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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夏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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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驅魔少年 神田優,亞連沃克
标签 神亞
文集 神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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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7-14 23:01
我們擁抱,親吻,站起身時卻什麼都不會留有。
他還記得那是結束某項任務的一個晚上,他和亞連渾身血跡的站在路邊,等著向總部回報任務完成後得到的解散指令,兩人相隔幾公尺遠,除了隱約的月光和一盞昏黃的路燈外再沒有其他照明。
他們如往常的相處模式般離的遠遠的,畢竟他們即使一起做任務時也鮮少溝通,要想交流,吼就完事了,最好能吼的對方耳朵瞎了眼睛聾了鼻子嚐不到味覺變成殘疾人了,被退隊再也不用見到才好。
神田優不確定是誰先起的頭,他既不想為這種事情去找亞連求證,就算這段記憶的開頭朦朦朧朧,他每次回憶起來感覺像是在看一場掐頭去尾的舊電影,他也不能去向亞連求證,反正和亞連相處的記憶多了去了,他從未想過要去糾結那一小段的對話,從未在乎過飛速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那對當時的他來說還是度日如年。
反正略去前面不知所謂鬧起來的開頭,也就是個不著邊際,內容闖遍天南地北的閒聊罷了。
他印象最深刻的只有他嘲笑亞連的夢想是不是未來能長高脫離豆芽菜身材,或是一覺醒來他師父欠下的那筆巨款一夜消失?像是中了幾十億用來還那堆從小背到大可能到死也還不完的債,然後用剩下的錢買到死也吃不完的糯米糰子。
神田優這樣說,也預期到亞連會反駁他。那是一個俗套循環的過程,他先說出豆芽菜三個字,這彷彿是烙刻在他神經中不用思考就能對亞連迸出的稱呼,然後亞連氣得跳腳大聲抗議他真正的名字,神田優煩的不行卻記得清楚又討厭的名字,在他知道這名字怎麼來的時候還當面笑過這傢伙的名字來自一條狗,但還沒跟亞連打起來就先被利娜莉賞了一個肘擊。
亞連那時離他仍然很遠,遠的那棵豆芽菜在他眼中只是黑暗中一抹瘦弱的影子,但是在講著話的時候,亞連漸漸朝他走近了,他不懂為什麼,也許單純是亞連無意識的舉動,也許是因為亞連覺得那樣隔著距離說話很吃力,總之他朝神田優靠近了,一邊講著不切實際的夢話一邊朝他靠近,神田優卻一直沒有發現,直到亞連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他跟前,與他只差一層光芒的距離--神田靠著路燈的欄杆,亞連停在燈灑下的光圈之外。
亞連說,他要開著卡車在美國的山路上一路悠揚,把喇叭擰到最大聲,蜿蜒的長路獨他一人,車輪搖搖晃晃的碾過柏油路面的小石子,累了他就靠著柵欄停車,仰躺在車廂上曝曬太陽,旁邊有海浪撲打在懸崖峭壁的聲響,不似催眠曲而是擾人清夢的雜音。
沒有拉比沒有利娜莉沒有任何人,沒有苦毒的戰爭和硝煙,沒有灼燙靈魂的吻,沒有恨沒有愛,只有他自己。
神田優環抱雙臂,問他,你渴望的不是自由嗎?
這時滴滴的鳴報聲刺破神田優的耳膜,神田優餘光一掃,他和亞連的手環同時亮起,尖銳短促的三聲後回歸於平靜,如同要打破一個夢般響起的倉促又突然。
亞連搖頭。他鬆開握住劍柄的手,讓名為神之道化的長劍化成光點消散在了虛空中,然後轉頭露出那張狼狽不堪的臉對他笑,用神田優最討厭的那種笑容,頂著一頭被染紅的白髮,微微闔著眼簾,嘴角勾著淺淡的弧度,整個人溶在夜色裡頭對站在燈下的神田優笑。
「太寂寞了的話,或許可以再加一個阿爾瑪。」趕在神田優收起六幻前,亞連這麼說。他不等神田優反應這句話什麼意思,做了個鬼臉就轉身離開了。
很久很久以後,又也許沒那麼久,神田優才明白亞連沃克這句話的意思。
那一次之後他有幾個月沒有再接到和亞連沃克一起的任務,怪異的疑問一閃而逝,畢竟分配任務這回事講究匹配程度而不是交心程度,儘管他跟亞連再怎麼交情糟糕關係惡劣,因為匹配程度高他們的搭檔次數在彼此的任務欄裡也是百分之九十的高配率,神田優一直覺得這像是神明開的惡劣玩笑,硬要把兩個互看不順眼的人綁在一起,又令他們有一雙看透對方靈魂的眼。
不過對他來說能不要跟亞連一起那當然是最好的,他相信亞連沃克絕對也是這麼想的,他們太瞭解彼此了,這麼多年的磨合,這麼多年打來罵去,這麼多年重複的對話模式,他早就連殺死敵人後豆芽菜禱告的祝詞都背的一清二楚,也不會再因為煩躁、而在一場戰鬥後雙方都精疲力盡時上去不由分說的和對方幹上一架。
那幾次任務他有時候和拉比組隊,有時候和利娜莉。和利娜莉出任務挺省心的,但是和拉比一起對神田優來說就是折磨了,常常他聽著拉比滔滔不絕的講述自己喜歡的女性類型,都會讓神田優忍不住懷疑以這方面來說是不是和豆芽菜組隊還比較好,緊接著因為這個想法氣的拔刀橫在拉比的頸側。
神田優隨口問過亞連的去向,甚至猜想過他是不是真的被退隊,像是終於無法負重那龐大的債務跑路了,或者在戰場上被敵人殺死,不過利娜莉和拉比看上去都沒什麼異狀,他也不確定自己的猜想究竟只是猜想,還是在哪個看不見星星的夜晚成為了事實。他拿友人毫無異常的表現確認事態,但也知道就算真的出了什麼事,憑組織成員消息不互通的狀態,他們誰也得不到真正的消息。
他們的一切都屬於組織,像亞連所說的,開車去哪裡閒晃欣賞風景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對神田優來說亞連的思想很天真又不可思議,他祝福死去的敵人、想要所有人都獲得救贖,但是他卻仍被束縛在組織的法則之下,導致他的任何理想聽上去都如此諷刺。
長達半年的日子裡,他只有很偶爾才會想起亞連這個人。他要做的事情堆的跟山一樣高,任務之外又有一個紮根在他腦海深處的目標,他唯有在少頃放鬆的時候才有餘裕去回想起這個人,在用瓶的量詞喝白蘭地的時候才會猛然間憶起些許他們聊天的內容,彷彿在做夢,都是些輕率放肆又讓人痛快的鬼話。
等到夢醒,白蘭地在胃裡燒乾了,他在鏡子前用髮繩梳理好長髮,昂首闊步的走出臥室和拉比或利娜莉碰頭,誰也看不出他前一天晚上喝了多少酒。
腕錶上的時秒倒數著他的生命何時走到盡頭,神田優想要是亞連再不出現,大概他就會將這個人遺忘了。可能會記得他左眼上有一顆暗紅色的星星,記得他對神田優最常說的那句話。一個完整的人最後零零落落的如同缺角的拼圖,聽上去好像滿可憐的,但是對他們來說能有人記住就不錯了,哪還有讓人抗議的道理。
這個話題之前神田優不經意間也和亞連聊過,其實他們聊過很多,畢竟搭檔久了,再討厭對方還是會有無聊寂寞的時刻,任務結束後兩人一道站在雪夜中等待組織的下一步指令是常見的事,亞連曾經打趣過,興許他們兩人一同看過的景色比神田優吃過的蕎麥麵數量都要多--然後下一秒就自己推翻這個論調,信誓旦旦的說神田優吃蕎麥麵的次數在世界上除了星星和沙子的數量外,沒有任何數字能超過。
到底比什麼要多,後來兩個人也沒討論出個結果,不過神田優想也許有他這輩子吃過蕎麥麵的量其中三分之一吧。
當時他們站在深不見底的小巷出口前,肩膀上的雪越積越多,不遠處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商店亮著燈,他們卻只能兩個人孤伶伶的等著在大雪紛飛的三更半夜被堆成一個雪人。亞連坐在欄杆上,漫不經心的問他,如果有一天神田優被敵人給吃了,想要自己記住神田優什麼。神田優懶得反駁前一句,他的實力自然會說話,至於後一句他本來想回答自己不需要被一棵豆芽菜記住,但是話到嘴邊轉了圈,他吐出幾個字:「名字就好。」
名字對神田優來說不算什麼,名字會重複,不是獨一無二的,何況神田優之名也是組織取的,跟他的人生沒有半點關聯,但對於亞連來說神田優也好、笨神田也好,跟馬尾辮女人臉等等讓人啼笑皆非的綽號同等,都代表神田優這個人。如果是亞連的話,也許記住的就不是名字,而是神田優。
他本應該禮尚往來的詢問亞連同樣的問題,但是神田優不是那樣遵循禮數的人。即使神田優不記得了,還有很多人會記住亞連沃克,像是利娜莉、拉比或者後勤組的喬尼,甚至是屬於敵對組織那兩位不正經的大叔和小女孩。大抵亞連自己也和神田優是差不多的想法,他得到神田優的回答後看似隨意的點了點頭,晚風吹過,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誰也沒再提起過。
在神田優一度以為他們兩個人的故事就到此劃下句點時,亞連毫無預兆的重新出現了。
任務結束後,他把沾血的長刀收回刀鞘,漫步出佈滿打鬥痕跡的出租屋,鞋跟在柏油路上印出隱約的血跡,對面是一座小公園,他隨意看了一眼正想走,卻在猛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時腳步停了下來。
「……豆芽菜?」神田優皺了皺眉,邁開步伐,那個蒼白的影子在視野裡逐漸清晰,咬著漢堡的亞連沃克一臉驚訝的望著他,還沒吞下的食物差點梗在喉嚨裡,害亞連嗆的咳了好幾下。
「笨神田,不要突然出現啊!」亞連狠狠瞪他,然後一如既往的做出他已經聽了一千遍、一萬遍的回應:「還有我的名字是亞連!」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公園又不是你一個人的地盤!」
神田優頭痛的捏了捏鼻樑,他控制不住想要重新召出六幻,「你前段時間跑去哪裡了?」
「噫,你問這個幹嘛?」亞連呆了一下,然後打了個寒顫,一連往後退幾步警惕的瞪著他:「你是神田優嗎?以神田優的人設才不會問我這種話。」
「我是神田優,你這個遲鈍豆芽菜。」神田優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說,他恨不得用六幻立刻把這討厭鬼切成一串肉片,但是方才戰鬥已經消耗了他不少體力,神田優光是重新召喚刀就很吃力,更遑論打架。他忍耐著自己體內奔涌的衝動,按捺下面對豆芽菜時心底的本能,深吸一口氣道,「我昨天跟利娜莉在一起,她和我說有半年沒見過你了,問我知不知道你的事。」
少女一張臉苦的難看,低落的聲音裡飽含藏不住的憂心,半晌卻等不到神田優的回應。她和神田優並肩站在未施工完成的大樓骨架上,注目著整座城市:夕陽西下,燃燒的橘紅似營火,將城市的天際線都渡上一層金邊。她也曾和亞連看過類似的景色,兩人遙望著盡頭的地平線,有說有笑的討論看不見的世界另一頭會是什麼模樣。
他們都明白看似隨意的時間是每分每秒都要珍惜的,因為不知道誰什麼時候會離去,也許今天還相視而笑,為彼此的默契擊掌,簡單的道別過後,就再也沒有見到下一面的機會了。
其實利娜莉在輪著見了幾次拉比和神田,卻許久沒看到那個總是擺著笑臉,不管開心還是難過都喜歡對她露出一副笑容的少年時,她就猜想也許時間已經到了。她不是沒有送走過朋友,她甚至親眼見過共同作戰的夥伴在任務中被吞噬,死無全屍,而她卻只能在任務結束後在報告裡冷冰冰的打上死亡兩個字,從此曾經擁有過的歡笑、曾經許下的約定,一切關聯被這兩個字符斬斷,而她還要背負著這份悲傷繼續走下去,深怕自己有一天會忘卻這個人的名字。
她坐在鋼架上晃蕩雙腿,輕柔的風捲起她剛因為戰鬥被削去一半長度的髮絲。她哼了幾個不成音的曲調,神田優聽出來那是亞連唱過的搖籃曲。利娜莉生硬的提起唇角沒多久,忽然就落下眼淚了。
神田優淡漠的看著她,日光即將消散的剎那,她回過頭,晶瑩的淚珠砸在深色裙擺上,一下便無影無蹤。「要是再看到亞連的話,記得幫我跟他問好。」
「要是他願意把事情分享給我們知道就好了,他老是喜歡一個人。」她喃喃自語,「不過如果是你的話,說不定可以讓他說出來吧。」
神田優對此不置可否,說實話他有點煩躁,但是他沒有對少女這番話發表什麼意見,他不想讓利娜莉的心情變得更糟糕,半晌,回了一句讓對方氣的打人的話。
「別哭了,很醜。」
也許利娜莉的話語有什麼奇妙的魔力,讓他今天真的就遇見了已經要被他們打上死亡標籤的亞連沃克。聽到他提起利娜莉,亞連原本呲牙咧嘴的表情很快收了起來,換上和昨日的利娜莉近乎一樣的失落眼神,連帶著回話的音量也跟著降低不少。
「抱歉,我不是……」他頓了一下,像是不知道該怎麼說,要說什麼,「我很抱歉,但是我不能……」
他又停了下來。
亞連很明顯的躊躇著,他的漢堡吃完了,剩下的包裝紙被他揉成一團扔進旁邊的垃圾桶。他來回踱步,看上去甚至像是想要直接逃跑,就在他做出一個下定決心的表情並且開始不著痕跡的往後挪動時,神田優冷笑著抓住了他的手腕。
「喂、很痛!」神田優的力道極大,感覺像馬上要把他的手腕直接擰碎了。
「就算我剛結束任務,打你一個的力氣還是有的。」神田優的態度還是如出一轍的簡單明瞭、又高傲直接的讓人心頭火起,他對亞連發出質問,每個問題都如同刀刃般重重紮在亞連心上,「你知道多少人在找你嗎?你就這樣一聲不響地搞失蹤,以為自己是誰啊?快點交代,我沒時間陪你這個豆芽菜耗。」
亞連張口閉口,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最後挫敗地瞪著他,牙關中蹦出幾個字:「你真的很煩欸!」
「快說。」神田優不為所動。
他們兩人僵持不下,一個人緊握著另一個人的手腕,乍看之下不知情的人可能還會以為這是一對半夜不睡覺的小情侶,趁著父母睡著了偷偷跑出來幽會。秒針滴滴答答繞過一圈,幾片烏雲帶著月亮和大地玩了一番捉迷藏,在神田優耐心即將到底極限,伸手準備要拔刀時,亞連勉強開口了。
「知道的少一點才比較好不是嗎?」他抬頭看著神田優,一向亞連是很討厭這個動作的,因為他受不了被神田優俯視的感覺,但他現在卻似毫不在意,和神田優直直對上視線,「之前阿爾瑪的事情不就是個例子嗎?」
神田優覺得自己腦袋的神經嘣的一下斷掉了。
團體任務代表著混亂,而他深埋的秘密也是在某次團體任務中被接露的一點也不剩。那天的經歷在神田優腦海裡倒放,他像是被迫回憶起一場劇情糟糕的電影,其中飾演男主角的還是他自己。封藏在冰層之下的痛苦被硬生生鑿開,陪他一道見證這齣鬧劇的除了他自己、他刻在骨子裡的執著,還有神田優最討厭的搭檔。
亞連沃克。
他沒能解決那天發生的夢魘,也沒能解救他追尋的靈魂,神田優只是看著,把六幻捏的死緊,他看著腳下裂開的冰川,意識混亂。他甚至差點殺了在場的所有人,包括自己。
當他重新睜開雙眼,所有人都彷彿從未參加過那場任務,對他閉口不提後來的事,也沒有嘗試想找他談心、開導他的執迷不悟,組織裡的每個成員都有自己的過往,也都不會輕易去觸碰他人的傷口,他們清楚界線,將彼此劃分出一格一格,蜷曲在組織罩下的玻璃網內。
亞連明明也懂得,但現在他卻像是毫不在意的對神田優說了出來。
神田優想或許自己錯了,他也沒有那麼瞭解亞連,相對的亞連也是,並不瞭解神田優這個人。憤怒燒盡了神田優的理智,他此刻是認真想要殺死眼前這個人。
他一把推開亞連,下一刻六幻已經被他握在手掌心,銀白的刀刃出鞘,在月色下閃爍著懾人心魄的白光。
「你覺得我不敢殺了你嗎?亞連沃克。」他用力收緊刀柄,發出咯咯作響的磨擦聲,神田優舉刀的手有些細看才能發現的微微顫抖,但沒人知道那是因為怒火,還是因為克制。
亞連凝視著他,沒有說話,他任由神田優的刀尖割破他脖頸的皮膚,然後突然微妙的笑了起來。立時神田優就發現了哪裡不對勁,他抓著六幻的手鬆開一瞬,又馬上更加牢靠的抓死了,他審視著亞連的神色,才發現亞連和他記憶中的模樣變得有些不同,最顯眼的就是那頭原本堪堪到肩的短髮現在和利娜莉差不多長,散落在背上。
亞連盯著神田優的手腕--準確來說,是盯著他腕上的手環,那在神田優將武器對準同伴後,本應狂躁大叫的儀器此刻寂靜無聲,像是壞了。風聲止息,不大的公園中唯有相對無言的兩個人影,被不斷蔓延的死寂包裹,沒有警報聲也沒有組織發來的警告訊息,只有面無表情看著神田優的亞連沃克。
神田優猛然意識到了亞連為什麼要對他提起阿爾瑪,因為他不想說,所以他選擇讓神田優自己發現。
豆芽菜脫離組織了。
神田優另一隻手也握上六幻,將刀刃又擠進肌膚中幾寸,但手環仍然黯淡無光,待機的灰色屏幕緘口不語,彷彿亞連的眼睛。
「你是怎麼回事?」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一些誤會。」亞連用手背將刺進脖子裡的刀移開,「我現在被組織認定是敵人了。」
「你現在屬於諾亞?」諾亞是敵對組織的名字,神田優看著他,半晌終是順著把刀收了起來。微弱的光點很快泯滅於空氣中,停留的時間不過幾秒。
「我不是諾亞。」亞連嘆了口氣,「不過對組織來說應該是吧。」
「什麼時候?」照理來說被組織認作判敵的前成員會很快被通緝,消息沒有例外的會公佈給每個成員,但他雖然從半年前就沒見到亞連了,卻始終沒有收到組織的任務訊息。
亞連想了一下,不太確定的回答:「大概一個禮拜前吧。」
「那前面的時間你在做什麼?」神田優問。這場景說實話有些像警察在審問犯人,著實讓人好笑,不管是以他們的關係來說還是以發生的事情來說,但身處事件中心的神田優卻只覺得麻煩。
亞連無奈的乾咳幾聲,「我做了一些事,導致我被組織暫時限制了人身自由。」
神田優擰起眉。他知道這的確是組織會做出的事,因為他就曾是這其中的例子,他切身體會過組織的桎梏到底誇張到什麼程度,只是他不知道亞連到底幹了些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能讓這個一向恪守組織規範的傢伙被處以這樣的刑罰。
「也許很快你們就會接到抹殺我的任務了。」亞連說著,走向不遠處的長椅坐了下來。他們現在所處的公園座落在山坡上,亞連身後是山腳下的萬家燈火,各種顏色的光暈交織在一塊兒,明耀如星譜,襯得背光的亞連面龐格外晦暗。
「陪我坐一會兒嗎,神田?」他問,向神田優揚起熟稔的笑容。
人的腦子真是奇妙的器官。很奇怪,當神田優以為記憶隨著時間淡去,他對著再次相遇的亞連除了一些淺層的印象被勾起之外再沒什麼感覺,甚至還起了殺心,當他以為他對亞連沃克這個人已經從頭到尾沒什麼可說的,以為亞連在他腦海中佔據的份量不過如此,所有的話語即將要消逝殆盡。
但事實上,當他再一次看見亞連那張表裡不一的笑臉時,鮮豔的色彩被潑上每一幀褪色的回憶:他和亞連一起驅車在高速公路上狂飆、兩個人誰都沒有駕照,對敵人開槍時還會不小心轟到自己的車子;他們在港口的貨船上突襲敵人,把幾十箱價值高昂的茶葉全部打進海裡;在任務結束後猜拳,輸的留守陣地,贏的可以去旁邊的販賣機買兩瓶飲料--亞連贏了神田優會得到一罐甜的要命的芒果汁,神田贏了亞連會收到一罐苦的要死的黑咖啡。
鬼使神差的,神田優邁開步伐,大步往亞連的方向走去。那些過去的故事,他從沒刻意記下的聊天內容,他幾乎要忘卻的任務事件在飛速回溯,當他來到亞連身前,落坐在亞連身旁,他又能一字不落的背出亞連的祝禱詞了。
「利娜莉還有拉比……他們還好嗎?」亞連這句話的聲音不大,他沒有看神田優,十指交扣,好像在緊張。
神田優冷哼,意有所指的回道:「比你好。」他話到此處頓了頓,「利娜莉說如果我看見你,要我幫她向你問好。」
亞連噗哧笑出聲來,銀灰色的眼珠覆上一層愉悅的光彩。和神田優重逢至今,直到現在他臉上的笑意看起來才有那麼點真心實意。「那也麻煩你幫我告訴她,我很好。」
神田優嘖聲,顯然對亞連要他傳話這件事很不滿,但還是點了下頭。夜晚的風拂過,公園入口前的道路有一輛車呼嘯而過,車輪吭哧壓過柏油路,吵雜的引擎聲音擾人清夢,神田優看著他剛走出的破舊公寓有一樓暗下燈光,不知怎地就想起半年前他們出的那個任務,那一段天馬行空的閒聊。
他問,「既然現在你已經脫離組織了,你當初說的那些事你去做了嗎?」
亞連聽見他的問話,頗感莫名其妙的轉頭:「……什麼事?」
「你不記得了?」煩躁感從心中升起,神田優蹙眉。那些東西,那些亞連描繪的事物、嚮往的生活難道其實只是他隨口說出的玩笑話嗎?為什麼傾聽的人記得,訴說的人卻忘了?豆芽菜是在耍他玩?
「你不是說過想開車去--」他很快掐斷了脫口而出的話。如果亞連不記得,那說明對亞連來說也不是什麼重要的夢想吧,甚至根本就不是他的夢想,只是對方胡亂編造的一個情境卻恰好被神田優記下來了。這種感覺教人心悶,神田優閉了閉眼,不禁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怎麼腦子壞了坐在這裡陪一棵豆芽菜,連要說什麼都不知道,他們的關係分明連單純的安靜下來相處都尷尬。
「啊、」亞連打斷了他紛亂的思緒:「你是說去國外的海濱公路開車嗎?」拜神田優說到一半的句子所賜,得到訊息的亞連恍然大悟。
他搖搖頭,「沒有。」
神田優沒回應,聽他逕自笑道,「原本是想的挺好的啦,不過脫離組織以後才發現我根本連護照都沒有。哪裡都不能去,除了你們和諾亞以外,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任何人認識我。」
亞連伸了個懶腰。他的語氣很輕巧,但是神田優聽得出來他的聲音裡沒有笑意,反而像是喝了黑咖啡以後不住砸舌的亞連,從舌根透出苦澀的味道。
「這段時間裡我光躲避追殺就忙不完了,組織想要肅清我,諾亞邀請我加入他們,不過我一點也不想成為諾亞的一份子。兩邊都沒有我的位置,兩邊都不是我的歸屬,總感覺好像被世界遺忘一樣。」
「所以今天能碰到你這個討厭的一刀平馬尾辮,」亞連這麼說著,朝神田優彎起眉眼,「其實也不壞。」
風吹起草叢一片沙沙聲,右前方公園的站牌鐘錶盤上分針對準了十二,又一個整點來到,現在是凌晨兩點整。這個時間基本上一般人都已經沉入夢鄉了,安靜的城市上空不知道懸浮著多少個精彩的夢,也不知道還有幾個隱密的暗巷裡,有人仍在奮戰廝殺,得不到一個安穩的夢。
「說起來,之前我們不是聊過一個問題嗎?」亞連驀地對神田道。和剛才相反,這次是亞連主動說起他們曾經談過的話題,「就是那個,如果死了希望被記住什麼的問題。當時你沒有問我,我也沒有告訴你,現在你願意聽我說嗎?」
他笑了,神田優見過亞連很多種不同的笑容。準備整人前的、吃到喜歡東西時的、不想笑還要硬笑的,卻對現在朝他展現的這種笑臉不太熟悉。他重複對神田優問道:「薄情寡義的神田願意聽我說嗎?」
這個問題為什麼要在今天--在這種時候突然提起?神田優沉默地注視著他,唇瓣掀了掀,最終仍是嚥下盤旋在他心海的疑惑。
沒有任何回應的表現等於默許。現在是夏天,深夜的溫度也不過微涼,亞連傾下身體湊近神田優,在距離近到能感受到彼此溫熱吐息的時候闔上雙眼。
他不知道神田優的表情,不知道神田優的眼神帶著怎樣的情緒,不知道是否他去親吻這個討厭自己的傢伙時,對方有沒有稍微也往他這裡靠一點?
柔軟的觸感短暫停留後,轉瞬便遠去。他們沒有像傳統連續劇情所上演的故事那樣,愛意乾柴烈火的猝然焚燒起來,沒有乾脆環上對方的腰、摟住頸子,像要令人窒息般粗魯地接吻。亞連只是輕輕的將唇瓣貼上神田優,在心尖沸騰的一霎就立即分開,時長短的只允許一次又重又緩的心跳。
「我希望你記住這個吻。」
仲夏夜的夢中劇場裡,神田優得到了一個吻。荒誕又不可思議,來自與他互看不順眼的搭檔,那千百次輾轉喊出他名字與惡劣綽號的唇。眼角餘光是城市連綿整片的璀璨光芒,他們在城市之上接吻,避開所有的窺視,在所有人的夢境上方贈予了彼此一個如夢似幻的吻。
亞連左額上紅色的五角星疤痕在遠方光影的襯托下越顯黯淡,彷彿血液乾涸了一段時間的棕紅色深深烙刻在他的皮膚裡,似乎隨手一抹就能抹出一道血痕,綿延至他眼下。神田自始至終沒有閉上眼睛,那枚星星掉落在他如霧海的眸中,一下便被藏了起來。
在這個吻之後,被擋住的、不知內容的話語順著呼出的熱氣消融於夜色中。
隔天早上,他就見到了阿爾瑪。
「嗨,優。」他的執念站在他的任務地點,上一次在冰海處見到的牢銬全部不見蹤影,他身處豔陽下,拋開層層枷鎖和暗無天日的囚籠,笑的和神田優兒時記憶裡那幅樣子分毫不差。
三言兩語中,阿爾瑪向他解釋了自己如何逃離組織的經過。他說多虧優和那個叫亞連的孩子,上次優大鬧一場後身上的封印就鬆動了很多,他本來打算養精蓄銳,想辦法自己硬闖出去試試,結果亞連來了,不僅幫他徹底除掉了身上的法術,還成功開啟傳送門將他送離了那個關押他十多年的地牢。
阿爾瑪的神色中有著很深的愧疚,「他這樣幫我,組織一定會讓他付出很大的代價。」他抬頭看著神田優,多年囚禁後得到自由的眼神充斥著磅薄生機與希望,他堅定的對神田優說,「現在輪到我來幫助他了,優,和我一起嗎?」
神田優說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到底是怎麼樣的,或許連用複雜二字去形容都太過粗略。他想著亞連,想著他曾經冒著廢了一隻手的代價也想拯救即將被吞噬的同伴,想著他就算自己渾身是傷,還是對哭著求他不要死的保護對象勉強露出笑容,點頭說好。
亞連沃克深愛著所有人。同伴也罷,敵人也罷,陪伴他成長的、他從未相處過的,他都一視同仁的愛著。在他眼裡世間萬物都有被救贖的機會,即使亞連表現的再厭惡某個人,當那個人需要幫助,他也會盡自己的所有力量對深陷泥潭中的人伸出手,就算代價是一換一。
原本神田優是不能明白他想法的,他曾經問過亞連:難道你沒有想保護的東西嗎?為了一個陌路人,很可能就見這一次之後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生命裡的人這麼做,真的值得嗎?難道你甘心就因為一個萍水相逢的人失去自己的生命,也失去你真正想要保護的人?
神田優說這話之前已經往亞連臉上揮出了好幾拳,他的側臉滿是傷痕,少見的沒有對神田優回以顏色,他別開視線沒有看神田優,回答卻讓神田優第一次大略知道了他的搭檔是個什麼樣的人。博愛、理想主義、奉獻型人格,簡直和少年漫畫中的主角沒兩樣,他就如同他師父評價的那樣,是個徒有其表徒有笑容的偽善者。
現在能稍微理解了嗎?神田優問自己。他曾自認是最瞭解亞連沃克性子的人,後來一再懷疑,如今仔細想想,他瞭解的再多也不過是表面而已。他知道亞連喜歡喝果汁,出任務時大衣口袋裡總是兜著一把糖;知道他喜歡吃御手洗丸子,明明他是個英國人莫名卻喜歡吃這種日式食物;知道他痛恨寂寞,知道他總是唱著養父傳給他的溫柔的搖籃曲,知道他的禱告詞中有一句希望死去的人得到安息。但是撇除這些,他又什麼都不知道了。
為什麼想開車去聽海?為什麼自作主張的消失,又一聲不吭的出現?為什麼要吻他?
……或許當時他是應該問的,神田優想。
在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過去,他又感到強烈的怒火奔騰在胸腔,他要費很大的勁才能讓自己不要顯露出真實的情緒。神田優很早就知道豆芽菜很蠢很麻煩,他一直在努力擴大這個認知的界線,免得有一天措不及防被氣的吐血還得幫忙他收拾爛攤子,卻沒料到這人的本事比起他的想像有過之而不及。
他想自己不會對這麻煩鬼說出感謝。神田優將手放上阿爾瑪對他伸出的掌心,深藍色的眼珠在萬里無雲的青空下洗去了霧霾。
只是稍微有點後悔了,僅此而已。
如果要離去的話,絕對不只一個吻能記得吧。長相會隨著時間模糊,聲音會逐漸失真,重複過太多次的吵架和打架或許力度都還不夠讓人永久刻在腦海裡,但還是有很多很多東西、獨屬於亞連沃克的東西,獨屬於神田優和亞連沃克之間。那些時刻、那些溢出的情感,那該死的祝禱詞,那雙映出神田優的灰色眼睛,還有他永遠不會忘記的逞強笑容--微微闔著眼簾,嘴角勾著淺淡的弧度,看起來要哭了似的,他昨天晚上才見到過。
神田優抬起手腕,他想看下一次任務是什麼時候,確定組隊的夥伴是拉比還是利娜莉,他必須快點告訴他們這件事,然後他們一起去把那老愛逞強的傢伙抓回來,好好打一頓解氣以後,幫他解決剩下的麻煩。不管是要殺要打還是要推翻整個組織,他們還年輕,還有很多時間,只要他們四個人--還有阿爾瑪--在一起就有無限可能,他們可以開著車在公路上馳騁,用熟練的車技甩開臨檢駕照的警察,讓整片路都被他們吵鬧的歡笑填滿。
他們擁有很多種未來,如果亞連能夠以一己之力反抗組織救出阿爾瑪,那他們集合這麼多人的力量,就一定能幹出比放阿爾瑪離開冰牢還要驚天動地的大事。
於是他看見手腕上的環閃了三下,一聲平緩而悠長的提示音過後,簡短的黑色文字浮現在虛空中,彈出的訊息告示穩穩當當的立於神田優眼前。
現在是十一點五十分。
「今日中午十二點整。」
從神田優的任務地點趕到組織總部大約需要十到十五分鐘。
「■■叛徒亞連沃克■■■」
他看進了字,只是沒時間去思考,他抓緊六幻朝目的地奔跑起來。他今天穿的風衣下擺有些長了,平時行動沒什麼感覺,斬殺一個敵人也不會讓他的衣擺沾上一滴血,但現在卻覺得礙事。
神田優告訴自己來得及的,他知道亞連這傢伙惹出的事雖多,人緣卻是一等一的好,他偶爾和個不熟的隊員出任務都能聽得對方提一嘴的亞連,大家一定都會連合抵制這場不公平的判決,想辦法拖延時間。
利娜莉是他們之中速度最快的人,她會第一個趕到,再來是神田優和拉比,他們會在最危及的那一刻替站出來維護亞連的少女擋下攻擊,然後三個人帶著一個拖油瓶在組織的層層圍攻中,藉著其他同伴暗中放水,裡應外合順利逃出組織總部。
逃亡的時候每個人想一個點子,集合在一起就會誕生出一個好辦法。他們也許可以像英雄電影裡演的那樣,成為叛變者,成為革命者,成為自由之人。
等一切結束了,他再扯著亞連的領子毫不留情把他揍進土裡,讓這棵豆芽菜重新長一次,看這次能不能長出個正常腦子。他要帶著阿爾瑪去看遍他們失落的十年,將整個未知的世界納入眼底,再度回到這個承載他們前半生痛苦的城市之時已經不再憎恨,而是微笑著和來迎接他們的利娜莉等人打招呼,一行人一起去餐廳裡大吃一頓。等到亞連把餐廳所有的食材通通吃光,他們因為付不出那麼多錢而把拉比留在那裡洗碗,跑出餐廳在街道上你一言我一語相互怪罪,再在利娜莉的堅持下去把拉比給偷出來。
夜深了以後,他們把利娜莉送回家,和可憐的拉比道聲再見,看阿爾瑪打著哈欠先上了樓,神田優和亞連漫步到當年那個公園,照慣例猜拳決定今天是喝甜果汁還是苦咖啡,輸的人提起拳頭把贏的人打上一頓,靠著欄杆在夜色中頂著兩張滿是傷痕的臉相視而笑。最後的最後,再清算那個吻。
俐落地走過爛熟於心的捷徑,神田優穿梭在大大小小的巷子裡,速度快的阿爾瑪也跟不上他的腳步。迎面而來的日光燦爛澄澈,他一步一步踏在堅硬的路上,腳邊的小花被風吹得搖曳生姿,汗水打濕了他的頭髮,手腕上的警報聲又一次地鳴叫了起來。
曾幾何時,他和亞連也這樣奔跑過,在冬天裡裹著大衣追捕飛天遁地的敵人,在秋季踩著落葉堆比賽誰更早到達任務現場,在太陽剛冒出一點腦袋時哼著歌踏過還寧靜的鬧區,在夜晚享受冷風劇烈刮過耳畔的呼嘯聲。
那全力奔跑的時刻,他們不管鬥嘴還是調侃,嘴角總帶著壓不下去的弧度。破開風的阻礙,讓涼意吹走額角滲出的汗珠,隨心所欲的放寬手腳,感覺到指尖掠過飄零樹葉,雙腳朝著地平線暢快地跑,不要停歇,恍若他們的目的地不在這座城市,而是在世界的盡頭。
別去看四周快速晃過的景色,別去看半空中被絲線牽繫住的風箏,只要專注在天際的藍和無拘無束的白雲,踩著街頭歌手吟唱的鼓點盡情奔跑,彷彿這樣他們就能衝破組織籠罩他們頭頂的屏障,可以扯斷捆在他們手腳上的繩索。擁有一雙腿的話就拚命的跑啊!如果前方就是終點,那麼就算要跑斷這雙腿也沒關係,他們要效仿遙遠的東方神話中那個追逐太陽的愚昧男人,為了一廂情願的夢使自己筋疲力盡,不顧後果不計一切的跑,在汗水滲進眼底的那一刻深呼吸,直到他們終於成為一個真正的人,可以到達任何想去的地方,即使是日月墜落之地,觸手可及的便是夢寐以求的自由。
跑著跑著,神田優突然就明白了。六幻不穩地在他手心震動,他氣得笑了起來。
真正渴望自由的人是亞連嗎?不是,是他神田優。
「■■■■處決■■」
他根本不瞭解亞連沃克,就像他不懂為什麼那一夜落在他唇上的吻燙的像一塊冰,又短的如同一個世紀。
如果他們的故事是一齣連續劇,那麼還會有很多續集足以讓劇情出現驚天反轉;如果他們的故事是一本單純的童話,他們會得到人人幸福美滿皆大歡喜的好結局;如果他們的故事是一場英雄電影,他們會在最後一刻抓住希望的曙光,拋卻黑暗迎來新世紀。
但是他們的故事什麼都不是。
當一顆星星被擊落,它便死去;當一個故事迎來尾聲的時候,內容早已定下;當神田優終於來到目標地點,看見亞連沃克背對他的身影,勝利即發出宣告。
那個瞬間手環獨特的提示聲響起,神田優曾經聽過這樣的聲音,如同歡呼聲悠遠而綿長,在他耳畔迴盪,彌久不散。
那是星星殞落時,夜色會溫柔贈予的祝禱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