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窝在松软大床里蜷着被子，手里捧着手机，挂着一脸痴呆笑盯着手机里的照片。

　　那是他昨天在某个宴会里偷拍的照片。照片里那男人穿着整齐的黑色西装，手里拿着香槟杯，正一脸认真地和某个人交谈着──彼得不记得这某个人是谁，因为他没有把他拍下来──他正站在水晶灯正下方，水晶灯的折射让他的脸上泛着微光，他轻瞇着那双美丽的焦糖色眼睛，眼角泛起了浅浅的眼纹，嘴角微微向上弯，下巴的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西装下是他结实的身驱，彼得爱死了他那宽厚的肩膀，衣冠楚楚的他简直完美戳中彼得的性/癖，彼得伸出拇指轻轻拭过他的轮廓，然后拿着手机把脸凑近，往屏幕上响亮地啜吻了一下，然后抱着手机在床上滚来滚去，张着嘴无声尖叫着。

　　他一直翻滚到床头，结果脑袋瓜就这样撞上了床头柜角，「啊！好痛──！」他马上抱着脑袋艰难地翻身想要坐起来，一只手还紧攥着手机，一边在呜呜叫着。

　　「你就不能放下你的手机吗？」一把声音从上方响起，彼得连忙抬起头来，第一眼看见的是那个人的焦糖色眼眸。

　　「托尼──我撞到头了──」彼得马上奶着声音撒娇，「好痛哦……」

　　托尼有点好气又好笑地爬上床，从后面把男孩拥进怀里，吻了吻男孩的后脑勺，「不痛了不痛了。」

　　「还痛……」彼得嘟着嘴巴，整个人依偎在托尼怀里，「呜，我可能会撞傻……」

　　「本来都够傻了，可能会撞聪明回来。」

　　「啊？！」彼得扭过头看向托尼，托尼一脸坏笑，亲了亲男孩嘟着的嘴唇，男孩也亲了男人一下，却没有放过他刚才的调侃，「你说我傻？」

　　「不傻吗？哪有人会抱着手机看着男朋友的照片犯花痴然后在床上翻滚到撞到脑袋？」

　　彼得几乎全身的毛发都要竖起，「什么？！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刚才──？！」

　　「嗯，看到了，全部都看到了。」

　　彼得惨叫了一声，「天啊！！」然后拉起了手边的被子蜷成一团把脸埋进去，「丢脸死了丢脸死了！」

　　「哈哈，那没什么，我知道你是我的脑残……颜粉？」托尼的声音含着笑意，抱着彼得细腰的双臂箍得更紧，「你就只喜欢我的脸，要是有一天我老了不帅了，你就不喜欢我啦。」

　　「怎么可能！」彼得从棉被团里抬起脸扭头看向托尼，「你老了也是个帅翻天的老男人，我肯定。」

　　托尼笑笑没有回话，只是又亲了男孩诱人的缨唇一下。



－

　

　　时间最爱跟人开玩笑。

　　翌日，下午没课的大學生蜘蛛侠如常地把背包黏在后巷，在纽约里扯着蛛丝荡来荡去进行日常巡逻，接近黄昏的时候看见某幢看起来有点古老的建筑物似乎射出了一些奇怪的绿色光线，于是他便荡过去一探究竟──然后下一秒，他便被扯进了一个奇异的空间，空间里泛着刺眼的绿光。再睁开眼，他已经跌坐在刚才的建筑物后方。天色已经全黑，他摸着跌痛了的屁股爬起来，抬头看看那幢建筑物，建筑物里头一点灯光都没有，当然也没有什么绿色光线。彼得绕到大门，大门旁边挂着一个写着『布里克街177A』的门牌，他对这个地址有点印象，却又想不起来这是什么地方。

　　他尝试各种方法想要偷偷潜进去查个究竟，却发现他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进不去，似乎有股无形的强大力量在阻止他前进。

　　「Karen，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根据纪录，这里是奇异博士的家。』

　　「天啊！喔，我记起来了。」蜘蛛侠拍了拍脑袋，然后便干脆放弃了擅闯民居。他射出蛛丝荡离了纽约圣殿，轻盈地降落在刚才他藏背包的后巷，却发现他的背包不见了。

　　「又来了！」彼得泄气地叫了一声，不得已只好扯着蛛丝坐到某辆货车车顶，搭便车前往北纽基地去。

　　路途中，他发觉四周有些不对劲。

　　更正，是十分不对劲。

　　许多熟悉的建筑物仍在，可是却也有许多被看起来非常先进时髦的建筑物取代了。路上的人拿着的手机都薄得像一片纸，更有些他只在托尼家里见过的清扫机器人在清扫街道。

　　「……怎么纽约在一夜之间先进了那么多？」他喃喃自语道。

　　『彼得，事实上这不是一夜之间，根据我的资料，现在我们所身处的时间点是2045年6月3日晚上7时32分。』人工智能无机质的声音在彼得的战衣里响起。

　　「……什么？！！！」彼得差点没手滑甩开了手里的蛛丝，他荡到街角降落，伸出手指隔着战衣按按耳机，「你说我们现在在2045年？！」

　　『是的，彼得。』

　　彼得花了三十秒时间消化目前的情况，然后颤巍巍地开口，「呃，可以帮我看看托尼在哪里吗……？」

　　『这个时间点的托尼‧斯塔克吗？』

　　「对，对。」

　　不到十秒，Karen的声音便再度响起，『他在斯塔克大厦里。』

　　「斯塔克大厦？不是变成了复仇者大厦然后又卖掉了吗？」

　　『斯塔克先生把它买回来了。』

　　彼得皱了皱眉，思考了一下便向对面的大楼射出了蛛丝，「好吧，那也挺不错的，至少我不用跑去北纽或者洛杉矶才能找到他。」然后扯着蛛丝往斯塔克大厦方向荡去。

　　斯塔克大厦的形状跟以前一模一样，即使过了接近三十年，托尼的品味还是没变。抑或他是怀旧呢？彼得轻轻笑着，怀着带点期待又害怕的心情朝着那幢会发光的圣诞树荡去。

　　他其实从来都没有到过斯塔克大厦，只是凭粉丝的记忆爬到以前钢铁侠进出的顶楼楼层外面，小心地窥看着里面。

　　忽然，他旁边的落地窗凭空消失，他吓了一大跳，却旋即理解为大厦主人已经发现他的存在并邀请他进楼，于是他便爬进大厦里，才刚着地，他身后的落地玻璃窗便自动凭空变出来，彼得马上联想起托尼的纳米战甲，心里猜度这也许是差不多的原理所制成的玻璃窗。

　　「嘿，小蜘蛛？」

　　那是把既熟悉却又陌生的嗓音，只是更加沙哑低沉，带着点虚弱沧桑。

　　彼得循着声音看去，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坐在大厅沙发里，一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则放在大腿上。「……托尼！」彼得连忙跑过去，并褪去了身上的纳米战衣，却止步在托尼的跟前。他微张着嘴看着托尼，似乎一时之间不能接受他的超级英雄老去的样子。

　　老人脸上满布老人斑，脸上皮肤皱巴巴的，身体看起来有点瘦弱，一副历尽沧桑的模样。然而那双焦糖色的眼睛，那弯起嘴角的弧度，以及那把低沉的嗓音是如此的熟悉，因此彼得非常肯定这是托尼。

　　托尼的手甚至在剧烈颤抖。

　　彼得咽了咽唾沬，有点不自在地扭了扭双手，「啊，呃，我不知怎的来到了未来……我……」

　　「嗯，看得出来。」托尼勾起了一抺温柔的微笑，「你现在几岁？」

　　「呃，19……」

　　老年托尼维持着笑意点了点头，伸出了剧烈抖动的手，似乎想要触摸彼得的脸。彼得没有多想，握住了托尼的手，把它放到自己的脸蛋上。

　　「真柔软。」老年托尼叹了一声，「看见你这副样子让我想起很多……」

　　「毕竟是二十五年前的事。」彼得勾起了笑容，手仍然覆在托尼满布皱纹，干巴巴的手背上。

　　「坐吧。」老年托尼抽走了手，往自己旁边的空位置拍了拍，彼得于是马上坐到他的旁边。他有点局促地四周环视了一下，这个大厅里感觉有点冰冷，有好几台机器人正安静地在大厅的不同角落里待机。彼得总觉得这地方缺了点人气。

　　他有点犹疑地偷偷看了看旁边的老年托尼几眼，托尼一直看着他，眼里噙着怀念和温暖的笑意。彼得感到有点尴尬，而且他愈发在意某件事，然而他却不敢开口询问。

　　「你很快可以回去，我偷偷造了时光机器，轻易便可以把你送回去。」托尼似乎以为他在忧虑自己能不能回去，便开口安慰道。

　　「哇哦，真厉害，不愧是托尼。」而其实彼得并没有在担心这件事，不知怎的，他没来由地相信他必定很快便能回去自己的时间点，而从他看见托尼的那一刻起，某个想法便一直盘旋在脑海里，以致他完全没法分神去担心这件似乎更应该要担心的事情。

　　「看起来你一点都不惊讶？」托尼笑笑，然后开始咳嗽起来。彼得于是马上伸手替托尼扫着背部让他舒服一点。「谢谢你，老毛病了，看来我也命不久矣了。」

　　彼得感到心里有点刺痛，「你……」他顿了顿，抿着下唇深吸了几口气，「我……我在哪里？我是说，这时间的我。」

　　托尼扬起眉毛，然后垂下了头，「你……应该在你的家吧。」

　　这个答案让彼得一瞬间明白了许多他不想确认的事。从他踏进这里只看见托尼孤身只影时便猜到的事。

　　「我……我没和你……我们……？」他有点难过，声音哽咽着，甚至问不出一句完整话，「所以我们……？」

　　「对，我们分手了。」

　　彼得感到晴天霹雳。

　　「为……为什么？多久以前的事了？我做了什么吗？我惹你生气了？」他连珠发炮地问道，急得眼睛发红，「你不喜欢我了吗……？」

　　「事实上是相反。」托尼苦笑着，「是多久以前的事呢……我逐渐年老，不记得从哪年开始，我不再在『最想被他睡的名人』榜单里，我的头发全部变得花白，手开始不住地发抖，甚至连工具都无法拿起……然后有一天，你跟我说，你想跟我分手了。」

　　「我……？是我提出的分手？」彼得瞪大了双眼，「为……为什么？！」

　　「你说你不再喜欢我了。」

　　彼得简直觉得自己的脑壳被雷狠狠劈中一样，「我……？！为什么？！」

　　「我不再好看了啊。」

　　彼得双眼马上盈满泪水，双手掩着嘴，眼珠在慌乱地转动，「怎么会……？！我怎么可以这样？！」

　　「我不怪你，你也不要怪你自己。」托尼的语气很平静，「你还年轻，男人在三十几四十岁时最有魅力，你的确不应该花费你的时间在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身上。」

　　「我怎么可以这样？」彼得感到难以置信，崩溃地喊道，「我怎么会这样？！」

　　「我们也交往了十几年，很长了。」托尼的语气带点怀念，「那是一段很开心的回忆。」

　　彼得猛地摇头，又滑下了两行泪水，「我不能接受！怎么可以这样！我怎么可以这样！！！」

　　「听着，彼得，我真的没有怪你，我甚至很感谢你……最少我不用让你看见我这个糟糕的样子。哦，可是你现在看到了。」托尼的表情有点尴尬，「真糟糕。」

　　彼得小心翼翼地靠近托尼，双手环上了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还在唏哩哗啦地哭着，「真不敢相信……我讨厌我自己……呜呜……怎么会这样……」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

　　托尼伸出手轻抚着男孩的后脑勺，「……傻孩子。」

　　彼得抽抽嗒嗒地抬起头来，「你一直都一个人在这里？」

　　「对呀，我退休了，不住在北纽了。住在公司楼上挺好的，比郊区方便多了──我有住过在湖畔小居一阵子，一个人真的很沉闷啊。」

　　彼得咬着下唇默默地听着，然后又开口，「都是这些机器人照顾你的起居饮食吗？」

　　「对啊，我都吃外送，它们会帮我送上来，有时候会是员工。」

　　彼得的表情逐渐扭曲，「……你有生什么病吗？」

　　「呃……现在还没有，就是老了变衰弱了。」

　　彼得离开了托尼的怀抱，嚯地从沙发站起，「我不能接受。我要去找这里的彼得‧帕克理论！」

　　「等等……你真的不要怪你自己……」托尼拉着彼得的衣袖，彼得含着泪回头看向托尼，「我怎么可以因为你不再好看就抛下你！我简直不是人！」

　　「别这么说，彼得。」

　　「告诉我，我住在哪里？」

　　托尼没有说话，又咳嗽了几声。

　　「你知道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能查到。不见见他我绝对不回去。」

　　托尼叹了一口气，给彼得念了一个地址，位置也在曼哈顿。

　　彼得走到窗边吸了吸鼻子，回头看向仍然坐在沙发上，正挂着一脸慈爱笑容看着他的托尼，「我会回来的，等我，托尼。」然后便让纳米战衣覆盖自己，一跃而下射出蛛丝，往这个时代的自己的住处荡去。

　　

－

　

　　那是一幢装潢朴实的公寓，然而光是地理位置和那雅致的砖块便足以让彼得看出这橦楼的价格不菲。他荡到顶楼的某个单位的阳台，极度不客气地猛力敲打窗户。

　　里面的人闻声而至，站在落地窗的另一边瞪大双眼看着彼得，然后才拉开了落地窗门，「哇哦，你是……？」

　　「从前的你！混蛋。」

　　那男人扬起了眉毛，「OK……？」

　　彼得褪去了纳米战衣，凶狠狠地瞪着这个看起来一脸气定神闲的自己，心里的怒火熊熊烧旺。他粗鲁地拨开男人闯进屋里，飞快地环视了公寓内部一周，「哇喔，看来你过得挺滋润的？」

　　男人关闭了阳台窗门，「还好吧。」

　　彼得一屁股坐到那看起来很贵的真皮沙发上，目光随着正向他走来的年长彼得移动。这个年代的彼得已经44岁，看起来却顶多只有30多岁，头发仍然卷卷的带点随性，眼角带着几条眼纹，嘴唇依旧薄薄的，下巴没有什么胡渣，全身散发着干净温和的气场。

　　他想不透为什么看起来挺善良的自己会抛弃年老的托尼。

　　「我说话不绕圈子。」待年长彼得坐到L型沙发的另一角后，彼得轻咳了一声，「你为什么要抛弃托尼？」

　　年长的彼得挑了挑眉，「哦，你见过他了？」

　　彼得抿起了双唇，一脸怨恨地看着年长彼得。

　　「……他近来可好？」年长彼得的态度淡然。

　　「他一点都不好！」彼得尖声叫道，「你还敢问？！」

　　「是啊。」年长彼得垂下眼帘。

　　「你这是什么意思？！」彼得质问道，「你为什么能这样？！」

　　「……怎样？」男人歪了歪头。

　　「你因为托尼老了不再好看了，你便跟他分手！」彼得的声音依旧高亢，「难以置信！！！」

　　年长彼得没有回话，只是看着彼得缓慢地眨了眨眼，「……你现在几岁？」

　　「19。」彼得冷硬地回道。

　　「哦，那时候的我可喜欢托尼了。」年长彼得挂着一脸怀念的表情，盘起双臂点着头，「也对，那时他可好看了，简直是行走的荷尔蒙……」

　　「我又不是因为他好看才喜欢他！！！」彼得炸毛地叫道，「我又不是你！！」

　　「你是我啊。」年长彼得冷静地说。

　　彼得憋住了呼吸，然后又再尖叫，「我绝对不会变成你这样！」

　　「我没办法啊。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不爱就是不爱，没有办法勉强自己。」年长彼得摊摊手，「你早晚会懂。」

　　「我才不会懂，也不想懂。」彼得又开始双眼泛红，「你怎么可以这么薄情……」

　　「他变成个糟老头了。」年长彼得幽幽地说，「他不再帅气了，连腰板也无法挺直，曾经那遥不可及的背影变成了一团长期躬着身子的可怜老头……我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了。」

　　「所以你抛下他在斯塔克大厦里孤单一个人？！」泪水滑过彼得双颊，「你……他一个人坐在沙发里扶着拐杖，手一直在颤抖……屋子里就只有几台机器人，一点生气都没有……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看着你爱的人……你曾经那么喜欢的人这么孤独？」彼得用手背抺掉脸上的眼泪，然而眼泪又再度滑下，「你不是……你不是答应过自己，你要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吗？」

　　年长彼得勾起了一抺有点凄凉的笑容，「……这个世界真的没有什么永远的爱。」

　　「你怎么会……你怎么会丢下你最大的幸福？！」彼得瞪着盈满泪水的大眼睛，眼神里写满控诉。

　　「我不忍心看着我的英雄老去，我希望他在我的记忆中永远都那么帅气，永远都那么意气风发……就只是这样。」

　　「你这是什么屁话！」彼得吼道，「他就算老了也永远是英雄！」

　　「你也看见他变成怎样了吧？他满头白发，满脸老人斑了，再也找不到那帅气的托尼‧斯塔克的影子了。」年长彼得的语气充满可惜，「你不是最喜欢他的长相了吗？他以前多好看啊。」

　　昨天托尼跟他开玩笑的说话忽然在他脑海里划过，『你就只喜欢我的脸，要是有一天我老了不帅了，你就不喜欢我啦。』彼得双手掩嘴，猛烈地甩头，「我不是……我的确喜欢他的脸，可是……我不是只喜欢他的脸呀……！」

　　「……你还喜欢他什么？」年长彼得翘起了二郎腿，「除了那张帅脸，你还喜欢他什么？」

　　彼得站了起来，双手扭着衣摆，眼泪如断珠般掉落，「他是我的英雄，他永远是我的英雄……他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善良，却总是不懂得向别人表达自己的善意……明明他比谁都温柔，他就一直一直只为了别人而活，只为世界的安全而活，从来都不替自己着想，然而却又装成一个自大的浑蛋，故意把人气得跳脚，可是你明知道……你明明知道那只是他的伪装，你明明发过誓要一直伴在他的身边，你明明……你明明对自己说过，你一定一定要做那个陪着他让他不再孤单的人，你明明──你明明答应过自己的……」

　　年长彼得从沙发站起，拍了拍彼得的肩膀，「现实总是残酷的。」

　　彼得甩开了男人的手，「我要改变这个未来。」他瞪着男人，「我绝对不会成为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必定会陪在他身边，即使他老到要终日卧床，即使他老到不再记得我，我也会陪着他！」

　　年长彼得勾起了一抺微笑，彼得一时无法解读他这笑容的含意。彼得转过身去走到阳台的窗门前，准备拉门离开。

　　「……你要留下来陪他吗？」

　　彼得怔了怔，没有回头，「那是你的责任。我要回去陪我的托尼，我不见了太久他会担心我。」说着他便拉开了窗门，射出蛛丝离开了这年代的彼得所住的公寓。



－



　　回到斯塔克大厦，托尼仍然坐在沙发上，甫看见蜘蛛侠的身影便消去了窗户，让彼得进来。彼得踏进大厅，大厅里没有开灯，曼哈顿的万家灯火以及银色的月亮只能让彼得勉强看见托尼的表情。

　　「……你还好吗？」托尼的声音很温柔。

　　「还好。」彼得发现自己的声音仍在哽咽。他走近托尼，托尼扶起了拐杖艰难地站起，彼得心酸地发现，他真的如年长彼得所说，驼着背缩成一团，往日意气风发的气场再也不复见。

　　彼得感到鼻子一酸。

　　「那你要回去了吗？」

　　「……你想我留下来陪你吗？」

　　年老的托尼看着彼得愣了愣，然后扯起了嘴角，「可不行，我会被我自己打死吧，而且我不接受爷孙恋。」

　　彼得噗哧一笑，「骗人，你明明喜欢我可爱。」

　　托尼哈哈笑了几声，「对呢，你是个可爱的麻烦精，老是不听我的话。」

　　「可是你总会为我收拾烂摊子。」

　　「没办法啊。」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阵子，托尼拄着拐杖走近彼得，「我带你去放着我的秘密时光机器的实验室吧，你该回去了。」

　　两人乘坐电梯来到地底里某间实验室，里面放着一台泛着银光的机器，机器的上面有着无数银色的圆片状的东西，托尼示意他站到机器中央，并给了他一个手环。

　　「这是……？」

　　「量子隧道，时间GPS。」

　　「老天。」彼得倒抽了一口气。

　　「时间和坐标我替你设好了，你准备好后告诉我，我发动机器后，你在手环上轻点两下，你便会被带进量子隧道，你可能会感到有点不适……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事，你很快便可以回去你的时间里。」

　　彼得点了点头，却一动不动地看着托尼，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托尼走到机器连接着的电脑屏幕前面，「准备好了吗？」

　　「……嗯。」彼得垂下了头。

　　「好。」托尼发动了机器，彼得移动手伸到圈在手掌的手环上，却在点下去之前抬起头来，「托尼！」

　　「嗯？」

　　「你还喜欢我吗？我是指……这个时间的彼得‧帕克？」

　　托尼勾起了一抺柔和的笑容，「……我永远爱你，彼得。」

　　彼得伸手点下时间手环，滑下了眼泪。

　　下一瞬间，他便被吸进了量子隧道，经历过在量子隧道里令人不适的翻滚，再下一秒，他便掉落在北纽基地的大门前。现在已经是晚上。

　　他甚至没有问年老的托尼为他设了什么坐标。

　　他褪去了战衣冲进复仇者基地，焦急地按着电梯按钮，电梯门打开他便冲进电梯里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托尼实验室所在的楼层，不等电梯门完全打开便挤出去跑到实验室门前通过认证，实验室里那男人愕然地抬起头看向他，他撞开了四周的阻碍──机器，工具箱等等──一把栽进托尼的怀里，双手紧紧环住男人，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男人显然被吓得不轻，却还是放下手中的工具，轻轻回抱了彼得，「你怎么了？我的小蜘蛛？被人欺负了吗？」

　　彼得在托尼的怀里猛烈摇头，仍然在嚎啕大哭着。托尼有点不知所措，只能轻轻扫着男孩的后脑勺安抚着他，「没事了，没事了……」

　　男孩哭了许久，男人一直只是抱着他轻声在他耳边安慰着他，尽管他并不知道男孩发生了什么事。男孩的情绪渐渐被抚平，他从托尼的怀里抬起头来，双眼哭得红肿，模样好不可怜，「托尼，就算你将来变成了一无事处的糟老头子，我也爱你，我永远爱你。」

　　托尼连续眨了几下眼，「……哇哦，你彷佛在求婚，my boy。」

　　「……如果你愿意的话。」男孩嘟哝着，「那就最好了。」

　　托尼怔住了好一会，才展开了笑容，「婚该由我来求，宝宝。等你再长大点，我肯定会给你一场盛大的求婚。」

　　彼得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

　　当天晚上，彼得趁着托尼洗澡时把手机桌面的托尼帅照换成了一张托尼的背影，他虽然很想找张丑照来警惕自己莫忘初心，可是托尼的丑照实在太难找──就算他做鬼脸也不能叫丑，那叫可爱──因此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了张背影，最少不是看着他的脸犯花痴，对吗？

　　他看着手机新换的桌布，男人的背影挺拔英气。

　　即使你变成满头花白的驼背老翁，我承诺我还是爱你。

　　你永远是我的英雄。



－



　　「Friday，撤下全息影像。」

　　蓝色的电子光扫过老年托尼的身体，他脸上的老人斑几乎消失不见，皱纹也变淡了几分，头发依然花白却打理整齐，他挺着腰板，扔开了拐杖，昂起了下巴看向实验室大门，「进来吧，Mr Parker。」

　　实验室门外现出一个人影，那人通过了验证，走进了实验室，站到托尼身边，「他走了吗？」

　　「走了，临走前问我还爱不爱你。」

　　彼得低头笑而不语。

　　「哦对，你记得。」托尼耸耸肩，「反正这出残忍至极的闹剧就是你搞出来的，你当然记得。」

　　「啊哈，别这样。」彼得爽朗地笑了几声，「这不挺好的吗，让你回味下乖巧听话又软萌的我。」

　　托尼翻了翻白眼，「你让我满腔罪恶感──我为什么要陪你去骗你自己？！看他──喔，你──哭得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

　　「我必须要这样做啊。」彼得把视线放到时间机器上，「我必须让我的记忆准确无误地重演一次……你是里面最重要的因子啊，当然需要你陪我骗那个小朋友。」

　　「那是你，小朋友。」托尼叹了口气，「他哭得可惨了……」

　　「我也被他骂惨了，哈哈。」

　　托尼挑了挑眉，「你不早就发现你没有和我分手了，而且我也没有变成可怜的老头子。」

　　「对啊，你可真是可怕，来到这年纪居然还老当益壮……」

　　「你该高兴你老公如此厉害。」

　　「是是是。」

　　两人安静了下来。

　　「好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知道就别说出来。」

　　托尼看向彼得，笑容充满玩味，「你害怕要是没有这一出，你真的会在看见我头发花白满脸皱纹时不再喜欢我。」

　　彼得蹙起眉头瞪着托尼。

　　托尼却笑嘻嘻地拉起了彼得的手，把他拉近自己。彼得整个人软下来，把头放在托尼的肩膀上，「真奇怪，这一天的记忆明明是我的恶梦，却也成了我最大的提醒。我很害怕这一天真的会成真，我害怕极了。天啊，托尼，我爱你。我无法想象我有一天会不爱你……然而这居然发生在我的眼前，我很害怕……然后，我甚至觉得这一天是必须的，没有它我不确定……我……」彼得伸出双手抱住托尼，把脸埋进他的胸口里。　　

　　「嗯，所以说，你真是个傻瓜。」托尼伸手拍了拍彼得的后脑勺，「你真的很傻。」

　　彼得只是把脸埋得更深，然后才又嘟哝了一句，「我爱你。」

　　托尼轻拍着彼得的后脑，吻了他的耳廓一下。

　　即使没有这么一出，你还是会爱着我，我确定。

　　托尼轻轻笑了笑，然后闭上双眼，感受着怀里的人的体温，心里感到无比充实。

　　今年，我们在一起第二十五年。

　　我仍然爱你，而你显然地，也仍然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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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子之手與子皆老，說，這是不是甜餅？是甜餅對吧？

（對我在懷疑我自己對甜餅的定義是否跟大家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