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无聊。

      晨光倾落于翻开的史书书页上,案前的人似乎是注意到了,起身把另一半遮蔽身影的窗帘拉开。阳光毫不客气地霸占了整个书桌,也落得那青白色的人一身暖意。

      清闲的,毫无波澜的一天又开始了。

      今天是流浪者易感期结束的第一天,辛凉柔婉的湖光铃兰香仍弥漫在整个屋子里。推开窗让香味散出去,短暂而忙碌的易感期假期也在此时告罄。

      他整理好笔记和资料,放入包中,戴上莲花斗笠,拉开门狠狠吸了一口伴着泥土芬芳与帕蒂沙兰清香的新鲜空气。

      啊,真是美好到令人愉悦的晴天。

      还是清晨,宝商街的小贩才刚刚摆起货摊。没有人声嘈杂的宁静让他忍不住放松下来。难得的好心情让他宠幸了一下最早开张的零食铺,买了不少枣椰蜜糖准备过会路过净善宫的时候带给纳西妲。

      过会顺便把论文和整理的资料也一并交给她吧。将糖打包好放入提包中,流浪者又开始了他的晨间散步。

      “你来得正好,”纳西妲在流浪者敲门进入房间时恰好挂断了虚空通讯,“我刚要去找你。”

      流浪者从包里拿出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嗯?什么事情能重要到让您亲自通知我?”

      “化城郭出现了和你相貌一模一样的人,空说是被抹除的「散兵」,我需要你去确认一下。”

      流浪者皱了皱眉,显然是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不过看纳西妲的样子不像是在说玩笑话,他点点头,应了下来。

      “对了,把这个也带过去,”纳西妲拿出新型的虚空终端递给流浪者看,“不管他的身份如何,对可疑的外来者我们都应该保持警惕。”

      更何况旅行者说是“过去的「散兵」”……流浪者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有什么情况的话就用虚空联系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走不开……”

      “明白了。”

      道成林,化城郭。

      “……几个很像卷心菜的小家伙把我和师父引到山洞的……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重伤昏迷的状态了……”

      流浪者一进门就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柯莱大概是被她所说的景象吓到了,说话都不太利索。她一眼就看见出现在门口的流浪者,转过话头对他道了声早。其他人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来,他有些不自在的抱臂环胸。

      空气中的铁锈味不可忽视,有些腥甜的味道刺激着易感期刚刚结束的人偶。他揉了揉开始肿胀发痛的腺体,往窗户边靠去。

      是Omega的信息素。

      “你怎么才来,我们等了你好久了!”派蒙在空中跺着脚,戴着口罩发出的闷声里满是不满。

      “先把口罩戴上,”提纳里递给流浪者了一个未开封的隔离口罩,“这个Omega的信息素有些失控。”

      “真的和阿帽先生长得一模一样呢……”柯莱看了看床上的人,又看了看流浪者,小声感慨道。

      感知非凡的人偶自然是察觉到了柯莱的反应，走上前去。如她所言,床上沉睡的人的确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他穿着执行官服, 身上伤痕累累但已经被处理过了。

      过去的我吗……不,还可能是她的其他造物吧?

      流浪者不信邪地摘下口罩,凑到那人颈边闻了闻。除了他身上伤口的血腥味以外,另一种和血液很相近的腥甜直冲流浪者的意识。他迅速把口罩戴起来,退了一步。

      Omega,因为在深渊待久了以后而染上的特殊铁锈味的信息素……尽管觉得太过离谱抽象,流浪者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未被改造成Alpha登神的散兵。

      “是他。”流浪者转头给了空一个眼神。

      空意会,让其他人先出去了。

      “会不会是影的其他造物呢?毕竟当时做了流浪者不止一个人偶吧……”派蒙又离床远了一些。散兵外泄的信息素太多让她有点不适。

      “不会。”流浪者和空异口同声答道,两人对视了一眼,再次统一了结论。

      “可是他是Alpha啊!”派蒙指了指流浪者,“如果你们说他是他的过去,那他也应该是Alpha才对!”

      “我们来须弥之前见到的散兵,的确是Omega,”空摸了摸派蒙的头,“只是你不记得了。”

       “那信息素呢?流浪者是花香的吧……”

       “人偶生来信息素就是无味的,在深渊里待久了就染成与血液相近的铁锈味了,“流浪者摊手,难得有耐心解释，“就像是一张白纸，被杀生流出的血染红了一样。”

      “至于我现在的信息素……是在删除自己后被世界树重新判定成这样的……”

      “唔……这里是哪?”没清醒还有些黏糊的声音打断了三人的对话。

      “醒了?”流浪者坐到床边看着还迷糊的人偶。这里的信息素浓度不低,派蒙的脸已经被熏的红扑扑的了,空怕她出事,也把她赶出去了。

      “须弥。你受伤了,别乱动,”空也坐到了床边,按住挣扎着想起身的散兵。

      “你又是谁………别碰我!”感受到触碰的散兵直接炸了毛,恶狠狠地瞪了空一眼放出雷元素电了一下他压在自己肩上的手,又迅速卷起被子一个翻身将自己严严实实包裹起来,只将一个头发有些杂乱的脑袋留给他们。

      “看来他还不认识你呢,大名鼎鼎的旅行者。”流浪者向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的空挑了挑眉,调侃了一句。

      闹完一通后,三人才能够坐下来好好推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出任务一不小心被兽境猎犬打成重伤又被紊乱地脉传送到未来……”空简单概括了一下,若有所思。

      “看来是这样了,”流浪者盯着散兵看了一会,“除此以外应该没有别的解释……但我什么时候出任务这么不小心了?”

      “哈……队伍里有人易感期没报备,混淆了我们的感观,”散兵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不知道那人去哪里鬼混提前发情了……”

      流浪者又好好回忆了一下,但他的确没有被诱导发情过的印象:“看来是地脉异常改变了些历史进程……罢了,先带着他去找小吉祥草王吧。”

      “我的建议是先带病人去健康之家检查一下,”提纳里拿着一支应急用的注射型抑制剂拉开小屋的叶帘,“腺体还没发育好就被诱导发情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更何况他受的伤不轻,之前只是应急处理了一下,还需要进一步治疗。” 还没等散兵思考完他手上拿的是什么,抑制剂的针头便先一步扎进了他的手臂。打完抑制剂后,房间里的铁绣味明显淡了不少——流浪者和提纳里都不用戴隔离口罩了。

      “空——你们好了没——”派蒙在门口往里面喊,“我饿了——”

      “那就先去健康之家吧。”空眼神征求了一下流浪者的意见,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思考了一下,“那就麻烦国崩带散兵走了。”

      “哈,为什么是我?”流浪者的视线从沉思的散兵身上猛得转向空。

      “因为你会飞啊。”

      “……”

      “空——”派蒙从门外探进了一个脑袋,“好了没啊——好饿——”

      “我先带派蒙去买点吃的,晚点在健康之家见。”

      屋子里归于一片寂静。

      “人都走了,现在你有空跟我讲讲关于你……”

      “先去健康之家,”流浪者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这些事以后有的是时间说。”

      “你是Alpha?”房间里就剩下两个人散兵才敢确定空气中淡淡的花香味信息素是来自面前这个未来的自己,“孤A寡O共处一室……他们也不怕出问题,心真大。”

      “你连自己都信不过?”流浪者手臂环胸。

      “谁知道我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散兵轻哼一声。

      能从Omega变成Alpha……他还真是有点本事。

      “我们怎么过去?”

      “飞过去。”

      “飞?”

      流浪者将散兵从被子里剥出来,直接拦腰抱起。

      “等等……我自己能走!”

      不等散兵反应过来,流浪者便带着人直接起飞。第一次的飞行让他很不适应,他手紧紧抓着流浪者的衣服,直到平稳才放松了些。

      湖光铃兰的花香在风的推力下不断钻进散兵的鼻腔。他最先是全身紧绷,担心自己会因为吸入过多Alpha信息素被诱导发情,不过渐渐地,流入体内的花香就浇灭了全身的热意,甚至连他有些烦躁的心情都平静了不少。

      真是神奇……散兵有些好奇地狠狠吸了两口气,然后不幸被呛到。

      “没呼吸过?”流浪者将一切尽收眼底,忍着笑意,“你还是我见过第一 个被空气呛到的人。”

      “咳……咳……那可真不幸……你第一次见的人竟是你自己……”

      两人一路上吵吵闹闹,但一进健康之家看急诊便都安静下来。

      “需要留院观察,”坐诊医师签了张单子递给他们,“先把病人送去病房吧。”

      健康之家里人来人往,流浪者抱着散兵穿梭于人潮中。时不时有人侧目,也有认出了流浪者的学者,但都因为两人脸上过于严肃的表情都飞快地,将好奇的视线收回。

      沉默。

      两人间气氛冷的都可以给流浪者增加暴击伤害了。

      “腺体手术在这里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做的,斯卡拉姆齐,”流浪者坐在床边盯着他,脸上的严肃不减,“这本就是违反正常伦理道德的。”

      “我知道,”散兵有些绷不住了,脸上浮现出烦躁,“那要是我又有雨露期了怎么办?”

      “就像其他的Omega那样度过,”流浪者也感到有些头疼,”用抑制剂,在家隔离……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在那个时间里我不需要这些知识,不是吗?”散兵摊了摊手,“有多托雷……”

      见流浪者一听到那个名字就黑了脸,散兵立刻止住了话头。

      “我们来了,”两人间微妙的沉默终于被一道颇有活力的女声打破,如白色飘浮灵般的派蒙飞到了床边,“散兵怎么样?”

      “如果是正常人的话,现在应该已经躺进重症病房了。”

      散兵偏了偏头,想回避众人打量的目光。

      “腺体曾多次损伤严重?”提纳里拿着他的检查报告眉头紧锁,“现在还能再次生长……”

      “他体质特殊……”空赶忙过来解释,“他以前被人当过实验品……所以现在这种情况应该见怪不怪吧?”

      实验品……靠在床头摆弄床头柜上飘着花香、十分新鲜的帕蒂沙兰的散兵想起了在博士手术台上的那些时光,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也是。”提纳里接受了这一说辞。接触过柯莱后他到是对这些有了些了解,根据身体数值的确能看出些不寻常。

      “那后面他该怎么办?”虽然不那么喜欢他,但派蒙也关心起来。

      “很简单,就像养病那样好好保养就行,”提纳里见散兵因太过强的阳光而眯起了眼睛,伸手拉上了些窗帘,“当然,如果能有契合度高的Alpha陪着就更好了。”

      整个病房都安静了一瞬,几个人都把目光投向流浪者。

      “嗯?怎么又看我?”流浪者双臂环胸,看了一眼没再被阳光刺眼、又开始摆弄床头花的散兵,“你们怎么就确信我和他契合度很高?”

      “测一下就知道了。”

      “师……师傅,检查报告……”

      “发生了什么事吗柯莱,怎么……”提纳里接过单子,瞟了一眼,震惊地被迫咽下了后半句话,和柯莱一样愣在原地。

      “让我看看!”派蒙也飞过去看,嘴张大得能含下一整个日落果。

      空也凑过去看,眼睛瞬间瞪得像瑶瑶头上的两个铃铛一样又大又 圆:“100%.…”

      “嗯?”流浪者和散兵看着那群表情各异但尽显震惊的众人,发出了一声疑惑。

      “你们契合度100%……”空整理了一下脸上失控的表情,重复了一遍。

      散兵听到了这么离谱的数字轻蹙眉头:“契合度是……”

      “再测一次,”还没等散兵问完流浪者便先一步出声将他的声音盖了过去，“这么离谱的数值也有参考价值?确定不是机器故障?”

      如果是同一个人的话,契合度100%也算是意料之内吧……冷静下来的空思索了一下。不过他也同意了流浪者再测一次的提议。

      “……!”这是提纳里师徒和派蒙的再次震惊。

      “。”这是空的意料之中。

      “……”这是流浪者的沉默。

      “?”这是散兵对他们这一系列不在他认知范围内的操作和现在他们这些反应的疑惑。

      “我先通知一下纳西妲。”空唤出虚空终端,给纳西妲发了个短信。

      “那又是什么?”散兵盯着空头上的绿色饰品发问。

      “虚空终端，”流浪者终于想起了什么,将纳西妲交给他的终端给散兵,“小吉祥草王建立的信息网络……之前发生了些事,现在仅用于交流通迅。”

      虚空?愚人众资料不是说那是大慈树王用神之心维系的知识库吗……散兵并没有再想下去,戴在耳侧。

      甚至眼前的这个“我”都变成了Alpha……看来“未来”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变故……

      没一会,空就得到了回应。他稍稍愣了一下,随即将病房门号发了过去。

      “纳西妲说,她一会亲自来走一趟。”

      “?!”

      须弥的神明居然是个小孩子……散兵看着一旁笑眯眯的纳西妲与流浪者和空边聊天寒喧边了解具体情况,内心情绪复杂。

      有些事情直接来问我不会更方便吗?

      散兵原是想通过“轻松的打招呼与聊天”来摸纳西妲的底细,估测一下这位幼小神明的实力。但是现在他们聊得都忽略他了,而贸然打断他们无疑是直接暴露自己参与聊天的意图……

      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散兵有些郁闷,纤细的手指不断捻搓着被单。

      “想一起聊天吗?”纳西妲适时开口打消了散兵的无聊和郁闷,“正好有些事情的讨论需要你参与。”

      “第二性别为Alpha是登上神位成为神明的必要条件,被改造成Alpha也不是什么令人匪夷索思的事情吧?”

      “那你这信息素又是怎么回事?”

      “……被世界树重置了。”

      太阳已经爬上了树梢,几人还围坐在散兵的病床边热火朝天的聊着——其实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几人给教兵说关于流浪者的那些过去,以此来,满足散兵对“未来” 的好奇心。

      但散兵对他们的话将信将疑——刚认识我就让我知道这么多……不是对我有所图就是想给我下套吧?

      更何况……他瞟了一眼端坐着听纳西妲讲话的流浪者,这个“我”又是投靠神明又是在世界树删除了“我”这个过去的存在……

      这不是对自己(我)的背叛吗?

      在那一瞬间,深深的厌恶自心底涌上,飘在流浪者身上的那一缕湖花铃兰的花香浓烈刺鼻,恶心得让他想吐。

      而他也因此更加防备这里的所有人,说得每一句话都小心谨慎得不像话。 散兵带起的紧张氛围让派蒙都感到不适,她快速结束了这个交换情报的话题,将聊天内容转移到他和流浪者两人身上。

      “你和国崩契合度100%欸,是注定要在一起的吧?”派蒙被刚刚的氛围吓得往空身边靠了靠。

      “契合度只是适合结为伴侣,并不一定要在一起。”空对刚刚散兵的态度若有所思。

      仁慈的神明倾听了散兵的心声,不由的对他生出了些无奈与心疼:“每个人都有自行选择伴侣的权利,契合度只是一个客观的参考值。如果两个人真心相爱,哪怕是契合度很低,他们也会在一起的哦。”

      派蒙沉默着挠了挠下巴,似在理解纳西妲的一席话。两个没有心也不懂爱的人偶一言不发,各怀心事。

      他讨厌Alpha。

      流浪者太清楚散兵了——曾经自己作为Omega的时候就对Alpha厌恶至极,现在的散兵也是如此。说不定他还在怨恨自己成为了Alpha。和他结为伴侣毫无疑问是天方夜谭。

      散兵也的确如流浪者所料,在没有重要内容的闲聊中心不在焉,纳西妲的耳边全是属于他对流浪者不满,嫉妒甚至到恨的话语。他埋怨流浪者没有早些开始造神计划,没能结束自己几百年来的Omega生活。

      可是……

      “想要快点好起来的话,最好还是和阿帽先生住在一起哦。”纳西妲用草元素在散兵面前编织了两个手牵手的绿色小人,“他会好好照顾你的。”

      “都说了不要再叫那个名字……”流浪者在一旁嘟囔了一声。

      不信神明的他应该不会答应吧。流浪者的眼神不断瞟向散兵,时时关注着自认为已经看透了的Omega。

      “行。”散兵点头应下。

      “?”超出自己预料的发展让流浪者措不及防。他愣了一下,看了看散兵,又看了看纳西妲,一时说不出话

      “他们两个……一个是Alpha一个是Omega,让他们住在一起真的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吗?!”派蒙提出了一个让人不得不担心的问题。

      空思索片刻,转头和流浪者的视线对上,他眼底的清明让空放下心来:“国崩不会的。”

      “既然空都这么说了,我觉得这就没什么问题。”提纳里表示支持,“我也相信阿帽先生不会对这样一位病人下手。”

      “那阿帽呢?”纳西妲将笑脸转向流浪者。他已无力反驳众人被她带偏的称呼,只想着后面该怎么和散兵相处……

      “都这么说了,我自然没有异议。”

      以及补偿这个饱受折磨的“过去”。

      皮外伤痛对于人偶之躯不值一提。散兵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后便能下地走路。身上有些破烂衣服实在是穿得难受,他脱下繁琐的执行官服,将不知什么时候被放在床头叠好的毯子裹在身上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屋子里明显被处理过了,Alpha信息素比他刚来时淡了不少。散兵踮着脚去浴室好好冲洗了一番后才觉得身体舒服了不少。流浪者单独给他准备了一套洗漱用品,深紫色的,能和本人的明显区分开来。用还带着肥皂香味的新的毛巾擦干身体后,准备离开浴室的散兵突然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他没有换洗衣服!

      正当他拉开门准备一口气冲回房间换上原来的衣服时,余光瞟见浴室干区的置物架上放着干净的睡袍和贴身衣物。散兵又把门关上,走过去。无故放在这的衣服显然是为他准备的,甚至还贴心地留了字条:“洗完澡后光穿这套。”

      该说不愧是自己吗,连行为都被预判了……散兵整理着合身的衣服,在心里不由地感慨。

      衣服上带着一丝湖光铃兰的花香,在正常情况下并不令人讨厌。他嗅了几下才将其染上自己的味道。

      屋子里静悄悄的——散兵轻手轻脚地走了好一会才发现流浪者并不在家。

      一开始散兵还以为他是嫌照顾自己麻烦才借“去教令院听课”的借口跑路了,直到他发现他做的每件事所需要用到的物品都贴上了字条,他才相信了那张 “这两天事务繁忙,回来晚,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发虚空或在茶几上留字条我会看”的字条内容。

      散兵看着贴在茶罐上的详细的泡茶方法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他真当我什么都不会做了?!

      散兵有些愤愤地将写着清秀字体的条子撕下来,和自己之前收集的字条们放在一起,还好流浪者置备的茶符合他的喜好,执行官大人的不满才没有特别发作。

      等晚上流浪者回到家,散兵已经熟悉完环境回次卧休息了。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流浪者也有些不适应,用自己的信息素将其覆盖才安心地去泡茶。

      随后流浪者就在茶几上的纸条上看到了散兵来到这里后与他的第一次交流:

      “我智商没问题。”

      抛开散兵对流浪者过去行为的那些纠结,两人相处得还算融洽,有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安详。

      “能不能把你的信息素收回去?”窝在沙发里看历史文献的散兵微微皱眉,将目光投向一旁翘着腿折腾论文的流浪者身上。湖光铃兰的清香总是分散他的注意力, 后颈未发育完全的腺体也有些发痒。

      “只是在回敬你罢了。”流浪者有些烦躁,换了个腿翘着。散兵未长好的腺体外溢着不浓的铁锈味。有些腥甜的味道让他一个身体功能完好健全的Alpha心里发痒,像有幼猫挥着小爪子在胸膛里挠一样。

      散兵对自己信息素外泄的事浑然不知,他瞪了流浪者一眼,继续努力将注意力全部放 到书上。

      “更何况你需要我的信息素催熟腺体,我不放些信息素,你就失去了住在这里的意义。”流浪者自顾自地说着。

      散兵把书合上了。流浪者知道刚刚的那一席话他听到了,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让散兵吃瘪令他有些暗爽。

      真是服了……散兵屈于事实,心里有些悠屈地抱着书躲回房间。

      反正每天接触他的信息素促进腺体发育就够了,其他时间还是躲着点他吧。

  就算是在最适宜的环境里,散兵的腺体还是发育缓慢——甚至流浪者又一次易感期了都没长好。

      处理过但仍然浓郁的花香填满了屋子里角角落落。本来就因契合度高而对这信息素敏感的散兵在待了两天后实在是被颈后的瘙痒疼痛折磨得受不了了,敲开了流浪者的房门。

      “现在这样的情况总能让我出去透透气吧?”这段时间一直被禁足的散兵有些没好气。

      “我还以为你会在更早来找我。”流浪者从书堆里抬起头,有些倦态,“小吉祥草王派了人带你参观教令院,行程也都按排好了。”

      “监视我?”一直被人盯着的感觉让散兵感到十分不自在。

      “保护你的安全,”流浪者又埋头折腾起他的论文,“随行的都是Beta,对你没什么影响。”

      “哦。”散兵带上门准备离开,但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退回来又开了条小缝, “易感期就好好休息,别再折腾你那破论文了。”

      “哦?散兵大人这是在关心我?”

      “对房东以及特殊时期脆弱Alpha应有的关心罢了,”散兵听他叫自己这个称呼不免感到一阵恶寒,”愚人众会给予此时期的Alpha慰问和福利,我想你是知道的。”

      而Beta则没有,甚至薪水都比同级的Alpha少——这个因性别而产生阶级分化的社会本就是不公平的。散兵腹诽着。

      “自然……所以你要给我慰问和福利?”

      “你又不是愚人众的在编人员。”原本想着简单关心一下他的散兵瞬间没了心情,没好气地关上门走了。

      “智慧宫是须弥及至全提瓦特最大收录最全的图书馆……”

      曾经来须弥仅是为了赶任务的散兵只在其郊野短暂地停留过,与须弥外交也轮不上他。现在专门来参观教令院他倒是对这里起了兴趣,东张西望。

      “跟紧点,学者们下课了。”

      人潮来来往往,统一的制服险些让散兵和带他参观的学者走散——其实已经跟丢了几次了,不过散兵服饰的确显眼,只要那人一转头便能看到他有些浮夸的帽子,并把他从人群中带出来。

      “想进去看看吗?”见散兵盯着生物实验室，那位学者拿出了藏在一旁盆栽里的钥匙打开了门,“只要不乱动里面的器材药品就行。”

      生物实验室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大部分器材药品他在博士的实验室里都有见过,凭借人偶超强的记忆力甚至一些珍贵的药品他能叫上名来。是一台机械吸引了他,似乎是某种提取器,里面的肉块已经因为过度实验而萎缩得不成形状。

      “这是信息素提取器,提取成功的话能制成浓缩信息素,是很宝贵的资源。”

      “看来这是失败产物呢。”

      “是,我们没法从死人的腺体里提取出……也就是说这个实验只能在活物身上进行——但风险评估显示可能对实验体产生不可挽回的损伤,所以这个研究的进度一直停滞不前。”

      “用于医疗方面的?”

      “没错,不过技术不成熟,并没有广泛应用……”

      在至冬没见过……有意思的东西。散兵端详着机械,好奇心渐起。

      “先生对些很感兴趣吗?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生论派?我和提纳里前辈有些人缘关系,可以让他给您写推荐信……”

      “不必了。”散兵移开了视线。拉人入派失败,学者心里有些失落,尽管如此,学者还是兢兢业业地给他介绍了几个他想了解的仪器,见有人要来上课才招呼散兵出去。

      “有人要来上课了,走吧。”

      余光瞟见了一抹寒光,跟在人身后的散兵停下了脚步,顺手把不知谁人落在角落的银色小刀拿起。

      腺体手术刀?怎么会被遗落在这里……

      这个东西散兵再熟悉不过了——和它打了一百多年的交道了,定期使用让他看见这小刀就感觉颈后隐隐作痛。

      不过这东西也是真的好用,抑制雨露期效果立竿见影。

      拿着吧,以后说不定会有用……散兵将其收入囊中,和学者继续参观其他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