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1258346
-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吞海 葱花鱼
标签 吞海 淮上
文集 步小花和他的男团们
-
451
0
2020-10-11 23:15
—“摩尔曼斯克港终年不冻,像系他一生的真心,永不冰封。”
楔子
“世界线载入70%......载入95%......”
“载入成功,欢迎进入环途。”
“此为虚拟沉浸式游戏,请合理控制自己的游戏时间,切勿沉溺,祝您旅途愉快。”
/1/
瑞士的阿尔卑斯山,是著名的冰川天堂。
从山巅之最飞驰而下,冰冷的雪风呼啸着灌入鼻腔,下一刻身体前倾脚下发力,维毕尔长达八公里的滑道能在瞬息飞跃间触到城市的边缘,世界嘈杂都被抛之耳后,只留下空寂的山岭,以及雪板划过雪地,摩擦出格外清晰的“刷啦”声。
吴雩颠簸在风间云下,小回转碎作落雪,左右盘旋滑出一个平直的雪辙,他摘下厚实的手套,任由惯性向前,在冰天雪地里呼出一团暖雾。
冷风四起,大雪覆盖了沉浮于无边雪野之上的痕迹,在里程之外的针叶林抛锚。
这里是一处废弃的滑雪场,因为几年前的滑道事故,一直被封锁搁置到现在,但却不失为一处遗落的天地,毕竟比起“碰碰橇”似的公共滑雪场和昂贵的私人领地,这里显得自由安静多了。
山脚下有一个摆满了骷髅的小酒馆,作为缆车的起始点,是所有累了的旅客休息目光的地方。皑皑白雪封锁了视野,几乎叫人迷失在这风雪里,还好有一处篝火,昼夜不歇,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酒精热辣的口感在食道和胃里翻腾,吴雩撑着下巴靠在吧台,调酒师打开瓶盖,一边托着瓶身往他杯子里倾倒,一边调侃道:“着装整洁,看来您今天也没有摔倒。”
吴雩挑起眉角:“你这话有意思,这么想我摔跤?”
“当然不是。”调酒师心情颇好,看向另一边靠窗的卡座道,“只是几分钟前,我跟一位先生打了赌。”
“什么赌注?”
“您的脖子以下。”
吴雩正闷头喝酒,听到这差点呛咳出声,他拿纸擦了擦嘴角,企图装傻充愣道:“当事人表示,不知情者无罪。”
调酒师耸了耸肩,幸灾乐祸道:“朋友,愿赌服输。”
吴雩没忍住,又偏头看了一眼,小声道:“是我去找他,还是他来找我?”
调酒师吹了声口哨,笑意更深了:“这个由您自己决定。”
但已经不需要决定了。
吴雩撞见某人漂亮而深邃的双眼,一瞬所有的心思丢盔卸甲,在视线相触中暴露无遗。
他笑着举了举杯,然后一口饮尽。
/2/
吴雩和步重华的相遇,来自一场滑行的意外。
他喜爱野雪,常常滑行起来脱离了滑道,深山树沟里最多的就是树井和坑洞,吴雩一次失足便掉进了后者。坑洞不深,垫了厚厚一层雪毯缓冲了下坠,吴雩挽起裤脚,试探着动了动,脚踝红肿得厉害,但还好只是软组织挫伤,没有伤到骨头。
不过还是不能行走了,雪山夜晚温差大,以人体的脆弱程度,不出几小时就会陷入低温症,甚至导致休克。
吴雩对着洞口大声呼救,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回音,索性节省力气,将自己的袖口、裤口再度扎紧,挪动到背风的地方,尽量让自己坚持久一点。
吴雩蜷缩起身体,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他感觉到视线模糊,脑袋沉重得像是灌了铅,身体诡异地发起热,冰火两重天下,他难受得含糊,在竭力克制住睡过去的欲望,已经是神智恍惚。
手腕被咬得血肉模糊,终于换来一丝清醒。他忍着脚踝处撕心裂肺的疼痛,攀附住一块突起的岩石,正准备发力,上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树叶声,吴雩蹙眉,立时道:“谁?”
没开口吴雩还没发现,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嘶哑得可怕,咽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烧。步重华收起手里防备的小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蹲下身打量了下坑底,最后定格在吴雩清秀的面容,他顿了顿,有些迟疑道:“你还活着吗?”
这可真是废话。
吴雩皮笑肉不笑道:“让您失望了,我还活着,所以能不能麻烦你高抬贵手,搭把力拉我上去?”
步重华脸上闪过一丝笑,倒是知道自己失言,压下难以言说的复杂心绪,观察了雪坑的地形,暗忖这可真是个倒霉蛋,只得无奈道:“脚踝都肿成这样了,你还想自己爬上来?再坚持一会,我拿绳子救你。”
吴雩靠在石壁,闭了闭眼,听见脚步声去而复返,绷紧的脊背放松,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3/
吴雩被步重华背在背上,听见他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沉稳的步伐踏在雪地,竟是比雪橇还要来得舒适安逸。
额头明明已经没那么烧了,吴雩却觉得比之前热了不知几度。
直到踩在羊毛地毯,被循味而来的猫蹭了裤脚,他才有了些许的真实感。屋里烧着壁炉,步重华脱下羽绒服,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衬衫被卷到手臂中间,方便他将热帕子拧干,然后规整地敷到吴雩额头上。
那双手被绳子勒得发红,指腹还有被树杈划伤的斑驳血迹,看上去比他伤得还重。
照顾手法颇为熟练,想来之前练习的时间挺多,吴雩躺在床上瘪了瘪嘴,既心疼,又莫名其妙有点不舒服,瞥见步重华在壁灯下棱角分明的轮廓,和与外表不相符健硕的肌肉线条,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步重华眉梢一扬,将一杯温水怼到他唇边,仿佛能听见他的腹诽,凉凉道:“都烧成这样了还有力气想东想西?喝了。”
吴雩喝了口水,感觉嗓子没那么疼了,才莞尔道:“我在想怎么谢你。”
步重华看见他眼底浮现出的笑意,竟鬼使神差觉得他只要靠近床边,吴雩就会攥住他的手,捧起他的脸颊亲上来。步重华退后一步,抬手揉了揉眉心,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像是在说服自己,亦像是在告诉他:“不必,你好了就行。”
“步重华,”吴雩摘下变冷的洗脸巾,拥着被子坐起来,像一只被顺了毛的猫,靠在床头揶揄道,“别让我对一个男人说不行。”
/4/
凌晨两点的风劈头盖脸砸在玻璃上,步重华在黑暗里翻过身,平淡的目光落在虚空处。
他摸了摸手腕上系着的铭牌,将枕头下面的小刀藏在手心,然后起身走到窗户边。
他是一名猎人,用途是清剿那些企图侵害玩家,人设崩坏的NPC。
环途如今已是一个完备的大型实景游戏,但最初为了研究,包括研究员甚至罪犯在内都被投放到各个世界作为虚拟NPC进行实验。他们在游戏时间过长,已经成为世界线无法割舍的一部分,外面的研究员们费尽心思,也只能遗憾放弃拯救,但从此禁止再出现封锁意识的投放。
研究所经过再三斟酌,一致决定设立Hunter一职,以备游戏进行中的突发状况,能及时保护游戏参与者的人身安全。
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些凶徒什么时候会突然觉醒自主意识。
声音是凭空出现在耳畔的,像是世界的回音,冰冷又寥远。
“晚上好,Hunter。”
步重华按住耳麦,声音压得极低:“任务完成,请求即刻脱离。”
“叮——脱离无效,检测到附近有宿体存在异化倾向,请予以清剿。”
“我以人格保证,他是无害的NPC或玩家,”步重华冷冷道,“恕我无法完成指令。”
“请完成指令。”声音机械地重复道,“否则违抗将会遭到一级处分。”
步重华“哦”了声,在尖锐的警报声中打开窗户,言简意赅道。
“滚。”
他关掉耳麦,随手将它抛了出去,兀自想了想,这还是他第一次为一个人违抗指令。
步重华站在床边,静静凝视着吴雩的睡颜,指尖摩挲着藏匿在袖口的刀刃。他靠近,慢慢蹲下身,抚摸过吴雩温润的眉眼,像是在触摸一件易碎的瓷器。
“......你知道最初这些npc都是怎么来的吗?”
记忆中的熟悉面孔穿着白大褂,与现在的性格大相径庭,他的手抚过冰冷的书脊,面容疏离而淡漠,侧过头平静地看着步重华道。
“他们起初也是玩家,实验室切割了他们与原先世界的联系,作为测试的牺牲品,他们被永远留在了游戏世界内。”
“随着实验技术的成熟,有关部门发现了虚拟囚笼的好处,将罪犯投放进“环途”并消除记忆,这是第二代NPC的由来。”
说到这,他似笑非笑,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但要是有一天,罪犯的记忆恢复了。”
“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步重华的视线停留在吴雩脸上,多年不见他依旧如初识带着文雅的书卷气。步重华低头在他唇角落下一吻,吻得有些重,还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颤抖。
“原来你在这里......”
/5/
吴雩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步重华站在床边注视着他,眼睛幽深似深不见底的黑洞,他心里“咯噔”一声,莫名想到摩尔曼斯克极夜的天空。
他假装被吵醒,吴雩面朝着窗户翻了个身,趁步重华凑近给他盖被子时,一把将他压在身下眯眼道:“大半夜不睡,站在我床边做什么?”
“......你,”步重华艰难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你有没有想过,到阿尔卑斯山以外的地方看看?”
吴雩怔住,半晌笑了起来,温柔道:“你做噩梦了吗?”
步重华默然不语。
“没想过。”吴雩没有和他对视,只侧过头看向窗外,勾了勾唇角:“因为在这里,我可以是普罗大众的旁观者,却不用去面对他们。”
“hunter,我跟你不一样。”
步重华显而易见地愣住,他竟然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坑底,你跳下来救我的时候。”吴雩敲了敲自己的手腕,“这里有反光,应该是铭牌吧。”
步重华微微皱起了眉:“你不怕我杀了你?”
吴雩轻轻摆了摆手,“嗐”了一声笑道:“你杀不了我。”
“我是你们口中的‘异端’,更是这里唯一的高级NPC兼玩家,杀了我,这个世界会崩塌的。”
“那你呢?”步重华静静地望着他,“你想杀我吗?”
吴雩想了想,不确定道:“如果这个算的话,应该是有的吧。”
步重华深吸一口气,哑声道:“为什么?”
“因为我想把你留下来,步重华。”
/5/
临近傍晚,酒馆里的人愈发多了。
吴雩推搡过人群,坐在他身旁的卡座,和步重华碰了杯,用那双含笑的眼睛注视着他,仿佛全世界只容得下他一个人。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步重华捧住他的脸颊,指尖抚过他的眉骨,像阳光下被雪浸润的白朗峰。他搂住吴雩的腰身,抱着他进了酒馆二楼的包间,熟练地反手关上门,将吴雩抵在门背后,低头吻他性感的喉结。
“会的,”步重华在他的唇边呢喃,“等我。”
吴雩靠在他的胸膛,微微喘息:“我想再滑一次雪。”
/6/
“......编号0322步重华脱离完成,欢迎回家。”
研究员松了口气,一边将他从舱里释放出来,一边笑着拍他肩,说他这回命大,功劳和处分相抵了。步重华按了按长时间没活动而有些僵硬的手臂,目光落在不远处积灰的透明舱,削唇微抿,沉默片刻道:“那些舱里面的人,真的回不来了?”
研究员正忙得不可开交,听到话下意识摇头,叹息道:“都是年纪轻轻的研究员,真是造了孽啊......”
步重华不发一词。
/7/
吴雩伫立在白朗峰,身后天地织出青白渐变的锦,世界被冻得噤声。朔风穿骨,他在跳跃时打了个寒颤,脚下踉跄几步,竟是硬生生从滑道上跌落。
该起来吗?
吴雩拄着滑雪杖,握紧手中的铭牌,艰难地站起身。
该跟他走吗?
记忆像是一个漫长的长镜头,清晰滴落在吴雩的脑海里,他看到从白朗峰到山下小镇延绵不绝的风雪线,看到银白色的山峰岩石嶙峋,在晨曦中绽出一朵无垢的雪绒花。雪地车在地上拖曳出清晰的辙痕,被醉醺醺的旅客踩下凌乱的脚印,酒馆的玻璃窗隔离出另一个天地,孩子们围着篝火,兴奋地追逐打闹。
镜头在人声和雪色里来回切换,最后定格在步重华布满伤痕的手,夕阳越过日界线,在新的一天重新相遇。
吴雩忽的笑了,扶住额角微微发抖。哪有什么天生的“异端”,要不是遇见他的记忆节点,他的步重华,他可能一辈子也想不起自己的生平。
斯人已逝,当如过眼云烟。
或许他不该再次逃避。
吴雩闭上眼,再一次飘荡,向那至美的时辰,梦境中的乌托邦。
身影在地平线上起落,像是烧着了。
/8/
“叽哩——叽哩——”
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起来,一干人等在原地面面相觑,研究员看着舱内扫描出来的肌体活性,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瞳孔。
“这不可能......”
“老何老何,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研究员咽了咽口水,喃喃道:“有人要出来了。”
“原始机号吴雩.....滋滋.......脱离进度36%......”
“什么?!”
女研究员大惊失色:“原始机体,这怎么可能?”
“快、快去准备营养剂!”
步重华站在原地,瞳孔剧烈地颤抖了两下,他靠着操作台,捂住自己的脸深吸一口气,又低低笑起来。
看来有人比他更等不及。
“脱离进度50%......75%......原始机号脱离完成,吴雩研究员,欢迎回家。”
吴雩懵懂地睁开眼,僵硬地任由他们摆弄,被突然灌入的空气呛得喉咙管生疼。他刚刚坠落到悬崖底下,醒来就处在一个陌生的“茧”,若不是他看见了候在一旁面露关切的步重华,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
果然向死而生,是归来的真谛。
步重华眼眶泛红,扣住吴雩的肩膀,亲吻到一半又停住,转而紧紧拥抱住对方,好像胸腔肺腑有什么空余了十几年,在这一刻终于被填满了。
他们不再是雪地里的困兽,木屋里的野鸳鸯,他们藏身在芸芸众生,越过命运的白塔尖,与人潮摩肩接踵十指相扣,做一对平凡相守的爱侣。
吴雩慢慢闭上了眼睛,衰弱的心跳一点一点恢复,他感觉到步重华近在咫尺的呼吸,像是走在花香泛滥的街道,于是伸手抱上去,听他用性感的嗓音在耳边道。
“我的摩尔曼斯克,欢迎回家。”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