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狄威尔卿。”
在营帐中和衣而眠使她的头发散乱了，贝狄威尔主动提出为她打理。
他的动作非常轻柔，将凌乱的发结一一理顺。她无事可做，只能闭上眼冥想，却因为一个突然闯进脑海的念头清醒过来。
“怎么了？王。”
“你是否爱着我？”她蓦地问道。
回答来得比她想象的要快。
“我永远敬爱吾王。”
之后就是沉默。
这样是最安稳不过，但她却感到忐忑。
“贝狄威尔卿。”
“在。”
“你不要爱我，贝狄威尔卿。”
贝狄威尔的动作停了下来。
“……王？”
“我不是要你为我战斗才选中你成为骑士，而是因为你能融入人民、关心他们的生活。你应当守护的是他们，你挥剑时所想的应该是他们。你要爱不列颠的人民，而不是我……答应我，贝狄威尔卿。”
身后的人没有立刻回应。
红龙的心脏在颤抖，她几乎立即就后悔说出了那句话。
不，不要犹豫，贝蒂。
她知道，她一直知道那个未来。神秘的时代终将结束，不列颠终将灭亡，而那时，背负起这一切的红龙也将永眠。但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为了达成这样的未来她必须竭尽全力。她必须成为王者，成为敌人所恐惧的、人民所崇敬的、无人能理解的王……
她已经十分疲倦。不列颠周边的衰落，卡美洛的暗流涌动……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即便如此也要坚持下去，即便如此也不能动摇。她注定孤身一人，她注定无人理解……
但贝狄威尔能。如果自己向他倾诉，他一定能理解，一定会希望成为自己的同伴，她对此丝毫没有怀疑。
但那样自己就会动摇。骑士们可以怀疑她，人民可以惧怕她，唯独她自己不能让自己动摇。
不可以。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眼眶却不受控制地泛起酸意。
她意识到自己在害怕，害怕贝狄威尔说出关切她的话语，害怕自己会忍住不住转身抱住他、把一切都告诉他……
“……是，吾王。我会守护不列颠的人民，直至此身消亡。”
经过了仿佛无限长时间的等待之后，她终于听到了骑士的回答。
贝狄威尔的手又开始了动作，她感到有几缕头发被拉扯，在有些粗暴的力量下断裂了。
方才一直攥住她心脏的、名为不安的手掌松开了。那双整理她头发的手似乎不再轻柔，却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然而，模糊的视线并没有恢复正常。
新的痛楚又向她袭来。对啊，贝狄威尔对此一无所知，当然也不可能向自己表示关切，她又怎能凭一己私欲把他扯进来……
那种没有边际的、孤独的黑暗又重新笼罩了她。
“您的头发已经打理完毕了……王。”骑士的声音重新响起。
这就结束了……吗？她呆呆地想，泪水从脸颊上滑落。
她听到骑士走动起来，似乎是向放着她的头盔的地方。
不，不能让他看见自己现在的脸。她几乎弹跳起来，抢在贝狄威尔之前抓起那个冰冷的头盔戴上，然后头也不回地掀开帐帘走出去。
她不敢回头。即便迎面是刺目的阳光，她也不敢再去看贝狄威尔的脸。
她害怕自己再看一眼，就会深陷进那双，真诚而温和的碧绿眼眸里。

掀开的帐帘让清晨的阳光照进了那么一瞬，但很快那光辉又消失不见。
那发丝的触感还停留在指尖。贝狄威尔深深地埋下头，眨掉从方才就一直徘徊在眼眶中的泪水。
从王问他第一个问题开始，他的手就一直在无法抑制地颤抖，以至于不慎将王的头发卡到了银腕中。
明明就差一点，差一点就能触及王的真实，他却不敢进一步确认，而后王的那一句“你不要爱我”让他硬生生停下。
王所关心的仍是不列颠的人民，而他只是王的骑士、圆桌的末席。
他小心地理出卡在银腕间的金色发丝，举到唇边轻吻。
他不知道该为王的认可感到欣喜，还是为王的真实又一次离他远去而感到失落。回过神来的时候，卡住的那几根发丝已经被扯断了。
胸腔中弥漫的痛楚让他说不出话来，他沉默地打理那些头发直到完成。
他确实愿意，愿意如王所言守护不列颠的人民。
他翻过手掌，看着那几缕金发缓缓地飘落到泥尘中。
只是，他也真心希望，在被他守护的人群中，有一个名叫阿尔托莉雅的女孩。

—fin.—

达成成就：在情人节那天发刀（划掉）
本来打算昨天发的，然而我写不出他们的一万分之一好，删删改改拖到现在还是不那么满意눈_눈
又冷又饿，自闭了(´-ι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