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The boom

4

真理在第一晚睡得很沉。醒来时凛冬已经不在床上了，真理看了眼房间里的座钟，时间竟然已经接近中午。她从来没有睡得这么久，起得这么晚。
坐起来后，真理开始觉得全身无力，脑子也很迟钝。她平时总是体温偏低，但今天却手心发烫。真理转头看看身边凛冬的枕头，上面留着一根粉红色的发丝。凛冬的棕色长发里混着一些很可爱的粉色挑染，她昨晚注意到了，却没来得及称赞一句。

真理猜测自己也许并不是睡了一晚，而是陷入了某种昏迷状态。理由十有八九是因为凛冬的信息素冲击。乌萨斯国民在小学入学时就需要通过体检判定身体属性，真理就是在那时知道了自己是beta。而作为平庸的beta，一直以来真理既没有经历过发情期，也没有对其他人产生过特别的欲望。就像生活在一个与生俱来的屏障里。
凛冬是第一个用信息素蛮横地撬开她的壳的人。
……话虽如此，实际上凛冬昨晚并没有对真理做什么。或者说真理现在已经回想不起昨晚的细节了。她只记得凛冬念了许多遍自己的名字，然后吻了她。凛冬的嘴唇和舌尖都有酒精的味道，那是个柔软的吻。

想到这里，真理的心跳逐渐变快，全身都热起来。她连忙打断思考，正要离开床铺时，卧室的门忽地打开了一点，从门缝里，悄悄伸进来一个明黄色的毛茸茸的脑袋。
“啊！原来你已经醒了！”古米看见真理醒着，立刻从门外跳进来。昨天她穿着牛仔背带裤，像个小男孩，今天反而换了一件漂亮的蕾丝镶边连衣裙。
“对不起，我醒的太晚了。”真理还没来得及换掉睡裙，有点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的，凛冬有时候喝多了，要睡到黄昏才醒！”古米说着，从门外拉进来一个小餐车。上面有煎蛋，烤鱼，牛奶，还有几片涂好黄油的热面包。
“看看我做的早餐！”古米得意洋洋地说。
真理不由得感叹：“你可真厉害！”但她同时又在心里想，古米到底是什么人呢？她在这间房子里忙来忙去，但看起来并不像是女佣，而真正的厨子也不会穿着这么精致的衣服转来转去。

古米笑嘻嘻地看着真理说：“多吃点，新婚之夜一定很累吧～”
“……”真理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装作没有听懂。
“啊，还有，你最好吃点抑制剂。”
“诶？”真理愣住了。
“嗯？不会吧，难道你自己没有感觉吗？”古米惊讶地眨眨眼睛。
“……”
“你的信息素我在楼下就感觉到了，再这么无节制释放下去，附近的alpha都会神魂颠倒地跑来的。”
“我的……信息素？”真理反射性地用双手护住自己的脖子。
古米噗地笑出来：“这样没用的！”
“可是……我没有抑制剂。我……也许是体质问题，从没有过发情期，不需要抑制剂。”除了拥有beta腺体这一点，她的身体是如此平凡无奇。
古米听了，只是稍微有些意外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好吧，你等等，我去找找凛冬的抑制剂。也许在她的办公室里还剩几个……真难办啊，我和凛冬也几乎不用抑制剂，但以后还是常备一些比较好。”
“谢谢。”
真理松了口气，原来还有其他不需要抑制剂的人的，并不是自己出了问题。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道：“我的信息素是什么……什么感觉的？我自己什么也闻不到。”
古米托着下巴想了想：“嗯～信息素的表现虽然是一种气味，但真正接触到的时候并仅仅是嗅觉体验那么简单。你以前也感受过吧？”
“嗯……我对信息素并不敏感，凛冬是，我第一次接触到的，能感觉到信息素的人。”
“真浪漫呀～跟第一次心动的人结婚～”古米像猫一样眯起眼睛开了句玩笑。真理疑惑地皱起眉，这种生理上的反射算是心动吗？在她思考时，古米又继续说道：“凛冬平时能把自己的信息素控制得很好，如果昨天你感觉到了，那就说明她挺喜欢你的。”
“……”
“凛冬的信息素总带着攻击性，不过，真理的信息素要温和得多，像什么呢？香草？好像那种香薰蜡烛，特别舒服，舒服到整个人都慢下来，什么都不想干了～”古米很陶醉地捧着脸，“要不是我没有腺体，恐怕现在已经扑到你怀里求爱了～”
“……诶？”
没有腺体？
真的有没有腺体的人吗？然而她还没来得及问，古米已经准备离开了：“等下我会把抑制剂送过来，今天如果不舒服的话就多休息吧，不要逞强哦～”

5

真理吃过抑制剂之后状态好了些。午后她终于有力气起床了，走下楼时，刚好在楼梯上碰见一位女佣拎着打扫用具上楼，看见真理时，吓了一跳似的，急匆匆地退到楼下去了。
真理追下去，然而女佣已经不见踪影了。

古米坐在楼下客厅里的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听收音机。听见真理的脚步声后，转头看向她：“现在感觉怎么样？”
“嗯，好很多了，谢谢你。”真理回答。
古米对她招招手，真理顺势走过去坐在古米身边。收音机里正在播午后的音乐节目，不过都是十多年前的老歌。真理说：“你不喜欢看电视吗？”
“有声音就足够了。”古米说。
真理再次四处打量了一圈，客厅和餐厅相连，厨房在餐厅里面的拐角，还有两扇门，一个是书房的门，另一个是凛冬的办公室的门。在家里有一个办公室听起来真的很奇怪。而那扇门虽然古米可以进去，她却在第一天就嘱咐真理说“最好不要打开它”。

除了收音机里的音乐声，和古米轻飘飘的哼着歌的声音，四周一片寂静。真理终于想清楚她来到这里之后挥之不去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了。真理自己还像个孩子，古米也差不多，凛冬只比她们年长那么一点儿。三个女孩就是这间房子的主人，而佣人们都巧妙地藏了起来，甚至没有一个类似管家的人来指导她们的生活。
“古米，我应该做点什么吗？”真理突然问。
“做点什么？”
“嗯……做点比较像一个妻子该做的事情？”真理犹豫着说道。
“一个妻子！打扫卫生，收拾花园，做好饭等丈夫回家？你想这么做吗？”古米表情认真地反问她。
“……”
“你并不想做，”古米又做出小猫一样眯着眼睛的表情，“而且那些也不需要你做，高贵的什维利家族十分慷慨地安排了足够多的人手来照顾凛冬小姐的生活，你，跟我坐在这儿，吃吃点心喝喝茶就好了。”
真理叹了口气，无力地靠在沙发上：“是啊，所以我之前常常想，在毕业之后找一份工作，和一个不是贵族的，心意相通的普通人结婚，这是才最理想的，充满意义的婚姻。然而我知道这不可能。”
“嗯～你的家族虽然几乎失去了所有财富和权利，可毕竟还是拥有贵族血统的一个分支……哼，血统！因为这个，你只能当个祭品。”
“祭品……”
“跟权势如日中天的什维利家成为亲戚——虽然结婚对象是凛冬，但也足够让家里人沾沾光了。你就是成就父母愿望的祭品呀！”
“……”
古米的话立刻让真理有些气恼，这是出于她的善良性情。即使她厌恶把自己包办了的家人，厌恶贵族官僚间的种种规则，权利交易，但听到对亲人的批评，她还没有冷酷到可以毫不在意。
不过，真理很快就感到一丝绝望。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一直以来活得太循规蹈矩，没有尝试任何反抗命运的方法。

“嗯，不好意思，如果我说话不好听，请原谅。”古米吐了下舌头。
“……不，是我的问题，”真理茫然地看着天花板，“我以为我是beta，我很弱，所以什么都没做。但现在看来，是因为我什么都没做，所以我很弱。”
古米笑着点点头：“有道理！”说完，她沉思了一会儿，接着又说道：“你昨天搬进来的书里有一些德文书，你看得懂德文吗？”
“如果有字典的话，大概都看得懂。”真理因为喜欢看书，自学了许多种语言。

古米带真理来到书房，递给她一本有点破旧的小册子。“这本德文书凛冬一直想读，可是她那个笨蛋，不懂德文，如果你没事干，就帮她翻译一下吧。”
真理拿起小册子打开翻了翻，之后才看了眼封面。简陋的淡黄色封面上用黑色印刷体写着标题：《抗争》。

6

这天凛冬回来得稍早一些。真理在书房里又听到了凛冬车子上轰隆隆的音乐声，心里想，这个人真有意思，身体却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凛冬进门了。古米不知道去哪儿了，真理没有听到交谈的声音。凛冬路过书房敞开的门，便看到了正在做翻译的真理，调转方向走过来。

真理摘掉眼镜，放下笔说：“晚上好。”
“嗯。”凛冬点了下头示意。她今天没有穿军队的制服。外面穿了件有毛绒绒的领子的短皮衣，里面是薄毛衣，长裤的裤脚塞进厚底皮靴里，很利落的打扮。
凛冬走到真理身边，问道：“你在干什么？”
“我在翻译这个。”真理把小册子递给凛冬。
凛冬挑了下眉毛：“你能看懂德文？太好了！”
“嗯，古米说我可以帮你的忙。”
“是的，帮个大忙。也许还能出版！”
“真的？”真理眼睛立刻闪耀起来。
凛冬笑了，拿起真理的手稿翻了翻，真理就坐在椅子上静静地观察凛冬的神色，她在学校里也做过一些文献的翻译，但那都是出于个人兴趣，很少给其他人看自己的手稿。

心里雀跃的时候，腺体又变得敏感起来，几分钟前真理还没意识到，但现在，她渐渐感觉到凛冬身上浮起的信息素气味，像是有重量一般的侵略性香气开始一层层把她裹起来。比前一晚更势不可挡的，炽热的气息狡猾地贴住她的皮肤，酥麻的快感从毛孔渗入身体，冲动一阵阵滚过心尖。

真理感觉眼前晃了一下，自己似乎在一瞬间失去了意识，回过神来时，她发现自己竟然按着凛冬的肩膀，把对方推倒在书桌上了。好几本字典和参考文献已经掉在地毯上，好在墨水没有洒。
“……啊！”真理松开手，连忙后退了一步。
凛冬也许是太惊讶了，愣了一会儿，才从书桌上起来，用一只手把头发捋到脑后，叹了口气：“你太敏感了……我不是故意要用信息素——”
“但是，”真理努力同凛冬保持距离，可她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我们已经结婚了！”
“……哈！”凛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昨天还不想让我碰你呢。”
“我不是……”
真理忍耐了一阵身体里沸腾的欲望，然而她实在无法保持理性的思考。“你也觉得我只是个祭品，是个被交易来的可怜虫？”
凛冬皱起眉毛，抬高了音量：“你说什么呢！”
而伴随着凛冬突然激烈的情绪，她的信息素更猛烈地席卷了真理全身。真理在混乱中脚下不稳，跌坐在地上，凛冬喊着“你没事吧”，快步走向她，真理在朦胧中伸出手臂，她就这样被顺势拦腰抱起，扛在凛冬肩膀上了。
真理像一件行李一样被凛冬轻巧地搬进了卧室里。凛冬把她放在床上，转身就要走。但真理飞快地伸手抓住凛冬，用力一拉，两个人就一起滚在床上。先是真理把凛冬压在身下，之后凛冬又翻身压住真理。她们抓着对方的头发，长长地接吻，两个人的呼吸都越来越短促，直到在近乎窒息时不得不分开时。真理剧烈地喘息着，她看见凛冬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了，瞳孔变得窄长，像狩猎中的豹子，杀气腾腾。可真理却因为身体的本能，在即将被吃干抹净时也无力抵抗。凛冬越高昂，真理就越顺从，她的全身细胞都在期盼着alpha的交合。

但出人意料的，几乎要朝着真理的脖子咬下去的凛冬突然愤怒地大叫了一声，放开真理，艰难地从床上离开。在费力地从床边退开几步后，凛冬的眸子又重新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你……真理，你是我自己选的新娘啊！”凛冬的声音里甚至有些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