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MERU在去往七种副所长办公室的半道上偶遇了天城燐音，很显然受到七种副所长邀请的不只有他一人，经过若干动作电位传导，他推测到即将有一些麻烦难以避免地要落到他的头上。

“哎呀，天城氏，HiMERU氏，恭候大驾，两位拨冗莅临，在下不胜惶恐。敬礼~”

  七种茨就这么维持着敬礼的姿势，随后整个办公室陷入异样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两个人自觉一左一右列在办公桌前听候发落，感觉自己好像公然掐架而被叫到教导主任跟前的国中生。数次天城燐音企图张嘴找点话茬打破尴尬，都被HiMERU用眼神暗示扼杀在捅出更大的篓子之前。

  “烦请两位观览这几张照片。”七种茨推了推眼镜，将办公桌上的几张照片往二人的方向推近了少许。

  其实HiMERU在列位在办公桌之前就看到了上面的照片。首先是一系列天城燐音坏节奏的抓拍，当然其实他在这次的表演中完全按照排演动作来的情况本来就屈指可数；其次是某次演出中天城燐音将胳膊肘搁在HiMERU的肩上并被推开的截图，和一张是某次夏日活动中HiMERU全然没有掩饰面上嫌恶背对观众的画面……

  所有照片都自带径向模糊，伴随着各色荧光棒留下的运动轨迹，显而易见是某些粉丝盗摄的。

  “两位应该明白在下的意思了吧？”七种茨将几张照片一拢，丢进办公桌底下的垃圾桶。

  “确实。”HiMERU心想：“完美偶像HiMERU被人拍下来如此有失仪态的照片确实不该。”

  “难讲。” 天城燐音亦心中忖思：“这镜头花的，型号起码得是苹果6代再往前吧。”

  “两位的这种营业态度，恕在下实在难以用敬业两个字形容！”

  七种茨用指节叩了叩桌面，启动了他身后的幕布投影，上面渐渐显示出“专题讲课——如何有效地进行营销聚拢人气篇”的字幕，署了茨塾的名称。

  茨塾的课程HiMERU不曾落下一节，但他记忆中不曾有过这么一出专题讲课，只得和天城燐音露出一致的困惑神色，HiMERU自认自己的营业能力不说是顶流，一流也是没跑的，难免追问一句：“请问是什么的营业？”

  “就是在可能得到曝光的前提下，通过有针对性、有目的性地拉近组合成员关系，安排组合成员互动，引起固定受众群体参与感和满足感得到大幅提升，从而增加事务所知名度和黏着度的营业。”

  天城燐音嘴角一歪：“哦，卖腐。”

  七种茨置若罔闻，继续用翻页笔指了指幕布，画面切换到了下一页，变成若干正态分布及折线图的图表组合，“当前的偶像界，不光是要培养每个偶像的个人素质，更重要的是偶像之间的关系营销，这也是偶像组合的优势之一。就如同电影电视剧正式上线之前会让主演的艺人制造花边新闻，传播绯闻炒作话题一样，请看，这是部分网站数据。”

  其中显而易见Cos Pro以超过第二位两倍的体量远远甩开了其他事务所，但就折线图而言则较往年有所下降。

“这是我们事务所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长处之一，还望诸位知悉这一点。”

  堂堂一家老派事务所竟然有以卖腐为傲的传统吗。

  HiMERU压下腹诽，扫了一眼四周，谢天谢地没有疑似摄像头的设置，怪不得他们的副所长可以堂而皇之侃侃而谈如此搬不上台面的事。

“这是近年来ES内部其他三家事务所营销的画面。”PPT的画面一闪，弹出若干照片来。

  第一张是Star Production事务所，亦是三巨头之一的Fine的队长天祥院英智倚着脑袋斜靠在日日树涉肩膀上休息的照片，光线柔和得恰到好处，还带着点朦胧美意，二人身上都穿着演出服，看起来是在表演结束之后被人拍摄到的。随后闪过Rhythm Link事务所、New Dimention事务所所属组合的若干画面，回到Cos Pro Eden的七种茨自己和乱凪砂。

  坦白说，HiMERU弄不明白这些画面有什么可以引起固定受众群体参与感和满足感得到大幅提升，从而增加事务所知名度和黏着度的地方，但他没有问出口，毕竟世界上有的是譬如天城燐音这样会叫他拿捏不准的家伙存在。

“其他事务所的营业已经不仅仅局限在舞台上，而Crazy：B呢？”七种茨又切了一张幻灯片，也不知是哪一期的综艺，两人相互拆台，没有半点团队默契，七种茨摇头：“且先不谈在台下的营业，两位在台上的营业也让人不敢恭维。”

  HiMERU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如果那样的话，HiMERU认为天城和椎名或许更适合这种营销。”

  天城燐音即刻反驳：“喂喂，我们的受众群体大部分都是未成年人吧？”

“……天城。”HiMERU一秒抓住了重点：“你和椎名平常有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吗？”

“噶哈哈哈……赌博、敲诈、摔跤和锁喉吧？”

  HiMERU：“……”确实少儿不宜。

“天城氏和HiMERU氏的双Center担当是CosPro上层的决定，也是基于各方考虑的结果。”七种茨适时插入，从抽屉里抽出一本一枚十元硬币厚的册子送到二人面前：“这是在下这几日收集的一些营业经典模式，希望两位在这两天好好学习研讨，本周六上午我会针对两位的学习结果开展一次综合性的考察。”

  七种茨最后推着金边眼镜说了什么话HiMERU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他在“突击、侵略、制霸！”的口号中离开办公室，咀嚼着副所长叫人难以琢磨的想法回到宿舍，和鸣上岚一起敷了二十分钟面膜，决定明天再去思考这种会在夜间减少发量的事情。洗漱完毕躺在床上之后又猛然翻身而起：枉费他HiMERU聪明一世，竟然将那本厚册子交给了天城燐音保管。

  他用携手空间给天城燐音发去一条短信，约好了明天一早见面的时间地点，信息已读不回。HiMERU在墙上重重捶了一拳，关掉了手机屏幕。

“阿啦，怎么了，小HiMERU，睡不着吗？”

“有蚊子。”


  HiMERU属于门老师口中那类守时的人，所以提早了二十分钟到了月桂咖啡厅，难得没有要冷水而是点了一杯咖啡。今天本该是椎名丹希当值，但不知何故他今天请了半天假，显得店里略显冷清。天城燐音其实很聪明，用迟到刻意伪装的常态下，守时往往是他对事情重视的表现，所以HiMERU在喝完完全冷掉的咖啡之后，确定这件事情在天城燐音心中就如同冰箱里的过期布丁一样无足轻重。

  好在天城燐音并没有迟到太久，总算赶在午饭前出现在月桂咖啡厅里，如果HiMERU没有打那二十通电话，他们或许可以直接约一个下午茶。

  “所以MERUMERU对我们的练习安排有什么计划吗？”

  “参考一些优秀的案例，确定互动的范围，以舞台上三六九，舞台下二四六八递增，逐步增加互动频次。”

  “麻烦开一个人机交互模式。”天城燐音诚恳请求，于是HiMERU简明扼要道：“按副所长的册子来。”

  终于还是。天城燐音扭扭捏捏才从屁股后面摸出一本皱巴巴的白皮册子：“你先看吧。”

  封面写着手写的绝密档案四个大字，HiMERU皱着眉头将封面卷到册子背后，扉页是一张大鸡茸蘑菇汤的特写，印刷着诸如鸡胸肉300克，蘑菇6朵，稀奶油200毫升之类的材料清单，旁边附一行小字：超市可购得。

  HiMERU略一愣，心想这是重要的商业机密，用食谱套头伪装倒也可以理解，随后又翻了几页。

  “……味醂倒入梅子粉、味香香草泡开备用，将猪肉去筋洗净之后放入酱料腌制三十分钟……”

  “味醂、梅子粉：超市可购得，味香香草：沿岸大坝下秋季可采集。”

  采集的采还是个错别字。

  ……

  HiMERU合上册子：“天城。”

  “在呢~”

  “你是因为找弄丢的册子才迟到的，是吗？”

  “哇哦，果然还是逃不过名侦探的法眼。”天城燐音夸张地哇噻了一声，便连忙在HiMERU起身走人之前把他拉了回来：“其实咱一直在为这件事发愁呢，来之前简单在互联网上检索了一下，倒是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HiMERU没有思考他的提案，反而检索这期间椎名丹希做的饭里究竟哪一道加入了这个什么鬼味香香草，确定近期没有之后，重新将册子翻了开来：“你昨天是在椎名那里过夜的吧？”

  天城燐音一梗，随即伸手揽来HiMERU的肩膀，贱兮兮反问：“副所长让咱营业，怎么？假戏成真先呷上醋啦？”

  后者面无表情地将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摘走，抬头看了一眼挂钟，“距离椎名换班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HiMERU认为HiMERU等人就在此处等他将册子带来就行了。”

  至于这两个小时如何打发……

  HiMERU还没有想出个合适的解决方案，不知何故已经身处离月桂咖啡店最近的柏青哥店里。

  “下品。”

  “嗯？你说什么呀，MERUMERU？太吵了我听不清楚。”

  “HiMERU问你先前找的信息在哪里。”

  “刚才通过携手空间发给你了。”

  HiMERU打开手机扫了一眼，确实收到数十条未读信息，他快速筛了一遍标题，盘算了一番，不抱希望地打开了一个名为《正确的营业方法七十二守则》的链接，链接从BBS跳转到了另一个阅读页面，却不知何故设置了一道又一道基因与生物相关的题目，HiMERU心想这个感觉倒是有些接近目标了，确实有不得了的秘密藏匿其中。

  最后一道是确认年龄的判断题，HiMERU不假思索抓来天城燐音握着手柄的一只手，在“是”的按钮上点了一下，总算得到了可以浏览正文的权限。

  ……

  天城燐音被HiMERU提着后领拎出柏青哥店是一小时三十分钟后的事情，好在HiMERU是一个克制守礼的人，没有当场将手机摔在天城燐音脸上，除了连耳根也红透之外他的扑克脸就同平常别无二致，反而是天城燐音看着HiMERU红透的脸嚼出了些趣味，得寸还欲再进一尺，那颜色就像从二人身后高架上哪辆快速通过的电车一样消失在渐沉的暮色里了。

  “呐哈哈，是燐音君和HiMERU君啊，你们怎么……啊！”椎名丹希格外具有识别性的声音从天城燐音身后传来，随后就看着椎名丹希一个箭步上来捧起HiMERU的手，准确来说应该是HiMERU手中的那本册子。

  “早上出门的时候拿错了，我找了好久的说，原来在HiMERU君这里呀！”

  “弄错的那本呢？”

  “唔，今天刚好是可燃垃圾回收日，所以刚刚路过前面那片公寓的时候，我把它丢进可燃垃圾的那叠废纸里了。”

  “……”HiMERU沉默了半分钟，抓起天城燐音就往椎名丹希来的那个方向狂奔起来。

  远远丢来一句话：“多谢了，椎名。”

  “HiMERU君，跑那么快很消耗卡路里的哦，要不要吃点什么再走啊？啊，喂——”


  “那个，MERUMERU，你不会是想要去把那个册子找回来吧？”天城燐音虽然是问话，但脚下步伐显而易见他知道HiMERU会作怎样的回答。

  “丢了就丢了吧，”没有给HiMERU留下接话的余地，天城燐音自顾自又说道：“不用特意营业也可以吧，就保持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HiMERU回头看了他一眼，暮色里天城燐音的脸背光看不清楚，直到路过的电车车灯在他脸上打出一道长条形的道子：“你就做自己的样子不就很好吗？”

  这怎么可能呢。“我”是……永远也不可能做自己的样子的。

  HiMERU在心中干笑了一声。

  “如果只是一般的物件倒是没关系，但是其中涉及到了其他组合乃至事务所的调查，万一，是说如果万一被其他人拿来用作威胁Cos Pro的把柄，事情会变得有些麻烦……HiMERU是这么考虑的。”

  真是烂透了的借口，但好在就此闭了天城燐音的口。

  距离回收的时间还有一会儿，废纸还照旧堆放在回收点，只可惜Crazy：B的风评再差，身为偶像在别人公寓前的废品里掏东西怎么想也是一件有伤风化的事情。

  但如果为了成就完美的“HiMERU”，若所谓的营业是必不可少的，他当然可以为此做任何事情。HiMERU正要去拾起那摞废纸，却见天城燐音已经一步越过他，将它捡起来翻了一翻，又丢到了一边，去翻下一摞，速度利落得如同一台红色的割稻机。

  “天城……”

  “毕竟是咱弄丢的吧？嘛啊，反正咱之前啊，也就是在这样的地方被丹希那家伙捡回来的，都是老朋友了，嘎哈哈哈哈！”

  二人花了大约二十分钟找出那本已经变得脏兮兮的册子。

“接下来呢？”天城燐音拍去册子上灰，竟然还要去搭HiMERU的肩膀，被他一巴掌拍到了一边：“脏。”

  “好过分啊，咱可是拯救了Cos Pro最高机密的英雄哦，被MERUMERU这么冷酷对待，小燐音的内心可是会受伤的哦。”

  “ES大楼里到处都是监控，只有厕所……嘛，那种地方就算了，外面人多嘴杂也不便，HiMERU认为可以就近找一件旅店租一个房间进行练习。”

  “好啦，咱知道MERUMERU想找个借口让咱把这身脏衣服换洗一下，真是嘴硬心软……”天城燐音的屁话还没落地，已经被HiMERU踢中膝窝，浮夸地哎哟了一声才闭了嘴。

  今日的事情只怕是注定不顺，或者只是单纯被耽搁到了一个不恰当的时间，二人沿着街道一路走，途径的旅店不知何故皆爆满，要么就是因为隔音效果欠佳被HiMERU剔除出列。

  “那么哪里还有保密性绝佳还有空房的旅店可以借用呢。”

  此刻二人正从天桥底下出来，前方就快挨着国道公路，一栋造型另类的旅店就赫然矗立在视线开阔处，浮夸的霓虹里能隐约辨识出Love和Hotel两个单词。

  HiMERU&天城燐音：“……”


  “天城，你是不是疯了。”

  天城燐音洗完澡，正好烘干机也停止了运行，他裹着条毛巾去取来衣服换上，就听到身后HiMERU的刻薄评价。

  “但是谷歌地图上也写了，周近两公里内都已经没有旅店了嘛。MERUMERU如果今天不达目的也不会罢休吧。”

  HiMERU最恨莫过于此人往往都会在此刻用实事驳倒他，无奈地将册子翻开：“时间不多了，先从简单的开始练习起吧，你刚才洗澡的时间，HiMERU吧册子上步骤按进度划成了七个模块，今天需要完成两个，明天是五个，没有问题吧？”

  对方即摆出出你说什么是什么的谄媚模样，HiMERU不想再多浪费时间，把桌椅推进角落，勉勉强强排出一个适当的空间。

  总之按册子上的要点，所谓的营业核心就在于维持一个暧昧的距离。

  以先前罗列的优秀范本为例。例如两个人并行的时候，两只手摆过的距离要在刚好能擦着手背的距离为宜，又如，二人并排就坐的情况下，一人的手应当放置在另一人的身后距离屁股一指的距离为宜。

  两个人硬邦邦将上面介绍的案例演习了一番，终于在天城燐音第十七次笑场之后进入尾声，最后二人难得得出了一个共同的结论：副所长写的东西真是比他本人还要难理解。

  天城燐音第二次洗完澡出来的时候HiMERU已经在床上躺平了，天城燐音留了一盏夜灯，爬上床，“呐，MERUMERU。”

  “HiMERU已经切换到休眠模式了，有什么其他需要的话请明天再说吧。”

  没想到那人滚了两圈径直滚到HiMERU身边。

  HiMERU：“……”

  “为什么一定要和HiMERU挤在一起？”

  “没办法这里只有一张床不是吗？”

  “……HiMERU去和前台说一声，申请换一个标间。”

  “MERUMERU，Love Hotel是没有标间的。”

  “……”

  “难得咱和MERUMERU一起睡觉，不做点什么也太浪费了吧。”

  “天城。”HiMERU叹了口气：“你是参加合宿的高中生吗？”

  “咱虽然已经错过了，但是MERUMERU还有机会嘛。”

  “HiMERU没有在Love Hotel合宿的兴趣。”

  接着好像是为了应景一些似的，一只不安分的手从HiMERU后脊的方向伸来，顺着他的劲腰滑到前端，被HiMERU半道捉住，狠狠掐住了指尖，才猛然缩了回去。

  “不营业了吗，MERUMERU？”

  “打烊了。”

  天城燐音感到前面背对着自己躺着的人微微抖动了一下，看起来就似乎那人猝不及防笑出声来似的。

  “确实不必按要求来，这样就挺好的，毕竟……我们是Crazy bee对吧？”

  很快想到HiMERU所指的意味，天城燐音也跟着笑了起来：“MERUMERU刚才用了我们对吧？是不是意味着MERUMERU终于愿意对咱打开心扉了，小燐音好感动哦……唔啊！痛痛痛……”

  HiMERU收回手肘，将天城燐音按回被子，顺手把最后一盏夜灯也关掉了。


  周六上午九点整，天城燐音和HiMERU站在七种茨的办公桌前，桌面上放着一沓娱乐报纸：红发青年和蓝发青年带着墨镜口罩偷偷摸摸进入当地知名LoveHotel的照片被抓拍，旁边佐以“CosPro 秘密地下恋情曝光！！”“队内不伦？Crazy：B引起新风波”等文字内容的报纸头版。

  “谢·谢·两位哈。”

  天城燐音开始有些担心他们家副所长的牙龈健康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