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于长夏》





蝉鸣。

盛夏的香气穿过背负着金色烈日的苍翠碎叶，流动在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

门口的玻璃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与此同时，带着白色遮阳帽的少女推门而入，活力十足地冲着办公桌前的青年打招呼。

“早上好！濑名老师！”

“现在已经放暑假了。月永同学其实可以不用来学校了。”

银发青年依旧专注着手里的工作，淡淡地回了一句。

“可是老师您一个人呆在学校里不会无聊吗？”

名为月永レオ的橘发少女在他面前坐下，双手托腮，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青年往桌子对面瞟了一眼，视线落在少女手指尖上的绷带上。

“怎么又受伤了？”

“啊……这是昨天啦啦队训练的时候不小心摔到，然后擦破了一点……不过没关系的！已经不疼了！”月永レオ用手捂住受伤的地方，慌忙解释道。

“假期也要训练吗？社团活动还真是辛苦啊。话说既然受伤了，呆在家里休息不就好了？”

“可是，我想见濑名老师。”月永レオ抬起小猫一样湿漉漉的绿眸，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真拿你没办法。濑名泉站起身来，把书桌上的几本精装书塞到了少女的怀中：“既然这么闲的话——就帮我把书放回原位吧？”

“好！”少女就像被赋予了光荣的使命一般，开心地把书籍抱入怀中，然后啪嗒啪嗒地跑掉了。



“给，请用。是我精心调配的夏日特饮哦！”

从图书馆回来之后，月永レオ把斜挎在腰上的奶茶杯套取下来，然后把印着小熊花纹的玻璃奶茶杯小心翼翼地推到濑名泉面前。

带吸管的玻璃杯里盛满了漂着晶莹剔透的冰块的红茶，香橙和西柚的新鲜切片在里面隐隐约约地沉浮。奶茶杯的最顶端还浮着一大颗乳白色的冰淇淋球，此时随着高温已经融化了一点，像软绵绵的云朵一样漂浮在红茶层上面。新鲜的果汁和冰淇淋的奶香混合在一起，确实很有夏天的味道。

“不用为我做这么多也可以的，月永同学。”濑名泉忍不住开口。“这样太麻烦你了。”

“没关系！因为我喜欢濑名老师！如果老师不嫌弃它的话，我就非常满足了！”

“谢谢你。”

“不用客气！”少女露出了毫无阴霾的爽朗笑容。



月永レオ的初恋，已经进行到第三个月。



三个月前，春樱飞舞的季节。

通学电车上，穿着制服的少女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那个人……是谁啊？以前都没有见过呢。”

“好帅！就像画报上的模特一样……”

作为话题中心的主人公，濑名泉对这些不绝于耳的议论声置若罔闻。他抓着电车的扶手，神态自若地继续单手翻着手里的文库本。当他偶尔伸出手抬一抬眼镜的时候，车厢里便响起了女孩子们“哇”的感叹声。

就在这时，电车突然减速，车厢里的人们顿时被晃得向前倒去。濑名泉一个趔趄，差点没有站稳。突然，他觉得脚下一重，于此同时，耳畔传来一声女孩子的惊呼。

刚刚站在他旁边，正在低头在乐谱本上写着什么的的那个橘发侧马尾的女孩子，一不小心就整个人摔倒在了他的跟前。

“你……没事吧？”濑名泉低头想要确认对方有没有受伤。

“没！没关系的！”少女跌坐在地上，慌慌张张地摆了摆手。

“能站起来吗？需不需要帮助……”

“没关系我可以！诶……抱歉踩到您的鞋上了！真是不好意思！”

大概越是慌乱就越是容易出错吧，少女急匆匆地想要从地上站起来，抬起头来想和他说声抱歉，结果脑袋却一下子撞到了濑名泉的下巴。

“……”

好痛。两个人同时都皱起了眉。

月永レオ的脸颊刷地一下变红了，如同被煮熟的虾一般。

“对……对不起！”她如同小鸡啄米一般朝对方猛地鞠了几躬，然后在车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以闪电般的速度冲了出去。

“等下，你的本子……”濑名泉还没来得及把乐谱本还回去，只好看着少女如同疾风一样消失的背影目瞪口呆。



怎么会这样啊！太丢脸了！

月永レオ非常沮丧。好不容易在通学电车上获得了和顶级帅哥并肩而立的机会，甚至第一次对一名异性产生了心跳不已的感觉，脑内的灵感火花也非常适时地喷涌而出……本来应该是非常美好的场景，结果却因为自己的冒失在对方面前出尽了洋相，还把珍贵的乐谱本弄丢了。

这就是所谓的……有得必有失？



在这场“事故”之后，月永レオ很难不去在脑海中反复回想那天在电车上看到的那个人。青年微卷的灰发、蓝色的眼睛，雾与海一般神秘朦胧，如同有着勾人魂魄般的魔力，反复闯入她的梦境。

奇怪……总觉得，和这个人，在哪里见过呢。



当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你会想尽一切办法在自己和“那个人”之间构筑起某种联系，因此就算大脑自顾自地制造出“我和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的妄想，也非常正常哦。

这个道理是月永レオ的妈妈告诉她的。当时妈妈正用梳子帮レオ梳着尾巴上的毛，然后在レオ的尾巴根部挂上了一个系着小铃铛的蝴蝶结。



月永レオ，二年级，就读于某座依山傍海的小镇上的某所女子高中。兴趣是作曲。现在是学校啦啦队的主力队员。人缘很好，从老师同学到隔壁老奶奶养的秋田犬都能处得很融洽。看上去是一名普通的有着可爱脸蛋的活力满满的女子高中生。

看上去是这样。

而月永レオ的真实身份是，狐妖和人类的混血。



在现代社会里，发生在身边的“灵异怪谈”似乎越来越少了。很少有人能够在日常生活中亲眼目击到那些“非人类”的生存痕迹。实际上，就像人类社会在不断发展一样，妖怪社会也在与时俱进。如今，许多妖怪都已经能将自己的真实身份掩藏得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地融入人类社会，就算你和他们擦肩而过，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异样。

月永一家就是这样。

她的母亲本来是居住在深山里的狐妖，因为和一位人类青年坠入爱河，于是便隐藏身份搬到了这个小镇上，还生下了两个女儿。月永レオ在爸爸妈妈的呵护下，平安无事地长到了十七岁。平时的她和人类少女看上去毫无差异，只有在布好了结界的自家土地上，她才会放心地切换形态。



狐妖少女一脸惆怅地在镜子前转了个圈，然后又扑回了母亲的怀里。十七岁的妙龄少女在母亲的面前依旧像一个小女孩一般爱撒娇。“妈妈，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月永レオ眨了眨眼睛。耳朵耸拉了下来。

“是吗。如果真的喜欢的话，就勇敢地去追吧——就像我和爸爸一样。”母亲揉了揉レオ的耳朵，作为鼓励。

“可是，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他。他是不是已经离开了这个小镇呢？”月永レオ把脸贴在母亲的膝盖上，神情惆怅地看着院子里的风铃，毛茸茸的尾巴在木质的地板上无精打采地扫了几个旋儿。



幸运的是，命运没有让她等太久。



一天中午，月永レオ和好友们照旧在树荫下的长椅上坐在一起分享便当。

长廊外，穿着白大褂的青年正在认真地观察花坛里的某种昆虫。而远处的教师里，挤在窗户旁看热闹的女生们正在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那个人是谁啊……看起来好受欢迎的样子。”

“那个人？哦，对了，是昆虫研究会新来的顾问，濑名老师哦。据说以前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呢。”

“濑名老师好像是从东京来的研究员……好像是因为要搜集科研资料所以要在我们这边暂时呆一段时间……我们学校给他的研究提供了不少帮助，作为感谢好像就来昆虫社兼任顾问老师了。啊对了，之前电视台的记者还来采访了呢！

“哎呀，别的不说，脸是真的帅啊……”

“但是好像不太爱搭理人的样子。”

“据说现在昆虫研究会现在的入部申请已经多到不得不用考试的形式来决定新部员的程度了！真的好夸张啊！”

“明明之前都快要废部了呢。果然大家都是颜控啊。”

“其实，我……我也想去试试看。”月永レオ咬了一口章鱼肠。

“试什么？”

“想要试着加入昆虫研究会啊……”



气氛突然静默了一秒。

“不是吧小月！你要抛弃我们吗？！你可是啦啦队的主力啊！”带着发箍的短发少女疯狂地摇晃着月永レオ的手。

“小铃，别、别晃我啦！便当要撒出来了！”月永レオ手忙脚乱地抢救着自己的午餐。“我又没说要丢下啦啦队这边的活动……我们校规里本来就允许加入多个社团吧？那我就去试试好了……”

“呜呜……小月最终还是觉醒了对男人的兴趣吗，妈妈我真的好伤心啊……”双马尾的茶发少女假装抹眼泪。

“怎么说我也是正常女子高中生啊，对帅气的老师心动有什么不可以的吗……还有，美佳子你又不是真的我妈妈。对了……有人要和我一起去参加入部考试吗？就在今天放学后。”

“如果小月已经决定了要去追濑名老师的话，我们干嘛还要去当电灯泡啊？”纱耶摊了摊手。“不过，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哦，现在你的竞争对手可是像星星一样多呢。”

“没关系~我家小月是想做就能做到的孩子，对吧？”美佳子蹭了过来，然后从レオ的便当盒里夹走了一块可乐饼。



濑名老师。

月永レオ这天上课都有些心神不定。

她总是忍不住朝窗外瞟上几眼，希望能够捕捉到对方的身影。

然而事实总是让她的希望落空——濑名老师白天都在学校特别为他腾出来的实验室里专注地进行科研，或者去学校后面的山里收集研究资料，很少有机会能和他直接碰面。

看来只有加入昆虫研究会这一条路了，月永レオ心想。

好在她天资聪颖，就算竞争者众多，最终月永レオ还是在昆虫部的新入部员名单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尽管内心掠过了一阵怒涛般的喜悦，但月永レオ还是假装淡定地抱着手里的课本，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故作优雅地离开了公告栏。

——然后，在拐角之后，月永レオ马上在无人的走廊上毫无形象地蹦了三尺高。



我的初恋，绝对要成功！少女暗下决心。

她随口哼唱着自创的旋律，把课本顶在脑袋上一路小跑回了教室。



不过，说实话，正常社团活动的时候，濑名老师总是被热情的追随者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月永レオ很难找到单独和他说话的机会，这让她有些懊恼。

后来，她稍微留了个心眼，每次社团活动之后都是磨磨蹭蹭等到最后才走，为的就是能够和濑名老师在回家的那几分钟里短暂地独处。



“濑名老师，周末有什么安排吗？”

带着眼镜的银发青年低头把标本道具一件一件收进盒子里，假意不去直视少女热情洋溢的翡翠色眼睛：“这周还是去山里。”

“我也想去……”

月永レオ趴在桌子边沿，歪着脑袋仰视着他，努力使自己的眼神显得天真又无害，再辅以与生俱来的撒娇语气——也不知道这份小心机究竟奏效了几分。

——但她亲爱的濑名老师最后还是默许她跟着去了，这就够了。



夏夜的溪水里倒映着碎钻似的星空，和在其之上飞舞的流萤交织在一起，让夜色更加朦胧迷离。少女用手腕在冰凉的溪水里划了划，轻轻地揉捏了一下躲藏在水波之下的绵软水草。

啊，被水里的小鱼仔撞了一下呢。手背有点痒。

“小心点。不要掉到水里去了。”篝火旁的银发青年淡淡地说。

少女“嗯嗯”地点了点头，从溪水边蹦跶了回来，双手抱膝在青年的身旁坐下。

“我们还能等到它吗？”月永レオ盯着草丛间的蝴蝶诱捕器。涂抹在上面的蜂蜜散发出的香气随着夜色一缕缕地扩散开来。

“不好说。月永同学如果困了的话，就先去睡吧。”

月永レオ看了看草地上唯一的帐篷：“那濑名老师呢？”

“我在外面守着就好。”

“唔……”月永レオ咬了咬嘴唇，朝濑名泉那边凑了凑：“那我也和老师一起等好了。”

月亮在夜幕中又悄悄地向西边滑动了一段距离。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月永レオ在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戳了戳自己的脸。

“……月永同学？”

“嗯？”少女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就这样靠在濑名泉的肩膀上睡着了。她的脸颊有些发热。我没有把口水滴到濑名老师衣服上吧？月永レオ悄悄地用手臂擦了擦嘴角。

万幸的是，银发青年的注意力此时都集中在了姗姗来迟的蝴蝶上。濑名泉轻轻地用指尖拈住了蝴蝶在空中轻颤的蓝色翅膀，然后小心地把它放到了圆柱形的网兜里，拉上了拉链。

“要试着观察一下吗？”濑名泉把装着蓝色蝴蝶的网兜递给了月永レオ。

见对方一副呆呆的样子，濑名泉故作不高兴状：“怎么了？还没睡醒吗？那就不给你看了。”

月永レオ这才如梦如醒：“抱歉！刚刚在想事情……”

“在想什么呢？”

“濑名老师……看起来就像蝴蝶一样。”月永レオ看着濑名泉，非常认真地说道。

“嗯？哪里像？”

“那个……比如说睫毛……还有眼睛的颜色之类……”月永レオ努力地描述着：“濑名老师和蝴蝶在一起的画面看起来太融洽了，就忍不住去想老师会不是是蝴蝶变成的妖精之类的……”

银发青年少见地勾起了嘴角：“哈，月永同学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啊。实际上我只是一个会把这么漂亮的蝴蝶拿来做成标本的冷血研究员——仅此而已。”

“那样的濑名老师我也很喜欢！”

“谢谢。”

“老师……只有这个反应吗？刚才的那个……是我的告白哦？”

“嗯。我知道。月永同学不是一直都说喜欢我吗？”

“不是……那种普通的喜欢……”月永レオ有点苦恼地揪了揪自己的呆毛。看来平时感情太过外露也是有弊端的。“是那种……独一无二的喜欢……”

短暂的沉默。

然后，濑名泉感受到后背传来了温暖柔软的触感，接着，少女的双臂环抱住了他的腰。

“如果……濑名老师想的话……”月永レオ把脸埋在濑名泉的后背，声音闷闷的。

“……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暗示已经足够到位了吧？月永レオ心想。接下来就等对方的回应了。

山间的夜风将草丛吹得沙沙作响，细密的汗珠被蒸发后，微弱的凉意悄悄地钻进了毛孔。

少女忐忑地用指尖抓紧了濑名泉的衬衫下摆。

“那么，我就拜托月永同学一件事吧。”

“……可以的！”月永レ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濑名泉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指尖，然后牵住了她的手。然后……不着痕迹地从少女的拥抱中轻巧脱身。

“……帮我一起把帐篷拆了吧。”

“……诶。”



为什么会这样啊！

月永レオ一遍帮濑名泉打开收纳袋，一边欲哭无泪地蹲在草坪上。



“月永同学，注意仪态哦，穿裙子还这样蹲着很容易走光的。”

濑名泉一边把收纳好的帐篷塞进袋子里，一边友善地提醒。

“有什么关系！反正濑名老师对我也没有兴趣！”月永レオ自暴自弃地说道。

“好了，快起来。”濑名泉朝月永レオ伸出手：“反正今天也抓到蝴蝶了，不需要再熬夜蹲了。现在还早，我开车送你回家还来得及。舒适的家里总比满是虫子的野外睡得更舒服吧？”

“濑名老师什么都不懂！”月永レオ伤心欲绝地握住了濑名泉伸过来的手。十分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虽然我算不上什么正经的老师……但是基本的规矩还是知道的。我是不会和自己的学生交往的。并不是针对月永同学。”

“是吗……原来濑名老师没有讨厌我啊。”

“不用感到消沉，你是非常可爱的女孩子，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的。”

“那，毕业之后就可以了吗？”月永レオ从濑名泉刚才的话语中敏锐地提取到了关键信息。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这个学期结束之后，科研项目完结了，我也要离开这里了。”

“……这样啊。”

接下来下山的这段路，两个人都各怀心事，静默无言地走着。



突然，月永レオ停下了脚步，她握着手电筒的手抖了抖。

“怎么了？”濑名泉低头询问。

少女的手颤抖着指向前方：“那……那边有蛇！”

濑名泉看了看前方的草丛：“没关系，那种蛇没有毒的。我们等它爬远再过去吧……月永同学？你还好吧？”青年赶紧伸出手扶住了整个身体像纸片一样差点软在地上的月永レオ。

“对不起濑名老师……我对这东西有阴影……因为小时候去森林玩的时候差一点被咬到……就算是玩具蛇也会被吓到的程度……”月永レオ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神色紧张：“怎么办，接下来的路上不会还有吧……”

“把你的包给我。”

“诶？好的。”

濑名泉把月永レオ手上拎着的包背到自己的肩上，然后弯下身子，一下子把她抱了起来。

“濑名老师……”月永レオ难以置信地看着濑名泉的侧脸。

这是什么？公主抱吗？为什么这样的好事会突然从天而降？！

“这样就不用担心被咬到了。还有，手记得环在我脖子上，抱紧一点。不然会掉下来。”

“濑名老师好帅！简直像骑士一样！”月永レオ的眼睛闪闪发光。

“……仅限今天。”



那天晚上回家之后，月永レオ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她好像是失恋了，但似乎又不完全是。

如果要拒绝的话为什么不干脆一点呢？为什么还要给我留下希望啊。

那个人真的太狡猾了。



夏日的风吹起了办公室的窗帘。冰块和玻璃吸管搅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尝起来感觉怎么样？濑名老师？”少女坐在濑名泉的对面，期待着他的答复。

“有点酸……还有一点涩……不过，红茶和冰淇淋融合在一起的味道我很喜欢。”

“因为濑名老师不喜欢甜食嘛。所以除了冰淇淋我没有额外放糖哦？很贴心吧？”

“嗯，算是比上次的柠檬芝士桑葚水要稍微好一点……给你及格分吧。”

“诶，才刚刚及格吗？濑名老师好小气！”

月永レオ看着杯中的暗红色液体一点一点地见了底。

现在应该可以了吧？

“濑名老师，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为什么？”濑名泉放下手中的书本，看向了她。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乏了。

“您已经连续工作很久了哦？不觉得有点累吗？”

少女的声音像远处的风铃一样，清脆但又模糊地传入濑名泉的耳朵。

濑名泉觉得自己的眼皮似乎有点沉重。他摘下了眼镜，放在了桌子上。

“好像确实是这样。那，我去旁边躺一会吧。”



沙发上的银发青年渐渐地跌入了梦境，月永レオ能够听见他浅浅的呼吸声。

少女起身关好了门，然后拉上了窗帘。烈日的光线被挡在了洁白的窗纱之外，给房间罩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影。



对心上人施以魅惑，令其死心塌地地爱上自己，与其说是狐妖一族的秘术，不如说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但是月永レオ却不想走这个捷径。

她始终觉得只有在自然的状态下相爱才能算作是真正的爱情。强制催眠一辈子，假戏做成真，这种或许也算是爱吧——但她不想要。

从小到大随心所欲自由散漫的狐妖少女，唯独在恋爱这件事上格外地小心翼翼。况且她爱上的还是名义上是她师长的、性格淡漠的人类青年。月永レオ在濑名泉面前的时候多多少少有些收着，生怕自己表现得不够得体，被看上去一本正经的濑名老师嫌弃。

但是今天她不想故意再伪装自己了。

做好孩子有什么奖励呢？没有。濑名老师夸了她可爱，给了她一个拥抱，和她做了几个月的朋友，然后就要离开这个小镇，回到他自己世界去了。

濑名老师后天回东京。禁锢着我们的这层所谓的师生关系，也马上就烟消云散了。

——所以，我做什么都可以了吧？



今天一大早月永レオ就在厨房里捣鼓出了一大杯饮料，香橙，西柚，红茶，一股脑地往里面加，搅拌出一杯看起来有点诡异的暗红色液体。她用小刀在自己指尖上划了一道，滴了两滴血进去。接着，她在上面铺上了两勺冰淇淋。

路过的妹妹惊讶地问，姐姐又在做什么黑暗料理？

而月永レオ摆摆手笑了笑：才不是黑暗料理！是给喜欢的人的离别礼物哦！



给人类喝下自己的血，就能和对方结下仆从契约。当然，契约是有时效性的。

月永レオ所用的剂量，大概足以让濑名泉对她言听计从一整天。

然而，月永レオ施加给濑名泉的精神暗示也只是“请老师安稳地睡个好觉”而已。



在夏日结束之前，来做一个只有我们才知道的梦吧。



月永レオ在沙发旁坐下，轻轻地用指尖拂了拂濑名泉的头发。银发的青年微微动了动睫毛，但是毫无醒来的意思。

对不起，濑名老师，只有今天，你是完全属于我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