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不如说是逃避现实

“醒了？”

逆风旋将手机放在床上，屏幕的光因此自下方打在逆风旋脸上，使氛围更加诡异。破天冰整个人僵如一座冰雕，呼吸都不敢用力，他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逆风旋是怎么、什么时候、为什么进来的？

怎么进来的，这一点可能难不倒他，大概是用了什么开锁器。这样一来逆风旋在破天冰印象中的危险性进一步上升。不知是什么时候，他在破天冰毫无戒备的时候潜入家中，如今也不知他已在房间里待了多久。破天冰用双眼死死盯住逆风旋，提防他的下一步行动。

  

在床头柜里放着一把上弹的M1911手枪，如果能拿到，如果能拿到他就有翻盘的机会。在逆风旋眼皮底下打开床头柜拿出枪当然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有东西吸引逆风旋的注意。破天冰浑身肌肉紧绷，等待着某个契机，他死死盯着逆风旋，同时在策划如何从抽屉里掏出那把枪。



该怎么做？

一时间破天冰脑中竟想到“有飞碟”这类不可思议的说辞。



当然逆风旋没有给破天冰说出这些胡言乱语的机会，他看破天冰一股蓄势待发的模样觉得好笑，于是从破天冰视线死角掏出那把M1911手枪，他双手握住握把，将枪口朝向破天冰。

“是在找他？破天冰，你睡得太熟了，毕竟昨晚忙了一晚上，是吗？”



这下最后一丝胜算也被斩断了。破天冰有些丧气，过于疏于防范了，不过也没想到逆风旋可以追至他家中，甚至把枪都抢先搜了出来。当无路可退时，破天冰只感到了深深的轻松，他向后靠在枕头上，镇静地等待死亡来临。虽然已经离职，但算是因公殉职，他也死得其所。破天冰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自嘲地冷笑了一声。



“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笑。”逆风旋看到破天冰的模样不禁来了兴趣，他依旧保持着举枪的姿势：“只是在这个场合。”

“废话少说。”



“那就切入正题。”逆风旋将枪口上移对准破天冰的脑勺，他微微勾起嘴角。

“Bang！”

逆风旋扣动扳机，双手做出被手枪后坐力作用的动作，嘴里吐出一个音节，就好像拿着玩具枪示威的男孩儿。他见到破天冰的表情从面对死亡的淡漠到瞬间的恐惧再到匪夷所思，不禁大笑出声。他一边笑一边向破天冰展示已是空荡荡的弹夹，接着拍了拍自己外套口袋，从里面传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



破天冰看着逆风旋的笑容，只想往他脸上来一拳，但整个人从生理到心理上都从极度的紧张下放松让他犹如一只泄了气的气球使不上劲。但几秒后当他缓过来时，他立即这么做了。破天冰一把扯过逆风旋的领口，往他脸上挥了一拳。逆风旋向后躲闪，破天冰的拳头便擦着他右脸的皮肉过了。前警官还想起身回击，奈何下半身仍在被褥之中，行动相当困难。他的犯人丢下空膛枪，反手钳制住那只直往脸上来的拳头，另一手按住破天冰的肩膀，将他钉在床上。为了防止破天冰再一次反抗，逆风旋借着位置优势直接跨坐在他的大腿上，两手各握着破天冰的一边手腕，将他牢牢控制住。



破天冰尝试挣扎了一阵发现无法动弹，于是不再徒徒耗费体力。逆风旋似乎没有想杀死自己的打算，也有可能他觉得枪不是一个合适的凶器。破天冰看着逆风旋：“你有机会却不杀我，为什么。”

“他们想杀你，但我首先想要的不是你的命。”

“有话直说。”破天冰在心中咀嚼着逆风旋的话，现在的他已然是俎下鱼肉，他不怕死，但求生欲仍然旺盛。

“你很聪明。破天冰。”逆风旋眯起双眼，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我们安排过很多次行动，每一次都成功，每一次都没有引起任何人怀疑。唯有这次。”

“唯有你死死咬着不放。虽然你仍然没有证据，但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直觉是对的。”

“我就知道。”破天冰挤出几个被愤怒撕扯过的字。

“所以我很惊讶，毕竟你只是名不见经传的片区警察。”

“已经不是了。”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刚说出口破天冰就有点后悔，可能是他此刻对警察这两个字太敏感。

“为什么……”逆风旋闻言一惊，他神色变得有些黯淡，“因为我？”

“……”破天冰将脸瞥到一边去，他在心里无声回答：我无法再忍受与那些人共事，那些选择和你们同流合污的人。

“那也挺好，来聊聊正事。”逆风旋说，“破天冰，我这边有一些私事等着解决，我需要你的能力。”

“什么？”这话听了让破天冰想笑，他几乎要往逆风旋脸上吐口唾沫，“不可能。”

“我就知道。”逆风旋浅浅地叹了一口气，“你不合作我就只能灭口了，不能再让你继续查下去。”

“要我帮你？你就做梦吧。”

“喂，别这么讨厌我，我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破天冰再次将视线投向一旁，他低声说：“正邪不相容。既然要杀，就给个痛快。”

“既然你这么说了。”逆风旋放开破天冰的双手，从手边的柔软的被单上摸到那把坚硬的枪，他感受到破天冰不容置疑的目光洒在身上火辣辣的，于是举起枪将手柄往破天冰脑袋上挥去。破天冰闷哼一声，昏死过去。

“但是我不想杀你。”



汽车引擎。

“……感谢手机尾号9330的███先生的分享，███先生这个情况其实相信很多听众朋友都遇到过，怎么从零开始追求对自己毫无兴趣的目标呢，我认为呀应该鼓起勇气，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

“哈哈哈哈，这样不行吧。”某个熟悉的人似乎被逗乐了。

“…….各位亲爱的听众朋友有什么看法都可以拨打我们的热线电话……”

“……今天的节目就到此为止，让我们在██的最新歌曲中……”

切换电台的电流。

“……现在是██时间一点整，还在路上的听众朋友……”

“哇哦，开车也太不小心了。”前方突然窜出来一辆电动车，逆风旋猛踩刹车，车厢一阵颠簸，把破天冰在后座翻了个身。

意识逐渐回到身体，破天冰缓缓睁开眼睛，却仍然是黑暗。他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蒙住了自己的双眼，刚想伸手，发现双手都被胶带绑在身后，当然双脚也是。

我在哪？头疼欲裂，某处似乎肿起了一个包块，热辣辣地生疼。破天冰此刻是平躺的姿势，他试着回忆，终于在噼里啪啦作响的电光中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一切。

“逆风旋。”

“你醒了？这句话我好像说过。”逆风旋自顾自地笑出声，他往车载音响中装了一张唱片。前奏刚响，破天冰就嗅到了爵士乐的味道，还是那种极为古早，音符能吹起灰尘的乐曲。

“你对我做了什么？”又问了一个白痴问题，显而易见的，我被绑架了。

“你们警察局内部上上个月，也就是一月，有没有调查过一起失踪案，或者命案。”逆风旋没有回答这个白痴问题，他沉默了半晌，反丢给破天冰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什么？”

“死者性别男，年龄在35到40岁之间，身高一米八左右。”逆风旋继续喃喃。

“.…..”破天冰没有回答，他的手向后摸索，感知周围的环境。确实是在车内无误，根据皮革的质感，这辆车应当价格不菲。他两手尝试着挣脱，掌握这种脱险技能也算是他职业的要求。

“没有是正常的，因为根本就没有报案，也没法报案。”逆风旋停顿了一下，似乎打开了一杯咖啡，车内瞬间被那股咖啡豆的气息环绕，“否则就是贼喊捉贼了，不是吗。”

咖啡的气息让破天冰条件反射般清醒许多，他仍在试图挣脱手上的束缚，为了不引起逆风旋注意，他随口应答：“他是谁。”

“我也想做个普通人。”逆风旋没有回答破天冰，他打了个方向盘，似乎开出了沥青路，颠簸严重了一些，“小心点总不至于把命丢了。”

“你不缺钱，你平时那些工作是……”

“体验生活。”

“哈……”破天冰干笑了一声。

“开玩笑的。不如说是逃避现实。”

“我想结束这样的日子。”逆风旋说，“但是在那之前我必须要调查清楚，那个男人死亡的真相。”

“所以你找上我？”破天冰的几次尝试都没能成功，于是他便放弃浪费体力，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躺着，与逆风旋攀谈了起来。

“不是你找上我的吗？”逆风旋笑了几声，“你应该要帮我。”

“凭什么。”

“今晚我不去找你，也会有别人，如果是别人，你已经死了。”逆风旋摇下车窗，早春凌晨的晚风吹得破天冰两颊生疼，但也让他清醒过来，他默默不语。

“你引火上身了，不过至少你引的是我。但是他们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你放心，关于你的身份仍然只有我这里知道。这段时间和我待在一起可以保证你的安全，而且事成之后经济上肯定不会亏待你。”

“看来你在那群人里地位不低。”我小瞧你了。

“没有。现在集团是群龙无首的状态，有人想离开，也有人想趁虚而入。”逆风旋将车熄火，“我不是非你不可，只是我不想再见到又一个牺牲品。在这个基础之上希望你可以协助我。”

逆风旋走下车，打开破天冰身边的车门，他摘下破天冰的眼罩：“怎么样，考虑一下。”



破天冰首先看了看四周，周遭都是高耸的冷杉树，他们位于其中被环绕着的一块空地上。在暖色的车灯照耀下巨树每个边角都清晰可见，如同矗立黑夜中的巨人雕像。显然他们此刻在郊外，仿佛误入巨人之森的两个旅者。夜空被冷杉树枝桠切割成数个几何形，能被目光收纳的地方没有一颗星星。破天冰不知自己此刻具体身在何处，于是转头看向这附近唯一一个“熟人”。逆风旋的脸隐藏在浓郁的夜色中，破天冰只能看到灯光描画出的他的背轮廓。不知怎么，总觉得他神色有些忧郁。



“如何。”

破天冰沉默了。他可以佯装同意，趁逆风旋放松之际将他反倒，夺过车钥匙逃之夭夭。——但这样背信弃义，岂不是比逆风旋更像反派了？而他又能去哪？如果真如他所说，自己的住宅已不安全，如今失业的他本就孤木难支，动动脑子也知道独自行动并不安全。



“你以为你在做好事，但我不需要你的庇护。”

逆风旋挑了挑眉头，没想到说到这个地步面前这个男人仍然固执，他仿佛看到破天冰在暖光下亮出自己獠牙，怎么，事到如今还要拼命吗？

“这是我们间的交易，而我不需要钱，我要你给我证据。哪些高官与你们有牵连的证据，我要让他们全部为蔑视法律后悔。”

“你……”逆风旋闻言一愣，面前这个男人真的很有趣，明明就同意合作了还要拐一大圈，“哈哈哈哈你真的很好玩儿。”逆风旋一边笑一边解开破天冰手脚上的胶带。



“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好笑的。”逆风旋将破天冰牵下车，“合作愉快，破天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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