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


(一)

刚刚开启暑休生活的大三男生安达清突发奇想，他告诉自己就养一只猫吧。

妈妈在他放假回家的前一天突然被公司紧急派遣到隔壁城市出差，三个月之后才能回来。独自在家一周之后，安达觉得寂寞又无聊：每天宅在家里，窗帘终日紧闭，无法凭借自然光线推断时间；打游戏到地暗天昏，饿了就随便抓些食材扔进锅里煮熟，一次只做一顿饭的分量，不会剩下来，可以免于分类处理的繁琐。安达有时觉得像是住在山洞里，反正只有自己，可以跟小老鼠作伴。

以前的同学们也纷纷从全国各地回返老家，热衷于组织和讨论安排聚会。安达对此并不能提起任何兴趣，单是想到“社交”和“应酬”这两个词便立刻浑身僵硬，再说即使去了也只能被当作同学们调侃的对象。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同龄的孩子总喜欢通过揶揄和戏弄看起来腼腆懦弱的小孩来突显自己的存在感，更何况安达这种从来不懂回嘴或反抗的类型，而安达只是觉得那样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而已。

对，就是觉得很麻烦，很麻烦。所以喜欢缩进自己的壳里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与外界隔离，对烦扰免疫。渐渐地，同学们似乎也认定了安达的无趣，安达这个人和名字除了在聚会桌上突然冷场时短暂充当话题转移工具之外，已经与透明人无异。

二十几年的年历就是这样从空白再到填满，未来该做什么、如何熬过接下来的几十年，安达也觉得很苦恼，尤其站在大学即将毕业的当口，工作和与人打交道就变成了无法逃匿的现实。安达忖量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尝试开始学习待人接物，却立刻用手掌揉乱自己的头发表示否定，那样的话还不如让他从悬崖顺着万丈深渊跳下去，相比之下反而更容易些。

要不，先试着与什么别的生物尝试培养感情吧。

猫。

猫是安达自认为很不错的选择，安静，冷漠，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

安达决定，改变自己就从养一只猫开始。





(二)

该到哪里去寻一只猫呢？安达决定开始付诸行动，心里随即亮起一丝人生即将发生重大改变的曙光。要不问问身边的人家里有没有母猫刚好生小猫？不行不行，打开手机通讯录里朋友那一栏也不过才两三个名字而已，而且都是现在大学的熟识，与安达并不住在同一个城市；或者去附近宠物店买一只自己称心如意的猫？无理无理，万一价格不是自己能够负担得起的岂不是够尴尬难堪。

要不还是算了……安达的传统缩壳艺能再次出山。不行，安达举起双手重重地拍打自己的脸颊，“我要改变自己！”于是猛地起身走出房门，无辜的椅子也被他的决心撞翻在地。

正是一年中闷热无比的季节，太阳发出炫目的光亮，蝉鸣布满头顶整片天空。安达尽量走在茂密的绿色树荫下，避免与灼人的阳光直接接触。地面也被焦烤得似是能冒出腾腾热气，即使隔着薄薄的拖鞋鞋底，沥青地面依然能把炎热刺人的热量穿透直到伸进脚底。

就在家门口不远的便利店旁边那条小路上，安达有了新发现：几只躺在石楼梯上、在挡住阳光的扶手阴影里正酣睡的流浪猫。如果随便带一只回家，应该没有问题吧，安达这样想着，于是从便利店买了一些芝士鳕鱼肠，撕开包装纸，又仔细地掰成小块放在手里，蹲在石梯附近引诱猫咪们与自己亲近。

一只猫咪率先顺着味道抬头，却并不向安达靠拢，而是用带着警惕和戒备的双眼盯住安达，似乎能看穿他的企图一样。安达弯起眼睛冲这唯一一只醒着的猫甜笑起来，主动示好，又把几块香肠碎块放在地上，起身退到十步之外。那只猫终于起身，低着头弓着腰慢慢踱步走来，但是盯着安达的眼睛并没有放松，先是凑近嗅着刚刚放下的食物，却迟迟不肯吃，又伸出嫩粉的舌头舔舐了几下，才小心翼翼地吞进口中。随后，其它几只猫才纷纷醒来加入抢食的队伍。

安达速即把手里的鳕鱼肠都掰碎放到流浪猫围成的食物圈里，然后一厢情愿地盘算着该带哪只猫回家。虽然看起来哪只猫都不想跟他回家。

这时安达才感觉到汗水已经沿着他的额头滴下来，他举起手肘擦了擦，突然发现石梯上方还有一只猫迟迟没有跳下来参与吃食，甚至可以说它看起来并没有这个打算，反而一直盯着自己。那是一只黑猫，淡蓝色的瞳孔，深邃又清冷的眼神，骨络肌肉精壮匀称。它的身体慵懒地靠在墙边，却挺拔地扬着那颗轮廓深刻的头颅。安达并没有躲开它的目光，就这样与它彼此默默端详了很久，带着新奇又似是在较劲，直到其它几只流浪猫吃干抹净之后又寻着没有阳光打扰的角落继续睡去。

想养一只流浪猫的计划就这样搁浅。或者说，养一只猫的想法就此宣布失败。





(三)

安达走回家，关上门，才长长叹出一口气。果然想通过投机取巧治疗自己的社交恐惧症是不可取的。他垂下头甩掉室外拖鞋，直直走进自己的房间扑到床上。

就这样，放弃吧。安达沮丧地对自己说。

这时，安静的房间里突然传来几下窸窸窣窣却又格外清晰的撞击声，安达抬起头四处寻找声音来源，最后发现拉上的窗帘上竟然映出一团阴影，他一把拉开窗帘，发现居然是刚刚那只黑猫蹲坐在窗外。

安达内心窃喜，却又带些疑惑，不过想想一只猫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最坏不过打碎几个碗碟花瓶。于是推开窗子观察它是否肯走进房间。

黑猫好像一直在等待这一刻，慢慢踱进窗户，又轻盈跳下窗台稳稳落地。接着，如同多年未归的主人一样四处缓步审视房间里的一切。安达屏住呼吸看着黑猫，心里思量着这到底是不是一只猫？如果是一只猫，这种行为是正常的吗？

黑猫却没有理会他，走到客厅中央便停下，以方才同样挺拔的姿态蹲坐下来，低头舔了舔自己的前肢。

安达这才想起该给它喂些水或食物，于是倒了水在杯子里放下推到黑猫面前，可黑猫并不喝；安达又转身去厨房从橱柜里拿出一个新杯子，倒满水再次放下给他，黑猫还是不喝，而是走到角落里的花瓶附近拉长身体低头喝里面的蓄水，安达本想阻止，花瓶里原本放着刚刚被移开的绿景木枝条，残余的枝叶和积水还并未清理。黑猫再次没有理会他。安达又翻翻冰箱倒了些牛奶，把几块饼干碾碎分别放在两个盘子里，黑猫这次才凑过来舔食干净，抬头递给他一个满意的眼神。

它不像别的流浪猫，安达终于想明白藏在这其中的怪异之处，它似乎对我没有戒备。

黑猫吃饱喝足，伸出一个漫长如点击了慢放按钮般的懒腰，便蜷成一团安然睡下。

安达踮起脚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电脑开始搜寻养猫的注意事项，然后拿出纸笔仔细记录着：宠物医院、检查消毒、猫砂、纸箱……





(四)

安达和黑猫一起共住的第一晚，彼此相安无事。第二天一早吃过饭，安达带黑猫去附近的宠物医院做检查，医生说这只猫倒是干净得很，一点不像是流浪猫。安达的疑虑才忽然有了答案，它可能是从家里跑出来迷路了吧，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区别于其它猫的举动。

安达抱着黑猫回到家，给他拍照制作了几张启事，又张贴在便利店旁边。可奇怪的是几天过去了，并没有人打来电话认领，反而安达和黑猫在这期间开始建立起室友般的感情，黑猫彻底撕掉初见时的冷傲，每时每刻都要跟安达腻在一起：在电脑上打字时要俯在安达胸前睡觉，做饭时要绕在安达脚边，睡觉时要紧紧贴靠在安达手臂上，甚至安达打开手机时都要煞有介事地凑过来看一看屏幕，可能是发现手机里所有的信息都是柘植那个男生发来的，猫每次看两眼必定开始打哈欠。

连猫都知道自己没有女朋友，甚至连暧昧的女同学都没有。安达内心升起缕缕悲凉。

偶尔嫌弃安达太久没理会自己，黑猫就跑去客厅使劲抓沙发制造噪音，等安达急忙跑出来后再以很快的速度逃走；有时还会在安达的注视下伸出爪子顶风作案，安达假装咳嗽一声就会立刻缩回去。它似乎很享受这种铤而走险的快乐。

饿了的时候，黑猫会难得发出几次叫声，为的是引起安达注意。安达把食物放到它面前，听着他咀嚼时发出错落有致的声响，都会心生怜爱地揉捏黑猫的头和后颈。

安达甚至郑重其事地给它取了名字：Kuro，在日语里是黑色的意思。

跟一只猫一起生活的感觉，其实挺不错的。安达想。





(五)

不知不觉一个半月过去，一人一猫相处甚欢。夏天就快结束，安达即将返回学校度过最后一年大学生活。

这天晚上，夜深人静，万物静息，安达却不知怎的从睡梦中醒来，摸了摸身边发现Kuro不在，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手肘撑起上身四处看了看，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全身神经和毛孔紧绷。

在窗台上，竟然坐着一个男人。

安达迅速躺回床上，告诉自己一定是在做梦，闭上眼睛又睁开，偷偷瞥向床边，那个男人竟然还在。“是小偷吗？”安达忍不住哆嗦起来，心脏砰砰乱跳，后背和手心倏地渗出汗水。

“你醒了，安达？”

“……你是谁？！”

“我是这段时间跟你一直在一起的黑猫啊。”

“Ku……Kuro？”

“我不叫黑，我叫黑泽。”

猫还要取一个像模像样的名字，安达心底的疑惑并没有完全消除。

“怎么？你看起来很在意我的名字？”


“没……没有……”安达坐起身，小心翼翼地再问：“你，真的是我的猫？”

安达这才有时间仔细打量眼前自称是黑泽的男人，不对，是黑猫，不对，到底是人是猫现在也说不清楚：利落蓬松的黑色短发，跟黑猫一样的淡蓝色瞳孔，跟黑猫一样轮廓瘦削到完美的脸，跟他身躯一样挺拔的鼻子，两道浓眉和眼睛在英俊之中却泛起柔软的涟漪，红唇上荡着盈盈笑意；身材高且瘦，光洁饱满却又没有一点多余。

斑驳的月色被他披在身上，安达想起乡下奶奶家祭祀神明的神社周围那些丛生的林木，挺立又散发着微澜而迷濛的雾气。只是他身后长长的黑色尾巴宣告着他与人类的不同，这种形象确实也本不应属于人间值得拥有的。

安达觉得他沉静得像夜色一样，却又耀眼得如同白昼。

就是那天晚上，黑猫第一次变成了人。





(六)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来找我？”安达渐渐平息，鼓起勇气提问。

“好问题，”自称叫黑泽的人形眼底带着温煦的笑意看着安达，“我可能来自未来。”

“难以置信。”安达躺回床上，确认自己是在梦中。

化做人形的黑猫从窗台上跨下，朝安达慢慢走来，靠近。安达的身体因为恐惧和紧张而拉成一条紧绷的弦，他竭力跟缓缓爬上背后的冰冷暗中较劲。

“怎么？我们不是每天睡在一起吗？你抱着我，还经常亲我的鼻子……”

“那是因为你那时是猫，人类和猫亲近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吧！”可是当这些事的对象变成一个人就顿觉羞耻。

“有点伤心呢……”黑泽坐在床边垂下眼睛撅起嘴。

“啊，抱歉，我是说自己的宠物猫突然变成人，换做其他人也要消化消化吧。”安达的声音还带着细微颤抖。

黑泽看着眼前还抓住被角挡住整整半张脸的安达不禁噗嗤一笑。“我说啊，猫也是要挑选主人的。”

“虽然感觉你在猫里也算很特别的存在，但是变成人也太耀眼了些。我这么平凡……为什么是我？”

“因为喜欢。”黑泽蓝色的眼睛在暗夜中闪着波光，“安达一直像溪流一样纯净，也一直很温柔，不是吗？房间里的手办和文具都会细心地分类放好，定期清洁；下雨天，会把便利店门口散落的雨伞扶起来再摆放整齐；走在路上，总是注意避让着旁边的路人；即使对我们这些流浪猫，也会把食物耐心地揉搓成小块。”

“诶，这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吧……”

“在家里也总是很安静；看着我捣乱时慌张的样子也很可爱，所以我总忍不住想多搞破坏，”黑泽倾下身体靠近安达，眼睛里闪着如萤火虫一般细微却炫目的光亮，“被安达抱着的时候感觉很安全，流浪猫本来就很难拥有这种感觉；安达身上的味道我也很喜欢，所以想一直蹭在身边，希望自己的鼻腔里、眼睛里、脑海里都是安达的样子。”

“坦白说，有点开心，毕竟记忆里还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说这些。但是，对方是一只猫，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如果我还是猫的话，就无法把自己的想法传递给安达，所以才会变成人的样子。”
“安达，平凡不是缺点，千万不要因此而妄自菲薄，这就是我变成人之后最想跟你说的。”
“每一个生命都有独特的成长规律，都应该是一个安全而不被侵扰的小港湾。可是据我观察，你们人类总是喜欢用受限的思维去界定很多事情：要有礼貌，要开朗，要合群，要让别人喜欢；还要成功，要努力，要变得很厉害。可是如果做不到呢？有些人类做不到这些内心也可以从容笃定，但是周围的人都说这样不行这样不行，自己的想法就跟着改变了。在我们猫咪看来，都是庸人自扰罢了。”
“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很幸福，闻到雨后的泥土香，第一次听到就想单曲循环的歌曲，跟喜欢的人一起同行时不小心碰触到的手。”
“虽说面对自己的内心很重要，但是偶尔也会有与外界进行交互的需要。吃到爱吃的食物就大声说出好吃；遇到喜欢的人就跟对方说我喜欢你；想见面就说我们见面吧！”
“总之，要享受自己独处的愉逸，也要与人保持温暖的交流。”





(七)

安达又想起小时候在奶奶家，被以勇太为首的那群男孩子们推到在地，勇太跟自己年龄相仿，却出奇健壮。安达的手臂被地上的沙砾磨出长长的口子，渗出点滴血迹。勇太还要骑上来抓安达的衣领，却被补习班下课路过的葵乃姐姐厉声呵斥住。

男孩子们悻悻离开，安达被葵乃姐姐从地上扶起，拉着他的手走到神社社殿的石头台阶上，又从书包里拿出一块糖果递给他。

安达偷偷看着葵乃戴着嵌有淡紫色蝴蝶结的长檐草帽，草帽下面是随着午后微风飞起的黑色长发。葵乃姐姐纤细的手指压住波点连衣裙的裙角，又把书包从背后抱到胸前：“安达喜欢吃的话，姐姐书包里还有很多这种糖果哦。”

茂密的绿色树荫下，阳光透过，像是斑斑点点的星星，那是安达心中布满蝉鸣的天堂。

“过几天就是小型烟火大会了，安达也会来参加吗？我们可以一起去抓金鱼哦！”

“嗯！”

那可能是记忆里，人生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自除家人之外，人类带给安达最深刻的温暖了吧。

而现在面前的黑泽，一只猫，却似乎再一次让他感受到了葵乃姐姐曾经注入他心头的那股暖流。





(八)


拉开的窗帘外面，夏夜的黑暗依旧在天空上方展开它丰满的羽翼，点缀着漫天繁星的光流，可是飘浮在空气里的阵阵凉意似乎在宣告夏季的虚幻梦境该消失退场了。

“谢谢你，黑泽。”安达紧绷僵硬的脑子和身体不知什么时候起已完全松懈下来，他心想，即使这是个梦也可以心满意足了。

黑泽英俊的眉眼全部舒展开来，安达明亮而愉悦的笑容是他一直盼望看到的模样。他觉得自己这次变成人的冒险了无缺憾。

“到了白天，如果你没有变回猫的话，我该怎么向别人介绍你？”

“恋人。”

“别开玩笑了，”如果是葵乃姐姐那种模样，安达倒是很乐意，“肚子饿了，我去便利店买点吃的吧。你想要什么？牛奶？饼干？还是人类的食物？”

“都可以。”黑泽坐回窗台上。

安达换好衣服，准备走出房门，却突然被黑泽叫住：“安达，我变成人还有一个原因，不论在海角天边，我们总有一天可能还是会再见面的。只是那时我就不再是一只猫，而是一个真实的人。那时，请安达一定要认出我。”

“哦，嗯！”安达虽然疑惑，但还是点头。他也希望生命中能出现一个跟黑泽一样的人，能让他的内心冰雪初融，绿意丛生。





(九)

安达从便利店捧着食物返回家，却发现窗子开着，黑泽已经不见踪影，不论是人还是猫的形状。

可能是跑出去玩了吧，安达心想。

可直到安达返回东京，黑泽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十)

一年后，安达从大学顺利毕业，投入了疯狂的面试大军中，最终选择了一家叫丰川的文具公司入职，想要正式成为一个真正的大人。

脑海里与黑猫对话的记忆挥之不去，但黑猫幻化成人之后的模样却逐渐模糊起来。有时给妈妈打电话也会问她有没有留意家里或附近有一只蓝色眼睛的黑猫徘徊，可是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否定。

这天是第一天上班，笨拙地穿好西服打好领带走进公司写字楼，安达信心满满这可能是一个好的新开始。可是刚走到办公室就泄气了，因为听到所有的员工都在讨论一个跟他一起入职的同期，名字倒是没有听清，只听说大学成绩和社团活动都很厉害，重要的是人长得又高又帅，这让女同事们欢心鼓舞，说话的声音都提高了几分贝。


“他来了！他来了！”安达转身，终于见到那个令众人瞩目的同期。


“黑泽？”安达脱口而出。

“诶？你认识我吗？”黑泽发现人群中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不，不认识。”

“哦，那一定是听前辈们讨论我的履历了吧！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完美，今后还要努力！”安达看着那个人那副臭屁的样子，把眼睛翻到眼角再转回来。

“抱歉，你很像我之前认识的一只……一个人。”安达硬生生把“猫”字咽回去。

“诶，这么巧！我也叫黑泽，黑泽优一。”
黑泽优一向安达清伸出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