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哈利从干裂的土地上爬了起来。


这个世界一片荒芜——龟裂的土地，一望无际的枯死树林，阴沉的天地间永远笼罩着尘土的颜色，整个世界的色调让哈利想起了褪色的古旧照片。


四周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动静，天上正在下一场纸片雨，细碎的废纸纷纷扬扬，在落地之前就自燃成了灰烬。


哈利随手抓了一页正在燃烧的纸屑，发现它来自于预言家日报的特别版面。



「《马尔福——悲剧般的背叛者们》丽塔·斯基特著

众所周知，马尔福一家在过去的这场战役中扮演了活生生的丑角——」



随着纸片的边缘线逐渐缩小，那些嘲讽且歪曲的字眼变黑，卷曲，化为灰烬散落在风中。


“怎么样，孩子，找到德拉科了吗？”


天空中回荡起女人的声音，听起来焦急而绝望。


哈利抬头寻找，而天空灰蒙蒙地阴沉着，除了阴霾的积云和飘扬的碎屑外他什么也看不到。


“还没有，夫人。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活物，连一点人声都听不到。”哈利仰头对着声音来源大声回答道。


“那你现在看得到什么？”


“嗯……空旷的世界，枯死的树，还有一些不实的报道。起风了，到处都是雾，我现在看不到路了！”


“他可能会以任何形式出现，不一定是人形。我恳求你将他找出来，恳求你……”


纳西莎的语气越来越无助。


哈利对她的悲伤爱莫能助，他在这个世界连魔杖都没有，而且周遭的环境越来越差，雾气弥漫在整个森林，可见度还不足十步。


“德拉科！你在哪！德拉科！我正在找你！”哈利放声大喊。



林间回荡了几层回声后，整个世界突然开始剧烈地震动——就像正在经历一场恐怖的地震那样。惊魂甫定的哈利正在盘算怎样躲避，这个动荡又快速地平息了，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沉睡的世界终于醒来，世界中心发出了一句疑惑：


“波特？”


……
……


1998年深冬，距离霍格沃兹之战已经过去数月，魔法世界正在积极地开展重建工作。


战后，哈利尽量让自己忙起来，不是帮傲罗们追捕食死徒就是和朋友一起修复霍格沃兹。


当他们将礼堂的天空恢复如初时，一封信被丢到了哈利的头上。


「恳请你来一趟马尔福庄园，帮帮德拉科。」纳西莎如是说。


马尔福家一向高傲，能让她用「恳请」这种卑微的语气词的事一定是相当严重了。大战过后德拉科一直没能和其他人一样回到学校里来，数月来哈利并不知道在他身上又发生了什么。


在庄园落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为什么纳西莎会用「恳请」的字眼了。


德拉科疯癫地陷在沙发里，面色苍白，眼神飘荡，絮絮叨叨自言自语，对外界几乎毫无反应。他有时将自己蜷成团，有时低低哭泣，还有时是一动不动地睁着眼发呆。


他疯了啊，哈利想。他盯着那双没有神采的淡色眼睛由衷地觉得难过。


“马尔福夫人，我能帮上什么忙？”


“如你所见，德拉科已经……治疗师说，如果想让他恢复意识，就要把他从自己的世界里拉出来。可他的大脑封闭术太强，几乎没有人能进入他的意识深层。找你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后一个办法了，波特。”


面对着故作坚强的纳西莎，哈利刚想接着问“为什么”，对话却被德拉科胡话适时地打断了。


“他来了，他又来找我了！波特……波特，救我波特！”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一直惊恐地往后缩，一边呼救一边挥手驱赶着面前无形的怪物。


“德拉科，我在这儿。”


哈利晃了晃德拉科，而对方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在情况毫无反应。


“多数情况下他都是在喊你的名字，所以我想，你可能会帮上忙。


哈利叹了口气。


“那我该怎么做？”


“就像平常那样，读他的心。不过波特，你看到的东西可能会和往常的不太一样……”


“好，我明白了。”


哈利做了个深呼吸，郑重地挥舞了一下山楂木魔杖。


“摄神取念！”


……
……


*真实？真实就是醒着的人做着长长的梦*


“德拉科？你在哪？”


哈利朝天空大喊。他希望德拉科的意识可以感知到他，站出来，和他一起回到现实世界去。


“波特，你来找我了？”


空间中回荡起了德拉科的声音，这令哈利高兴极了。


“是的德拉科，我正在找你。”


与此同时，纳西莎的声音也渗入了这个空间。



“孩子，德拉科有回应了吗？”


“他回话了夫人！他正在问我！”


“是吗！你成功了！我是说你取得他的信任了波特，请你务必将他带出来！务必！”


接着哈利听到了外界的房门关上的声音。


那么现在就是他和德拉科的独处时间了吧，哈利想。


哈利试图再次呼唤而德拉科，但并不奏效，这个世界不再给他任何回应。


沙暴般的昏黄天气逐渐变得黑暗，周围的树木也开始以怪异的姿势扭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纸屑雨已经停了，雾气也正在渐渐散开。


哈利环视着密林深处，希望能够找出一点答案。


四周还是安静得要死，只是仔细看的话，前面不远处有个小小的光点，像是摇曳着的灯火。


“你在那吗？德拉科？”


没人回应，哈利继续向火光走去。现在林子变得有些阴森恐怖，就好像是霍格沃兹的那片禁林。他下意识想借月光，抬头却看见原本该悬挂月亮的地方嵌着一双灰蓝色的眼睛。


“你一直在暗处注视着我吗，德拉科？”


那双眼睛眨了眨。


哈利扶着身边的树木停止了赶路。他想要再交流一些，那双眼睛却警惕地合了起来，隐没在无尽的夜空里。天更黑了。


别这样，德拉科你出来啊。


如果德拉科继续隐藏在整个世界里的话，想揪出来并且劝他回去确实是件很难的事情。哈利又叹了一口气，他不得不继续向前走，因为其他的地方根本没有路。


火光越来越近了，哈利看到了提着灯的孩子。他简直和一年级时的德拉科一模一样——穿着斯莱特林院袍，金发顺梳到脑后。如果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眼神和语气更友好些。


“你来了哈利，我等你很久了。”


哈利皱起了眉头。这应该不是真正的德拉科，德拉科从来只管他叫“破特”。就算他们互相救过对方的命，碍于面子德拉科也不至于会先示好。


七年了，哈利了解他的。


不过好歹他是这个世界里唯一能和他交流的活物，也属于德拉科意识的一部分，也许通过和他对话就能套出德拉科真正的藏身之所呢？


“这里有其他出路吗？我在找一个人，他藏了很久，我想带他回家。”


“我知道你找的是谁，跟我来吧。”


小德拉科勾起嘴角，拎着灯笼在前面带起了路，哈利跟了上去，两个人并排走在了幽暗的树林里。这一幕有点似曾相识，就好像一年级时他和德拉科两个人在禁林里夜游。


“你很友好……呃，我是说你叫我哈利。你知道我那个朋友，他从不叫我哈利，不仅看不起我还给我起了很多难听的外号。”


“那真遗憾。我是说，他没能像我一样表达出来。”


不一会儿两个人来到一个小木屋前，门打开后里面是个宽敞的通往地窖的阶梯间。小德拉科带着哈利走了进去，石阶长得望不到尽头，两个人漫无目的的一直往下走着。


真远，也许要走到地心去吧，哈利想。


“哈利，我猜你们没能真的成为朋友，尽管你一直这么叫他。”


“呃，你猜对了。七年来我们没能互相理解，直到现在也是。我甚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需要我。”


“但我想我能明白。哈利，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小德拉科停了下来，真诚地看着哈利。


德拉科心里还藏着这样的一面吗？藏得相当深啊。哈利一边腹诽着一边答应道：“好啊。”


友谊之手伸向了哈利，小德拉科笑着说：“很高兴认识你哈利。我是马尔福，德拉科马尔福。”


“德拉科你好，我是哈利，哈利波特。”


哈利忍着笑向小德拉科伸出了手，两个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圆形的地窖门忽然出现在两人的身边。哈利惊异地拉开了它的扶手。木门打开，门里的白光照射在他们身上。



下一秒，哈利只觉得天旋地转，两人被门一起吸向了另外一个空间。



【2】

*记住，你是马尔福，德拉科马尔福，你要学着审时度势，优雅有度。*


旋流搅得哈利意识恍惚，再睁眼时发现自己跌坐在另一个黑暗空间里。


可以称作地面的平面仿佛一汪黑水，触碰表面时会泛出一圈一圈的白色涟漪。一望无际的天幕上挂着极光，极光映在地面上，令哈利有一种正坐在宇宙中的错觉。


渐渐地，哈利可以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视觉适应黑暗后，他看见周围影影绰绰的有许多形状不一的轮廓——看来这里漂浮着很多东西。



“德拉科？”哈利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我在，哈利。”


小德拉科在不远处应答他，手中的油灯映照出了一路上的漂浮物。他向哈利走来，路过照亮一个漂亮的鸟笼，笼里的白雀兴奋地喳喳叫了几声。鸟雀的叫声后，鸟笼附近出现了一串声音与画面，就像一闪即逝的电影片段。


“德拉科，我们现在该往哪儿去？”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不过一个人要是丢失了重要的东西，他就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小德拉科笑着，像念诗一般答了话。


两个人并肩走在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里，灯火照亮的东西吸引了哈利的注意。


哈利认出了卢修斯以前穿过的用料考究的黑色风衣，他走过去触碰它，细碎的记忆片段涌入了他的脑海——这才像是摄神取念该看到的东西。


「年轻的卢修斯在一家长袍店里，店员在给他量体裁衣，四五岁的德拉科在一边仰慕地看着他的父亲。


卢修斯：料子要最好的，钱不是问题。


店员：好的，马尔福先生。


德拉科：父亲，我以后也可以穿成这样吗？


卢修斯：呵，当然。德拉科，你的吃穿用度都将会是最好的，没人能比。」


画面结束，哈利走向旁边漂浮的一本名为《神圣二十八家族》的书。


「此时年轻的卢修斯与年幼的德拉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卢修斯正在为依着他的儿子讲书中的故事。


德拉科：伊斯拉后来嫁给了麻瓜？


卢修斯：这也是为什么布莱克家族将她逐出族谱。


卢修斯：德拉科你要记住，我们生来就血统纯正，身份远远高于麻瓜、泥巴种与混血。那些肮脏的血统玷污了巫师界，与他们来往简直是对我们身份的轻贱。


德拉科：我记住了父亲，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卢修斯：要是黑魔王还在，这些垃圾早就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了。  」


画面结束，哈利走向了一张漂浮着的客厅的毛毯。


「三个七八岁孩子在壁炉旁的毛毯上坐着，他们分别是德拉科、克拉布和诺特。


诺特：听说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和我们同岁，我们会在同一年进入霍格沃兹。


德拉科：我父亲认为，哈利波特之所以能打败黑魔王，是因为他是个更厉害的黑巫师，有可能会成为新一代的黑魔王。


克拉布：没错，我父亲也是这样认为的。


德拉科：如果传言是真的，我会是第一个与他交好的人。克拉布，你笑什么？诺特，你有什么意见？


克拉布、诺特：没有。


德拉科：呵，走着瞧吧。」


哈利笑着退开了毛毯。


“德拉科，那些是你的过去吗？我猜，如果你受到更好的教育，我是说受到更好的言传身教，会变成一个很好的人。”


“哈利，我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火光映照出小德拉科的笑脸，哈利一时间觉得他笑得很好看。


接着哈利路过了一个冒着黑气的书本大小的盒子。


「卢修斯：德拉科，我说什么来着？


德拉科（挨打）：我知道了父亲……」


路过了一个餐椅。


「德拉科坐在餐椅上在摊开的日记本上添了几行字：


——他拒绝了我的示好。


——他不可能是下任黑魔王。依我看，不过是个平凡的讨厌鬼。」


路过了一只扫把。


「德拉科：我父亲说我不打魁地奇简直是浪费。


德拉科：想要？追上就给你。


德拉科：你在跳芭蕾吗，波特？」


路过了马尔福爷爷的挂画、花瓶、小巫师棋、盔甲……


终于，小德拉科停了下来，他将灯举得很高，照在面前的泛着黑色气压的一个小物件上。


“这件东西我够不着，哈利，帮帮我。”


“你在自己的世界里，怎么会有拿不到的东西？”


“没有为什么，就是拿不到。不过你得小声点哈利，不要吵醒‘他’。”


“‘他’是谁？”


“嘘……”


小德拉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表情严肃而担忧。哈利识相地放轻脚步移动到这个东西旁边。


它确实有些与众不同——哈利走近时不再能看到连带的记忆片段了，它周身环绕着低气压，好像在拒绝别人的触碰。


哈利定睛看清了那个小东西——刻着马尔福家徽的戒指。


他立即认出这是德拉科手上常戴着的那个。


这戒指又怎么了？哈利好奇地将它拿下来端详。现在戒指光洁如新，周身黑气散去，看起来无比正常。


像是触发了某种机关一样，整个世界开始再次猛烈摇晃，漂浮着的东西出现重影和虚影，下一秒它们的外表生成了一层铁锈一样的外皮，外皮又随风碎裂飘向天空。


“把它收好！哈利！跑！”


刚才光洁的鸟笼变得满是锈蚀，笼子里的白雀变成了腐败的乌鸦。家具变得像被火烧过一样，只剩焦黑的骨架。书本与画像的纸张扭曲，从里面钻出尖叫的人脸来……


忽然，哈利的身后有处地方亮起了火把，当火光照亮了整个黑暗的空间后，哈利发现他正与小德拉科身处在一个长长的华丽走廊里。


“德拉科！我！说！什！么！来！着！！！”


走廊尽头的白光耀眼的可怕，巨大的吼叫声穿透了走廊，伴随吼叫声的还有类似步伐节奏的恐怖震动。


“卢修斯？？？”


哈利睁大了眼睛，而小德拉科一脸惊恐地拉着哈利就跑。


“千万别被追上！千万千万别被追上！不要回头！！”


后面“卢修斯”追来的速度非常快，哈利与小德拉科两个人不得不拼命逃窜，没多久他们就看见了走廊尽头那个敞着的门。


这时小德拉科绊了一跤，手里的灯飞了出去砸碎了。


地又颤了三颤。


“德拉科！！！！！！”


随着油灯摔碎，小德拉科忽然整个人消失在哈利的身旁。哈利不敢相信他就这么不见了，他疯了一样不停地周围来回地寻找着。


“我在，哈利。我就在你身边，你看地上。”


哈利的影子旁站着个小小的影子。


“我们出去你就看得见我了。”


小德拉科的声音依然令人安心，哈利点点头以最快的速度狂奔了出去。


这个门通往马尔福庄园后花园，这里的天气仍像老旧照片般昏黄。哈利跑出去后整个世界依然在摇晃，好像走廊里的未知怪物还在继续追着他们。


怎么办？


小德拉科在阳光下现了形，除了没提灯外和刚才没什么两样。


“他来了，他发现你了！哈利，你要藏起来，你快藏起来！”


哈利点点头，攥紧了手里的戒指。


小德拉科抓起哈利的手就跑，两个人绕过花圃来到一个圆形喷泉旁，那双小手推了一把，哈利整个人跌进了水里。


原本只有半米高的喷泉，哈利却迟迟没有落到底。


水域仿佛变成了一个深渊，他就这么慢慢沉下去，离小德拉科和上面的世界越来越远。


哈利翻了个身，却发现自己仿佛沉到了海里——越往下望水的颜色越深，直到消失在黑暗里。他慌张地想回到上面去，回头却发现上面的光源和水面早就消失了。



【3】
*马尔福？马尔福是一句沉重的诅咒。*


哈利在这个深蓝的深渊里一直下沉，下沉。偌大的海底只有他一个人，他渺小得像一粒风中的尘土。


不知道何时才能沉到底，也许在溺死之前，他会先被孤独杀死。


不远处漂浮着一页印着铅字的纸，看样子被泡得太久，已经有些破损了。


哈利轻轻游过去读上面的字。


「——第二名是哈利波特，精明的他用了腮囊草来通过了水下关卡——」


这是……三强争霸赛时的报道？


哈利的脖子到腮帮之间忽然痛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想要用手去捂时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手长了蹼，脚上也是。他现在像水生物一样可以在这里自由呼吸与游泳——就好像真的吃了腮囊草。


一些细碎的气泡从水底冒了上来。


既然有气泡，说明水底一定有正在活动的东西，哈利往深处潜去。


越往深处，那些声音就越来越明显——像是许多人的说话声，分不清来源的方向，话音透过水的传导使得听起来模糊且遥远。


「——墙头草，不忠诚，食死徒中的贱民，见风使舵的小人，真不敢相信他们还没进阿兹卡班！」


「叛徒！有多少好人因你们而死！为什么你们没有在这场战役中死去！」


「离我们远点，马尔福！」


「——庭审决定免去他们的牢狱之苦。」


「不公平！！（愤怒的人声）」



德拉科正在遭遇着这些吗？他正在想什么呢？哈利暗暗觉得不好，加快了下潜的速度，接着他听到了另一些声音。


「我没事，别怕。德拉科，你们回去以后……小心行事。」


「他和他的父亲一样没种。」


「你很害怕，德拉科。」


「如果是我们抓住哈利波特交给黑魔王，他就能原谅我们，我们又能回到从前了，明白吗？」


「得了吧，德拉科，你根本不是杀人的料。」


「这是你的荣耀，快点动手啊！快啊！德拉科！」


「请求你。」


卢修斯、斯内普、食死徒和邓布利多？哈利心脏一紧，他好像听到了德拉科的一声抽泣。


“德拉科！！！”


哈利向海底大喊。温和的海水仿佛感知到了他的存在，产生了一阵微小的波动，更多的气泡从水底冒了出来。他加速往水底游去，确定地在一大堆人的话里分辨出了德拉科的啜泣声。


「你这个两面三刀的混蛋，我们刚救了你！」


「只不过是马尔福而已，有什么好计较的。」


「一边去，马尔福！」


「你！你这恶心，可恶，卑鄙的害虫！」


「我才不在乎你父亲怎么想，马尔福，他卑鄙又冷酷，而你，则超级可悲。」


「你要知道你爸以前做过什么，保你吓得屁滚尿流。」


「我知道是你干的好事，马尔福，是你对她的下咒，对不对？」



一串爆炸声后哈利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念出的咒语。


「神锋无影！」


啜泣声变成了低低的呜咽，红色的血液混入了水里，哈利尝到了一丝腥甜的味道。


不！


想起六年级时德拉科浑身是血的倒在盥洗室里的场景，哈利的心仿佛被尖刀刺中一样痛，他迅速向血腥味的源头游了过去。


终于，哈利看见了蜷缩在深处的人影——是德拉科的黑色影子，他正把自己缩成团，头埋在膝盖上哭泣，血丝从伤痕里渗透出来，融化在一望无际的水里。


哈利游到影子身边，慢慢抱住了他。那团黑色的影子似乎对旁边的人毫无察觉，依旧在低声哭泣。



伤口的始作俑者内疚极了，他用的长着蹼的手按住了影子的胸口，低低地念起了那句愈合的反咒。


“速速复原，速速复原，速速复原——”


咒语奏效了。那些渗出的血液正在慢慢地回到影子的身体里，他身上的伤口也渐渐地恢复如初。


“德拉科，对不起，那一定很痛。”


哈利的下巴抵着影子的肩窝，影子的啜泣声渐渐小了，世界安静下来。


此时，深渊的死水变成了活水。他们的四周突然变得清澈透亮，仿佛有阳光照在了水面上。


哈利抱着的影子突然散成了无数个大气泡，它们咕嘟咕嘟地往水上冒去。哈利着急地想要做点什么，却被一个很强的外力向水上拖去——速度之快堪比他的火弩箭。


……
……


*为什么好事总发生在他身上？为什么圣人波特总是站在世界中心？*


哈利最终“砰”地一声摔在了码头上。


周围响起了礼乐声、掌声以及欢呼声。


这礼乐似曾相识，是三强争霸赛时乐队为了庆祝勇士胜利通关而吹打的音乐。这里是霍格沃兹的黑湖边上，周边的看台上人山人海，他的身边也围满了人——在场的所有人正在为霍格沃兹的第二个勇士通过了人鱼关卡而欢呼雀跃。


这是三年前三强争霸赛中哈利通过人鱼关卡后的场景。


但这里明显是记忆或是梦境——有人说话声都很含糊，有些人的轮廓甚至看不清楚。


「——我们决定给予他——第二名！以表扬他的高尚行为！」面容模糊的邓布利多说。


「第二名！做得好！」面容模糊的赫敏对哈利说。


「太好了！」看台上方一个身形模糊的低年级学生向哈利喝彩。


哈利顺着声音看去，刚好看到了一脸不高兴的德拉科揍了那孩子一下——他的金发和清晰的身影在这个场景中不能更显眼了。


哈利再次在德拉科的精神世界里看到了对方本来的模样，他的心跳加速了。


“德拉科！德拉科！”


哈利一边叫喊一边向德拉科方向的看台跑去。这个举动引得他身边的人们以及看台上的观众纷纷侧目，而德拉科却似乎什么也没听到，他和他的大块头密友们不开心地隐没在看热闹的学生群里。


【4】

画面一转，礼乐声停。黑湖边的人山人海消失了，天色也由刚才的阴沉变得清亮一些。


哈利好不容易跑到看台下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只余午后斜阳切下的日影。此时城堡方向传来了笑声，狼狈的四年级版德拉科正从那边逃向操场。他头发凌乱衣服也脏兮兮的，像在地上打了滚似的。接着，他没底气的声音回荡在操场——


「我父亲会知道的！」


哈利看着那边影影绰绰的人一时摸不着头脑。


“不明白啊，哈利。”


小德拉科从哈利旁边的树后走了出来，声音干净，笑容友好。他就像一个老朋友般站在哈利身边，哈利忽然有一种与德拉科相交多年的错觉。


“这里在上演什么？一个回忆，还是一场梦？”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那我们该往哪里去？”




“去问题的中心。哈利，你有没有想不通的问题或者害怕的事？”


“你指什么？”


“任何事。”




小德拉科带着哈利走向城堡。路途中城堡里的闲散学生偶尔会向他们侧目，就好像这里是真正的霍格沃兹，好像他们正在赶往下一个教室的路上。


哈利由衷地怀念这种感觉，仿佛战争没有来过，他们永远都是这样无忧无虑。


越往城堡里走天气却越昏暗，直到变成黑夜，寒风阵阵。


「这一脸够帅的啊，波特。」


话音未落的六年级版德拉科在面容模糊的斯内普的陪同下匆匆赶往城堡的方向。他手中的银色蛇头手杖格外显眼——那是卢修斯的心爱之物。


回忆中的德拉科路过哈利身边时，哈利听到了一些来自内心的声音。


「他们说得对，父亲会去那种地方都是波特的错！」


「我会想办法救他出来，这是我的荣耀！」


场景再次转换，天空变成了孤独的黑暗，零星的雪花从天而降。现在城堡的每块窗户都透着熠熠灯火，里面传来鼎沸的人声，热闹非凡。这场景映衬得天文塔上的那个身影显得格外形单影只。


「真是奇怪，我做不到。」


「毒酒、恶咒、死去的试验品——德拉科，你是马尔福，父母的命都在你的手里，你没有时间懦弱！」


哈利抬头望了那个身影很久很久，直到场景再次转换才同小德拉科一起没入了城堡里。


五年级时，德拉科在乌姆里奇的授权下帮忙抓邓布利多军——


「德拉科：呵，我们就从那个拉文克劳的下手吧。


潘西：听说波特和她恋爱了。


德拉科：只要能干预到波特，那很值得。




布雷斯：我猜你不是想抓他，只是想教训一下波特的女朋友。




德拉科：别说了，少烦我。」


四年级时，三强争霸赛末哈利将塞德里克的意外死亡归咎于伏地魔，学校里一片哗然——


「德拉科：不，波特没有疯。


诺特：你怎么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高尔：马尔福，你不会也相信黑魔王回来了吧？


德拉科：他说的是实话，我就是知道。」


浑身新伤的德拉科躺在宿舍里，脸色憔悴，眼睛直直的盯着天花板——


「为什么波特和喜欢那些人混在一起，为什么他总能得到他们的帮助？」


「也许我可以再向他——」


「……算了，不可能的。」


「波特，我们的立场永远不同，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生来名字里都注定带着诅咒。波特，我有点同情你了，只有一点点……」


六年级版的德拉科眼角湿润了，哈利喉头有点痛，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站在他身边，用手指去接那不可能接到的泪花。


场景再次转换。一件不好的事即将发生，那个夜晚的颜色哈利绝不会记错——那也是他无法释怀的事。


“为什么我可以来到这里？”哈利突兀地问。


“因为你有我的东西。”


哈利下意识地去碰口袋，却发现小德拉科说的不是这个——说话间他一直认真地看着哈利的眼睛。哈利向他伸出手——


“德拉科，你会和我一起走，对吗？”


“这是个很蠢的问题，哈利。”


小德拉科并没有接茬，只是嘴角一勾露出了常见的坏笑。哈利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多傻，讪讪地将手收回来插到口袋里，尴尬地向他笑了两声。


忽然，走廊颤动了几下，哈利拉住小德拉科停下了脚步。直到另一句话音响起，世界又开始剧烈地震动——比前几次还要糟。各种玻璃、金属、钝器、湿透碰撞的声音夹杂着轰鸣的地声震出了可怕的混响，就像几百只巨大的怪物同时发出的怒吼。


「德拉科：他死了，我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城堡里响起了贝拉的疯狂的笑声和频繁的爆炸声，食死徒们兴奋地破坏着霍格沃兹，并天空中发射了黑魔标记。


走廊里斯莱特林挂旗像有了生命一样扭曲抽动。那些作为象征的银蛇从旗里跳了出来，簌簌地落在地上，不一会儿整条走廊就拥满了蛇群。上百条蛇红着眼睛同时吐着信子，凶恶地向哈利两人游了过去。


“有点糟！哈利，我们还得逃！”小德拉科大喊。


哈利早有准备地拽着小德拉科就跑，两个人跑到走廊尽头时一扇门从石墙里显现出来——有求必应屋！


“得救了！”将门关上时哈利气喘吁吁地说。


“哦哦——我看不一定——”


小德拉科向后退了两步，蹭在了哈利的身上。哈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了这个大型储物间的深处闪动着的火光——最糟的是哈利没有魔杖，什么也做不了。


蛇型的厉火以极快的速度向门口靠近，剧烈的火光亮得哈利睁不开眼。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怎么办？德拉科，你在哪？


“哈利！别犯傻了！跟我来！！！”


小德拉科将哈利拽走，以躲过火蛇的第一口攻击。


两个人在被烧的一片狼藉的杂物中披荆斩棘，最终抵达了一个柜子旁边。消失柜的柜门咔嚓一声自动弹开了，小德拉科将哈利推了进去。




“你不跟我一起吗？”




“……哈，多蠢的问题。波特，我就是我。”


尽管形势危急，说这句话时小德拉科的语调却是不紧不慢的。柜门关上的前一刻，哈利瞥到了小德拉科的影子——火光将它映得格外长，哈利产生了一种对方比自己还高的错觉。


黑暗迅速吞并了哈利，外面的人用力抵住了门，轻声念动了开启机关的咒语——


“门户开启。”


……
……


*波特，我救了你，你也救了我，我们现在互不相欠了。*


眩晕感过后，哈利感到柜子颠簸了一下，消失柜外的锁子咔嚓一声打开，门开了一条小缝，细微的光线投了进来。


这又是哪里？


带着疑惑哈利推开了消失柜的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屋子，摆放着许多讲究的陈列柜。光轮2000和斯莱特林的魁地奇队服被归置在一个显眼的位置，它的边上有许多魁地奇的杂志。再旁边陈列了一些古怪的骷髅、雕像、装饰品，像是直接从博金-博克店里搬来的商品。一些德拉科常穿的衣服被叠好挂在了透明的衣橱里，它们的旁边放着一些坩埚、器具还有一些哈利没见过的书籍——有的长了牙有的嵌着脸，也有平平展展的精装本。最有趣的是一些紧锁的箱子，里面装着一些封着银丝的瓶子——没猜错的话，那些都是德拉科的记忆。


屋里放置的应该都是德拉科喜欢的小玩意儿，也许它就坐落在马尔福庄园的某处？


下一秒哈利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屋里四周封闭，没有门，也没有其他的活物，它只可能出现在德拉科古怪的精神世界里。哈利尝试着向每个方向呼唤几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下好了，德拉科，现在我该怎么找到你？


哈利只能在这屋里踱步，想想出去的办法。


忽然，一张书桌吸引了哈利的注意。桌面中央放着一本摊开的日记，它的主人心浮气躁地在新的一页上草草地留下了半页字后摔笔而去，导致一个字的笔画被拉得很长，潦草收回的笔尖勾出的零星墨点蘸花了另一面的白纸。


【5】
哈利的手指婆娑着德拉科日记的结尾。


「——为什么？！」


尽管战争已经结束，它带来的伤痕和无法释怀的遗憾却并不容易消除。抛开舆论压力，在经历了这些悲惨的事后，想必德拉科心里的创痛弥留了很久。


德拉科，你不是一个人，你、我、所有人，我们都一样。


哈利将厚重的日记本往前翻了翻，前面坦诚地记了一些战时的事，也有几页六年级的零散往事。这些事应该都与德拉科的现状有关，哈利决定将它们都记下来。


再往前的页数被墨水染黑了，牢牢地黏在了一起。哈利努力地掰着那些页码——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直到他看见被粘连的最后一页上写着的几个暗红的字，笔划深刻，几乎要将下一页写穿。


「回不去了。」


是了，对所以人来说都是如此。哈利叹息一声继续翻阅。本子的封面并没有异常，扉页用幼圆的笔体写着「德拉科·马尔福」，而「马尔福」则显得粗而潦草，像是被人描了许多次。本子的末页似乎有人曾翻动过，哈利顺着页尾暗红的笔划翻到了写着字的纸张——两页纸上大大小小地疯狂地重复着同一个词：「消失」


纸的手感滑腻地像皮肤，哈利轻轻抚摸纸页上的伤痕，像是在安慰着某个人。


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了翅膀拍动的声响，他赶忙抬头去找。只见一只纸鹤停在不远处的箱子上——那箱子在十分不起眼的角落，里面乱乱地堆着一些薄封杂志，最上面那本有些旧了，页面微微上卷，纸鹤就停在那个卷翘的页角上，见哈利来了它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身影消失在重重陈列柜后面。



哈利被杂志的封面吸引过去，走近时他才认出了内容。


——那是一本再平常不过的男生间流传的杂志，在青春期启蒙时他们几乎都会私藏。哈利收拾宿舍时曾无意间在西莫的床底下看见过类似的藏本，内容让他脸颊发烫，之后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再提起。


德拉科是个正常男生，有私藏也没什么。哈利定定神继续翻了下去。


前几页的内容让不言而喻，哈利加快了翻看的速度。后面的页数果然有点不同——越往后那些图片的色彩越淡，像是褪了色。带着疑问的哈利前后多翻了几次，除了确定这些页码的色彩问题外，还摸到了夹在杂志里的一些更硬一些的纸片。


打开页码时哈利有些吃惊——他看到了几张自己的照片。


一张是二年级时的决斗，德拉科成功地偷袭了哈利——


「我可以把他打到趴下。」


一张是三年级时在神奇生物课堂上德拉科挑衅地走向哈利——


「波特身上有点香？难以置信，我竟然会这样想。」


这张再熟悉不过了，他不久前刚从那个场景出来——三强争霸赛的人鱼关卡后，刚上岸的哈利湿淋淋地趴在码头上，他的衣服因为沾了水而格外贴身——


「那些糟老头一定给他放了不少水。」


第四张是哈利放大的笑脸，哈利认出那是四年级时的自己，他正站在树下朝镜头这边笑，由于角度的关系显得哈利的个头比平时高——


「被他看光了！梅林的胡子！这份耻辱我一定会讨回来的！」


由于想起德拉科从白鼬变回来时的光着的身体，哈利的脸有些发热。为了掩饰这种尴尬感他往后翻了几页，却发现杂志的后面全是白纸。


青春期的杂志、自己的照片……一个更不可思议的念头从哈利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德拉科，你不会——


忽然，一片黑色的东西从地上一闪而过，哈利放下书想追上去，却发现它融进了他身边某个物件的影子里。


哈利的视线渐渐抬起，投射影子的物件是面漂亮的、一人高的圆形试衣镜。


“德拉科！你在这里！”


镜子里倒映着屋里的一切景象，只是本该倒映哈利的地方却映着另一个人——德拉科自己。他正一丝不挂地站着，茫然地看着镜子外走近他的哈利。


周围起了些朦朦胧胧的雾气，似乎是世界的主人想遮掩自己的难为情。


哈利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现在的两人正互相看着对方白皙干净的身体。哈利慢慢地走过去，向镜面里的德拉科伸出手。


“呼——呼——呼——”


哈利的耳畔忽然回荡起一串喘息。仿佛那个人正在做什么运动，喘息声越来越重，越来越急。而镜面里的德拉科则是迷蒙地看着哈利，好像在做梦，又好像清醒。


“德拉科！”


一团白光忽然包围了哈利，他的意识从这个世界里迅速抽离。


“呼——呼——呼——”


喘息声将哈利从德拉科的精神世界带到现实世界。哈利睁开眼睛，看见了与自己贴的极近的德拉科。


德拉科仍是半梦半醒的样子，他现在正将哈利压在沙发上磨蹭着下身。尽管喘息粗重，脸上泛红，汗已经沾湿了淡金色的头发，但他仍对自己在做的事情没有任何的意识。


哈利挣扎着坐了起来，德拉科没有停下来，反而抱住了他，动作比刚才更快更用力。呼吸与无意识的轻哼钻进了哈利的耳朵里，撩得哈利心跳加速。


“德拉科，醒一醒。”


他将德拉科轻轻晃了晃，想用轻柔的耳语将他唤醒。


呼唤奏效了，身前的人忽然怔了一下，停止了所有动作。一瞬间，屋里安静得可以听得见羽毛飘落的声音。


德拉科从迷糊中逐渐清醒，看向哈利的淡色瞳孔终于聚焦，茫然地看清了眼前的人。


“……波特？”


“是我，德拉科。”



“……”


哈利扶着德拉科的双臂还想说点什么，对方却身子一软倒在了他的怀里。他就这样睡了过去，不知道是太累还是陷入了昏迷。


……
……


哈利决定向纳西莎坦明一切，唯独隐瞒了刚才那段小秘密。


当他讲到进入水下看到血迹的部分时，纳西莎的眼底闪出了水光。


“别担心夫人，顺着他的世界我看到了一些挣扎和恐惧，我想愧疚是让他无法自拔的主要原因。”


“你知道他在愧疚什么吗？”


哈利点点头，从脑海里取出一丝记忆封藏在玻璃瓶里。


“夫人，德拉科是否有记日记的习惯？我想我可以从中了解得更多。”


“是有一本……好，只要对他的治疗有帮助。”


纳西莎犹豫了片刻，起身带着哈利来到另一间屋子。这是间卧室，布局的一部分和刚刚退出来的屋子有点相似，窗前的书桌和哈利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那个本子从弹开的抽屉里飞到了桌面上。


“德拉科设了口令，我们谁也没有打开过它。”


哈利走近日记本，努力地想了一两秒。


“消失。”


随着哈利念出的词语，日记本的硬壳咔哒一声弹开了。哈利随意地翻了翻——页码正常，本子里既没被糊住也没夹东西，现在整本日记能正常浏览了。


“那么夫人，我——”


“好的，孩子。”


纳西莎退出屋子时带上了门。


哈利翻着日记的最后几页，觉得与记忆中的文字有些不同。他将魔杖一挥，记忆瓶里的银丝飞出来，在本子前铺成一张会动的画面。他将两篇文字一前一后地对比阅读，希望能更加了解德拉科的想法。



……



「1997年X月X日
黑魔王与荣耀降临了马尔福庄园，只是黑魔王好像在生父亲的气。

纳吉尼在长桌上吃了一位教师！关押犯人的地窖和客厅被弄得到处是血和尸体、满目疮痍！那些杂碎们竟然对父亲出言不逊！他们怎么敢！这里是马尔福庄园，是我的家，是我们世代生活的地方！」



……



「1997年X月X日
我做得到。

对不起，父亲。这次我不会再失败了。」



……



「1998年X月X日
波特一定在某处躲避着追捕。

他们坚信救世主波特会与黑魔王以命换命，而我将希望寄托于他活着。他会活着，我相信。」



……



「1998年X月X日
不明白啊。

他们效忠他，换来的是轻贱与折磨。我想杀死他，他却给予我同情与原谅。为什么？」



……



「1998年X月X日
大家都死了，好人、坏人、马尔福。

（夹着半页丽塔的报道：——他们和神秘人究竟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结？华丽的表面下究竟隐藏着多么肮脏的心——“十足的两面派，墙头草。有机会的话，我很乐意出席马尔福庭审的指正会。”某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先生义愤填膺地说。不过我个人认为——）

为什么？！」




……


「1998年X月X日
我的噩梦不断，总会半夜惊醒。他们说是波特拯救了世界，可谁会为我而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



最后一页的纸被泪水和零星的血点浸透，有些字已经模糊地无法辨认。



原来你一直沉浸在这件事里……你是真的在伤害自己啊，德拉科。


那不是你的错，德拉科。



哈利翻了翻之前没看过的页面，里面无非记载了一些德拉科在校期间的日常生活，比六年级后的内容鲜活明快得多。


「斯莱特林，毫无疑问，那是霍格沃兹唯一的学院！」


「他拒绝了我的示好，不过他除了迷路和迟到外没什么特长。他不可能是下任黑魔王，依我看，不过是个平凡的讨厌鬼。」


「得了吧，等我告诉父亲，他们就没什么可得意了。」


「没什么比骑着扫帚飞更有趣了。不对，把波特从天上撞下来会更有趣些。」

……



「回不去了。」


哈利的鼻腔里蹿上一股莫名的辛辣感，他慢慢地合上了本子，一时间好像有很多感受，又好像脑海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哈利以前从不知道德拉科有这样的一面，他比他想得更坚强。哈利暗自决定，下次来拜访时，他一定会将从前没说过的话补上。


……
……


回到霍格沃兹的第三天，哈利终于得到一点空闲。他并没有回宿舍休息，而是在魁地奇球场前站了许久。


城堡还没有重建完成，大家尚未顾及到这片场地。这里往昔的高高的看台被烧得只剩些残存倒塌的的黑色骨架，四个学院的旗帜与装饰几乎全部烧毁，所有的布片都卷着黑色的焦边，分不出颜色。腐烂的气味环绕着场地，它变成了一个令人望而却步的死园。


“在想魁地奇吗，哈利？你不会等太久，再过两周我们就可以重建球场了。”


赫敏的声音从哈利身后传来，她正顺着高地的草丛来到哈利身边。


“嗯，我想重建后的第一场球赛一定很有纪念意义。”


“我也是这样想的……对了，邓布利多先生让我带个口信，他那有些事要派给你。还有，监视网修复了，幸好我在场，不然你的信件就要被拦下来了。”


赫敏将一封信递给了哈利，他看了地址后迅速拆掉了信上墨绿色的火漆。


「波特，他醒了，状况很糟！请你务必再来一趟，务必。」


“我外出一趟，赫敏。你帮我告诉阿不福思，说我现在有件急事，可能有一两天不能回来了。”


“你去干什么？”


“保密。”


哈利迅速赶往城堡的方向，他的手心出了汗，手指将信纸捏得很紧很紧。


【6】
德拉科情绪激动极了，几乎要挣脱软椅上的束缚。他的目光疯狂地略过屋里每一个人，不断地向纳西莎和哈利重复着他的疯话。



“那个骗子不会饶恕我们——住手！别杀他！别杀他！我的魔杖……我的魔杖呢？”



“他们就要集结了！大战在即！他就要来了！救世之星在哪里？！”



“父亲向来一诺千金，他会来的，会的！”



纳西莎愁容满面，眼圈的青乌和疲惫的眼神使她看起来比前几天憔悴了许多。


“治疗师说他现在能对外界做出反应，已经有很大的改观了。可他不能再这样下去，如你所见，他的嗓子已经说哑了……”



“他现在恐怕还沉陷梦中，我想我可能知道他在说什么。”



德拉科的淡色眼睛一直盯着走向他的哈利，当哈利来到他身前时他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折腾出很大的声响。



“……救世主，救世之星——”



“是我，德拉科。我来了，为你和战争而来。”



哈利捧着德拉科的面颊让他看着自己，德拉科听到那句话后抖了一下，目光渐渐茫然地移向了哈利的眼睛。眼神接触的那一刻德拉科的眉头微微一聚，安静下来。



哈利抵着德拉科的额头，抽出魔杖念动了咒语，白光一闪，带着他坠入了对方的世界里。



……
……



*真实？真实就是战争还在持续，而我——回不去了。*


又是一片虚无的空间，前后都是一望无尽的黑色，唯有一些漂浮在四周的不规则的东西反着光——是一些破碎的镜片，每一片都倒影着哈利的影子。



哈利大声呼唤着德拉科的名字，但周围依然静地像一潭死水，没有半点回响。



有什么东西在镜面里一闪而过，挡住了一些镜片的反光。哈利迅速地回头张望，发现了流窜在镜面里的淡色眼睛。哈利刚想追去，镜片下的人又快步逃离，只在镜片的另一面留下了沾了污渍和血迹的手印。


哈利无法从这里跨越到另一边去，他急中生智地念了道咒语。


“恢复如初！”


它奏效了——成千上万片镜片飞来，团团围住了哈利。它们旋转、拼合，发出了巨大的乒乒乓乓的声响，最终融成了一面封闭的大镜。


哈利抬头，镜子里德拉科就站在他的身后，两个人站得极近。


“德拉科？”


回身时他看见了一片被阴霾笼罩着的七零八落的废墟，风声和一些咝咝啦啦的电流音钻入了他的耳朵。哈利再回身时原来的镜面已经不见，世界的边缘消失了。


……
……


*失败和疯狂哪个更惨？莱斯特兰奇夫人会告诉你答案。*



哈利站在废墟中央。这里四处都是断壁残垣，周边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尘土和碎屑纷纷扬扬。周边咝咝啦啦地电流音最终拧成一股，低哑的男声开始了播报。


——现在开始播报失踪女巫和巫师的名单：凯瑞迪·布巴吉、文森特·克拉布、莱姆斯·卢平、弗雷德·韦斯莱、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一串杂音）哈利·波特、哈利·波特、哈利·波特！……


哈利的名字在满目疮痍的世界里回荡了三声，更多的石壁、砖块在周围炸开，他不得不藏在一块高一些的残垣后面，以躲过飞来的碎石和沙土。


一片黑影飞速地略过哈利面前，惊慌地流窜了一阵子，最终融进一片巨大的投影里——那个投影来自于背光的高墙，比哈利的掩体高很多。


走近时，哈利听见阴影里的低泣，他放慢了脚步，向角落的影子伸出手。


“德拉科，我来了，我找到你了。”


蜷缩在墙角的德拉科惊愕地抬起头，视线对上了。下一秒他猛地扑住哈利，将他死死地抱在怀里。


“波特，你还活着！西边的‘尸骨’怎么样了？”


“还……活着？德拉科，你把我当成谁了？”


德拉科扳过哈利看他的眼睛，眉头越皱越深，表情越来越疑惑。而哈利则腹诽着他七年的“老友”居然分不清自己是真货。


“听着德拉科，我不是你的幻觉，如假包换。我真的来找你了。”


“？？？”


听见这番话，扳在哈利肩上的双手松了。


“要是你不信，我可以说点其他的。比如你的魔杖现在在我手里，山楂木、独角兽毛，我用得很顺手。你手腕的黑魔印记上有21条深浅不一的划痕，我猜你是想借伤害自己来减缓心理的痛苦和内疚。还有——”


“什么？波特，真的是你？！”


“——你很喜欢魁地奇。”


“你怎么知道！”


德拉科一把推开了哈利，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显然在对刚才的拥抱感到尴尬——他们作对了七年，他突然上前拥抱，不知道哈利会作何感想。


哈利倒是轻松地笑了。


“德拉科，为了找到你我花了不少功夫。”


“你为什么会找到这里？”


“因为你一直在叫我，不是吗？”


两人的对话被身边的爆炸声打断。一道魔咒飞来，他们不远的石墩被炸碎，德拉科赶忙拉着哈利蹲下来躲避碎片。


“嘘……他们来了。”


“谁？”


“食死徒。”


哈利透过墙上一道不规则的裂缝往魔咒飞来的方向看去，果然，废墟边缘站着几个身穿黑袍带着骷髅面具的黑影，几个摄魂怪环绕在那些人身边，他们在废墟周边围了一圈，慢慢向中心方向走来。


德拉科慌张地拾起身边的一根细小的枯枝，打算拿它抵抗。哈利则在摸口袋，当他暗示德拉科自己有魔杖时，它就真的出现在了他的兜里。


“别慌，德拉科。我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说明伏地魔已经死透了。这些造势的余孽只是鬼影，不但伤不到你而且很快就活不下去了。”


“嗯……”


哈利举起魔杖，打算看准时机向食死徒和摄魂怪们发动攻击，一只手却拉住了哈利的袖子。


“可我和我的父母也在他们的行列里。”


哈利摇摇头。


“有个问题你至今没回答我，德拉科，为什么那时在马尔福庄园你不指认我。你明明认出我来了，也清楚交出我之后马尔福家族将恢复地位称霸巫师界，告诉我，为什么？”


德拉科对这个问题有些懊恼，下意识地用手梳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金发。


“……我就是做不到。波特，那是你啊。”


“呵，你得承认你的善意，你讨厌杀戮，也不想用它来交换荣耀与金钱。”


这句话好像冒犯到了德拉科，他抱起臂摆出一副非常不屑的表情。


“软弱而已。我后悔了波特，现在就后悔了，早知道你是个这么多话的人我应该在那个时候就检举你。”


前面的话非常严肃，后面越说越撑不住，最后德拉科还是弯了嘴角。


“可惜你没机会了，白鼬。”


“你刚管我叫什么，疤头？”


“你明明听见了，我不会再重复。”


哈利忍着笑意将手中的山楂木魔杖挥舞了两圈。


“德拉科，还记得守护神咒吗？我召唤的雄鹿曾击退过一百个摄魂怪，所以咱们面前这些小喽啰已经不算什么了。看好了——呼神护卫！”


魔杖尖发出的白光投射出了三头雄壮的雄鹿，在他们的光芒追赶下，外围的“食死徒”和“摄魂怪”惊声叫喊四散而逃。


“你的父母已经回家了——你父亲在抓捕食死徒余孽上立了大功，你母亲因为救了我而挽回了恶名。他们之前做的许多事都不是自愿的，所以算不上食死徒，而你根本没有害人的心，所以守护神伤不到你们，相信我。”


德拉科从思虑中缓过神来。


“好，波特，借我魔杖一用。”


“念咒时想你最快乐的记忆，越快乐越容易成功。握好了。”


德拉科点点头，握住了哈利拿着魔杖的手。


“呼神护卫！”


先从魔杖的尖端喷出了一两丝白光，接着是一团，然后是一片。


哈利嘴角一勾，“也许我该向你讲讲魁地奇？”


德拉科停下动作白了哈利一眼，“不如讲一讲如何将你从飞天扫帚上撞下来。”


“开什么玩笑，撞我下来就那么有趣吗？”这是哈利第二次听到这种奇怪的观点。


“哈哈，那当然。波特，我来了！”


德拉科收回了看向哈利的目光，握紧了哈利的手，手腕用力一挥。


“呼神护卫！”


一只白色的大山猫从魔杖尖里冒了出来，带着巨大的光团奔向残存的鬼影。以它为中心扩散出的白光爆炸了，山猫和冲击波所到之处的余孽全部被碾成粉末灰飞烟灭。


废墟安静了，两个人靠着断墙坐在一起，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



“那些烦人的家伙已经缠了我好几周了，现在终于结束了。”


“知道吗德拉科，这是我最骄傲的一天。今天，我用摄神取念进入了全校大脑封闭术最好的学生的思想里，还教了一个根本不会召唤的家伙学会了守护神咒。”


“你这种夸人的方式太差强人意了，波特。”“



用这种方式夸你足够了，德拉科。虽然你很有天赋，但总用在奇怪的地方。比如你做的用来骂我的徽章。”



“哈哈，但你得承认那个徽章做得很好，特别是‘波特大烂人’的变形效果。”


说话间德拉科的嘴角上扬了。


“德拉科，很久都没见你笑过了，从前你开我玩笑的时候也是这样笑的。”


“……从前？”德拉科的笑意渐渐收回，眼神也暗淡下去，“回不到从前了，我再也回不到霍格沃兹了。”


“回不到从前也没有关系，有个朋友告诉我，失去的东西都将会以其他的形式回到你身边。”


哈利轻轻拍了拍德拉科的臂膀，德拉科则是一言不发平缓地摇了摇头。


两个人在废墟里转了几圈，哈利在废墟的边界发现了一道透明的屏障。


“我们从这里出去吧？”哈利说。


“我试过很多次，走不出去的。别碰它，碰了会有更糟的事情发生！”


看来德拉科还在惧怕着什么东西，如果不知道是什么的话也许问题永远不会解决。看着对方被吓得几乎没有血色的脸，哈利反而坚定了触碰它的心。


“让我看看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哈利向屏障发射了一道咒语。屏障抖动了一下，接着整个世界再次出现了猛烈的天摇地动。天空变成了血红与黑暗的混合色，腐烂的乌鸦群吱喳叫着盘旋在空中，裂开的地缝里窸窸窣窣地爬出了一些东西。


猎猎风声里夹杂着干涸的哀嚎，远处传来了腐朽的笑声。


不知从哪儿冒出了咝咝啦啦地电流音，它合成了一股夹着杂音且极不稳定的男声。


——现在开始播报失踪女巫和巫师的名单：文森特·克拉布、莱姆斯·卢平、弗雷德·韦斯莱、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西弗勒斯·斯内普、阿不思·邓布利多、阿不思·邓布利多、阿不思·邓布利多！……


【7】
*破碎的废墟与躺在泥地上的牺牲者。霍格沃兹，那也是我的家……*


听到播报的德拉科惊恐地捂住耳朵颤抖地蹲在了地上。


地缝里爬出了许多人。有穿黑袍的食死徒，有穿霍格沃兹校服的学生，还有些不明身份的人。他们无不穿着破烂，身体腐败，面容模糊，向哈利他们走来。


“固若金汤！平安镇守！闭耳塞听！统统加护！混淆视听！”


防护咒语在两人身边搭起了一圈半球型的屏障，一时间那些“人”失去了目标，开始了毫无目的的晃荡。哈利蹲下来握住了德拉科冰凉的手。


“他来了……他又来找我了！波特，我们躲不过了。”


“别怕，德拉科。那些幻象算不了什么。”


老人的干笑声从远方传来，他似乎听见了哈利和德拉科的动静，向这边走来——他并不像邓布利多，经过德拉科的思维加工后已经变成了狰狞恐怖的老干尸。眼睛深深地陷了下去，只能看到黑黑的空洞。


“……从前……也有一个男孩……做错了事情……德拉科……放下魔杖……放弃抵抗吧……”


干涩的吟唱响彻整片残碎的场地。


德拉科低低抽泣：“我不能……如果我不杀了你，我得死，我的父母也活不成。”


“……是吗……那你们就死吧……”


“不！！”


那个干瘪的老人忽然变成了德拉科、纳西莎与卢修斯的尸体，不一会儿一个仿制的伏地魔站了出来，尖笑着向这些尸体施索命咒，绿光打在那些毫无生气的身体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德拉科将自己蜷缩成团，捂住耳朵，痛苦地喊了出来。


尸体与伏地魔突然又幻化成哈利的样子，场地里起了大火，而那个假哈利背对着德拉科他们越走越远。


德拉科向它伸出手去，而假哈利却回眸一笑，消失在火里。那一刻德拉科仿佛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受伤极了。


“连救世之星也不愿意理我……”


“醒一醒德拉科，我就在你身边。你知道我没有抛弃你，以后也不会。”


哈利摇晃着德拉科直到他看着自己。下一秒德拉科又拥上了哈利，断断续续地哭泣。哈利抚着他的背，希望自己尽可能的温柔一些。


“波特，我不明白。我的父母那么崇拜、尊敬黑魔王，可他却因为父亲的一点失误而迁怒于整个马尔福家族，让我们变成食死徒中的贱民，任他们耻笑和支使利用。而我从小就被灌输‘邓布利多’是害虫的思想，当我被派去杀他时，他却同情我还给了我原谅。为什么会是这样？”


哈利想了一会儿，捧着德拉科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关于邓布利多，在禁林被索命咒击中后我见了他一面。”


德拉科脸上闪过略微吃惊的表情。


“那时我们在一个类似于车站的地方见面了，他和我说了一些话，他不曾怪过你，还庆幸你的灵魂并没有被污染。”


“可我那时却想杀他……”


“他理解你的痛苦，如果当时没有斯内普相助的话，你等于直接被伏地魔判了死刑。德拉科，你现在还觉得伏地魔是值得尊崇的人吗？”


德拉科摇摇头。废墟里又传来了干涩的老人的笑声。


“这就是问题的根源，波特。被教导该爱的人尽给我痛苦，被教导该恨的人给了我原谅。”


“这么说吧，入学前有几个人和我说斯莱特林尽出坏人，所以我拒绝了分院帽的意见进了格兰芬多。但后来发现斯莱特林也有很优秀的人，所以我很后悔我的偏见。德拉科，我想和你成为朋友，希望现在还不晚。”


德拉科品了品话里的意思，表情里的严肃变淡了。


“晚，而且我介意极了。波特，你不知道有时候我多需要你。”


话里那一丁点暧昧的成分令哈利勾起了嘴角，“虽然晚了点，但我仍然为你来了。虽然你之前的观念有些偏差和极端，但现在明白谁对你好，再改也不迟。”


“来不及了，他们都死了，太多人因为我们白白付出了代价。”


哈利摇摇头，将德拉科插在头发缝隙里的手拿了出来，与他的手扣在一起。


“打败你后老魔杖才属于我，所以我才能打败伏地魔。德拉科，你是这场胜利的关键，没有你会死更多的人。”


德拉科的手收缩了一下，他显然听进去了。




“你的意思是，你能打倒他，是因为我？”


“是的德拉科，虽然阴差阳错，你的作为确实救了许多人的命，包括我的。过去的事谁能说得清呢？别再沉陷其中了，就让它们埋在战火里吧，让我们重新开始。”




“是这样吗？”德拉科停顿了许久，沉思着将哈利的话重复了一遍：“让我们重新开始……”




“现在，一切从头开始。”哈利笑着说，“救世主在你身边，我会一直陪着你。”


德拉科从话语里汲取了力量，片刻后他不再颤抖，眼神里的光也凝聚起来。


“你说得对，波特。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了，未来会怎样我们也未可知，至少现在你在这里，就没有什么伤得到我。”德拉科站了起来，“我们上吧。”


“哈哈，这才像话。那些该死的博格特，让它们见鬼去吧！”


两个人相视会心一笑，德拉科握住了哈利拿着魔杖的手。


“滑稽滑稽！滑稽滑稽！滑稽滑稽！”


废墟里聚集的几十只喽啰被打成了可笑的洋娃娃和木偶。最大的那个博格特还想挣扎着变个什么，却猝不及防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弹簧小丑。接着它们都被霹雳爆炸咒打得粉碎，消散在风中。


两人向天空发射了净化的咒语，天空终于由不正常的血色变为清澈的蓝色，日光投洒下来。


“好消息，德拉科。霍格沃兹的城堡已经快修复完成，现在礼堂的天空也恢复了。照这个进度下去我们两周后就能去修整魁地奇球场。等修好了，我们再堂堂正正的打一场学院杯怎么样？”


哈利一边向德拉科说着他的计划一边挥舞魔杖，废墟正在被重建，不一会儿这里就恢复成了原先的样子——霍格沃兹城堡。


“恐怕不方便……你知道，学校被毁的那天，父母在食死徒队伍里向我伸手，而我不得不走向大家的对立面。”德拉科将手插在口袋里，自嘲地笑道。


“不，德拉科，大家都知道你知迷途返。”


德拉科耸了耸肩，“再说吧，等我足够勇敢。”


“你一直很勇敢，“哈利重复了一遍，”我会一直陪着你。”


两个人并肩看着霍格沃兹城堡重建，不由得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他们很久没有这样心情放松的看着城堡了，德拉科看起来更为它重建而感到欣喜。


哈利向德拉科伸出手，“跟我回家吗？”


听到回家两个字，德拉科的面色渐渐凝重了。


“我也想，也试过很多次，可怎么也回不去。”


德拉科拉起哈利的手，他们顺着大桥的方向走出霍格沃兹的边界。霍格沃兹的场景消失，两个人移形换影到了偌大的马尔福庄园门前。



……

……

*如今，只有他还在追逐着自己的梦。*


阴云笼罩的马尔福庄园看起来十分阴森，没有生气。


哈利走近时看见了门前的另一道灰暗的屏障，刚想伸手触碰就被德拉科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不要过去，危险！”


一片落叶顺着风的轨迹落向屏障，在它通过的那一刻被烧成了灰烬。


【8】
冷风瑟瑟，更多卷起的树叶被湮灭在庄园边境的屏障里。萧索的大宅里回荡起男人喊出的恶咒与女人的狞笑声，忽远忽近，近乎疯狂。


德拉科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向后退了一步。哈利握紧了他的手，婆娑着他手心冰凉的汗。


“你在怕贝拉，伏地魔，还是你的家？”


突然插入的声音打断了德拉科的思绪，他被惊得一颤，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才去看哈利的眼睛。


“他们毁了我的家，波特。如果你亲眼见到他们在你家杀-人，那你也会对那些躺过死人的房间有阴影。”


哈利摇摇头，“那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你恨着伏地魔和食死徒，不是吗？”


“……确实。”德拉科叹了口气，“我恨他们针对我的父亲，恨他们像垃圾一样对待我们，恨他们处处给我的父母施最大的压力，我恨他为了钳制我父亲而给我派了最难的任务——而我又不得不做。”


说到最后他抱着头蹲了下来，悲伤的尾音融化在风里。


“我们都曾以为黑魔王会为家族带来鼎盛荣耀，他回来后我却一次一次看见父母因他的残暴而受苦。挣扎之后我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黑魔王根本不能带来荣耀，我父亲不一定代表权威，而我，懦弱地像条刚钻出土壤的蚯蚓，一事无成。马尔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称为，而是一种枷锁，一种——”


“——诅咒，是吗？”


德拉科点点头，“对，波特，正如你叫哈利波特，就注定会被黑魔王杀死一次。而我是马尔福，注定临危受命，两边奔忙。”


哈利抓住德拉科的手柔声说，“我明白了，德拉科。你丢了样东西，所以找不到回家的路。”


德拉科咬住下唇，眼角湿润了。


“马尔福不是真正的背叛者，伏地魔的卷土重来反而印证了这点。”哈利拍了拍德拉科的肩，“他输给了马尔福，输给了马尔福夫人对儿子的爱，也输给了你的勇敢。”


“不，那正是因为我们的不勇敢……”德拉科嗫咄。


哈利给了德拉科一个大大的拥抱，“不管外人怎么说，你得承认，你们对家人紧密的爱令人感动，我认为马尔福的家族信念不在别处，正是在此。”


哈利扳过对方的肩，“以后的年岁里你们也会为此而活。”


德拉科怔了几秒，皱着的眉头舒展了，“波特，你说得对，至少我们还有爱，还有彼此。”


“马尔福依然骄傲。”


“……依然骄傲。”


风声变小了，宅子里的怪声也消失了。


见德拉科情绪好些了，哈利挤在德拉科身边坐下。


“有个朋友曾告诉过我，一个人要是丢失了重要的东西，他就会找不到回家的路。德拉科，我有你丢失的东西，它在这里。”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带有马尔福家徽、盘旋着银色的小蛇，是德拉科之前从不离身的那枚——是哈利在另一个世界与小德拉科一起拿到的。


德拉科目瞪口呆地盯着它，“波特，你在哪儿找到的？”


“说来话长了，德拉科。”哈利捉起了德拉科的手，”欢迎回家。”


说着哈利就将戒指捻起来准备给对方套上，德拉科难为情地偏过头去。


“……我丢的东西可不止这个，还有一样在你那里。”


“你是说你的山楂木魔杖？那你可以再打赢我一次，把它夺回去。”


“我是马尔福，德拉科马尔福，我从不趁人之危……嘿！这看上去像个糟糕的仪式，快点结束！”


哈利笑着放开了德拉科的手，德拉科变换着手势满意地观察着手指上的银色小蛇。


天气放晴了，哈利起身向屏障方向走去。


“别！”德拉科尖声叫喊。


触碰边界的时，哈利完好无损。越过这层屏障，他向德拉科伸出了手，“这没什么，你看。”


德拉科仍有些畏首畏尾，但他握住哈利的手时，却坚定下来。


他闭紧了双眼，一跃而过。


“看，什么也没发生。”


德拉科站了很久，才慢慢地走进庄园里，数月来他沉浸在战-火里，这里已经疏于照顾很久了。



……

……


阳光透过薄云更加和煦，现在的马尔福庄园看起来不再拒人千里，只是有些萧索——花圃枯萎、喷泉干涸。


“清理一新！清泉如许！”


两人清理着院子里的脏污，不一会儿它们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你家真的很美，德拉科，如果以后有时间，请我去喝茶吧。”哈利玩笑道。


德拉科认真地点点头，“会的，波特。我们现在是朋友，不是吗？”


“是，也可以不止是。”哈利咧了个笑，德拉科看到了他洁白的后槽牙。


“我刚才好像听漏了什么？。”


“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就知道。”


德拉科倒是放下了，他握住了哈利那只握魔杖的手，轻轻一挥，他们前面的枯萎花圃就活了过来，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挺立，鲜艳，开花，变成了极美的玫瑰丛。


“我母亲喜欢这些，花季的时候很美……”德拉科对上哈利的眼睛时，下句话被咽了下去，他转而去看天空——无比清澈。


“我喜欢另一种花，可以种在这里吗？”哈利指着一片空地说。


“嗯……当然，马尔福庄园的主人从不吝啬。”德拉科摆出一副尽地主之谊的样子说。


魔杖一挥，那片空地上开出了一丛白色的百合。


“波特，原来你喜欢这种‘麻瓜’花啊。”


哈利没有理会对方的埋汰，“不过你得承认，它挺好看的，不是吗？”


“嗯，勉勉强强吧。”德拉科一边轻笑一边给了句‘最高’的评价。



……

……


两个人在庭院里玩够了便推门进屋，屋内倒一尘不染，一派平和，和哈利的印象里没多大的区别。


他们回到了德拉科的房间，屋子的主人挨在躺椅上就睡着了，哈利翻箱倒柜地准备给他找条毯子，刚要合上柜门那一刹那，哈利看到旁边的镜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镜子里，原本该德拉科躺着的位置上坐的是十一岁模样的小德拉科，见到哈利便向他走来。


“小家伙，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Erised stra ehru oyt ube cafru oyt on wohsi”小德拉科笑着打了个比方，“我从没走远，就在他的心里。”


“你没事就好，上次在有求必应屋我还以为……”


小德拉科看向哈利的眼睛，“哈利，你知道我在这里，所以才带他回来的不是吗？”


哈利点点头，“我不确定，但我知道比我们先回家的一定是爱。”


“你这里很暖，”小孩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身后的德拉科发出一声梦呓，哈利蹙眉，“还会再见吗？别再说我的问题蠢，我是认真的。”


“也许吧，波特，看你表现咯。”镜子里的小德拉科绽放了笑容，“还有，你挺喜欢我的。不用问，我就是知道。”


小德拉科冲哈利眨了眨眼，悄悄地说，“我就是知道。”


软椅上的德拉科咕哝了一句，哈利回神，再看时镜子里已经没了小德拉科的身影——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穿着黑色西装的金发少年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地从躺椅上起身。哈利悻悻地塞回那条还没用的毯子，贴着德拉科坐下来。


哈利：“马尔福，德拉科马尔福。”


“嗯？怎么了？”德拉科茫然地看着对方。


“我确信我刚才看到了你的另一面，你一直以来否认的、很好的那一面。”


“哦？你在开玩笑么，波特？”


哈利叹气，“我说，我了解你。现在开始，你没有朋友，我就做你的朋友，你缺少陪伴，我可以来陪你，甚至更多。”


“波特，我不需要。”


虽然嘴上说着拒绝，可眉眼却弯成了好看的弧线，那一秒德拉科笑了，他笑得和刚刚消失的小德拉科一样好看。


“不，你需要。你自己说的，就在我找到你之后。”


“好吧波特，我需要。”德拉科坦诚地承认了。


想了好一会儿，哈利开口：“德拉科，你想家吗？”


“你说这里吗？”德拉科环视了一下卧室的四壁，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说外面。”



德拉科不情愿地想起了自己的处境。在现实世界里经历多次挫折后，他逐渐习惯、甚至自愿被困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心结占了一大部分原因，而另一部分是因为想逃避。


“你母亲很想你，一直在等你出去。我也会等你，我们还约好了要打学院杯，记得吗？”



哈利的眼光是那样期许，连带纳西莎的那份关切一同传达到了德拉科的心里。沉默许久后，德拉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窗外的世界开始闪光，扭曲。

“出去以后，我会是你的朋友。”哈利握住了德拉科的手。


“可……我的身份遭人唾弃，我……”


“你忘了，你还有我，救世之星，我会一直陪着你。”哈利又重复了一次。


“是啊波特。烂人波特，圣人波特，救世之星波特……”



德拉科迟迟不肯起身，盯了一会卧室的大门，又懊丧地垂下脑袋。



“波特，不管是魁地奇还是邓布利多军，即使处境再糟你也从没放弃过追自己的梦，对吗？”他握紧了自己的双手低语。“而我的学生时代却一半用来追着你跑，一半用来杀死自己……”


“那么，你现在放不下的，是我？”


德拉科低头吃吃地笑了，“或许吧。”


“我问过你什么没有指认我，而你没有给我明确的答案，对吗？”


“那都不重要了，波特。”德拉科平静地看着哈利，“我承认我对你有些执着。”


“终于承认了。我之前确实看到了一些……意象，哈哈。”哈利拍拍德拉科的肩膀，“德拉科，虽然你疯了，但内心和行为都很诚实。”


德拉科像被电击了一样跳了起来，“难道我之前对你做了什么？”


哈利想起那个半梦半醒着要压上自己的人竟然和面前的家伙是同一人，忍不住轻笑，“你曾……想‘抱’我……”


虽然语言上没有异样，但是哈利的暧昧表情却引起了德拉科的遐想，他的脸蛋蓦地红了，暗暗祈祷自己的小秘密没有被哈利发现。


“知道吗，有时候我还挺怀念你叫我哈利的。”


德拉科蹙眉想了想，“有吗？好吧，也许是有一两次，我记不清了。不过休想我改口叫你哈利，除非我彻底忘记你了。”



“看来我是一辈子都听不到了。”哈利假装忧愁地皱了下眉毛。


之后是好长时间的沉默，德拉科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快的事情，喃喃地开口：“听说，离开这个世界我就不再记得这里发生的事了，所以，我有些话要说……记住，我是疯了才会和你说这些的。”


最后一句语气玩笑意味十足，可表情却十分严肃。


没等哈利点头，德拉科的拥抱有力地覆住了他。


“好了，现在我真的抱你了。”


哈利听到了德拉科的心跳。


“我说我曾经……现在喜欢你，你会相信吗？”


没等对方做出回答，他又立即自我否定：“哈哈，波特，你和一个疯子计较什么……”


哈利的喉咙哽住了，他也抱紧了对方，一字一顿地说：“德拉科，无论你记不记得我，我都会来找你，我答应你，我会向你伸出手。我们会是好朋友。”


“朋友？我还希望听到更热切的词语呢，波特。”


哈利得语调都急歪了：“好，听你的，混蛋马尔福。”


他做了个自己从没想过的疯狂举动，他的嘴唇轻轻沾了德拉科的脸颊。


“不论你在哪里，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找到我为止。”


积蓄了多年的感情忽然得到了回应，灰蓝的眼睛里闪过了许多深藏的情绪，最终蒙上了一层水雾，深不见底。


“嗯。”他更用力地亲吻了哈利。


卧室门外的景象变成了一片白光，屋内的布置也变得扭曲，发光，像个奇幻的异空间。


就快要结束了。


“礼堂已经修好了，球场也快了。很快我们就可以回学校补回课程。到时候斯莱特林与格兰芬多再大战一场，我要再赢你一次。”哈利信心满满地说。


“自负的波特，我赌十加隆，你赢不了。”


德拉科放开了哈利，揉了揉他乱糟糟的黑发。


“……说得真美好，像能回去一样。隔得事太多了，波特，现在谁也回不去了。”


“我不这样认为，德拉科。战争过去了，大家会更珍惜和平。不管丽塔怎么说，唱唱反调会支持你。”


“原来你还看那种刊物呢，波特。”


“不然呢，和你一样无聊，每天找我的茬吗？”


“哈哈，住口，够了！”


德拉科难为情地笑了，哈利跟着笑了，两个人笑作了一团。


终于，德拉科下定决心。


“波特，我等你太久了，以至于以前那些难以启齿的话现在都已经可以轻松地说出口。我很欣慰你能来找我，对我来说，这已经足够了。不论以后我有没有忘记你，都希望你过得好。”


哈利迎上对方炙热的目光，“如果你忘记了我，我天天就说给你听。我说过，我会一直陪着你。”


终于，得到了答复。


不论真伪，这样就好。


可以坦荡的放下了。


他终于能走出那扇门，轻松地、了无牵挂地准备迎接新的生活。



……

……



三天后，马尔福庄园。


叩叩叩——


“请进！”


卧室的门吱呀打开，进来一个穿着霍格沃兹校袍、带着圆眼镜的黑发少年。


他藏起了袖子里的花枝，走到窗台边的金发少年身前，向对方伸出友谊之手，“德拉科，我是哈利，哈利波特，我想和你做朋友。”


德拉科笑而未语，背在身后的手上捏着一束威尔特郡的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