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梶真长篇同人《旅途》系列完结篇 ——《生日快乐》

作者 : 七月微凉

01 情人节 「バレンタインデー」
少年
01        情人节 「バレンタインデー」

本话主题曲:悲しみはオーロラに


2035年2月14日
石川百合(吉田 羊)逆着人流快步走在横滨市中心的街头。正值下班时间,路上熙熙攘攘。迎面而来的行人都有着相似的表情,疲惫而冷漠。天上飘着雨夹雪。寒风呼啸着接连灌进了石川百合的领口里,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上不厚的湖蓝色羊绒大衣。手机在大衣口袋里不停地震动着,她没有理会。走了十几分钟后,石川百合抬头确认了一下路牌,然后拐进了右手边的巷子里。穿过巷子,一幢约三十层高的高级公寓出现在了她眼前。通过公寓后院的小径,石川百合绕到了公寓正门,在楼外的可视对讲门铃上输入了门牌号。短暂地等待之后,梶山有希子(天海 祐希)的声音传了出来: “您好。”
“您好,打扰了。我是神奈川县警察厅搜查一课的石川百合。有些问题想要问您,方便见个面吗?” 石川百合向着可视对讲门铃的摄像头凑了凑,客客气气地对着话筒说。
一段时间的静默后,楼门发出了 “咔哒” 一声轻响,开了。
石川百合搭乘电梯到了十八层。走廊上一片静谧。日本的高级公寓总是这样,没有什么烟火气。她拐了两个弯,在众多褐色防盗门中的一扇前停了下来,右侧的门灯上印着1822四个深灰色的粗体数字。四周没有名牌(注:即挂在家门口的刻有姓名的牌子。),石川百合再三确认之后轻轻敲了敲门,一阵犬吠声随之传来。很快,门被拉开了一小道。透过缝隙,石川百合看见了拴着的门链和门后的人。 “ 您好。” 她向对方微微鞠了一躬。
梶山有希子看清了来人之后,关上门放下了门链,然后又一次打开了门。“请进。”
下沉式玄关的台阶前摆着一双白色的棉质拖鞋,不远处一只黄褐色的柴犬正警惕地望着家中来客。换鞋时,石川百合随意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短短的走廊两侧挂满了合影。她一眼便认出了相片中的梶山警视正。白色鞋柜上方正中央的相框里,梶山警视正坐在沙发上伸长了左手,护着沙发背上的小女孩。小女孩左侧的脑袋上扎着一个高高的半马尾,马尾上的白色球形发饰和她脖子上的珍珠项链交相辉映。白色的纱裙下,小女孩光着的小脚丫随意地悬挂着。她抱着小提琴,笑弯了眼。小女孩的另一侧,她的母亲长发披肩,笑意盎然。石川百合望着照片忍不住在心中感慨:原来梶山警视正私下里是这样的,一点也不严肃,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普通人。照片的右下角有些泛黄了,石川百合不禁有些遗憾。她的目光沿着相框往下,落到了云朵形的挂钩上;挂钩上挂着三把钥匙。钥匙扣上挂着手工编织的迷你白熊娃娃。左右两边钥匙上的白熊娃娃戴着深蓝色和大红色的圣诞帽;而中间钥匙上的白熊娃娃则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围巾上还缝着一颗银色的星星。
梶山有希子关上了身后的大门。墙上的三把钥匙随着关门时带起的风,微微晃动了起来。“请问要喝点什么吗?红茶、咖啡、水还是果汁?” 梶山有希子边问边带着石川百合穿过了玄关的走廊,向客厅走去。柴犬远远地跟在她们身后,目光始终紧跟着石川百合,神色戒备。
“不用麻烦了。” 客厅的尽头是一排整齐的落地窗。窗帘半开着,窗外的景色由于阴翳的天气而模糊不清。落地窗旁的墙边摆着一张沙发,沙发前一个放了一张白色的茶几。茶几后面,一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小女孩正跪坐着写着什么。
“请坐。” 有希子将她领到沙发旁,转身去了厨房。
石川百合这才看清茶几上摊满了教科书和作业本。“你好。” 她俯下身和小女孩打招呼道。
“您好。” 小女孩这才发现身边多了客人,立即起身,向对方鞠了一个躬,客客气气地回应说。
小女孩和梶山警视正长得并不是很相像,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谨慎而内敛的态度和气质让石川百合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他。“你叫什么名字呀?” 面对眼前的小女孩,石川百合的神情和语气逐渐变得柔和起来。
“梶山春樹。春天的春,树木的树。” 春樹(白鳥 玉季)依然站在茶几的另一侧,与石川百合一段保持着一段距离。她丝毫没有要重新坐下的意思。
石川百合微微笑了起来。“是嘛。初次见面,你好。我姓石川,名字是百合,百合花的百合。” 说着,她向对方伸出了手。她曾经听人说起过,梶山警视正有个年幼的女儿,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小。春樹和母亲一样,都留着齐耳短发。俏皮的水手服(注:日本传统女子校服为水手服。)也遮挡不住她身上的英气。石川百合莫名对这个孩子充满了好感。交谈间,先前见到的那只柴犬一直站在离石川百合一步远的地方,保持着防备的姿态。
有希子端着托盘从厨房走了回来。春樹见状立刻收起了茶几上的书本和作业,和母亲还有来客打过招呼后,拎起书包走进了客厅另一端的房间。
有希子将托盘上冒着热气的茶杯、白色的陶瓷奶盅和盛着方糖的小碟子依次移到了茶几上。她坐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了。
“梶山警部(注:日本的警察系统会自动在警员退休后为其升一级警衔。),好久不见。” 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了起来。石川百合没有理会它,接着说了下去。“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我。四年前,我们在联合搜查大会上见过几次。”
“当然。您和我的一位友人长得很像,又是日本警察厅最年轻的女课长,自然叫人印象深刻。” 有希子端坐在沙发上,语气淡然。
石川百合想起来,第一次见梶山有希子的时,对方的确提过说自己和她的一位朋友长得十分相像,只不过那时候梶山有希子的态度要比现在热情的多。四年前,两人还是同僚,所以对方有这样的变化石川百合并不觉得惊讶。警视厅、警察厅就这是这样的地方,和日本的其他权力机构并无二致。“您过奖了。”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梶山有希子。这位高高瘦瘦的前任警官身着普通的素色长袖圆领线衫、黑色牛仔裤,她似乎被时光格外优待,看起来和四年前一样年轻,至多只有五十岁。梶山有希子仍和石川百合印象中的一样利落而干练,但又有些不同。她隐约记得梶山有希子那时留着长发,很爱笑,也没有现在看上去这么憔悴。石川百合将目光移向了别处,对方精致的妆容下透露出的浓重的眼袋和黑眼圈让她不忍心继续望下去,终是岁月不饶人。石川百合是在替有希子感伤,也是在为自己担心。不远处的餐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三套餐具。玫瑰花在餐桌中央的透明玻璃花瓶里含苞待放。有香味从厨房里飘了出来。“一会有客人?”
梶山有希子摇了摇头。“只是在准备晚餐。”
手机又一次在石川百合的口袋里震动了起来。
“接吧。” 梶山有希子指了指她的大衣口袋说。
“没事,不是什么要紧事。” 说着,石川百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下了关机键。
“石川课长是为了四年前的毒品失窃案来的吧。” 梶山有希子望着窗外肆虐的寒风平静地问。
石川百合很是诧异,刚要开口询问缘由便被对方打断了。
“我看新闻了。”
石川百合苦笑了一下,讽刺道:“那些媒体还真是有能力有手段。” 她知道对方指的是昨天早上的案件。

2035 2月13日
神奈川县警察厅接到横滨某高级公寓管理员报案,称一名中年男子于自家暴毙。经一课的同事了解后得知,该公寓顶层的居民近日多次像大楼管理员投诉,表示有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从3006号房中传出。管理员多次联系3006号房业主无果后,向该辖区巡警报备并请来了安保公司。安保公司的职员在公寓管理员的陪同下打开了3006号房的房门,随后发现了倒在客厅里的死者。
石川百合赶到现场后得知死者竟是搜查二课课长百貴真一郎(長谷川 博己)。二课的同事这几天都联络不上他们的课长,于是上报了。前一天,接到报告的刑事部长还和石川百合抱怨说百貴课长不靠谱,说失联就失联了。石川百合与这位百貴课长并不熟识,虽说是同事,平日里也只是点头之交。唯一的合作还是四年前,神奈川县警察厅与东京都警视厅联合办案的那一次。百貴课长与石川百合年纪相仿,各方面条件据说都很优越,长得也英俊,却一直单身。刑事部充满了关于这位七年前从神奈川县厅升迁至警视厅,四年前又被发派回来的神秘领导的流言。可是,石川百合和她带领的三位警官,从百貴课长的邻居到警察厅的同事全都问了个遍也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和线索。
侦察就此遇上了瓶颈,直到今天下午收到了鉴识课的报告。百貴真一郎死于急性海洛因中毒。一同送达的法医报告表明他曾经有过吸毒史。更令石川百合意外的是,百貴课长体内检测出的海洛因纯度、成分与警视厅四年前缴获后又失窃的那批毒品完全相同;而那批被盗的毒品至今仍未追回。自从前任课长本木秀俊(三浦 友和)手中接过课长一职起,近十一年过去了,石川百合从未忘记过木本课长的教诲和神奈川县厅一课的传统——只要有案件发生,不论过去多久都一定要找出真相。
石川百合独自去了收藏旧案的地下室。她借着昏暗的灯光,穿梭在一排排积满了灰尘,印有“未送致”字样的纸箱间(注:未送致即未移送检察院。)。那些纸箱子里装着的大多是尚未侦破的旧案的证物与资料。四年前,神奈川县厅与东京都警视厅联手侦破了一起特大制毒贩毒案。当时,绝大部分相关资料都被留存在了警视厅,只有小部分留在了神奈川县厅。失窃案发生后,神奈川县厅搜查一课成立了专案组协助警视厅进行调查取证工作。石川百合还没来得及从其他案件中抽身,搜查就被迫暂停了。她印象中,那时留下的相关资料应该都被保存在了这里。
二十几分钟后,石川百合终于在最角落的铁架下层找到了写着“2031年特大毒品失窃案”的纸箱子。她估计里面的文件不会多,但有总比没有强。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箱底只有一张薄薄的打印纸,轻飘飘地躺在那里。她苦笑了一下,抽出纸,将箱子放回了原处。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石川百合从地下室上来就看见楼外围满了前来取材的记者;这么大的新闻想必他们是不会放过的。她走回办公室,麻利地收拾完东西,对着部下们挥了挥手中的档案夹说:“我出去一下。”
“课长,你不会要放着手里新鲜的案子不管又去查陈年旧案吧?” 立川大輔(滝藤 賢一)坐在移动式白板旁的桌子上,晃动着两只脚严肃地问。
“对。你们加紧追查百貴课长的案子,不用管我这边。” 石川百合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匆匆向外走去。
“多管闲事真的好吗?那可是警视厅的案子。既没有许可又是陈年旧案,完全没有再查的意义和必要。集中火力解决眼下的案子才是当务之急吧?” 立川大輔单手撑在桌面上拽了拽领带说。
石川百合猛得停下了脚步,高高地举起手中的档案夹说:“它已经等得够久了。” 说完她加快了脚步。
白板另一侧正翘着二郎腿吃着速食便当的千葉真司(ムロツヨシ(室毅))抬起头看了一眼石川百合的背影,又缓缓低下头对着便当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课长,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立川大輔摇了摇头,笑出了声。“呵呵,一把年纪了,还是这么幼稚。”
“如果不幼稚,怎么可能会豁出性命去守护别人。” 千葉真司用米饭就着剩余的菜汁,一口气送进了嘴里,发出了接连不断的“嗖啦”声。
“啊?” 立川大輔一脸茫然地转过头瞥了一眼千葉真司又将目光移回了石川百合离开的方向。“说什么呢?”
“曾经有人这样说过。” 千葉真司吃完塑料便当盒里最后一口饭,起身将空盒扔进了一旁的垃圾筒中,伸了一个懒腰。“开工。”  
两人身后的高木信次郎(永山 絢斗)犹豫了半晌还是追了出去。

“一贯如此。” 梶山有希子的目光沿着餐桌上的碗碟一路游移到了客厅另一侧的钢琴上。钢琴被一块深灰色的防尘布遮挡着,在浅色调的客厅里显得有些突兀和碍眼。
“看来这是我们警察的共识。” 石川百合笑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了笔记本。“梶山警部。” 她刚准备提问,却又一次被对方打断了。
“石川课长,四年前的案件我恐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我所知道的,四年前已经全部告诉一课的同事了。当时的视频和笔录应该都还在警视厅。” 梶山有希子的语气依然很平淡,眼中的光却闪烁了一下,彷佛平静的湖面上突然泛起又迅速褪去的涟漪。
石川百合敏锐地捕捉到了梶山有希子的变化,刑警的直觉告诉她面前的这位前同僚一定有所隐瞒。但同时,多年的办案经验也在提醒她,以目前的情形怕是问不出什么了,不如见好就收,切莫“打草惊蛇”。“是吗?我会联络警视厅的, 谢谢。若是您想起了些什么,或是有什么要补充的,请一定和我联络。” 石川百合在“一定”两个字上加重了音量,同时从包中的名片盒里抽出了一张名片,搁在了茶几上。 “叨扰了。” 她起身向梶山有希子微微鞠了一躬,然后缓缓往玄关走去。沙发旁的柴犬没有动,它紧盯着客人的背影,身体微微前倾。
“拿到搜查许可了吗?” 梶山有希子坐在沙发上望着石川百合远去的背影,忽然问。
“正要去申请。” 石川百合在玄关前停下了脚步,她抬头望了一眼墙上的照片,蹲下身去换鞋。“春樹长得和您可真像。”
“很危险的哦,警视厅的案件。” 梶山有希子没有听到石川百合的话似的,慢悠悠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了玄关前。柴犬飞快地迈出步子,紧紧地跟在梶山有希子身后。她刚要开口,目光扫到墙上的照片,最终只是空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我做刑警这么多年了,还没有遇到过不危险的案子呢。” 石川百合笑起来,眼角的细纹堆叠在一起,顿时没了平日里警官的架子,变回了寻常人。“多谢提醒。” 离开前,她又看了一眼墙上的相片。石川百合回想着刚才和梶山春樹交谈的画面,推开了大门。
梶山有希子对着石川百合的背影微微鞠了一躬。门合上的一刹那,她听见了她的叹息。直到大门完全闭合,柴犬才放松了下来,恢复了平日里憨态可掬的模样。
石川百合沿着原路回到了来时繁华的街道上。她打开手机,十八条未接来电的提示接连不断地弹了出来。她有些不耐烦地点开提示回拨了过去,电话才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高木,你想干什么?为什么一直不停地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听到石川百合的声音立刻放松了下来。“你在哪?”
“本牧町二丁目。怎么了?” 她的声音里仍带着上司特有的威严与少许不耐烦。
“就知道。你等一下,我现在过来。” 电话里的声音变得轻快起来,接着传来了一阵阵呼呼地风声。
石川百合刚走到十字路口,路信号灯就由黄转红了。她举着电话站在绵密的雨夹雪里,正准备抱怨,却看见电话那头的人抓着折叠整齐的长柄雨伞淋着雨,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她对面的十字路口。石川百合望着马路对面的高木信次郎,笑了。“都说了没关系的。”
“你非要查警视厅的案子,我拦不住你。但是,百合,我说过的吧?只要你说没关系,我无论如何都会跑到你身边。” 雨水落进了高木信次郎西服的领口里,他一脸严肃地举着手机凝视着马路对面的石川百合,一动也没有动。
“我也说过的吧?工作时间不要这样叫我。” 石川百合努力地绷起脸,想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一些,但还是失败了。  “呐,我说你在是拍连续剧吗?我只是来试试看能不能拿到以前的情报,你不用这样吧?”
“早就过了下班时间了,课长。” 信号灯又一次转绿了。高木信次郎的脸上有了笑意,他钻入了人流里,快步向石川百合跑去。“你可爱的部下猜到你一定没有带伞。你等着。”
“都说了没关系了。” 石川百合站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她很少有这么听话的时候。“没关系的。”
“课长。” 高木信次郎的声音裹挟汽车声、谈话声和风雨声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嗯?”
“情人节快乐。你肯定不记得了。”
“这种事情,没关系的。”
横滨街头密集的人流与夜色混在一起,黑蒙蒙的一片,叫人分不清眼前的路。唯有雨幕中信号灯模糊的光,隐约为人们勾勒出了前进的方向。

七点一过,城市里绝大多数的灯都亮了起来。从居民楼的窗格里透出的光,将大楼变幻成了奇异的图形。而那无数的窗格里的一个,则藏着梶山有希子的家。现在她居住的这幢位于横滨中区的高层公寓是五年前刚刚造好的。前些年,她和丈夫梶山勝利(田中 哲司)提前还清了东京北品川旧居的贷款。之后,他们碰巧收到了这幢公寓的宣传册。实地参观了之后,梶山有希子很是喜欢。梶山勝利当下便付了订金。办妥了贷款和过户手续后,两人约定等退休了之后便卖了旧居搬到这里来住。四年前,梶山有希子提前退休后搬到了这里;并在小石川春夫(小日向 文世)的介绍下去了横滨一所普通的警察学校教书。
餐桌上,三个小碗中的味增汤正冒着热气。梶山有希子从桌子中央的碟子里夹了一块日式炸鸡块放到了丈夫碗中。女儿春樹低着头,安静地切着自己盘中的日式汉堡排。
“怎么这么难得,竟然做炸鸡块了。你不是说要少吃油炸食品吗?” 梶山勝利拨弄了一下碗中的鸡块,憨笑着将它夹起来,放入了口中。
“小则说今晚要过来,结果临时要值班来不了了,就便宜你了。” 说着,她坏笑着又往丈夫碗中放了一块炸鸡块。“赶紧吃吧,多吃点。吃完这顿,一年都不许吃油炸的了。”
“好严格!” 梶山勝利咀嚼着炸鸡块笑呵呵地说。“小则越来越忙了呢,医生可真不容易。他是不是快要通过后期研修成为正式医师了?”
“是啊,还有不到一年。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呢。” 梶山有希子望着碗里的炸鸡块有些出神。
“真厉害啊,小则他。一路拼了命过来,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了呢。匡,应该会很高兴吧。”
“是啊。” 她依然出神地望着手边丈夫的碗,没有动筷子。
“妈妈?妈妈?” 梶山春樹伸手在母亲眼前晃了晃。“再不吃,菜要凉了哦。” 她起身将自己的碗筷收到水池里,拧开了水笼头。“很好吃哦。哥哥要是知道今晚有这么多好吃的,肯定吵着要求打包给他。” 水流淌过掌心,热热的。母亲没有回答,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梶山春樹望着母亲手边父亲的饭碗,温柔地笑了。
梶山有希子收拾完餐桌开始洗碗的时候,梶山春樹已经站在落地窗前练琴了。琴弓滑过琴弦,发出了动人的音符。风,从半开着的窗户里钻进了客厅,与空气中流动的音符一同舞蹈着。“妈,我关窗啦。有点冷。” 琴声骤然停止,只余寒风呜咽。
“嗯。” 梶山有希子刷着手中的碗,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梶山春樹关上了窗,调大了屋里的暖气,又一次将琴架上了肩膀。小女孩闭着眼,站在偌大的客厅里,一下一下拉动着手中的弦。小提琴哀叹着岁月匆匆,诉说着人间疾苦。它的声音微弱,很快便被霓虹闪烁下的无边夜幕吞噬了。落地窗里映照出她渺小的身影,还有和母亲一样倔强的脸。
入夜,梶山有希子端着酒杯驻立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灯火璀璨的夜景。第一次来看房子的时候,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一排落地窗。客厅的酒柜上放着喝了一半的红酒和菱本進(でんでん(点点))寄来的贺年卡。这几年,菱本進一直都保留着往梶山家的老房子寄贺年卡的习惯。有希子现在很少回去了,这张卡片还是上回儿子则行(竹内 涼真)来探望她的时候一块捎来的。有希子轻轻晃动着杯中的酒,直直地凝望着雨幕中的远方。大约是气温回升了一些,雨夹雪早就变成了雨,均匀地洒向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无名指上的钻戒紧贴着铂金的婚戒,折射出落地窗上她纤瘦的身影和憔悴的容颜。
客厅里很暗。只留了沙发旁那盏简洁而别致的落地灯,还在无力地闪着微弱的光。沙发上传来了梶山勝利翻阅报纸的声音。他手中报纸的头版头条上印着百貴真一郎的证件照和他案件的相关信息。“怎么又喝酒了?医生说过好多次了吧?你的心脏,不允许你喝酒。” 梶山勝利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他浏览着报纸副版上的信息不紧不慢地说。
“今天,神奈川县厅搜查一课的石川课长来了。” 由于持续而有规律的晃动,杯壁上被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嗯。你说过了。” 梶山勝利将手中的报纸翻到了下一页。 “石川就是这样的人,不找到真相不会罢休的。”
“说的好像你很了解她一样。” 梶山有希子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轻蔑。
“合作了那么大一个案子,多少总有些了解。” 梶山勝利抬头瞥了一眼妻子,又将目光挪回了报纸上。“怎么,吃醋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得意。
梶山有希子举起杯子,猛得喝了一大口。“心爱的后辈去世了,你不难过吗?” 口腔被苦味浸润了。这股苦味混杂着葡萄酒特有的酸涩滑向了她的食道深处。
“你说百貴吗?” 梶山勝利抖了抖手中的报纸。“该来的总会来的。死亡有时候说不定是一种解脱,不是吗?。” 他又翻过了一页报纸,停顿了一会儿后问: “你昨天不是去见他了吗,觉得怎么样?”
在酒精地刺激下血管开始扩张,心脏随之剧烈地跳动起来,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了。她皱了皱眉,用手在左胸口上轻轻按摩着。
“别喝了。小春看到又要担心了。” 梶山勝利放下手中的报纸,起身走到了妻子身后,温柔地抱住了她。
“情人节稍微任性一下也不行嘛。” 她紧贴着他的胸口,用力地感受着他的温度,撒娇道。
“老头老太太也过情人节吗?” 他收紧了环住她腰的双臂,宠溺地咬着她的耳朵说。“情人节快乐。”
“呐,小勝,我该怎么办才好?再继续坚持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吧。” 短暂的沉默之后她忽然问,窗玻璃上映出了她痛苦的脸。
“这可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他低下头轻轻蹭了蹭她的颈窝。“石川不是也开始调查这个案子了吗?这是好兆头。要不要找她聊一聊。”
“这才不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刑警会说的话呢。” 她冷笑了一下。“太天真了。” 她闭上眼,向后倒去,在他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角度,叹了一口气。“是敌是友都还不清楚。”
“ ‘如果不天真,怎么可能会豁出性命去守护别人。’ 这话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放手去做吧。” 他拍了拍她的手背,微笑着鼓励道。
“我们这么多年所相信并坚持的东西真的正确吗?” 她猛得睁开眼,窗外霓虹闪烁、色彩斑斓的世界又一次映入了眼帘。雨,似乎小了一些。“这窗外的世界真的值得我们付出所有去守护吗?” 她想起了许多年前,在梶山勝利的单身公寓里,她曾和他并肩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相似的风景。那时,她对他说:“你看,这就是我们一直以来拼命在保护的东西。” (注:详见《旅途》最终话)。“真的值得吗?”
她以为他会说:“当然,这是警察的义务。” 但是,她没有听到回答。客厅里一片静寂。“啪嗒”,有水珠从水笼头上落下来,砸落到水池里,粉身碎骨。
“我累了。” 她的声音很轻,在空气中转了一圈,然后一点一点沉入了黑暗中。
“早点休息吧。” 他站在阴影里,向她伸出了手。
她点了点头,将酒杯搁在了茶几上,伸手关掉了灯。客厅瞬间被寂静无边的夜幕侵噬了。她借着窗外微弱的光,握紧了他的手。和他一起,一步一步走进了黑暗里。

2035 2月15日
一大清早石川百合开着车和高木信次郎一起前往东京都品川区。车子在高速公路上飞速奔跑着,熟练地穿梭在密密麻麻的车流中。
“怎么了?” 车内的屏幕亮了起来,上面显示出立川大輔几个字。石川百合按下了方向盘边的通话键,大声问道。
望着女朋友气势十足的样子,副驾驶座上的高木信次郎有一种说不出的,小小的窃喜与自豪。他比石川百合足足小了九岁,他追了她整整九年,他们马上就要迎来成为恋人的第九个年头了。两个人住在一起,但是没有结婚,也没有结婚的打算。
“猫哥来了?一大清早的,什么风把他给吹来了?” 石川百合边紧盯着前方的路牌边问电话那头的人。猫哥是他们的老同事金子徹(光石 研)(注:日语中金子这个姓的发音和猫很像,所以大家称呼他为猫哥。)。六年前猫哥退休后,石川百合他们组就很少和他来往了,只有立川大輔还偶尔提起说自己什么时候又去和猫哥喝酒了。“猫哥说他和百貴课长很熟?” 石川百合在下一个出口前变换了车道,下了高速。“一定要让猫哥多提供一点信息。那先这样。” 她正准备挂电话,立川大輔似乎又说了些什么。“对,我还在查四年前的那单案子。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替我担心,没问题的。查不查的出来,先查了再说。就这样,我挂了。” 石川百合利落地挂了电话,点了点刹车,降低了速度后转了两个弯,汇进了市区的主干道。“猫哥说他看到新闻说百貴课长出事了,就过来问问。” 她微微偏过头,对身旁的高木信次郎解释道。
“猫哥和百貴课长认识吗?从来没听他说起过啊。” 高木信次郎望着眼前交错林立的高楼大厦嘀咕了一句。

Persona综合医疗中心的大厅很开阔,人流密集;往来的人们皆是步履匆匆。石川百合与高木信次郎站在弧形楼梯下方的休息区,等待着他们约见的人。两人习惯性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并在心中默默做了 “笔记” 。休息区旁边摆放着一台白色的三角钢琴。阳光从天井里洒下来,把四周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休息区的椅子上,有研究手中化验单的孕妇、给孩子喂早餐的妈妈、刚下夜班正相互道别的护士和其他许多神色各异的人们。
梶山则行从弧形楼梯上飞奔而下,风扬起了他白大褂的后摆。他等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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