半个熟悉的人影,不会错,是他。
妈的。
脑袋和心脏一起疼起来,此刻我几乎想要相信自己是清醒的,即使意味着这批费洛蒙试剂都失效了也可以,我看到的确实就是真的。闷油瓶确实就在那里,他——
躺椅被我翻倒下去。
地上是凉的,我看见他站在不远处,头上支起的一缕头发似乎尖颤了两下,带着活泼泼的生气,而我僵在原地。空气里含着桂花和水的味道,是外面下雨了吗?我扭过头,吴山居的场景直立着包围住我,门外西湖层波微微。闷油瓶手里拿着一份拓本,他转过身来,向我走近一步,又走近一步,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来着?场景熟悉得让人心惊,我一边阻止自己去想,一边脑子又忍不住跑了起来,这就像有两个人在老式放映机上拉胶片拔河,影像磕磕绊绊还带着奇怪的闪回。
后来我分析过,如果此时我确实还有理智的话,应该在和自己那被信息素激发了的脑子拉锯。这种精制过后的蛇费洛蒙使用时,居然还分了类似前调中调后调的效果。在前调时间里,我会进入完全调取我的记忆而非蛇的感官制造的幻觉中,这种幻觉是有意识幻觉,甚至你的理性思维还会引领幻觉发展,浪得天南海北天马行空。
简单说,就是我玩我自己。
要想避免这个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别想。
可要把一个半失控的脑子逼停,我做不到,我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卡在原地许久,最后还是随着内心想法的倾斜,画面开始流动,他说出了那句我不想听第二遍的话。
更可怕的是,现在我通过幻觉才想起来,当初我傻呵呵的,一点也没有闷油瓶要离开的危机感,视线一直在他的五官和那撮头发尖之间游荡,觉得很新奇。现在想起来气的想敲自己脑壳,卧槽吴邪你是真的傻逼啊!
按照回忆,接下来应该是我从发懵中清醒过来,拽住他去楼外楼吃践行饭。我的手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臂,他看着我。这个人的眼睛很深,有一种让人不由自主的魔力,在幻觉中更为如此,我看了他很久,久到抓着他的手指开始发僵,他也没有抽回手去。
幻境的发展已经开始偏离正确的回忆,我心里模糊地明白,却不想纠正过来。
外面响起了细微的沙沙声,我转过头去看,窗外浓云低垂,是下雨了。雨天留客,我心里小小的雀跃起来,突然感觉手上一空,闷油瓶不见了。随即,整个吴山居也融化在雨中,新的幻境从雨幕中生长出来,蛇的视觉取代了我的视觉,黑暗,扭曲,模糊。
无边的寒冷。
我醒来的时候紧紧地拽着毛毯的一边,而毛毯把我下半身卷成了一个茧,整个人非常凄惨地扑在地上,像是睡相不好的大马猴。外面天色不算晚,也许是因为这管费洛蒙里的有效信息太少,也许是因为去掉了毒素缩短了身体机能修复时间,我苏醒的时间比之前要早了许多。鼻子也没有再流血,总之是件喜事。
第一次试用后,我缩在毛毯里把这次使用感受写了一下,我的手有些发抖,写得潦潦草草,把蛇毒幻境前的记忆回溯标了个重点,写了几个机制猜想,全部打上问号,然后扔在一边。这时候我发现自己还是觉得冷,仿佛还留在蛇毒幻境中,又过了半个小时,身体上的不适才消退下去。
我离开了小变电站。下山时,闷油瓶的眼睛和翘起的头发尖一直在我脑子里打转,鲜活地像只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