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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凪】予你以月

作者 : 木木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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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偶像梦幻祭 日日树涉 , 乱凪砂

标签 涉凪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月色乌托邦

102 3 2023-6-4 23:40
*不纯爱不要钱(?)约1w字,请注意阅读时间
*灵感来源雪山涉,是牧民×月神,有很多bug,别较真
*别骂文盲,ooc预警,别骂我
*感谢你的阅读,感到不适请立即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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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此文,纪念我曾经存在于此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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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的大地,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掩盖。
仿佛要将一切毁灭殆尽一般,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冰粒似的雪花铺天盖地的朝人狂奔而来。视野中几乎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该去往何方。
日日树涉托了一下怀里的猎枪,冰凉的枪身正在贪婪地吸收他身上仅存的那么点温度,右腿上的伤口似乎裂开了,往外渗了不少血。只不过他现在根本顾不上这些——或者说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考虑除了在雪原之中迷路以外的问题——从村子里逃出来已经快一天了,一开始还不断有枪声在身后响起,后来暴风雪席卷大地,不仅见不到半个人影,连雪原上时不时出没的野兽也无迹可寻。
这片雪原太冷了,群山连绵不断,像极了一座牢笼,外头的人不愿进来,里头的人不敢出去。于是人们便世世代代与雪为伴,信仰着异形的神明。
日日树涉哀叹着呼出一口气,他的运气实在是糟透了,不仅腿上挨了一枪,而且还恰巧碰上了暴风雪——风雪加以疼痛夺去了他的方向感,以至于他现在还没能走出这片雪原,几近麻木地迷失在群山之间。
本来他有更加缜密的计划,他该有一头牛,他会骑着或牵着它离开这里,从此天地便没了束缚,山高海阔,任凭他自由。
日日树涉到底还是心太软了,没有选择放一把火烧死所有人,反倒让自己受了伤,恰又碰上暴风雪,一时间竟让他无计可施。
或许他真的就要命丧于此了,在几乎失去正常体温的情况下暴露在风雪之中,这样的行为简直是…可谓愚蠢。在这片大地生活了这么多年,日日树涉太清楚自己的处境了。想到这里,他不禁哀叹起自己令人唏嘘的命运,无情的神明将他一次又一次地置于孤立无援的境地,把他丢弃在终年积雪的群山之间,四下皆是无趣之人,只有被列为禁忌的外来之物才能勾起他叛逆心似的兴趣。
可是村子里面的人害怕他,指责他,即便是勉强称得上玩伴的同龄人,也只是对不可理解之物的敬畏和好奇罢了。
尘世间的种种寂寞,他却在这远离世俗之地尝了个遍。
此刻连这份苦涩的心情也被消磨殆尽了,只听见衣领上挂着的祈福用的铃铛一下一下前后摇动着,清脆的小小铃声淹没在风雪之中。
叮当、叮当……
铃铛声缓缓地,缓缓地慢了下来,在恶劣天气下超负荷的身体一点一点沉淀、散落、淹没在雪中。他仍固执地朝着记忆中记载的方向迈着脚步,尽管已经几乎辨认不出方向,他还是固执地前进、前进、一路向北。
电石火光之间,即便是这种情况下,他也从风声中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沉闷的,危险的响动从身后传来。还没等到他回过头,铺天盖地的雪便朝他扑来,突如其来的推力让他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不堪一击地倒下,随着雪流滚倒在地。
混乱之际,系着铃铛的红绳啪嗒一下,断了。
果然连神明都不愿意帮助我呢,他自嘲地想。

-

就像一场凄惨的梦。
历经浩劫之人精疲力尽,梦醒时分精神恍惚。

-

有声音。
像是从遥不可及的天外传来的微弱的响动。
日日树涉愣住了,就算人死后最后消失的是听觉,但为什么他却还能感受到周围空气的流动?
等等,空气?
他试着感受了一下——空气是温暖的,是那种干柴烧起来的火堆散发的阵阵热风,但要是更仔细一些的话,还有些许微弱的,属于雪原的冷风拂过皮肤,像针一样细细密密地扎着他的神经,久未运转的大脑受到了刺激,一下子惊醒过来。
这里大概是一个山洞,日日树涉适应了一下光线后环顾了一下,但是并没有看见洞口,唯一和出口有关联的只有一扇虚掩着的木门,上面的纹样,包括洞中的陈设装饰都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像是在书上看到的……
但他还不敢妄下定论,见四下无人,他便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盖在身上的毛毯顺着它的动作滑落——不像是村里人或者是雪原上的人会使用的布料——他松了一口气,至少这里应该与村子关系不大,想到这里,他又很快兴奋了起来,难道说这会是外面的世界吗?是什么人救了他?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决定一探究竟。

除了受伤的腿之外,身上并无太大不适,他站起来打开门,顺着面前的窄道往下走。
石壁上挂着火把,细细看的话,上面隐约能看出来有一些斑驳的彩绘痕迹,他凑近上下打量了一下,大致确定了这里是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留下的遗址,并没有走出雪原,而且大约是相当古老的那一支。村子里对曾经和他们一样生活在这片雪原上的人们同样保持着面对外来者的排斥态度,他也只是在禁书中略知一二,不过这些被称作拉努那的人们因为他们信仰的神而格外好认。在大部分神明有着类似野兽外形的这片雪原上,唯独他们信仰着人形的神,因此他们的图腾壁画上都会出现人的身影,而非异形的野兽。
但是为何他会被带到这里?而这里又是谁在生活?按照记载,拉努那人应该早就灭绝了才是。

一阵混杂着雪花的疾风向他吹来,带着独属于这片雪原的气息。路已至尽头,他在风中勉强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这是一座露天的祭坛。
大片大片的雪覆盖了用石头砌成的建筑,正中央的神像上积着雪,月光照耀下,身着长袍的神像闭着眼睛,手中托着象征时间流逝的滴漏,神情肃穆。而在神像的底下站着一个人,留着一头同神像如出一辙的雪色长发,这么冷的大雪中,他却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长袍,雪在他肩上积成一小堆,顺着松松垮垮的衣袖滑落。隐约能看出是一个高挑的男人,但却有着普通雪原之民绝不可能有的光洁的皮肤。
大约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那人缓缓地转过身,平静地与他对视。
在被那双波澜不惊的橙金色眼睛注视时,日日树涉甚至感觉时间都停滞了一瞬间,那一瞬间,全世界都被吸入那两片黄昏一般的海,所有的一切都被浸泡在停滞的,流转的时间中,冰凉而温热。
眼睛的主人率先开了口打破了停滞的时间:“…成功了啊,”那声音柔和而不亲近,和他的眼睛很像,“…嗯…原来你的眼睛是紫色的啊。”
“你不是人类吧。”日日树涉直截了当地问道。
“…这种时候应该做个自我介绍是吗?”对方像自言自语般呢喃着,随后他迟疑着行了一礼,“……初次见面,用你们习惯的说法的话,我是守护此地的神,拉努那人创造的月神。”
日日树涉没有回答,有些警惕地盯着他。
“…或许你想知道我仿照你们人类取的名字?”见他没有反应,月神歪了歪头,自顾自地说道,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日日树涉只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原来如此,”月神点了点头,“我叫乱凪砂。”
话音刚落,他却突然感受到身体不正常地一凉,抬头一看发现雪已经停了,残月从云中缓缓步出。
日日树涉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他越显急促的声音打断了:“…你应该有很多问题要问吧,不过我们还是先回去比较好。”
名为乱凪砂的神明抬起头望向风雪散去后天空中的月牙,悠悠道:“…因为你可能过会会觉得有点冷。”

-

“…首先,我很抱歉。”乱凪砂给他倒了一杯热水,“以我现在的能力,已经没办法复活一个死人了…而且,我擅自留下你……”
“等一下。”
日日树涉震惊地低头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乱凪砂点点头,继续说道:“…我擅自留下了你的灵魂,将它暂时存放在你的身体里,但是应该剩不了多少时间了…对不起。”
日日树涉望向那双真挚的眼睛,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如果你不满意这样的结果的话,”乱凪砂见他不说话,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也可以现在解除术式,亲自送你下去。”
山洞中央的火堆熊熊燃烧着,橙红色的火苗跳动着,把神明的脸庞也映出了一分暖色,却透露着强烈的不真实感。
“…你这个人说话真恐怖啊。”日日树涉无奈地耸了耸肩。
“…是吗?其他人都说我说的话很难懂,我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评价。”乱凪砂突然将视线直直地投向他,盯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说,“…不过你也是第一个没有对我产生“难以置信”,“害怕”之类情绪的人类呢。”
日日树涉有一瞬间又突然感受到了之前体验过的奇怪感觉,不过也和上次那样,片刻后便恢复了正常。
他心里有所猜测,但并没有追究:“我很荣幸,不过你刚刚说其他人?你为什么要试着复活死去的人?”
“…并不是这样,我从来没有想过复活别人,”乱凪砂走到洞壁边,从上面取下来一只被挂起来的静止的滴漏,“…如你所见,我是靠信仰汲取力量的那类神,而这千百年来,失去信徒的我就连积攒下来的信仰也快消耗殆尽了…届时我便会消失在这颗星球上,就像从未存在过。
“…不过我还有尚未完成之事,因此,”乱凪砂用手掌托住那个滴漏,里面的液体散发着微弱的荧光,“我需要信仰。”
冰蓝色的液体此刻突然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流动起来。
“…早就听闻活人被神精炼的传说,”日日树涉突然发现,现在的他像极了祭坛上的神像,来自神明的压迫感几乎让他感受到不寒而栗,“你不会打算对死人也这么做吧?神明大人?”
但是出乎意料,神明困惑地歪了歪头:“…不?我现在连维持你的灵魂已经开始受月相的影响了哦?更别说施展其他术式了,刚刚读取了一下你的情绪就已经快维持不住了来着。”
所以才会出现奇怪的感觉吗。
“…都说了你这个人怎么想都很恐怖了。”
“…根据我现有的知识来看,你好像存在不满。”乱凪砂低了低头,“…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日日树涉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呃,你怎么跟小孩子似的。”
“……?”
气氛一下子变得奇怪了起来呢。
“好啦好啦,神明大人,不用读取我的情绪来消耗自己了,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是吗?”日日树涉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既然你把排徊在死亡边缘的我拉了回来,那就让我用最后的时光来感谢你吧。”
乱凪砂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一瞬间露出的寂寞神情。
“…毕竟,我也有没有完成的事情。”

-

话虽这么说,接下来的几天里几乎可以说什么也没发生。
乱凪砂几乎整天的时间都在祭坛度过,有时是去盯着神像发呆,有时圆月高悬,他便托着滴漏整夜地祷告。日日树涉去偷看过,月光下的乱凪砂和高大的神像几乎一模一样,一样的圣洁美丽,一样的像没有灵魂的空壳。
等第二天日日树涉醒来时会遇到刚回来的乱凪砂,对方总是满脸的疲惫,日日树涉第一次撞见时还因此调笑过几句,乱凪砂却只是摆了摆手说:“…对不起,我很累。”
然后告诉他等醒了再和他解释,随即便倒在床铺上闷头睡去。
于是日日树涉就坐在他旁边读书等他睡醒,顺便整理一下思绪。

——这里有一个巨大的书库,每一本都是他可遇不可求的“禁书”,有遗迹里本来就有的,也有乱凪砂从他曾经到过的地方搜集而来的,几乎是常人几辈子也读不完的量。乱凪砂却告诉他,他已经将里面的书翻遍了,仍尚未悟透其中真意。日日树涉深知自己没有机会做到如此这般,便取下几本详述拉努那人与月神的来读,乱凪砂见到也不意外,只是贴心地提醒他有不懂的可以问他。
崇尚知识与命运地拉努那人留下了相当详细的记载,结合乱凪砂告诉他的一些有关神灵与信仰的运作原理,他大致对目前的情况有了了解。
首先,神灵能做到的事情相当丰富,在信仰充足的条件下几乎无所不能,但越是强大的神灵越会受到真神的限制,像影响到人类世界或历史的事情是被严令禁止的,乱凪砂已经能直接用真身与他接触,可见其神力衰弱;而神灵由信仰而生,依赖于信仰,根据信仰的不同,神灵的外形,性格,喜恶都会有所不同,而当信仰耗尽,神灵便会消失。
拉努那人信仰的月神掌管月相与命运,他们相信月亮的力量,时光流转,生命万世更迭,生生不息。他们向月神祈祷,祈求时间之流如月相更替一般无穷无尽,祈求真理之光,祈求生命与命运相连,生生世世。
这样的一群人也没能逃过灭族的命运,亦或者,他们对这样的命运,同样接受?
日日树涉看向曾经被上千人信仰过的那位的侧脸,突然好奇起了这位神明的真实想法。
他到底如何呢?困于命运?抑或安于命运?

-

那天乱凪砂清醒过来时,日日树涉正坐在他的身边安静地读书,月色的长发落在他手边,他忍不住用手背贴了上去,发丝是柔软的,却和他本人一样冰凉,生出无限的疏离感来——乱凪砂对这个人类产生了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情感,即使是当年混杂在信仰中的那么多情感,也从未出现过如此这般的,奇妙的情感,乎是有点同类的惺惺相惜,他甚至怀疑日日树涉并不是人类,他太特别了,对乱凪砂来说,就像发现最后一块糖果一样令人惊喜,并非非他不可,而是有他更好。
可能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日日树涉转过头,正好看见他做贼心虚一般从自己头发上移开的手:“哎呀…”他笑得意味深长,“我的头发好玩吗?神明大人?”
“…我没有,”乱凪砂倒也坦荡,大大方方地承认,“我只是很喜欢你的头发。”
日日树涉一下子哑巴了,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了当。
“…像月光一样。”乱凪砂认真地夸着,“特别漂亮。”
日日树涉把头扭了回去。
“…涉?”日日树涉转头看见神明大人担忧的表情,“你生气了吗?我不是很能理解人类的情绪…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干净的,纯白的,圣洁的月神,甚至有些初生孩童般的懵懂,日日树涉叹了口气,这不是和记载中的月神大相径庭吗。
“没关系的,”日日树涉合上书本,“能和我讲讲吗?有关你自己的事。”

火光跳动,如同心脏跳动。
“…你想听哪一段?我应该都告诉你了吧。”乱凪砂坐起来和他对视,“…你不想听早上的问题的回答吗?”
“听你说完我大概就能猜到了。”日日树涉摇了摇头,“不是信仰衰竭之后的,而是拉努那人还未灭族的时候,你还想的起来吗?”
“…聆听祈祷,储存信仰,在合适的时候适当回应祈祷。”乱凪砂答得飞快,“…有时还会和使徒直接接触,下达指令。”
“这是你的工作,不是这些,”日日树涉低低地笑了,“…你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见过什么风景吗?还能想起来任何一个人的脸吗?”
乱凪砂静静地望向他,眼神里多了一分惊讶。
“又或者,你记得那些被你精炼的人的脸吗?才过了几百年。”日日树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嗤笑着说道,“你总不会忘了吧?”
乱凪砂恍惚间把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错认为了深渊,平稳惯了的心脏一下子有了人类一样的心跳加速——他本没有心脏的。
“「山的北边是怪物的巢穴」,为什么一个逃往南边的小村落,却在这短短的几百年间坚守着这句警告呢?”
信仰必定会带走一些东西,日日树涉冷静地想,不仅仅是神力,随信仰而来的必然会随信仰去,能被记住的实在是微乎其微,长时间微薄而混乱的信仰恐怕让这位神明自己也认知混乱了,但乱凪砂却始终没有表现出一点点的逻辑错乱,甚至给自己取了名字,就好像初生的幼童一般——而这恰好就是他身上最矛盾的一点。

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能听到火堆燃烧时发出的劈里啪啦的微响。日日树涉只是温柔地注视着他,等待他开口。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乱凪砂最终平静地说道,“明明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类才会迎来幸福的结局。”
“当然是为了感谢你给我一个这么奇妙的结局。”日日树涉笑得很灿烂。
乱凪砂没有接着说下去,而且沉默着凝视着那对紫水晶。
“…好吧,”日日树涉深知自己糊弄不过去,“我只是想,你不是神明,我也不是人类…我只是好奇,信仰命运的神明,会不会公然反抗命运。
“…或者说,只是因为我觉得会很有趣。”
谁能拒绝心跳加速的感觉呢?
“…是吗,”乱凪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就坐在特等席安静地等待吧…
“我也有必要为我不适时的高傲道歉…你没有像以前的人一样让我失望,果然是特别的,”乱凪砂抬起头来笑道,“…愚蠢又伟大的怪物。”
日日树涉却像被戳到开关一般笑个不停。
“…太精彩了,”乱凪砂头一回见日日树涉这么放肆地大笑,“我居然要等到这种回光返照的时刻才能享受到至上的快乐,这太残酷了啊,神明大人。”
“……”乱凪砂没有回答他,只是平静地与他对视,就像冰溶于水——本是同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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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选择忠于自由,忠于自己,忠于真理。
即便命运摆在眼前,既然尚未到来,那就绝不一笑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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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你会做什么呢,”乱凪砂从祭坛回来,抖了抖头发上的雪,“结果开始研究怎么种土豆?”
“我只是想要神明大人的垂爱啦,”日日树涉从书里抬起头,“毕竟不知道哪天就要再死一遍了,还是看点闲书打发时间吧。”
乱凪砂把滴漏重新挂回去,冷冷地说:“…我有必要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去想什么大团圆的美好结局。”
“阿拉?你生气了?”
“…我有吗?”
日日树涉看到他感到困惑的认真表情,突然笑出声来:“该说是命运呢,还是造化弄人呢…我亲爱的神明大人,你一定是世界上最特别的神灵,是万分之一的奇迹哦。”
雪原中孕育出的信仰,却在给自己取名时用了“海”的意象,这不是很奇妙吗?
“…为什么这么说?”神明大人眼睛中充满了纯粹的求知欲。
因为你并不盲从信仰,因为你生来向往自由,因为信仰本身就掺杂着矛盾,因为你残酷又温柔,冷漠而圣洁,因为你值得灿烂如戏剧般的人生。
这么多的回答,到了日日树涉嘴边就只剩下一句:“因为爱读书的神明特别可爱。”
乱凪砂怔怔地望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情感。
“开玩笑的~”日日树涉笑着岔开话题,“话说你祷告时能收取到多少信仰?”
“…微乎其微,而且只有在月相好的时候才能试着去模拟人类进行祷告,”乱凪砂也没有钻牛角尖,很快就跟上了他的思路,“…我并没有灵魂,就好比出生的婴儿一般,很困难。”
“啊,是这样啊。”日日树涉挑了挑眉,“那后面的反应果然是人类熬夜后的正常反应吧…嗯嗯!原来如此!”
“…是的?”乱凪砂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模拟人类的确是一件耗费心力的事,但同时也会因为受到这种不伦不类的信仰影响而产生不良反应,你不会是在计划些什么吧?”
“诶——”日日树涉装听不见。
乱凪砂沉吟了一会继续说道。
“…最近因为神力的衰竭,加上有关你的术式带来的负荷,这种疲惫似乎又加重了。”乱凪砂垂下眼帘,低声道,“…不过术式应该撑不了太久了,我能感觉到…我很快就要消失了。”
方才乱凪砂抖落下来的雪在地上化成了一滩水,沾湿了神明的长袍。
日日树涉安静地注视他,缓缓开口问道:“在明知道没办法复活我也没办法精炼我的情况下,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才选择留下我的呢?唯独这一点,我始终想不明白。”
火焰跳跃着为雪色的月神镀上了一层暖色的光,日日树涉忽地觉得他们应是烈火才对,如热恋一般的生命终章正是这般恣意张扬。
连灵魂也能燃烧殆尽。

“…因为我看到了,”乱凪砂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微笑道,“…全世界最灿烂的灵魂颜色,我只是被吸引了,仅此而已。”
橙金色的海与紫罗兰色的水晶在刹那间相融了。
就好像本该如此。
原来我们都只是假装清醒的梦游者。
日日树涉如是想。

-

“…你到底怎么想的?”跪坐在一边的乱凪砂突然睁开眼睛问他。
“嗯?”日日树涉正忙着往雪地上写写画画着什么,并没有在听他讲话。
于是乱凪砂换了个问题:“…你在干什么?”
“如你所见,”日日树涉擦了一下额头上的薄汗,站起身来,“做术式仪式。”
“…还真是啊,”乱凪砂叹了口气,“暂且不说你这个术式简直乱来,就凭人类体内那点少得可怜的…姑且叫做力量吧,恐怕到不了第二阶段你就会魂飞魄散。”
“你都不心疼一下的吗?”日日树涉做出一副要哭的表情。
“…因为据我判断,成功的几率为零。”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日日树涉笑了,“而且,古老的术式真的很有趣呢?”
“…但愿比种土豆有趣。”乱凪砂无奈。
“呼呼呼呼…”日日树涉笑得直不起腰,“所以说啊,神明大人,你真的很有趣啊?”
“…但愿…”
“比种土豆有趣”
乱凪砂无语。

“对了,神明大人,”日日树涉笑够了,走到他对面坐下,“等我真的死掉了,我会去哪呢。”
乱凪砂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读不懂他的情绪。
“…会回到天上,如果你愿意的话,还可以进入生命循环,用同样的灵魂重新造访世间,这是大多数灵魂的选择。”他回答。
“那你呢?”
“……”乱凪砂沉默了片刻,“…没有灵魂的生物,就好像植物和无机产物一样,消失了就是消失了。”
日日树涉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里面发现一丝悲伤和寂寞的情感,不过很可惜,那里始终是一片平静的海,波澜不惊。
让他不自觉地好奇,要怎么做才能在那片海里惊起波澜?
“那么这具身体呢?”日日树涉眼眸低垂,指尖点上他的胸膛,“就算是以信仰构成的,你同样有情感不是吗?”
“…信仰可以携带很多东西,”乱凪砂平静地回答道,“无论是记忆,还是情感。”
“那我呢?”日日树涉又凑近了一些,“你能解释吗?我从来没有信仰过神明。”
“……”乱凪砂忽地失语了,却像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冷下脸来,“…日日树涉。”
“你能解释吗?”日日树涉没有理他,把整只手掌贴在了他的心脏处,“为什么心跳有这么快?”
月光洒落,满月之下,他们静静地对望,聆听着心跳,沉默不语——而他分明看到那片平静的海泛起浪来,惊涛拍岸。
“…日日树涉,”乱凪砂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早就说过了,太聪明并不是一件好事,生而天才从来不是什么值得羡慕的事情。”
“可以让我用来追求神明的垂爱,足够好了。”日日树涉温柔地笑了,“而且我一开始就说过了,我会用最后的时间来感谢你——感谢你和我的相遇。”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乱凪砂把手掌贴上他放在自己胸口的手,都是冰凉的,“…即使一辈子都要被月球捆绑?”
这种术式,乱凪砂太清楚了,但是他没有想到日日树涉看出来了他的“不完全”灵魂——等到神力衰微,如果把构成灵魂的要素慢慢集齐的话,就像婴儿一样,同样可以孕育出灵魂,从而骗过守门人进入天上的星河——没有任何一位神灵会这样做的,在他们眼里,人类是工具,而神高人一等。
不过,他并不是普通的神。日日树涉说的很对,爱读书的神非常特别——就好像读禁书的人类非常特别一样。
因此,他在漫长的岁月中不断地求知,旅行,试图与人类相处,但是时间不够,信仰也不够,走到这一步,他几乎无计可施。
——但是日日树涉出现了,甚至是赌博一样,他选择了留下他,只是期待着这样一个灵魂明亮的人类,是否与众不同。
很幸运,他赌对了。
而这个术式,是以灵魂为祭品,成为月球的附属品的献祭仪式,完成的话可以以受到月球的禁锢为代价,以游魂的状态在人间飘荡,成为游魂的话,即使稀薄的灵魂也可以做到——可以说这也是乱凪砂考虑的退路之一,但是灵魂稀薄,他没办法完成这个术式。
日日树涉本来是必定完成不了这个术式的,但是他赌赢了,他早就料到自己会帮他。
该怎么说呢,在某些方面,他们真是如出一辙。

“如果我遇见过其他有趣的人的话,或许会不太舍得呢?”日日树涉笑着回答,把手放了下来,“很可惜啊,这一世的我没有——啊,说不定我还是第一世呢。”
“…真是…无可救药啊。”乱凪砂摇了摇头,把滴漏从地上拿起来托在手上,“…真神在上,以月光为令,信仰注入。”
“这啥,咒语?”日日树涉憋笑,收获了神明大人带有警告意味的眼神。
雪地上画出来的痕迹开始散发莹莹蓝光。
“…以雪为信,”乱凪砂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抓住面前人的那只,“汝与吾灵魂相连,命运合一。
“…天地为证。”
刺目的蓝光将他们包裹。
“…灵魂为祭。”
“…吾等在此真挚地…”
“…请求您的垂爱。”
月光忽的闪烁了起来,就好像流动起来了一般,如同薄雾,又好似雪花纷纷落下,银白明亮。流淌的月光如溪,而他们则在一片冰蓝中溺水,安静地尘封于其中。

雪花纷纷落下——白色分明是那么温柔的颜色,为什么会是冷透了的雪原的主色调呢。

“凪砂。”日日树涉突然开口唤他,迟疑地咬了咬嘴唇,还是改了口。
“…怎么了?术式已经启动了,你要后悔也来不及了。”乱凪砂说的平淡,话的内容却很无情。
“…你想接吻吗?”明明很冷很冷,日日树涉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甚至脸颊微热,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大抵是烧坏了才会问出这种问题。
“…你的大脑是被烧坏了吗?”乱凪砂不解,“…据我所知,只有伴侣之间才会做这种行为。”
日日树涉一下子失语了,他游刃有余了一辈子从未落得如此窘迫的境地。
“…啊,这是成为伴侣的意思吗?”乱凪砂突然反应过来,“…原来这样也是可以的吗?人类的文化很有趣啊。”
“……”日日树涉闭上双眼。
“…嗯?怎么了?”
懵懂天真的神明——没有人能拒绝,绝对没有,日日树涉想。
“凪砂。”
“…我在。”
日日树涉叹了口气,最后还是睁开眼睛和乱凪砂对视:“闭上眼睛。”
乱凪砂点点头,缓缓合上双眼——日日树涉停顿了好一会,仔细地端详起神明的脸——平时很难注意到神明微长的睫毛和笑起来会很明显的卧蚕,注意力完全被那双眼眸吸引了,任何人与他对视时都会不自觉地陷落在那片海水之中。
但就算让他闭上眼睛,日日树涉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私心根本不受控制地涌现——既然不是沉溺于那片平静的海,那么…
他像突然下定决心一般轻柔地吻了下去,几乎像是用尽了一辈子的温柔与小心翼翼,好似捧着易碎品一般,只敢浅浅地印在神明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上。
那一瞬间就好像他们不在冰天雪地里慢慢透支生命献祭,而是坐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蓝天白云,野花簇拥,微风柔和地拂过他们的脸颊,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普通而浪漫,梦一般美好。
日日树涉睁开眼睛和乱凪砂那双满是复杂感情的眼睛对视,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退了好一段距离,却反应过来又把身体摆正——为什么会这么狼狈。
“…涉,”乱凪砂少见的没有拆穿他,“如果,变成幻影游荡的话,是不是不能触碰任何东西了。”
“你问我?”日日树涉突然怀疑他的平静几分是真。
“…哦,”乱凪砂点点头,“是的,因为灵魂献祭给月球了。”
之后大概停顿了五秒钟,随后乱凪砂一点也没犹豫地学着日日树涉轻轻地贴上他的嘴唇,这回他清楚地感受到了,神明大人和普通人类毫无差别的柔软的唇部同样有着正常的温度,贴近后同样能感受到鼻子喷薄出来的热气,一呼一吸都是一样的——凭什么这样的“人”,就算做异类呢?
那么到底是什么才是所谓的“正常”?
日日树涉皱起了眉,然后主动托住神明的下巴吻了下去——这不是小心翼翼的,带着虔诚意味的亲吻,而且真正意义上的接吻,带着浓烈的情感和本能的冲动。乱凪砂似乎对他的举动感到很意外,连带着手臂都在微微颤抖,他的心跳又一次地变得很快,好像背负了很多很多东西——困惑,懵懂,好奇,不舍,喜悦,兴奋,爱情,友情,纯粹的爱……这些复杂的情感体验正是构成我们的必要之物,而拥有的人从不知道珍惜。

再假装清醒也有逃不掉的那么一人来看穿你的假面——那么,到底是此人无心,还是你本就有意?
又或者,灵魂始终对另一人开放,畅通无阻?

-

尘世上那些爱我的人,用尽方法拉住我。
你不一样,你的爱比他们伟大的多。
你让我自由。

Fin.

注:
1.尾段出自泰戈尔《吉檀迦利》 ​​​
2.内含诸多一语双关,请自由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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