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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少年 同性(男)
原型 原神 赛诺 , 提纳里
标签 青梅竹马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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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9 22:21
- 导读
- 提瓦特+现代背景,有虚构赛提家庭背景
提瓦特+现代背景,有虚构赛提家庭背景
230119修改
我们刻在血脉中的烙印,被时光越磨越深。
1. 现·我们的乐园
兰巴德酒馆里人声鼎沸。
“好耶!再来一首!”学子们拍手高呼。明天他们将要脱下学院制服,换上自己的衣裳,奔向各自的家乡,迎接好不容易到来的最后一个暑假。
赛诺僵硬地笑笑,被众人推上去的他站在围坐成一圈的乐手中央。
“我只知道他有时会去大巴扎听乐队演奏,但从没想过他会唱这支沙漠乐队的所有歌曲。”提纳里转过身子,对同学说悄悄话。
伴奏渐轻,歌声响起:
“一条长长的小路;
没有人,没有草;
只有天上的鹰;
那是我回家的路……”
提纳里惊醒,胸腔奋力地扩张,想把压着它喘不过气的东西顶开。他把胸口上砖头厚的书拿开,对上赛诺看向他的眼神。
“我吵醒你了吗?”赛诺坐在桌前,窗外是飞速倒退的风景。
“没有。”提纳里把手举过头顶,侧着脸,在自己臂弯形成的怀抱中平静呼吸。
赛诺口中继续哼着:
“……一条长长的小路;
没有人,没有树;
但还有天上的星辰;
这是我回家的路。”
黄昏的太阳斜斜照进车厢,把深绿色的毛毯染成土黄色。不一会提纳里便感觉浑身燥热得很。
他翻起身,叠好毛毯,把书放进书包里,问:“我大概睡了多久?”
“我们还有大概十五分钟到站,就算你不醒,我也准备叫醒你了。”赛诺坐在卧铺的床旁,手贴上提纳里的脸。
“你补好觉了吗?”
比起自己刚睡醒的脸,赛诺手掌的温度可以说得上是凉快舒适。
提纳里忍不住把脸颊肉往上贴,压了压:“我刚刚梦见昨天晚上喝酒时的事了。”
“那你现在醒了吗?”
“醒了。”提纳里把脸移开,两只手揉揉眼睛。
窗外飞驰的风景逐渐慢下来,铁轨两旁的山坡被翻出黄色的土,稀稀拉拉的纤细树干被东倒西歪栽在坡头上。
火车像一头准备钻入洞穴的巨兽,在人为筑起的两侧土坡间,顺着沟壑缓缓驶入站台。
提纳里和赛诺拎着行李下了车。
车站是一座木头搭建、三角形屋顶的建筑。藤蔓爬满顶梁柱,杂草从木头站台的缝隙里钻出,灌木丛形成一道天然的护栏,铺盖着红瓣黄蕊拇指般大小的花。
它像是上天随手一扔,降落在这个杳无人烟的丛林里,被时光抛弃的一个车站。
没有售票员或小卖部,整个车站除了他们以外没有第二个活人。建筑师横劈两条圆木,半圆形的面着地,就算是等候室的椅子了。
火车几乎不做停留。一分钟后,迈着“呜呜”的调子,它小心翼翼地从车站里探出头,不让低矮的天花板擦过自己的烟囱,然后迫不及待驶向远方。
两人拎着行李走了大概两公里,才遇见第一只载人的驮兽队伍。
等他们俩回到水库旁的小村庄,月已经升高,只能捕捉到一丝残留在空气中的饭菜香。
“今天太晚了,你先在我们家住着,明天让提纳里帮你去打扫卫生。”索菲娅说,两只沙金色的耳朵在头顶一晃一晃。
提纳里从饭碗中抬起眼,瞄了眼发话的妈妈,一旁无异议的爸爸,还有面无表情的赛诺,决定重新把注意力投放在盘中的猴头菇里。
赛诺说:“谢谢,那今晚先不好意思,打扰叔叔阿姨了。”
“就没有人问我的意见吗?”提纳里问。
索菲娅温柔地看着儿子:“哦?那你就别跑赛诺家去睡了,刚好陪妈妈一起睡,妈妈好久没抱你了。”
提纳里讪笑道:“不了不了,索菲娅女士还是好好陪一陪隔壁这位男士吧。”
拉齐说道:“我和你妈早就睡腻了!你不知道,你不在家的时候,我都是睡你的床,免得她嫌我看书看到半夜不关灯,影响她睡觉。”他对提纳里挤眉弄眼,尾巴扫过地面,“而且我已经帮你把床单换过了。”
提纳里对刚归家的热情招架不来。看着赛诺插起盘里的最后一块肉,他放下刀叉:“我吃完了,赛诺跟我出去洗盘子。”
索菲娅站起来,拍了儿子拉着伙伴的那边手臂一巴掌:““诶诶,你自己吃得少就算了,人家赛诺还没吃饱呢。你让人家吃完先。”
赛诺端起盘子站起来,把提纳里的盘叠在自己的上面,又把两副刀叉摞在盘中央:“没事的,我也吃饱了,谢谢叔叔阿姨。叔叔的手艺还是很好,非常好吃,是熟悉的味道。”
“真是,长不大这孩子。“索菲娅坐回座位,一只手撑着脸,气鼓鼓笑眼盈盈地目送两个人离开餐厅。
“烦死了,让他们俩自己闹腾去,今天我睡你家。”
提纳里站在屋外头的水缸旁,举着水瓢往下浇,气得尾巴一甩一甩。他还惦记着餐桌上老爸老妈不给自己留情面地开玩笑呢。
“我那屋还没收拾,今晚睡不了人。”赛诺拿着抹布,在提纳里淋下的水流中,擦洗着餐具,“我还要跟你挤一晚上呢。”
赛诺感觉提纳里的尾巴好像摇的幅度更大了,以至于轻拍在自己肩膀上。
他坏心一起,湿漉漉的手直接往后一抓,握在提纳里的尾巴上。
“呀,你干嘛!”
提纳里被吓得往后一退,水瓢中的水随着摇晃的幅度不小心浇在赛诺身上。赛诺站起身,右半边的裤子已经湿哒哒地贴在大腿上。
两个男孩面面相觑了半秒,提纳里先抬起手——把剩下半瓢水往赛诺的方向泼。
赛诺低头躲过,抄起漂在水缸里的另一个水瓢,反手往提纳里身上泼。
提纳里没躲过,结结实实吃了一脸水。他举起袖子一抹脸:“不玩了,接着洗碗。”
赛诺哼笑一声,招招手:“过来,帮忙举着。”
等提纳里靠近时,他举起水瓢好似要往提纳里头上敲,然后越过头顶把瓢丢到水缸里。
提纳里缩着脖子,等赛诺彻底没动静、被从下往上瞟了一眼后,才笑嘻嘻地拿起瓢浇水。
2. 过·初识的那个夏天
赛诺站在门口,静静听,然后朝孩子喧嚣声的反方向走去。一路上只有喧嚣的蝉声陪着他。
整个村子没有多大,一家理发店、一家服装店,还有一家杂货铺兼熟食店兼饭馆,就是整个村子的服务行业。村子没有原生的村民,都是研究院的家属,或者是外地人过来做活的。
这里是一个生论派的研究基地,赛诺不知道他们在研究什么,只知道有人一天到晚在山脚下的田里种东西,还有一片很大的果林。最外围是一圈香蕉树,树上挂着牌:“研究专用,请勿触碰!”
他去问奶奶,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在做什么,奶奶白了他一眼,说告诉你也听不懂。
况且他现在不能去找奶奶,她在工作,并且……他很介意让别人看到自己和她在一起。
赛诺在村子里晃晃悠悠。放暑假,研究院的小学不开学。从村头到村尾几百步路的距离,闭着眼赛诺都能走完。
不知不觉,他晃到研究所的大铁门前。
铁门旁有个芭蕉叶搭起的小亭子,赛诺远远往亭子方向望了望,一个人影正躺在藤椅上,手里摇着蒲扇。他赶忙踮着脚溜走。
赛诺无所事事地闲逛,直到有人叫住了他:
“你在这里干嘛?”脆生生的孩子音,说话的人应该和他一个年纪。
赛诺四处寻找声音来源,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大院的家属区。
院子里一棵大树杵在中央,平房围绕两侧,挂在绳子上的衣服和被单被无精打采曝晒在正午的阳光下,门前放着一个个簸箕,上面铺着发蔫的花瓣和干巴梆硬的果壳。
“你在看什么呀?”那声音又喊了自己一遍。赛诺找到声音来源,一个小孩正趴在窗户边,下巴垫在胳膊上。
小孩的头消失在窗沿下,又咻地冒出来,胳膊撑着,只露出上半张脸。
“哦,我认出来了,你是最近刚来的。”
赛诺一听,转身就走。
“等等嘛。”身后的小孩好像着急的要哭了,“我认识你。”
赛诺慢慢走近。他长得比窗台高,凑过去一看,原来小孩垫着脚才够得着窗户。
“你认识我?”赛诺说。
小孩委屈巴巴地点头:“爸爸妈妈说没这么忙的时候,要请你和你奶奶来家里吃饭。”
赛诺盯着自己的脚指头,“为什么?”
“不知道。”小孩说。
“你想一起玩吗?”
“玩什么?”赛诺依旧低着头,“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玩?”
“谁?”
“他们。就是在大广场上那些人。”
小孩皱了皱鼻子:“我不喜欢和他们一起玩,他们整天呯呯砰砰,真幼稚。”
他右手做了个挥舞拳头的动作,脸又从窗边掉下去。
“你几岁啊?”赛诺问,对方看起来也不比在广场上那些人大多少。
“我六岁了。”小孩说,一笑,露出漏风的一口牙。
赛诺笑了,他没想到在别人身上这么难看,像豁嘴的老太太。
“你也掉牙了!”小孩像发现宝藏似的叫起来,赛诺连忙沉下脸,嘴唇抿得紧紧的。
小孩一怔,呆了几秒,着急地说: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提纳里。”
“我叫赛诺。”赛诺捂着嘴说,“有什么奇怪的,再怪也怪不过你的耳朵。”
“我爸爸妈妈都是这样的。”提纳里嚷嚷,“我外公外婆也是、爷爷奶奶也是、伯伯姑妈也是……”
“知道啦……”赛诺拖长声音打断他,“你想让我陪你玩什么?”
小孩一下子消失在窗户后,几秒后,噔噔噔的脚步声响起,提纳里出现在门背后:“我们去山上捉虫子吧,赛诺哥哥?”
有一天,他们刚刚在准备晚饭时被人找上家门。
赛诺的奶奶和对方父母聊完后,回来后一句话都没和赛诺说。
赛诺伸手去挠腿上的蚊子包,手伸回来时发现满指尖血,低头去看桌下,小腿上一滩血迹,其中有几粒瞧不起眼的黑色残骸。
“奶奶,我们为什么要来这个鬼地方?”他不满地开口。
“我们先说你打人的事。”莱娜说。
赛诺呆呆地盯着桌上已经冷掉的肉丸子汤。
他打算隐瞒一部分,比如那些“呯呯砰砰”的小孩说,赛诺奶奶是守大门的,自己以后也要去给他们的爸爸妈妈守大门;自己的肤色这么深,是不是沙漠派来雨林的卧底。况且他们对自己吐舌头、吐口水,喊道:“沙漠矮子,滚回你的沙漠去。”“你们那儿拉屎是不是用手擦,哈哈哈哈哈哈……”
“赛诺想了想,说:“是他们先笑提纳里的耳朵奇怪。”
“提纳里?”莱娜问,“你已经见过索菲娅的儿子了?”
“索菲娅是谁?”赛诺问。
莱娜放下刀叉,起身回厨房。赛诺乖乖吃完桌上的剩菜,搬了个小板凳蹲在厨房门口。
莱娜一言不发冲洗餐具。赛诺听到水声一停,连忙站起来,跟在奶奶身后。
消瘦的妇人在抹布上擦干净手,弯腰抬起一张椅子,赛诺赶忙坐在她面前。
“我们回到这里,是回家。”莱娜说。
“我家不在这里,”赛诺抢答,“我家在港口。”
“这里是我的家,”莱娜的目光飘到很远很远:
“我和你爷爷是在沙漠认识的,他是赤王的后裔,我是雨林的子民。年轻的我们什么也不顾,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当我有了你爸爸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当时我的家人非常生气,要和我断绝关系,我为了报复他们,或者是证明给他们看,决心独自一人把你爸爸养大。
“我在港口找了份工作,在我姐姐的帮助下,你爸爸总算是顺利成人,成为一名水手。他虽然整天在外边跑,很少有时间在家里陪我,但日子还算过得去。有一天,你爸爸回来的时候,手上还抱着一个小娃娃。我一看,诶呦,这肤色,这五官,跟你那个死不知道哪里去的爷爷一模一样,一看就知道是我孙子。
“提纳里的妈妈,是奶奶姐姐的学生,”莱娜把赛诺抱到怀里,抚摸他的头顶,顺着他苍白的头发往下滑。
“你爸爸走了以后,奶奶也得找一个地方安定下来,奶奶唯一的牵挂就是你了。”
赛诺沉默。他还记得当他还住在港口的时候。他的家在山上,远远能望到港口和远处的船。他每天坐在窗口前,等啊等,猜今天太阳落山之前,门口会不会响起沉重的靴子声。
如果有,他会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门口打开门。一个胡子拉杂的黝黑男人会用他那双温暖有力的大手抱起自己。今晚的饭菜一定是最隆重的,奶奶会从工作的饭店里带来海鲜和一整只鸡。吃饱喝足后,他坐在爸爸的膝盖上,听他讲出海好玩的事,比如遇到海兽啦,搞怪滑稽的璃月商人啦等等。
今天晚上,他还能和爸爸一起睡。和奶奶一起睡时,他总嫌弃那股老年人身上的,破旧棉絮、塑料围裙和海产品的腥味。但和爸爸一起睡,赛诺称它为“男子汉的味道”,像混迹在港口的工人里,夹杂着新鲜的海风。
上一次爸爸回家,还给自己带了一件新马甲……赛诺使劲摇头,不能再想下去了!
奶奶收到信之后,把饭店的工作辞了。带着一封从雨林寄来的信和自己,两手空空来到这个新地方。
赛诺拍了拍奶奶搂在自己腰前的胳膊:“提纳里很可爱,他的耳朵不奇怪,他妈妈也很好。”他指了指放在门口的香蕉,“这是他妈妈给我的,说是自己种的,保证甜。”
“索菲娅当然对你好,当初我可是像对待亲女儿一样对她,”莱娜笑出声,“甚至还想介绍给你爸爸呢,要不是他说 ‘看到学者就头疼,特别是女学者’,索菲娅就是你妈妈了。”
直到后来,赛诺和他的外婆被邀请到提纳里家,坐在他们家的饭桌上时,赛诺才知道那个没他高,说话奶声奶气的、差点成了他亲生兄弟的小朋友,竟然还比自己大半年。整个晚餐时间,提纳里都躲在母亲椅子下,怎么哄也不愿意坐上饭桌。
此后提纳里动不动就被寄托在赛诺家。一方面,赛诺的奶奶比较有空,提纳里的父母经常需要到野外收集材料,赶不回家照顾提纳里。
另一方面,就算再不死心,提纳里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比自己小半年的“弟弟”,会的家务事比自己多很多。
那又怎么样。提纳里抱着书,看一旁暴风吸入式阅读自己占据半个房间的书架上的书的赛诺,内心暗想。反正自己看过的书比他厚,懂得知识比他多。
又是一个雨天。
雨林没有春夏秋冬,只有雨季和旱季。下午五点钟,暴雨雷打不动地降临,比时钟还准时。
只是那天的雨尤为恐怖。刚刚下午两点,天黑得像晚上七点过后。
学校让他们提早放学,以免被暴雨困在这儿。
提纳里和赛诺把前者家门口晒的香辛果收起来,据提纳里说,他们已经研究出了一种全新品种的香辛果,不仅取籽方便产量高,香味还比原来浓十倍。
然后两个小孩屁颠屁颠牵着手,回赛诺家吃饭。
餐厅的灯刚亮起,雨就铺天盖地地涌来。两个小孩连忙放下碗筷,帮莱娜奶奶关上所有门窗。
“莱娜奶奶,你不吃饭吗?”提纳里坐在饭桌前,摇晃着小短腿。
不管在自己家还是别人家,都得等人来齐了才能动刀叉。提纳里谨记着父母教导,现在他已经饿得饥肠辘辘。
“来了来了。”莱娜从窗子旁回来。远处她刚刚凝望的山,在黑暗中宛如一头咆哮的巨兽。
雷鸣不曾停息,吵得孩子们睡不着觉。无尽的雨声冲刷这片大地,仿佛能把人的思维也洗去,只留下对自然最原始的敬畏。
半夜,他们听到有人在不停息的雨声中敲响赛诺家的门。隔壁房间传来脚步声,莱娜去开门。
赛诺被敲门声吵醒,迷迷糊糊中,一记头槌砸向自己胸口。他伸手一摸,怀中的人像冻坏了那样拼命发抖。
“怎么了?”赛诺抱紧提纳里,一摸手脚,冰凉。
“你没盖被子吗?”他问,起身就要给提纳里盖被子。
他的衣服被人扯住。
“刚刚……我听到门外的人说,山上的探查队遇难了……”提纳里一开始只是小声抽泣,说到最后几个字眼,放开嗓子大哭:“爸爸……妈妈……我要去找妈妈……”
莱娜听到哭声,打开赛诺房间的门,看到自己孙子怀里抱着一个嚎啕大哭、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
危急关头,情况迫在眉睫,她只能用自己最凶、最严厉的语气命令到:“赛诺,看好提纳里!你们两个无论如何,都不准离开这个房间半步,直到我回来,听见了没!”
赛诺被奶奶吓得点点头。窗外一声惊雷,他自己被吓得一抖擞。
他一边轻拍提纳里的背,一边在脑海里理清了状况——拉齐叔叔和索菲娅阿姨,他们要变得和爸爸一样了!
一想到这,赛诺两条小腿的肌肉一抽一抽, 忍不住就要从床上飞奔起来。他恨不得现在就跑到山上去,把提纳里的爸爸妈妈找回来!
不行……他想起奶奶吓人的目光,咬紧牙冠。
提纳里在他手臂间拳打脚踢:“我要去!我要去找爸爸妈妈!”
“叔叔阿姨会没事的!奶奶已经去找他们了!”赛诺猛得一吼,拼命摇晃提纳里的肩膀,“你不准出去!出去了我们两个会死的!”
仿佛为了印证赛诺这句话,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又是一道炸雷。赛诺在电光下看见提纳里满是泪痕、哭得歪鼻子歪嘴的脸,紧紧把他抱住。
“我们收到信的时候,”赛诺抽了抽鼻子,“奶奶就是这样抱着我的,信上说爸爸遇到了海难。当时奶奶说,哭有什么用,哭了人又不会回来……”
但仿佛哭声会传染。赛诺嘴巴一歪,两滴豆大的泪珠滚落脸颊,又一个响亮的哭声加入合唱。
两个小孩的哭声,纵使穿破房梁,即刻间也被隐没在滂沱的雨声中。
研究院的佣兵们在安保室抽着烟,瞅着外头的雨,忧心忡忡。
“砰砰砰”,突然,安保室的门被敲得震耳欲聋。
其中一名佣兵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位头发银白、腰杆挺直的老妇人,身后跟着十来名身着雨衣的人。
佣兵认出来,这些人都是山上学者们的家属。
佣兵解释道:“不是我们不想上去,是你们看这雨,就算上去了也找不到人。”
“把你们的装备交出来,”老妇人伸出手,“你们不上去,我们自己去救我们的家人。”
“老婆婆,这可不是开玩笑,你们不专业,不知道现在上山有多危险,命都会丢在那!”门后的佣兵瞪大了双眼,想要吓唬这些不知好歹的人回去。
“去你奶奶的,我老婆子飞檐走壁的时候,你这奶娃娃还没出生呢!”老妇人推开佣兵,“让开!我们自己拿!”
佣兵还想说些什么,室内有个更加沉稳的声音传出:“算了,施瓦格,让他们进来吧。”
一个坐在墙角的老佣兵站起来,迎上气势汹汹的家属一行人,满脸的皱纹不知藏了多少烟灰。
“女士,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只要专家们能回来,就算把我这条命搭上,我都会上山。但您看这可见度,”他摇摇头,“不如一起为他们祈祷吧。”
有人动摇了,一阵窃窃私语像瘟疫一样在家属中传开。
莱娜转向自己人,吼道:“我和雨林待的时间,比和我家那死鬼待的时间还长,没有人比我更熟悉雨林!”
她环顾一圈,目光如炬:“你们是宁愿坐在这里什么也不做,还是跟我一起上山!”
人群噤声,窃窃私语从一处爆发,像洪水一样蔓延开来,不知谁先喊了一句:“我们自己去找!”
“自己去!自己去!”家属们齐声喊道,甚至盖过了屋外的雷雨声,共同传达着一个愿望:我们宁愿亲手接回他们,即使只能找到一具没有呼吸的躯体!
老佣兵摇摇头,面对自己人说到:“全体都有,卸下装备,他们要拿什么,就让他们拿去好了。”
一位佣兵开口:“队长,你就真让他们去啊?”
“他们自己想找死,我也拦不住。”老佣兵望着窗外的狂风暴雨,叹了口气,歪着脖子低头深吸一口指尖忽明忽暗的烟卷。
两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哭着哭着哭累了,睡了过去。第二天一早,有人把他们俩叫醒,说多亏赛诺奶奶对地形熟悉,带着大家就往山背后走,在一个山洞里发现全员探查队。
现在大家都平安下了山,正在忙着给各自留在家里的人报平安呢。
“奶奶,你为什么不像雨林人?”赛诺一天和莱娜在院子里吹风时,突然问道。
“什么叫 ‘不像雨林人’嗯?”莱娜问。
“不应该都像索菲娅阿姨一样,说话温柔,对别人很好那样吗?”
“谁说我一定要像什么人,奶奶就是奶奶,谁也不像!赛诺以后也不要为了像什么人,改变自己,自己就是自己!”
后来提纳里告诉赛诺,他妈妈跟他说,她的老师和赛诺的奶奶出生于雨林的一个学术世家,她老师的成就远远比不上她的妹妹。
莱娜奶奶是素论派开展对沙漠大规模考察的第一批帝利耶悉呢!提纳里说,据说悉般多摩学院的名人墙上还挂着第一批探查队的照片。
赛诺考上素论派后,特地去看那堵墙。墙上的奶奶大约二十多岁,留着及肩的学生头。作为全队五十人中唯一一名女生,她笑得又乖巧又好看。
3、现·我们的雨夜
第二天,提纳里和赛诺来到赛诺家。
准备好被笑昨晚睡姿差的提纳里,迟迟没有等来赛诺的调侃。
“这些全部都不要了吗?”提纳里从灰尘中捡起一本书,书封面的卡通人物以现在的年纪来看十分幼稚。
“这可是你辛辛苦苦省钱买的一整个系列。”
“不要了,”赛诺掀开柜子上的防尘布,把书两三本、三四本地往外抽,“我不会再看了。”
提纳里愣愣站在一旁,看赛诺像发疯一样把整个柜子清空,然后捉住准备往外走的赛诺。
赛诺疑惑地看着手腕上多出来的一只手:“有什么问题吗?”
提纳里说:“你准备去教令院读书的时候也没见得把他们全扔掉啊。”
“只是以现在看,没有留着的必要了。”赛诺拉开提纳里的手,跨过地上的杂物往外走。
赛诺把废品全部拖到村外。村子里不像城内,有专门收垃圾的地方。他在空地上点燃一把火,把能烧的都烧了,不能烧的装在盒子里,卖给了驮兽商队。
当他回到自己家,他的房间已经被提纳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对方正坐在略显空荡的房间里发呆。
赛诺瞟了一眼,没进自己房间,转身走向对面那间房。
他拧开门把手,常年紧闭的木门在潮湿的空气中稍微变形。他用肩膀撞开木门,一间收拾整齐,家具铺上防尘罩的卧室出现在眼前。
他嗅着空气中的味道,即使木屑和霉味占据了大多数,他依旧能捕捉到一丝丝那个人身上旧棉絮的味道,和他曾经非常讨厌的“老人味”。
“这间就不收拾了。”赛诺对跟随身后的提纳里说。
当天晚上,赛诺和提纳里肩并肩躺在赛诺房间的床上。
“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吗?”赛诺问提纳里。
“我还没想好。”提纳里叹了口气。
“做研究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从阿弥利多学院出来,除了做研究,好像只剩下去健康之家这条路。”他把手垫在脑袋后。
“反正还有一年时间,再看看也不迟,你呢?”
赛诺没有立马回答。提纳里用手肘捅了捅赛诺。“我开学后,要去沙漠,两年。”
提纳里猛得一翻身,在黑暗中死死盯着赛诺。
“为什么?”
“只要在沙漠当两年预备风纪官,就可以调回须弥城成为正式的风纪官,我的申请过了。”赛诺学提纳里,把手垫在脑后,“我需要一个可以养活自己的稳定工作。”
“难道你最后一年不上课了吗?”
“反正素论派最后一年都在准备游学,上不上课无所谓。”赛诺翻了个身。
提纳里看着赛诺的背影,弱下气势,用讨好、商量一般的语气说:“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为什么要告诉你?”
“反正过两年后也能见到的吧,我们俩在学校里也不是天天见面。”
提纳里背过身,缓缓躺下,觉得几秒前激动的自己像个傻瓜。人家都不急,你急什么急。
“我们……不是朋友吗?”他试探性开口,“朋友间不应该分享吗?毕业后的去向这么重要的事,你不打算跟我商量一下?我根本不知道你对风纪官感兴趣……”
提纳里在寂静中等待,就在他快要心灰意冷放弃时,他听到身后说:“对不起。”
提纳里在心中冷笑:“为什么对不起?”
“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
“是因为那件事吗?”
“……对。”
提纳里把头靠上赛诺的胸膛。赛诺推了推,没有推开他。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提纳里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问他。
“我们俩太熟了……”
“可是我看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你!”提纳里嚷嚷道,撑起上半身审视赛诺。
赛诺躲开提纳里的目光。
“我要去沙漠两年,这期间你会遇到更好的、更优秀的……你对我的喜欢不会维持太久。提纳里,你怎么知道你的感觉不是朋友间的错觉,当你遇到真正喜欢的人……”
“适合的就是最好的。”提纳里优哉游哉地说,耳朵重新贴近他的同伴,“你尽管说,反正我不答应。”
赛诺咽了口唾沫:“如果有更好的出现,就要去追求更好的,你的身边有许多优秀的人……”
“这是你的生存法则,不是我的!”提纳里咬牙切齿道。他爬起来,上半身压在赛诺身上。
赛诺不明白为什么提纳里突然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我说错什么话了吗?提纳里,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他突然感觉一只手松开了自己腰间的松紧绳,暖烘烘的活物挣扎着要往里往下钻。
“你要干什么!”赛诺挣扎。提纳里捏住了他的手腕,他又不敢真用力把身上的人踹开。
“我最讨厌光说话不做事的人。”提纳里阴沉着脸。
可是他落在自己嘴上的唇瓣又那么柔软。
赛诺毫无动静,任由提纳里吮/吸他的嘴唇。
他好像只会这一个动作,赛诺心想,看来他真的没有任何经验。
当他从那个吻中头晕目眩地醒过来时,发现自己两条大腿凉飕飕的,布料堆积在腿弯。
他们正热切亲密地紧贴在一起。
“松手!”这下他真的紧张了,奋力挣脱开提纳里禁锢他的手。
提纳里的膝盖一下子压在他的腹部。赛诺痛苦地呻/吟,感觉自己的胃要从食道里被顶出来。
“你没事吧?”提纳里像瞬间被抽走浑身力量,急切地爬上来查看。
赛诺偏过头,用小臂挡住自己的眼睛:“提纳里……不要逼我接受……”
“我没有要你接受,我自己愿意给,这是我送给你的。”
“你为什么要给我!” 赛诺的声音带上哽咽,嘶吼道。
他拍开提纳里碰到自己脸的手。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房间里。随后被更大的肉体搏击的声音盖过。
赛诺拼命挣扎,像一条被拍在砧板上的鱼,不断弹起、落下。提纳里手臂横在赛诺胸前上,用全身力量压制他。
赛诺哭了,他真的要被搞崩溃了。心上像是有一把锯子,他每挣扎一次,锯子就从他的心上割下一块肉。
“我从没做过这种事,”提纳里底下的手飞快行动着,“我说过会等你一年,自然也等得起两年。”
“你没有等我一年。”
“那是因为你考上了教令院!”提纳里吼道。他伏下身堵住赛诺的嘴:“我把我的第一次给你,你带着承诺走。就算你两年后不再喜欢我了,我也乐意。”
赛诺沉默,一直沉默至他被弄到全部释/出。
这期间,提纳里只能听到压抑的喘/息声。
沉默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刚刚的一身热血已经悉数凉透。他正准备起身跨过赛诺去床头拿纸巾,手突然被抓住:
“……你要进来吗?”
提纳里不可思议地看着赛诺。身下人从手臂下露出半个眼睛,水光粼粼地看着自己。
一股无力感腾升而起。他也不是时时有活力,他也会累,会沮丧。而现在的他也早已被折磨得疲倦不堪,愚蠢至极。
“抱歉,我刚刚冲动了,可不可以求你……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提纳里低头系衬衫,纽扣和扣孔对了好多次,都完美滑开。他发现自己的手在抖,深吸一口气,下一次眨眼时,两滴泪渍晕开在布料上。
纽扣又一次从扣孔的包边滑落,挫败感深深席卷过他。提纳里往身旁一锤,床发出闷声一响。他攒紧拳头,眼泪却怎么也憋不回去。
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对不起……我……不想把事情搞成这样。”赛诺像犯错事的小孩,低头面对被自己搞哭的母亲。
提纳里身上总有让自己平静下来的力量。赛诺抱着不断颤抖的躯体,他的情感叫嚣着,提纳里的肌肤就是他干涸内心的甘泉,但他的理智扯得心生疼,因为他不想给提纳里一个连自己都无法保证的承诺。
防风壁外的风沙这么大,谁能保证沙尘暴席卷过后,能给他留下依旧鲜活的情感和生命。
离开的人往往不难过,被留下的才是最难过的人,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和那个人的未来,却抱着被时间酝酿得一天比一天更美好的回忆。”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愿意陪在你身边?”
提纳里淡淡说道,话音好像随时会消散到空气中。
赛诺没有回答他。提纳里的手被捉住,像试探般,像小动物一样碰了碰他的手指尖,然后,指腹覆盖住整个手掌,插入自己冰冷的指缝中。他们的掌心相贴。
自己为什么愿意再次相信提纳里?刚才,赛诺被提纳里套/弄的时候,就一直在思考。
在懵懂间,他好像理解了提纳里曾经对他的告白时的心情,同时也被这种宽宏伟大的感情折服:
提纳里是真的真的很喜欢自己,才在自己一次次沉默中,重新拾起信心,愿意再给自己下一次机会。
那个在爱里长大的小孩,长大后也有了用爱温暖他人的能力。
所以他才问提纳里要不要进来。无论什么都好,赛诺想,只要提纳里高兴……任何语言在这份情感面前都是贫乏的。
他在寂静中等待对自己的判决。
幸好,他的天使没有把自己判入地狱。指背上传来暖意,提纳里缓缓回扣他。
“你要补偿我。”提纳里闷鼓鼓地说,转身呈“大”字型躺在床上:“你不会还要我教吧。”
男孩子们修长的腿堆压在一起,手指纠缠。
“祝你生日快乐,夏天的孩子。”提纳里伸长脖子,亲啄了一下赛诺的侧脸。
“你怎么知道。”赛诺摊在提纳里身上,喘着气。是夏天出生的,但为了早上学,在学籍表上填了9月1号。自己的真正的生日早就已经失去意义,曾经能帮他庆祝的两个人要不就是在海上、要不就是工作到半夜。他填9月1日的目的,不过是用开学来提醒自己又长大了一岁。
“我在大院卫生所看到了你的出生证明,上面还有你爸爸妈妈的名字。”提到赛诺的母亲,提纳里有些紧张,“你想看的话,我可以试着再帮你找出来。”
赛诺突然紧紧抱住提纳里,力道大到肋骨都要被折断,像要把胸腔剖开、两颗炽热的心脏毫无缝隙地贴合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出生证明,也许是奶奶有意隐瞒,不想让孙子知道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的名字,早早便掐断了他对母亲的一切幻想。
但这并不能阻止一个孩子对母亲的思念,他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幻想有人能像书中写的那样,用女人的声音为自己唱一首摇篮曲。
但太晚了,他再也回不到自己的童年。他理解提纳里的心意,但还是拒绝了。
提纳里问他为什么,赛诺反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沙漠吗?“
“因为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属于这里。”
4、过·充满离别的夏天
提纳里背着包,打开家门,发现赛诺已经站在门外。
两个人罕见地没有打招呼,而是一前一后走在通往火车站的路上。
赛诺对路线明显要熟练得多,毕竟这两个月,他每个周末都会坐上这趟火车。
直到坐上火车,两个人才互相说第一句话。
赛诺清清嗓子:“奶奶她也不希望你去读素论派。”
提纳里托着下巴,望着窗外:“你偷听到了多少?”
偷这个字让赛诺皱了皱眉头:“不多,从叔叔阿姨说你会成为一名很好的生论派学者那里。”
“……那也听得差不多了。”提纳里望向赛诺,仿佛要看进他眼睛深处,确认他最真实的想法“那你觉得呢?”
赛诺耸耸肩:“我也觉得你适合学生论派。”
提纳里定定看了他几秒,似乎在确认眼中是否有一丝隐瞒与动摇。几秒过后,他一无所获地收回目光,看向地板。
“你们都以为我这个决定是一时上头想出来的吗?我是认真思考过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好不容易才下的结论。”
赛诺埋着头,发现自己的手指好像很好玩的样子,半天没回答。
“喂,我问你话呢!”
“我知道你有在看元素相关的书,你是全才,但比起你在生论派方面的积累和眼界,我只是觉得阿弥利多学院更适合你。”赛诺低声说。
“可是我想要做一些有意义的、身体力行的,能实际接触到的,最好能深入腹地。”提纳里说,“我不想一天到晚待在实验室、或者试验田里。”
“生论派的研究不只是在实验室里。”
“哼,说得好像你比我懂很多生论派一样。”
赛诺深叹一声:“我自然没有你懂得多。”
提纳里沉默了许久,挫败地挠挠头:“我承认,我有那么一点点是受了你奶奶的影响。但我觉得我读素论派也没什么不好的,没有人规定我一定只能学一个学派的东西。”
“但是学生论派性价比更高。”这次换赛诺想要在提纳里眼中看到动摇,“你争不过那些天生在元素论上比你有天赋的学生。”
提纳里已经想好、准备反驳的话被一拳头堵进嗓子眼里。
相伴这么多年,赛诺甚至比他的父母还要了解他的弱点:他从小到大信奉的,天生我材必有用的价值观,说是自信也行,说是自傲也罢,总之自己得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
赛诺也不忍心提纳里一副被霜打过般的表情,安慰道:“或许我说的不对,还是等和奶奶聊聊吧。”
赛诺站在病房外等和奶奶私聊的提纳里。
健康之家周围绿意盎然,海葵树在六月的阳光下伸展着腰肢,梳子一样锯齿的宽大叶片。她们是一种不会开花的树,但并不妨碍她们的影子在阳光下翩翩起舞。
赛诺眯着眼,盯着在健康之家老年部身着教令院制服的少男少女。他们似乎是趁着假期来做义工?
他憧憬地望了片刻,回过神来,病房内的谈话声已经结束。提纳里走到他身边,揉了揉眼睛。
“聊完了?”赛诺问。
提纳里点点头,没有半点和赛诺聊聊刚刚他和莱娜谈了什么的迹象,只是执拗地站在原地,背抵着墙,尾巴无精打采地下垂。
赛诺仰头看向病房外的天空,和雨林里一样不染一尘的淡蓝晴空:“我会把医疗费还给你们家的,但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不用了,本来就是我妈硬要奶奶来城里的健康之家治疗。”提纳里嘟囔道,靴子有一下没一下踢在地板上,“而且我妈把奶奶看作干妈,你还钱给我们家,会让她难堪的。”
赛诺没有答应,也没有反驳。自从提纳里开始忙于复习,自己忙于雨林和城里两头奔波,他们相见的时间越来越短,每次能聊的话也越来越少。
“你想去哪里逛逛吗,好不容易进城一趟?”提纳里试图缓和气氛。
赛诺摇头:“不,回去吧,我逛过很多次了。”
假装看不见提纳里红一阵白一阵的窘迫表情,赛诺转身就走。
没办法,自己本来就总是那个破坏气氛的人。从小到大,他总是最特别的,无论是肤色、身世、家人还是同伴。
此时年少的赛诺已经决定,自己将来一定会成为像病房里那个女人一样,做世间最格格不入、最奇异孤独的存在。
教令院的入学考在初夏,雨林又迎来一年一度的雨季,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雨声没日没夜响个不停,像提纳里加速的心跳。
一天夜里,提纳里捏着手中因水汽而软趴趴的书页,长耳朵突然听到听到有人敲门,然后是爸爸妈妈的惊呼。
拉齐和索菲娅目瞪口呆站在门内,看门外湿漉漉的半大少年,左手抱着一摞衣物,右手抱着一个盒子:
“奶奶走了,她最后说想回家,要我把她带回来。”
索菲娅一把抱住和她个头差不多高的少年:““你这孩子!为什么不喊我们去呢,为什么不让我们……见她最后一面。”
赛诺鼻尖满是女人温暖的体温和一丝丝甜味。那是家的味道,是他日思夜想的女人的温柔,但他此时宁愿被那双粗糙如砂纸般的手掌抚摸。
他眨巴眨巴干涸的眼睛,试图留出一滴泪来表达自己的道歉:“医院说奶奶是突然走的,我也没见到她最后一面。”
索菲娅眼眶通红,捧起她另一个孩子的脸,大拇指在他干燥的脸颊上使劲摩挲,颤抖着嘴唇,挤出一个微笑:“你要找提纳里吗?我去叫他出来。”
“谢谢阿姨……我……很想找提纳里。”
有一个身影从夫妻俩之间挤出去,飞扑到赛诺身上。
鉴于对赛诺精神状况的担忧,夫妻俩一开始没有答应赛诺提出的“想和提纳里出去走走,散散心”的要求。但在儿子近乎要暴走的怒火和指责下,他们还是答应了,但要求不能离家太远。
提纳里和赛诺走到水库边上。研究院用来浇灌植物的水,近乎都是从水库引来的,也包括村民们的生活用水。
此时这一旺潭水正在夜空下恬睡,两人走到堤坝上随意坐下。
夜风刮在提纳里的脸上凉丝丝的,黏粘地沾在脸上。
“我可能考不上教令院了。”赛诺平和地似乎在描述一个常识,“我这几个月几乎没有复习。”
“离考试还有一段时间呢,以你的智商一定可以的。”提纳里说。
“反正我一定会考的,我还想和你做同学呢。”
“如果没考上,大不了我等你一年。”
“说得轻巧。”赛诺举起手,假装要去敲提纳里的脑袋,“前段时间心情不好,老是惹你生气,对不起。”
他的手还没放下,就被提纳里握住。赛诺命令自己的嘴角尽可能上扬,一副“无所谓我很好”的样子看向提纳里。
提纳里握紧他的手。好烫。这是赛诺唯一的想法。
“哭出来就好了。”
是啊,哭出来就好了,但他现在出奇地平静。
谢谢你,出来走走,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他对提纳里说。
回家的路上,他发觉有两盏手电筒在自己和提纳里身后一闪一闪。回头望去,他看见提纳里父母焦灼又担忧的两张脸。
真好,他想。
一天,赛诺在看素论派的书。在独自一人连呼吸声都听不到的房间里,一股悲拗势不可挡地一下子涌上他的心头。这种悲伤像望不见边际的大海,任何走近它的人都会被海水一样沉默的窒息,压灭最后一丝生的希望。
赛诺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像是纸做的一碰就碎,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把水杯打翻在书上。
当年,全村人都知道,今年有两个小孩考进了教令院,一个是两个大科学家的儿子,一个是一个守门人的孙子。
5、现·我们的未来
村里唯一的一个小卖部迎来了两名客人,他们一人买了一个冰棍,然后往上山的路走。
提纳里的冰棍在半路就被他吃完了,赛诺坚持要带上山顶。
他们坐在山顶的草甸上,微风低下头抚摸野草的头顶,梳过山岗青葱的短发。
这个暑假,提纳里坚持什么也不做,要彻底放开了的玩。原因很简单,这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个长假。
前几年提纳里都在学习、实习、泡实验室,今年他绝对什么也不干,除了玩。
所以他们打了一个暑假的七圣召唤,期间穿插着看书、做饭、钓鱼、放风筝。他们似乎又短暂地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除了某件他们俩都很上头的事。
提纳里躺在赛诺的大腿上,对着湛蓝的晴空,伸长手臂虚虚一握。
“你还不承认你喜欢我吗?”
赛诺嗤笑:“怎么可能。”
提纳里故意很大声叹了口气:“可是你还没跟我表白过。”
他只能看到赛诺的下巴。就当提纳里准备另起话题就此带过时,他听到头顶传来一句:
“我喜欢你。”
赛诺不得不承认,总是喜欢和好兄弟干那档子事,确实不能用一般的朋友之情概括。他发现承认自己的喜欢,好像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他大方地说自己喜欢七圣召唤;喜欢热闹的须弥城;喜欢提纳里。 他不用害怕一旦喜欢说出了口,上天就要收回他喜爱的东西。
况且,提纳里已经向自己走近太多步了,就算自己再迟钝,也绝对做不到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他。
他这个夏天的孩子,好像一直在夏天收到礼物,无论是入学通知,还是新工作的机会,还是现在正依偎、尾巴一摇一晃扫过自己小腿的那个人。
只不过并不是所有礼物都伴随着惊喜,有些礼物心酸、有些礼物苦涩、有些则带来离别。
无一例外的是,他在一份份礼物中逐渐成长,路途上不能说辛酸大于喜悦,起码是五五开。
他自顾自嘲笑自己的想法,命运送来的礼物,时间给它包上绸带,谁又能算得清楚到底是辛酸多一点还是喜悦多一点。
“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吗?”提纳里调笑他。
大概就是,他是一只飘在天上的风筝,没有来源,没有故乡,但直到有一只手紧紧把他拽住,从此他在地上有了牵挂。
赛诺笑笑,这些话太肉麻,自己绝对不会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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