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它的彗尾擦过夏季的天幕……闪亮的冰刀高傲地雕刻着那宏亮的夜晚，途径一个又一个星座，冻结了星辰与月亮……
某个夜晚，男人睁开眼后，看到车外似乎在下雨。神志和酒精搏斗片刻后，他隐约觉得，那不是雨，是招摇着的飞虫，是飞蛾、是蚊蚋……它们悉数撞碎在车灯前，坠下雾雨。
男人分不清自己是枕在车后排的座椅上，还是枕在她的肩上。枕后柔软又温暖，吐息在眼前冷却成烟雾，消失不见。他保持着苏醒前的样子，脑袋一片混沌，或许有别的什么动作，此时该有一段化作鼻息的笑出现，权当做是排遣无奈。
——我们啊？这捷克的鲜啤酒总还是需要和朋友一起分享才好喝。我是说，特别的酒友。啤酒在夏季永远供应充足，酒精和浮沫遮蔽生活的如常，交由夜色保管的欢愉祝福每一个饮酒者度过在酒馆中偶尔邂逅的夜晚。
这是食言，或者是即将食言的开端，也包括这个男人遗失戒备心，不设防地随便睡在哪里，比如她身旁。他在醉意里和自己僵持着，没有放手，食指与中指恰好捏着些许衣料不放，质感较好的休闲西装裤，贴身、休闲，她说她的工作场合需要这样随意且严肃的服饰。
我告诉他们海尔波普星如何回归，他们总笑嘻嘻地问我这是谁编的谎话，它和那些彗星就是这样途径我们的梦乡，我喜欢我的工作……你呢，罗兰？
——不。怀藏秘密的男人一言不发，她没有讲话……要是她讲了些什么，会不会曾说过这些话，已处在酩酊的他无法确定某些事情已然发生。他继续垂下头去，甚至听到了心跳声，一切寂静无声，没有雨刷刮过或车辆行驶的声响，她握住他那只执拗的手。
真的像她所说，这一切像是手持着摄影机奔跑，影像在屏幕上颠簸着。
要是有你在的话，我可以继续深爱我的工作，我可以忍受这一切……
当时车内一片寂静，他深知这一点。因为他忘不了，随便任何碎片混杂进来，像这辆永远驶向夜晚更深处的车，停留在鲜少出现的梦境里，找寻不到任何重点。
那黑色的轿车继续前行，趋光、食腐的飞虫扑向它，像扑向新鲜发酵的尸体，坠落在它的外壳上碾落成泥。
若是谁梦到了自己想梦到的东西，那意味着他该醒来了。罗兰，是他的名字，他睁开眼后总不会忘了这些。他望着车顶出神，好像昨天又喝了不少，酒馆庆祝1998年的到来，距离千禧之交又近了一点。
可现在，没有任何宿醉感，他转头看到驾驶席座椅后挂着被涂写到密密麻麻的年历——
现在是，1999年。
 
Good people of all, of every sort,
Give ear unto my song;
And if you find it wondrous short,
It cannot hold you l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