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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利]Entre Les Cendres et La Nuit(现代半架空/黑手党pa)(8.31更新4)

作者 : moonchandel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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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少年 同性(男)

原型 进击的巨人 利威尔 , 艾伦耶格尔

标签 艾利

状态 连载中

196 0 2024-7-26 18:23
导读
利威尔成为黑手党徒为库谢尔报仇已过去十年。
十年间,他成了全纽约黑帮最年轻的角头,在敲诈、贿赂、暗杀、被逮捕、受审,身边的人接连卷入黑帮斗争横死中逐渐感到身心俱疲。直到格里沙·耶格尔在圣诞节前夕,把他的儿子送进阿克曼的家门——这似乎给他带来了救赎。
Notes
因为想捏他《教父》中的片段,一开始打算写成教父AU,但随着收集的黑帮故事素材越来越多,于是不受控制地变成了现代半架空纽约黑帮pa(看电影看的)


·前略,人物最终形态是家族杀手伦x黑老大利。一个老鼠试图逃离地下世界到日光下过正常人的生活,最后发现老鼠只能是老鼠的故事。
·灵感来自前从业人员访谈节目和片单锐评,以及存在大量捏他黑帮电影情节
·故事的年代是模糊的,如果出现不该出现在提及年份的事物,是我懒得考据️……
·故事会有三个部分:纽约-加州-纽约
·艾利的感情线不是全部,甚至在纽约前篇不是主线,请注意!





Summary
圣诞节前夕阿克曼家的派对上,格里沙将艾伦作为筹码交给肯尼寻求庇护。


时间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布劳斯在纽约市中心经营着一家餐馆。
每天天光昏暗时,他们家的窗户总是第一个亮起,厨房响起忙碌的声音。六点之前,门店的灯就亮了,尼科洛走到街上,从围裙的口袋里摸出白色油笔,往玻璃橱窗上抄录当天的特供菜品。
六点,时常会有一两个身着正装的人走进店里,触响门铃。布劳斯上菜时总不忘向他们提一句:替我向阁下问好。他们有的心不在焉,有的则严肃地点头,友善的还会和他寒暄几句,尽管布劳斯并不认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有在此领一顿免费早餐的资格。这个规矩从他第一天开张就有了。
“阿克曼阁下,尼科洛他……他害怕失去居留权,他是我见过最有天分的厨师……”布劳斯先生一只手捏着小小的酒杯,难为情地诉说自己的情况。
“布劳斯,伙计,我能为你做些什么?”肯尼手肘放在桌面上,十指交握,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
“阿克曼阁下,我女儿她非常年轻,非常喜欢他做的菜,他们……”
肯尼了然,替他说了出来:“你想让尼科洛留下,和你的女儿在一起。”
布劳斯如释重负,他放下酒杯,起身向肯尼伸出双手,几乎要隔着桌子给他一个拥抱。“您真是善解人意!”肯尼赞许地点头,他们的手握在一起,表示这事他接下了。他招招手,示意韩吉送客。
“谢谢你,佐耶女士!”布劳斯拥抱韩吉,一直站在身后的尼科洛也感激地点头。韩吉向他们颔首祝贺。
布劳斯在她的送行下欢喜地掩上了门。外头的奏乐亮了一瞬,厚重的门便把它们顶回去,一丝都渗进不来。
肯尼靠上松软的椅背,从保湿盒里拿出一根细雪茄点上。“这事交给谁去办?”韩吉摊开文件夹,调整在拥抱中有些歪掉的眼罩,在纸页上划去一道。
“别给我们这个选区的。要给另一个。”肯尼伸出一根手指引导思绪:由隔壁选区的国会议员情愿,提出特别法案,允许尼科洛入籍美国。“别找亚当斯,试试那个费谢尔。”韩吉知道法案肯定能通过,肯尼的政界朋友有还不完的人情。“今晚结束后,让特劳特派得力的人跑一趟。”第二天会有家族的人上布劳斯的门,把一切细节安排妥当,不收取任何报酬。
一个从家族在纽约还没站稳脚跟,就在向他们提供餐食甜点的朋友,友情抵过一切。
“名单上还有谁?”
“美纪·阿兹玛比特。她来看望米卡莎。”
肯尼语气随和:“她是丫头的母亲,想来随时可以。下一个。”
“卡丽娜·布朗。”
他在烟雾缭绕里眯起眼,取下雪茄朝身后望去,又环顾四周,嘴角不满地撇下。“豆丁没在这?”
“您没叫他。”
他耸耸肩,韩吉便出去找人,顺带把布朗请进来。
又到“学着点”的时间了。这让她不禁想起最近道上的传言——她的老板终于打算让她从身兼两职里脱身,提拔利威尔做二当家。
不知这次的火架要把她那小个子朋友烤到什么程度,才会让他忍不住和肯尼剑拔弩张?她有些幸灾乐祸。这两人维持和平状态已经两年,未免有些无聊。谁让利威尔是黑帮分子的同时,还是家族的摇钱树?
她思量起这位伙计带回来的天才挣钱计划:蒙骗政府,从每加仑汽油里偷税。他让他们仿佛搞到了印钞机,每周变出上百万利润,只要求肯尼在其他家族眼红想插手时,出手摆平一切。
利威尔做二当家,没人会有异议的。
不是他还会是谁?
韩吉脑中像老虎机一样滑动着人选——如果她是老大的右臂和第二个大脑,那特劳特·卡文就是左膀和匕首。她和利威尔一起如影子一般,为肯尼摆平过无数讲不了道理的对手。
好吧,特劳特也不错。毕竟她跟着肯尼很多年了。她轻松地想,穿过厨房和客厅,打开通往屋外的门。


守在探照灯平台上的士兵点起香烟,望着长滩家宅的花园张灯结彩,挤满了随乐队扭动的人群。
某位市政府的官员送来一颗冷杉,今天早上从伐木场运过来,装点它花了工人们一下午。他们被邀请留下参加派对,每个人感恩戴德。婉言推辞的在向肯尼表达敬意后,在其允准中离场。
利威尔下午看见美纪·阿兹玛比特在拦着铁链的石子路前下车,身着杏色的套装,对向她致礼的士兵微笑。肯尼出来亲自招待了她。二人热情交谈,彼此客气。他安顿她在长桌坐下,用手势召来两个士兵陪同,就笑吟吟地消失了。他们的士兵和阿兹玛比特的保镖互相冷眼瞧着对方,只有美纪看起来心情不错,享用甜点,对每个经过她身边问候的人致意。
不过就他无意瞧见米卡莎和往常一样阴郁沉默,只在和阿尔敏说话时才显露出几分符合年龄的毛茸感来看,美纪并没有急着见女儿。
派对选在晚上举行,为的是提防不守规矩的照相机。家族打手沿固定的位置轮走,手里捏着香烟和酒杯,目光巡视整个场地。士兵今天兼任侍者,轮流在门口接待宾客,确认每个到场的角头的脸。他们被允许带上有潜力跻身正式成员的合伙人来参加派对,如果运气好,还能进肯尼的拐角办公室。
酒水由酒保奥路欧·博扎特家全权提供,他父亲在阿克曼的帮助下才开启了事业;装点餐桌和木台的鲜花来自拉鲁先生,阿克曼帮他教训了纠缠他女儿的恶棍;司机埃尔德为自己能参加派对受宠若惊,他当初被追债到走投无路,刚好碰上肯尼上一任司机退休……这些人碰上的麻烦都在阿克曼这里解决,就算是圣诞节前夕,他们也乐意为了能面见肯尼的机会,来到这里献上敬意,以便更好地在黑手党的地盘上生活。
一辆黑色雪佛兰轿车停在林荫道的另一侧,前排的两个男人下了车,打起手电筒,从上衣口袋摸出记事本,堂而皇之地抄写门口的车牌号。
法兰正无聊地转着指上的戒指,听伊莎贝尔大谈最近的流行歌曲,他注意到车道上的变化,转头提醒利威尔。伊莎贝尔嘴角挂着奶油冒出头:“一定是警察,烦人的家伙!”
利威尔拎着宽口酒杯往车道上看去。来这里的角头没一个会开自己的车。要么是偷来的,要么是修改过序列号,凭空出现的。对此他态度冷淡:“马路又不是肯尼的。”
这里大部分警察都不会来打扰他们。这么明目张胆,多半是联邦调查局的人。门口的士兵投去不满的目光,但不会上前制止,仿佛他们只是派对上打旋的苍蝇。这是肯尼的授意。对权势的示弱有时在情报获取上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又一辆车停上车道,副驾驶下来一个面生、蓄着小胡子的金发男人,身材高大得让人惊讶他是怎么钻进车里的。他打开后座门,为下车的杰尔·萨内斯披上大衣。萨内斯看见抄车牌的家伙,叼着烟的嘴角咧出一个冷笑。他和士兵互相问候,介绍自己带来的新面孔。
汉尼斯从驾驶座上下来,急忙把车钥匙揣进兜里。车外的气温超出了他的预期,他捂紧衣服,肩膀瑟缩。
“‘士兵长’。”萨内斯见到利威尔,和他握手的同时拍上他的手背,用力一紧,显然心情不错,“老大怎么样?”
“还活着。”利威尔没有回握,只审视着他身后的人。
“小子,这是‘士兵长’。”萨内斯说。金发男人伸出手,利威尔不作理会,等他识趣地收回。
萨内斯大笑一声:“他是我的朋友。”
“随便。”利威尔不咸不淡地说,看着萨内斯吐着烟雾离开。
“嘿,利威尔,伙计。”汉尼斯终于搭上他的肩膀,把他揽向一边,“最近怎么样?”
“那是谁。”
“噢。”汉尼斯撇了一眼萨内斯和金发男人消失的方向,边走边说,“乔·布拉斯科。他可能会成为我们的朋友。”
利威尔不置可否。既然用了“我们的朋友”,就说明这个人通过了汉尼斯——家族的士兵,以及角头——杰尔·萨内斯这两关,到了至少能见韩吉的地步。如果一切顺利,他的名字将报给黑手党委员会,成为正式成员。
“阿克曼先生。”路过的侍者端着酒托盘低声问候,利威尔警惕地瞪了他一眼。汉尼斯顺手取酒,笑着致礼。
“萨内斯担保?”
“一开始是我。乔伊人不错,萨内斯很瞧得上。”汉尼斯有些落寞。
抢了你引荐的功劳。利威尔默默地想。
“做什么的?”
“地下赌场。他有赚钱的门路。”
利威尔就不再说什么了。
“嘿。”汉尼斯压低声音,“生日快乐。”
利威尔一愣,“谢了。”
“下次你来佛州,请你喝酒。”汉尼斯拍拍他的肩,“卡露拉很记挂你。”话毕,他从他身边走开,路过法兰和伊莎贝尔身边时,他热情地打了招呼。
汉尼斯在黑手党里混了三十多年,是家族大部分人的前辈,只是从未得到提拔。好酒,沾点小赌,背了些债,但尚在可承受的范围内。来阿克曼家成为士兵之前,他是阿兹玛比特家的合伙人。加入阿克曼是他唯一一次晋升。
比起同事的部下,汉尼斯更像是一个老友。他刚成为士兵时,汉尼斯照顾过他不少,而后他一跃成为角头,却找不到理由提携——汉尼斯既没在道上犯过错,也没有任何作为。萨内斯还会暗地阻挠,不让任何部下爬到和他们一样的位置。对此他只能尽量应下汉尼斯每次喝酒的邀约,节日的时候借他妻女的由头带去可观的现金作为礼物,来维持道上人之间难得的友谊。


人群在花园里围出一块舞池,乐队为下一首流行爵士歌曲伴奏。
韩吉用一通电话请来了百老汇当红的歌星(她的事业当然也有阿克曼的砖瓦),此刻她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缝满亮片的演出服,引起人群欢呼。
伊莎贝尔舔舔嘴唇放下蛋糕,眼睛欣喜地示意法兰,这让他下意识退缩了一下。他认真想加入黑手党,很在乎利威尔的指示,于是他向上司投去请示的一瞥。
利威尔看不出情绪,只拎起酒杯到嘴边:“擦了嘴再去。”
“谢谢老板!”她胡乱用袖子抹过嘴,抓起法兰,冲进交织的人群。
利威尔找了个四周没人的位置坐下。一位士兵端着酒水经过,道了声“阿克曼先生”,他不为所动,暂时对该作何反应毫无头绪。他在余光和无意相接的视线里发觉,已经同僚在审视他了。
该死的肯尼。
远处的人群中,特劳特·卡文正和部下挽着胳膊蹦跳,今天她涂了口红,平常的马尾今天在脑后编成一根辫子甩动。一曲舞毕,尽兴了,大声喊来司机埃尔德,让他给她拿酒。
一缕香水味飘过他的鼻尖,他转过头,是卡露拉·耶格尔拿着高脚杯向他走来。他立刻起身,想拎起自己没怎么喝过的酒杯,却被对方一个手势制止。
她比利威尔还要高出一截,端着酒小心地给了他一个拥抱。她身上的香气干燥又温暖,掺杂女士香烟的味道,柔软的手抚过他的后脑勺。
“生日快乐,亲爱的。”她用只有他们听得见的声音说。
“谢谢您,夫人。”
她研究起他的脸,说他很瘦,“好好吃饭了吗?”这让利威尔眼神躲闪。在卡露拉面前,他宁愿模棱两可也绝不撒谎。不知何时他的食欲也像事业心一样得过且过,习惯一天只吃一顿。
卡露拉对他露出一个嗔怪的笑,想捏他的脸,又想起来他的年龄和场合,手停了停,改为放到他的肩上。
先前他注意到格里沙和她忧心忡忡地站在他家屋子的拐角门口的时候,心里就不受控制地滑出一声脏话。见鬼,他带她来做什么?转眼这会她就收拾好心情,用最平常的样子向他问候,所以他也收拾好心情,让自己显得很乐意对方出现在派对上。
“你很久没来我家吃晚餐了。”
很久。利威尔粗略一想,至少超过五年。
“抱歉,我——”
卡露拉摇头,柔声打断他。“我理解。我只是很想你。”她说,“一开始没找到你。但我遇到了韩吉,把礼物放在她那里了。”
“没关系。”
每年他都会收到卡露拉准备的礼物。除了现金,去年他的圣诞礼物是一盒烤卷饼,底下一层码满了和他惯用手枪配适的子弹。如果不是韩吉亲手转交,他会以为是哪个家族不太友好的新暗语——这是生日在圣诞节的唯一好处,他通常会收到两份礼物。他们用一个碰杯结束了这次会面。
利威尔的目光跟随她的背影来到屋檐下,顺势找到了格里沙。明明是冬夜,他却掏出手帕擦汗,卡露拉轻拍他的手安抚。肯尼还没打算见他。他们带来的男孩也没了踪影,而他们看起来并不担心他去了哪。
肯尼给自己的角色形象很成功,这些年找他帮忙的人,都学会了带着孩子,或借孩子的名义登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把业务做到了慈善机构。只有他和经常出入办公室的角头知道,如有必要,他们的矛头仍会优先掷穿对手的家人。肯尼嘴上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其实自己也没少干。有时候你得有在枪指着脑门的情况下也能撒谎胆量,才能在车轮一样运作的黑手党世界保住屁股。
“阿克曼先生。”侍应生向他表示敬意,他不记得今晚第几次无视问候。
“利威尔!!”在这里能直呼他名字的人不多,他一般会装听不见,或者不认识。
韩吉张开双臂做出一个拥抱的动作,却没有走上来,而是放下拍向大腿两侧,喊:“肯尼要见你!”
利威侧过腿起身,韩吉领他往屋子走去。“他打算什么时候搞定耶格尔的事?”
格里沙在这个场合携家眷登门,激起利威尔很久不曾出现的不满——外界会以为卡露拉也参与了与黑帮合伙的事务。
肯尼当然可以拒绝,但今天是他的生日派对。他在心里啧了一声,想到肯尼学什么西西里人,一手放在胸口,一手指天,宣布他不能在他外甥的生日派对上,拒绝任何人的请求,他就更恼火了。
他本以为这是肯尼开的又一个毫无水准的玩笑,可当他在道上听到老大放出消息要举办派对,犒劳部下,欢迎所有友人登门时,就知道这事定了。
肯尼用他的生日派对大卖人情,为各行各业的合伙人听诊,很快他们的线人遍布纽约各个角落,这让法庭上已经很久没人敢走上证人席,将手指向阿克曼了。
在跟随肯尼“学着点”时,他和格里沙有过几面之缘——坐下谈生意——当然,内容全部合法。谈话中他嗅出来这个男人是个好医生、好丈夫,但不是个好生意人。他缺乏一些东西。比如在知晓他们是会杀人的黑社会,也能神态自若、得体地“座谈”的勇气。最终他们没有达成业务上的共识,在握手中划清了界限。利威尔以为他们会除了卡露拉外就再无瓜葛。
“有点复杂,进去说。”韩吉低声道。
孩子追逐的笑声从前方传来。“看着点,伙计们!”韩吉侧身躲开。利威尔收回思绪,双臂先他一步反应过来,接住了一个趔趄迎面撞上他的男孩。卡露拉身上那股温暖干燥的香味扑到他脸上,怀里的男孩仰起脑袋,慌忙站好。“对不起,先生!”
阿尔敏和米卡莎钻过人群追上来。金发的男孩知道自己的玩伴撞上了什么人物,结巴着道歉。利威尔摸了一把阿尔敏的头顶,故意掀乱那里的头发,让他宽心。
“你妈妈来了哦,米卡莎。”韩吉说。黑发女孩的脸亮了起来。“不过还要谈会事,结束了来找你,好吗?”
“嗯。”女孩乖巧地点头。
孩子们站在原地,讨论他们离开的背影,突然阿尔敏提议了什么,他们便将这插曲抛之脑后,继续笑着向前跑去。
绿色虹膜,真少见。利威尔心想。看来父母们完全相信一群犯罪分子的大本营,比市中心的人行道更安全。
“喂,有什么事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么?”
“肯尼亲自下厨的食材清单?”
“‘佐耶女士’?”
“好吧,好吧!”她投降。
“别告诉我这事定了。”
“那我告诉你这事还没定,你可以睡个好觉了。”
“只有你们确定选别人,我才能睡个好觉。”
为了避免首领坐牢或被杀让家族陷入混乱,芝加哥三十年代的“情人节大屠杀”促使黑手党委员会和二当家制度确立。二把手为了当首领不惜谋杀对方早已不算新闻,在阿克曼家的睡前故事里,这事从他祖父那代就开始了。
“呃,我和肯尼都忘了,你是唯一不想做老大的怪胎!”韩吉用力抓了抓马尾。
“是啊因为我不想在他有幸坐牢后在外面收拾他的烂摊子。”
“噢——老兄,我知道你会边骂边把事情办妥的!”韩吉笑道。
“我不会。”
“我知道你会。”
“我不会。”
他们来到肯尼办公室门前。“放心吧,不管谁是二当家,代理老大第一顺位都是佐耶女士。”
利威尔看向自己戴眼罩的朋友——她竖起拇指,朝她自己点了点。
第一顺位?他希望永远不要有那种时候。他认真思考过如果肯尼入狱,他该怎么捞他出来。
肯尼这种级别的恶棍落到执法部门的手里——比如他得到消息,政府打算解散的毫无绩效,只会花光经费的反黑小组——金钱的作用也会有到顶的时候。有些人是无法收买的。
没人知道车轮明天会从谁身上碾过去,谁从当家沦落成士兵,谁从底层跻身头目。他不想肯尼有麻烦。
韩吉拧开门把手,拐角办公室的门张开,他切断了思绪。
兴许是他有点神经质。


卡丽娜·布朗带着丈夫在建筑工地的死亡赔偿金跑到布鲁克林,几周内被骗光所有的钱财后,情人数着钞票,哐的一声甩过门,将她拒之门外。
她在萧瑟的秋风里带着孩子不知道去哪,木然地把街区转了几圈,突然怒不可遏地跑到情人家门口开始拍门叫骂,大哭着滑倒在台阶上。莱纳想去扶她,却被一肘抡开。
你这老婊子,给我滚!情人出来一脚把她踹下了台阶,莱纳惊叫着妈妈。
她知道这里是黑手党的地盘,以为情人会提供庇护。可对方拒绝收留,几番纠缠下,还找了混混把她打了一顿。莱纳为了保护她住进了医院——到这里她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肯尼用一个手势,让莫布里特给她递上一杯威士忌。
她报警,警察根本不理会,登门也草草了事。完了出门还讽刺道,如果每一件家暴都要出警,那他们的薪水可配不上这种工作强度。
找不到工作,交不起房租,几乎要流落街头。没办法,她在阿克曼家举办派对犒劳部下之际,来到了长滩的拐角办公室。
肯尼张开干燥的掌心:“所以,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来找我?”
卡丽娜恳求,只要帮她,她愿意献上敬意。
这个大老远从西海岸来的女人,身上有种出于无知的胆量。但对着一个独身来到陌生地盘的单身母亲,又犯不上计较她的冒犯。他耐心地问:“什么请求?”
“让他们死。”卡丽娜的泪眼中闪着凶光。
肯尼的眼睛看不出情绪,他挠挠脸,想了想,“我办不到。”
“求你,阿克曼先生,我已经没办法了。”
“你来我的地盘,把我的士兵拒之门外,一点表示都没有。行,我们不是暴徒,也不是恐怖分子。你不想欠人情,我们尊重你。毕竟我不开福利院。所以,两个混混在我地盘上对你动武……”肯尼撇撇嘴,“这不关我的事。”
“我可以付钱。”
莫布里特双手交握于身前,站在门边,听到这话脑袋里一阵抽搐,紧张地瞪了她一眼。天哪,这女人。
肯尼把歪着的脑袋正好,眼神令卡丽娜胆寒。“布朗女士,我不曾冒犯你,你为什么要对我如此不敬?你圣诞节到我跟前,用钱让我帮你杀人,当然,你其实穷得响叮当;明目张胆地撒谎,在我的手下面前想愚弄我……”
卡丽娜连声喊“不”,辩解道:“我……请救救我的孩子,莱纳他……我怎样都可以,阿克曼阁下……”她坐在椅子上鞠下身,泣不成声,粗糙的双手伸过额头,只等肯尼把手放上,让她献上自己敬意。
肯尼抿了口雪茄,不耐烦地抖掉烟灰。真不想和这种人打交道。如果得到的反应不是他们想要的,他们就会抓狂。卡丽娜·布朗这样的人应该被兜着走——早年他就会这么干。可她过于普通,普通到轻易就会滑落到底层中的底层。真犯不上。
办公室的门开了,韩吉领着利威尔进来。莫布里特向韩吉颔首让出位置,离开房间。
利威尔用背关上房门靠在上面,肯尼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但人至少在这,心里还是满意地点头。他摁灭雪茄,转了念头。
“我们——不能指望每个人一来就懂规矩。人有个知错的过程。”他说,“我的人应该提醒过你,来我的地盘上,就要有所表示。任何表示,或许只是你想登门拜访的记录。那样我们就接纳你为友人……”
“阿克曼阁下……”卡丽娜泪眼婆娑,眉毛撇出一个欣慰的角度。
“今天是个好日子。你有花时间陪你的孩子吗?”
“是的,阿克曼阁下,我照顾好他再出的门。”
“很好。那么,你现在明白什么是正确的事了?”
“是的。阿克曼阁下。是的。”
肯尼示意她起身。“我欣赏你对孩子的态度,布朗女士。我欣赏你,因为孩子受伤才来找我。如果你以一个被骗的女人的身份登门,我拒绝。”他慷慨地说道,“但你以一名母亲的身份……我愿意主持这份公道。”
卡丽娜感激地抹泪,连声道谢,不知该鞠躬还是握手,有些手忙脚乱。
“你吃饭了吗?你参加外面的——那好,我要你去吃晚饭,再带点餐桌上的东西回家。”肯尼几乎扶着她起身,礼貌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你孩子叫什么?”
“莱纳。莱纳·布朗。”
肯尼点头,“让他开心点。今天这份公道,就当是阿克曼送给他的新年礼物。”
利威尔开门,放她离开。肯尼叉上腰,呼出一口气,思索了几秒:“别找一见血就坏事的。那两个打人的……他们不守规矩,就别待在我地盘上。”他说道,“下一个是谁?”
“格里沙·耶格尔。”
“把他放在最后。”肯尼挠着额头。
韩吉调换了名单顺序,“那你该见阿兹玛比特了。”
他来到窗边,扒开百叶窗看向花园。耶格尔夫妇接过一个小孩拿来的吃食,身旁跟着他的玩伴——阿克曼家收养的阿尔敏和米卡莎。
“耶格尔把他家小子也带来了。”
“那他大概是闯大祸了。”韩吉说。
“哼,轮到自己有人情还不清,就没那么舒服了……”肯尼喃喃道。
利威尔在这话里移开视线,垂眼研究起地毯上的花纹。


肯尼和韩吉把美纪送到了屋子门口。利威尔跟在最后,前面三人几乎完全挡住了他。肯尼和她在屋檐下握手道别,韩吉上前请她前去别处。
米卡莎坐在花园的矮墙上看到这一切,在身旁阿尔敏提醒小心的声音中跳了下去。她挤过人群跑向自己的母亲,冲上前抱住她的腰。
“米卡莎!”美纪吓了一跳,看到是女儿,又惊喜地唤她。米卡莎抿嘴笑,抬头看她,享受母亲抚摸她肩和头的触感和力度,以及身上熟悉的清冽的香气。
“看来不用找了。失陪了,女士。”
阿尔敏望着韩吉离开那对母女后,在灯下叉起腰环顾四周,拦下了一名士兵问话。
他想到自己的两个朋友,一个被母亲抓去落座吃饭,一个刚刚母女团聚。他用叉子把放在膝盖上的蛋糕切下一小块,落寞地在矮墙上吃起来。


“是什么?耶格尔。你和雷斯在鼓捣什么。”肯尼斜靠在椅子里说。
利威尔在角落的茶几给自己倒好茶,听肯尼向格里沙询问他们已经掌握的信息。特劳特也被召进来,寻了位置待命。
明知故问有时候能暴露情报上的出入。这并非不信任韩吉作为军师的能力。这点由她自己提出,并成为一定程度上对外的行事准则。
“我知道得不多。戴巴想插手生意,雷斯把他们赶走了……”格里沙的脑门在灯光下出汗发亮,一缕夹在耳后的头发垂到额前,显得些许狼狈。
“那你把你家室都带来,是因为在我门口偶遇吗?”肯尼打断道,“今天不止一个人想把我当傻子耍了,耶格尔。”
格里沙泄气了,嘴角紧绷着,肩膀垮下去,凝重地研究起手里的酒杯。“肯尼先生,不,不是我和……”他闭了闭眼,答起前半句话,“是艾伦。”
“雷斯和毒贩搭上线,想用我的医院做中转站。阿克曼阁下,只有这个我不能干。”
利威尔拎起茶杯,情报大致重合。线人传递的消息是他们正在麻醉剂的事上掰扯。毒品?执法部门可不待见。但如果钱多到无法拒绝?利威尔想了想,放下对警察的幻想,听肯尼怎么说。
“我保护你的鼻涕虫,我的家族有什么好处?”
“我们所有的合法业务都在艾伦名下。至少百分之三十。百分之三十给你们。您只需要让他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在下个月的会议上……保护我们。”
“你给阿兹玛比特家多少?”
格里沙的表情凝固了一瞬,显然没料到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些。他艰难地说:“这个我来负责。”
韩吉和特劳特对视了一眼。特劳特不着痕迹地摇头,韩吉则架起一条腿,撕起嘴唇上的死皮,看向房间右侧喝茶的朋友。利威尔什么反应都没有。
“所以,我只要把你的崽子藏家里,再在你和雷斯坐下谈的时候……当刹车片,我就可以得到百分之三十的合法业务。”
“是的。”
肯尼耸肩,笑了笑,一副无辜的样子。“为什么是我?你给阿兹玛比特的太少,他们不愿意帮你么?”
“他们……他们不想招惹雷斯,让我来问您的意见。如果阿克曼愿意参与——”
肯尼在话里起身,抓起柜子上的酒瓶,走上前将格里沙的杯子倒满。
“百分之三十不够我出手,耶格尔。”他摁好瓶塞,屁股靠在写字台上。
插手这种事他们一般会要求掌控一半。利威尔在氤氲的热气中想。如果是他,他会这么要求。倘若对方是个硬骨头,他会先要求百分之四十——当然不会谈妥,他会事先知道底细,等对方满脑子都是希望他停止施暴,而不是计算得失,就加到百分之五十,仿佛是额外的惩罚。没人会拒绝他。
“我想百分之六十会显得阿克曼像个强盗。”肯尼有礼貌地说,“既然我们是老朋友,五五开才够意思,你觉得呢?”
格里沙眼眶下的阴影更深了,他低下头,杯子里的液体抖出来了一点。
他们都知道这不是一场谈判,因为有人没有资本。被敲诈刁难而找上其他家族寻求庇护,这种事在道上很常见。但耶格尔不一样,他们靠着雷斯提供纽约的路子卖管制药物,成为了纽约几个家族的公共医院,时常帮助处理不能见报的尸体;挣的钱拿去新泽西投资合法业务,摇身一变成了当地有权势的人。
如果格里沙只是交出一般业务,在听到雷斯也在其中时,他会被请出去。可加上“合法”二字——肯尼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洗白家族的机会。
“我……同意您的条件,阿克曼阁下。”他嘴唇颤抖着说。
肯尼点头。“很好。在你兑现承诺前,你的崽子都在我这。”他冷冷地说。
格里沙放下杯子,扶着膝盖起身。他们在灯下握手,约定结成。在门口向房间内的每个人道别时,格里沙面色凝重。特劳特负责送他回妻儿身边。
“你怎么觉得,豆丁。”
利威尔看向肯尼:“我不认为罗德·雷斯会现身。”
“嘿,还没到了结恩怨的好时候,先生们。”韩吉赶紧提醒,“有损生意。”
“他妈的,生意,生意!”肯尼不甘地大叫,一屁股坐进椅子,泄气地瘫在里面。
“阿兹玛比特会参与进来么?”利威尔问。
“美纪传达的意思是,清美和我们一样。”韩吉说。
“臭狐狸!就知道跟着我们屁股捡漏!”肯尼骂道。
“啧……”利威尔瞪向自己突然吵闹的舅舅,又想到对方忙活了一晚,作为家族首脑的责任心想必所剩无几,只好收回了不满的目光。
“他们找到新的滥用威胁的资本了吗,佐耶?”肯尼皱眉问。
“如果贩毒的利润多到能买通更多警察和政界的关系,我想是的。”
“去查。下个月会议地点也给我走一趟。”他下达命令。
“我们还有不参与的余地吗?这生意很烂。”利威尔说。
肯尼摊开手,撇嘴无辜地说:“如果你愿意你的卡露拉阿姨赶紧去死的话,有。”
“伙计,我查到她参与了生意的痕迹。”韩吉给自己的杯子满上,靠着柜子喝起来,对利威尔说,“所以格里沙只藏孩子。”
利威尔捏着眉间,觉得自己是房间里唯一的笨蛋。可是,卡露拉参与了黑帮事务?
“放松点,别挂在脸上。”肯尼说。
“我每天都这个脸。”
“这可不是有人欠你几十万的样子,豆丁。你气疯了。”
“像耶格尔欠你几百万还抽了你的屁股。”韩吉笑完正色道,“什么情况,你怎么这么生气?”
“你不知道他差点可以被克莱因收养,不用回来混黑社会。”肯尼耐心地解释。他还保留着称呼卡露拉婚前姓氏的习惯,“那时你不是军师,所以不知道。”
利威尔忽然体内涌起一股烦躁,他扶上额头:“随便……!”
“萨内斯带来的人是什么情况?”肯尼问。
“有一次盗窃案底。汉尼斯引荐的。”韩吉说。
肯尼的手指搭在嘴唇上,略微思忖,随后大手一挥,像把这些人和事从自己的脑子里掀出去。“好吧,豆丁见过就行。”
“我没见过。”利威尔不耐烦地否认。他这会几乎忘记了一开始和汉尼斯的交谈。并非明目张胆地撒谎,只是条件反射。这里人人都会下意识否认自己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这是肯尼教他的第一件事。
“随便。”肯尼哼哼道,从盒子里抽出雪茄点了起来。


没人知道耶格尔夫妇什么时候走的,至少利威尔问过的人都说不知道。
为什么韩吉这点小事还没搞定?他真不想一出来就和被晾在这里的小鬼大眼瞪小眼。
他本可以径直出去,带着韩吉的命令召回自己那两个去狂欢的手下。但他边想边走,余光看到男孩警惕地审视路过他面前的每一个人,紧贴沙发扶手的一边,不太自在地坐着,他到了门口就没拧得开把手,又折了回来。
“你爸妈呢?”他明知故问。
“回家了?”男孩撇撇嘴,似乎对这件事抱有些许不满。
“他们没给你个解释?”
“没。”
“你妈妈也没有?”
他歪过脑袋,思忖道,“没。”
行,他隐瞒的一定不是卡露拉叮嘱他要好好做人质,恪守道上的规则。
利威尔看向拐角办公室紧闭的门,韩吉和肯尼还在里面谈别的事。她作为老大的右手,总不比他自由。
“跟我来。”
他为他想到一个去处,如果佣人们记得他的要求的话。他大部分时候不住长滩家宅,不确定是否还有权支配房间的用途,但他自己的,他一定可以做主。
“你叫什么。”
“艾伦?”
艾伦。他在心里重复。检索一遍,没听说过。
“你好像不确定自己叫什么。”他回头打趣对方。
“也许吧。”男孩迎上他的目光,露出一个讪讪的笑容。
他来到自己许久未归的房门前,拧开把手,不假思索地摸开灯的开关,黑暗消失。“你住这里,可以吗?”
艾伦看看里面,朝他点头。他对男孩的反应感到一丝满意,毕竟他对只会冲着电视机流鼻涕的尼斯湖水怪没什么好感。也出于对他母亲的尊重,他乐意拿出自己的礼貌和友善。“很好。”
更让他满意的是,打扫屋子的佣人没有怠慢他的要求。他走到窗边的写字台前,拉动百叶窗的拉绳,检查叶片是否可以活动,顺便摸了窗台和台面底下,捻着指尖,没有沾灰的感觉。至少这是最近不多的一件好事,来自强迫症被满足。
“先生?”
他应声回头,看向衣柜旁的艾伦。“利威尔。”
“利威尔……先生。”他顿了顿,“我会在这里待多久?”
他检查完窗叶也是一尘不染,便拽下拉绳,让其重新闭合。“下个月?”他从不轻易许诺也不爱坦诚,但这次例外。对着与卡露拉有比直接关系更直接的她的孩子,这也许是某种延伸,“也许下个月。”如果下个月和雷斯的座谈能搞定所有事情的话。
“因为我爸和他朋友的事?”
该死的格里沙。连孩子都瞒不住?“你知道什么吗?”
艾伦手缩在袖笼里捏着袖口。“他好像不想和那个朋友……做朋友了。”
“还有么?”
艾伦努力思索,总结道:“妈妈很害怕。”
利威尔移开视线,瞥向被整理得没有丝毫褶皱的床。只片刻,他压下怒火,学起韩吉对孩子说话的口吻,重新对他说:“我会告诉你朋友你在这里。”
艾伦似乎为他的话感到困惑,但还是沉默地点点头,将视线从利威尔平静的脸上落到自己的鞋面。利威尔经过他身边时,手拍了他的肩膀,仿佛是某种安慰。
利威尔路过厨房遇到了妮法。这个来自德克萨斯州的姑娘吃不惯派对上的菜,正自己解决肚子的问题。
“士兵长。”她放开在锅中搅拌的汤瓢向他致意。利威尔晋升角头成了她的上司,她便坚持要按规矩保持敬意。尽管他们在同期成为党徒。
利威尔顺势把艾伦的事告诉她。“拜托你了。”她是家族里不多的做事让他放心的人。


八点过后,在人群中值守,眼神不断巡视场地的家族打手们也加入了派对中,大快朵颐,等待圣诞节的到来。过了今晚,老大就要给他们放假了。
在屋顶探照灯旁守望的士兵,向冬夜寒冷的空气吐出烟雾,忽然屋顶的窗户打开,从里面钻出另一个端着切好的蛋糕和两杯酒的人。一位士兵在掌声中坐上木台的钢琴登,为醉醺醺地唱起《友谊地久天长》的人群弹奏和弦。
肯尼·阿克曼在合唱的尾声出现在人们面前,引起一阵欢呼和致意。他主动和士兵勾肩搭背,拥抱来访的宾客,握手贴面,并注意到调查局探员的轿车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之后他一直待在外面,享受派对的气氛和源源不断的敬意,直到车道上只剩他们黑色的长车身凯迪拉克。
肯尼的圣诞夜派对结束得很不错。如果他没有来到厨房,信心满满地打算为外甥做得到其“认可”的拿手菜,以为对方今晚会住在家里的话。
妮法告诉他利威尔把自己房间给了耶格尔家的小孩,不打算过夜,这让他沮丧地嘟囔:“叛逆期真够长的。”
“也许是来得太迟了。”韩吉来到厨房,从冰箱里翻出妮法做好的三明治按进嘴里应付。
“嘿!明天我要去看我老妈,得有人给我开车!”肯尼嚷嚷。
“当然,老板。”韩吉给自己倒了杯橙汁,“这算加班?”
布劳斯领着尼科洛回到家,女儿先是拥抱了他,再拥向尼科洛。他们家的狗咧着嘴,用力地摇尾巴。布劳斯太太在厨房忙活,抽空问他事情如何。布劳斯走到妻子背后,用脸颊贴上她的,看着锅里的正在烹调的食物,回道一切都好。
卡丽娜·布朗在门口放下从派对上装回来的几块蛋糕和与奶油混在一起散开的汉堡,便魂不守舍地上了楼。家里停了用电,因为她付不起。莱纳的手臂绑上夹板吊在胸前,额头缠着绷带。他正在餐桌的蜡烛边,用并不惯用的左手吃自己煮的通心粉。
“妈妈?”他担心地叫她,却没得到回应。挨打后他鼻青脸肿,一只涂着药、肿痛的眼睛不受控制的总会流眼泪。
卡丽娜扑倒在床上,不知何时睡去了。她做了个噩梦,梦到肯尼·阿克曼开着黑色轿车急停在公寓门前,从后排扔出情人满是弹孔的尸体。不知为何,她知道莱纳不在家里,而是在那辆车上。她吓得惊醒,淌了一身冷汗。
米卡莎·阿克曼有些沮丧地缩在扶手椅里,因为母亲拒绝了她留宿的请求。她在石子路前目送载着母亲的车离开林荫道,士兵重新用铁链拦住大门,直到换班的士兵领她回去。母亲在圣诞节前到来,意味着今年圣诞节她要一个人度过。一年一面,见了就等下一年了。
不过也不算一个人,阿尔敏会在的,还有艾伦,今年也在。她宽慰自己。
利威尔坐在驾驶座上,和自己的两个部下送美纪·阿兹玛比特回她在皇后区的酒店。车很宽敞,装饰豪华,法兰和伊莎贝尔坐在后排,中间夹着阿兹玛比特家的保镖。
皇后区的大道上车流稀少,美纪在行驶中昏昏欲睡。一路上,后排的一男一女操着布鲁克林的腔调,天南海北地聊着,到半路他们就和中间的保镖开起了玩笑。只是对美纪,他们则一直保持最高程度的彬彬有礼。
后排的两人是身旁人的部下,可是却表现得没有丝毫拘束,甚至那个女性成员,连上司的玩笑都敢开;而驾驶座的人只是默默听着,偶尔听不出语气地回应几句。
她用余光睨着利威尔,他操纵车灯闪了好一会前车的屁股,最后松开刹车,踩了脚油门,打起方向盘别出车道超了过去。
伊莎贝尔气咻咻地嘟囔:“那人前面没车还开这么慢?”
法兰下车打开前排门,伸手扶美纪下来。他们目送她在保镖的跟从下走过前台消失不见。回到车中,一直在座位上的利威尔对他们说:“明天晚上来俱乐部接我。韩吉有事情交给我们。”


圣诞节的晚上,法兰和伊莎贝尔从合租的公寓出门,驱车载着他们的上司来到任务地点。酒吧的砖墙和门板漆成红色,绿色的霓虹灯牌亮着“河豚”二字。
法兰把车停在街边,听见后排格外沉默的人终于说了声下车。“你在留在车上。”利威尔对伊莎贝尔说。
韩吉搞到了卡丽娜·布朗情人的全部信息。凯文·琼斯,开肉店的屠夫,经常出没这家酒吧,今年四十岁。有判过缓刑的案底,原因是家暴;为了打压竞争对手,认识了一些混混;经常进出情色影院,斑斑的冶游史。
他们一进去,银发矮个,留着小胡子的老板就放下正在擦拭的酒杯,从收银台后面钻了过来。
“先生,您来了就好了!”他急急地上前,低声对利威尔说,“您能和他谈谈吗?他完全讲不了道理……”
利威尔向他示意的吧台看去,凯文·琼斯正在纠缠女服务生,手臂边摆着几个空酒瓶,骚扰的话语远远地飘进耳朵里。酒杯翻倒,显然已在失控的边缘。
“好吧。”利威尔应下,仿佛他们只是路过这里,临时找上的门。
法兰上前拉开服务生,挡在她和琼斯之间。另一边由利威尔占据,他拿开酒杯,看了看桌面,手臂横在倾洒的酒水边缘。
“老兄,为什么不离那位小姐远点。她不想被你骚扰。”利威尔说。女孩趁此落荒而逃。
琼斯看看法兰,又看看利威尔,脸上咧开一个醉醺醺的笑容。他盯着利威尔说:“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法兰立马盯向利威尔,观察他的反应。他的上司面不改色,对这种挑衅似乎无心理会。“不知道。你是谁?”
琼斯说:“你知道这酒吧是谁的吗?”“谁的?”法兰听出其中不耐烦的意味。他的手心出汗。
琼斯得意地直起身子,用戏谑的眼光打量身旁这个无知的小个子,想给他好好上一课。“这是肯尼·阿克曼的地盘。”
“真的?”
“那当然。我告诉你吧,肯尼现在没空,但只要我打一通电话,他的儿子利威尔五分钟内就会过来。”
利威尔也换了个姿势,倚在吧台上,看向停在路边的车。在琼斯的眼里,他似乎信了,正在考虑“肯尼的儿子”出现的后果。
“既然,你提到了如此有分量的名字,不如我们去后面聊聊?”利威尔提议道。
他们进了酒吧后面的停车库,法兰背守出口,还在观察四周的环境,一声巨响让他回过头来,琼斯跪倒在了地上。
法兰惊讶老板如何能轻易放倒比自己高大如此多的对手,而接下来的事前后发生不到五秒钟。利威尔抓起对方的胳膊,用力一扭,琼斯的怒喝来不及喊出来,就变成了惨叫,因为利威尔一脚踢在了他的脊梁上,发出“咔嚓”一声,叫声震得法兰缩了缩肩膀。
利威尔的膝击顶上他的肚子,把他翻了过来。琼斯瘫倒在地上,喷出呕吐物,身体扭曲成怪异的角度,喉咙发出被呛住的剧烈咳嗽声。
空气里弥漫着酒臭和食物消化过的气味,利威尔淡漠的脸松动出一丝被冒犯的厌恶。他踢上琼斯的侧脸,法兰听见一声恐怖的脆响和断裂飞出的牙齿弹落在地上的声音。
接着利威尔又准又狠地踢踹地上的男人,动作不慌不忙,甚至会给对方反应的时间,节奏咄咄逼人,让人怀疑他对此乐此不疲。更重要的是,法兰知道利威尔的所有动作并不致命。
“琼斯先生。”利威尔一把抓起对方的头发,提起脑袋,“说话,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法兰瞪着男人转眼间就唾液混着血沫吊在嘴唇上、皮开肉绽的侧脸,担心他被揍得神志不清,再说出类似对黑手党头目直呼其名的蠢话。
“我让你吃掉自己的舌头了吗?”
琼斯焦急地哭泣,不住地大口呼吸,加重了胸腔的剧痛。他除了“不”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该对你耐心一点吗?”利威尔又问。
“不、我不该,我不该骗那女人的钱……不……”琼斯终于说。
利威尔认真地盯着琼斯的脸,平静地说:“不是这个。”他肩膀起伏,扔下他的头起身。“起来。”琼斯感觉爆裂的疼痛在体内横冲直撞,他带着一丝绝望的求饶和拖延,机械地服从面前男人的命令。
如法兰所料,跪趴在地上的琼斯艰难地支起了一点身体,又被一记踢击掀翻在地,接着便是骤雨般的踢打。他口干舌燥,下车时他见上司赤手空拳,以为事态不会发展到这种程度。他该怎么处理尸体——如果利威尔交给他做的话?
“我知道,我知道了!”琼斯嘶哑地大叫,双手徒劳地挡住脸,“我不认识肯尼,也不认识他的儿子。我不该、不该提起那位的名字——”他说不下去,只得哭泣和求饶。
法兰感觉利威尔似乎沉默了足够长的时间,又或者是他没有察觉到对方是否回应?整个车库里只有琼斯的呻吟贴着地面飘荡。
“不是这个。”
这声音没有语气,也听不出感情,和叫他们下车时一般无二。这样单方面殴打后,利威尔连气息都没变一下,像是过程中他只用了说话的力气。
法兰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仿佛是恶魔现身。他意识到这就是他们的说话方式。这就是在说话。暴力只是一种语言。
“你一点也不尊重我们,琼斯。”法兰听见那个影子抱怨,声音疲惫。他想象出他皱眉的样子,“跟你讲道理真难,真受不了……”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求你……”琼斯哀嚎着,咧开的嘴里可以看到,他的牙齿有好几颗不翼而飞。
法兰从利威尔身上移开视线,好像这残暴的化身终于吃光了他用来旁观的胆量。他僵硬的舌头贴上上颚,惊讶地发现自己很久没有吞咽过了。


午夜,法兰开车和伊莎贝尔驶上返回公寓的路。伊莎贝尔在后排连打着哈欠,边为有些斑驳的橙色指甲补甲油,边问他和老板去做了什么,脸色这么差。他瞟了一眼后视镜,想不出怎么开口。
他能说什么?说最好不要再和他们上司大咧咧地开玩笑吗?
“哈?”伊莎贝尔在哈欠中发出问声。
“他让我们去皇后区探几天消息……”
最后,他们把车停在附近治安最差的街区,步行剩下的路。钥匙没有拔,车门没有锁。这辆偷来的车很快就会被再次盗走销赃,消失在布鲁克林的街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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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吉的工作,阿克曼家的日常。
雷斯、阿克曼、阿兹玛比特三家会议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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