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1083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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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异性
原型 代号鸢 贾诩 , 广陵王
标签 gb , 广诩 , 代号鸢 , 贾诩 , 广陵王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很爱鸢贾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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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
4
2024-3-31 23:19
[0]
一钩明月托着腮,将头搁到酒馆屋檐,月纱的发尾洒了薄薄一层,月色印着雪。冬日夜晚,人们聚在酒馆里围着吟游诗人,听他弹奏六弦琴,讲唱游侠的故事。
吟游诗人唱道,游侠法力高强,雪山顶地狱门,六印累累踏四方。游侠嫉恶如仇,伪君子真小人,挫骨扬灰涤污秽。
唱了几百遍的开头,人们听腻了,要他讲新的故事。他笑了笑,说游侠最近没有新的传闻,不过听说是快要来到S城了。
孩子眨巴眼睛问道:“他是来杀恶龙的吗?”
人们寂静了一瞬。有人要孩子安静;有人说希望游侠能杀死恶龙,这样明年谷物收成会变好;有人不屑地说国王陛下每年都会派人去诛杀恶龙,伟大的国王陛下尚且没有成功,区区一个游侠又怎会成功。
人们吵闹着究竟是游侠强还是恶龙强,为什么这样强大的游侠不替他们去杀了恶龙,为什么人们的日子越过越苦。酒液、喧哗、吵嚷,一切糅杂着,混成了麦芽酒味的争吵。
有人搁下酒杯,离开了酒馆。
[1]
这座城市满是怨苦,披着哀悼的丧服——被恶龙蹂躏了太久。龙要求城市的居民与它做交易,只要它想要,百姓们就得通过抽签选出一个儿童,丢到龙所在的淌溢毒液的山。
上至国王,下至百姓,人们都清楚这条交易。
城里的人都厌恶龙、痛恨龙、咒骂龙。龙是孩子们游戏时挂在稻草人脸上的靶子。
龙的形象贴满大街小巷。它鳞片泛紫,人们说那是因为它泡了毒液;它瞳孔殷红,人们说那是它害了太多人;它张开翅膀在天上飞,遮天蔽日的膜翅,扇起的狂风将湖水都卷上天,庄稼在骤雨里倒伏死去。
人们恨透了龙。
游侠走在街头,借着月色看清了城门的布告。恶龙张牙舞爪吐火喷毒,巨大的龙身被朱笔划了大叉,下方是一群勇者,正将长矛刺入龙的鳞甲——国王在征召勇者。
她站在布告前,看了许久,伸手摘下了。
第二日,人们聚在教堂前。他们都知道,国王陛下要召见那位屠龙勇者。
国王陛下将圣水洒在勇者头顶。他威严地说道:“我亲爱的勇者,你如今要踏上布满荆棘的路,去杀那恶贯满盈的毒龙。你是我们的英雄,请让我们为你祝福。”
眼睛埋在兜帽下,勇者没有说话,没有下跪,她抬起眼看了眼国王。她是矮了几个台阶站在国王影子下的,可那一眼,国王觉得他们视线平齐了。
众人为勇者祈福。祈福毕,国王问道:“勇者,你叫什么名字?”
清脆的碰撞,女人的声音,勇者道:“你们都叫我游侠。”
游侠踏上了屠龙的路途。
龙所居住的山与城市相距千里,隔了一条长河,阂了几座大山。
龙所栖息的山没有生灵,没有人们所说的荆棘,更没有流着深紫毒液的河流,只是荒芜,孤独的风游荡在广阔山野。
她在山林幽谷见到了龙。
一只龙角断了半截,错误愈合的断翅歪歪斜斜地卡在背上。
静静地,游侠浮在半空,与龙的眼睛平齐,是一双鲜红如玛瑙的龙瞳,但不像泡在人血液里的颜色。他吐出带毒的龙息:“滚开!”
不只是毒粉的气息,还有草药的苦味。
龙的威严没有逼退游侠,游侠取出法杖,魔法阵在她身前显现。火焰吐息与魔法阵路相撞,山谷地动山摇。他们争斗了三天三夜,龙落了下乘。他咳出几串火花,没有成型。龙的高傲让他昂起头,直视了游侠金红色的法阵。
料想中的攻击没有落下,金红光芒汇进陈年伤口。龙有些愕然,却是说道:“你要杀就杀,别装模作样!”
浮在半空的人影挨过来,近得不再是防御的距离,人就靠在他唇上。张开嘴就可以咬死的距离。他张口,咬住游侠,上下两齿一阖,可那个奇怪的人却没有惊慌没有挣扎,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噗地一声吐出游侠,他用爪子推搡游侠,恶声恶气:“滚!再敢有一次,我就让你的眼睛成为我的战利品!”
“你没杀过人。”游侠说道。
“愚蠢的东西,你以为自己在说什么?”龙恶狠狠道,“我碾死你就像碾死蚂蚁一样容易。”
她轻声地笑了,好像看透了什么。游侠的手落在他断掉的角上:“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2]
游侠有读心术,但谁都不知道。
人与人之间无法感同身受,相处越久,听到心声越嘈,积累失望越多。
她像一株跟着风旅行的金簪草,从不在一个城市停留太久,永远只是路过。她与人的交际,如同石头互相摩擦落下的刻痕,微微的痛,被雨一打湿就寻不到踪迹。可总归会落下痛。
实力高强又知晓太多,这类人或是被供于神坛的神祇或是刀剑所向的异类。
所以她只能是游侠。
站在受万人尊敬的国王陛下身前,她听到了他的心声。
年轻的王子安排猎人围剿了龙巢,年幼的龙没有成年龙的庇佑,没有坚不可破的鳞甲,没有令人一击毙命的毒液。一头龙的逆鳞,那简直是再好不过的战利品。
他登上了王位,每年都派人去屠龙。那些人去而复返,换上新的面孔,无一都是国王的心腹。人们狂热地崇拜他们的国王。城市中央矗立神像,享尽天光;被挑为祭品的幼童,埋在地底。
王朝统治者需要一个反派来团结人们;需要一个可怜的靶子来供人们发泄;需要一个替罪羔羊,将失败决策造成的后果推到它身上。龙不是他们的同族,龙说什么人都不信。
那条人们口中的恶龙,是一只断了翅不能飞的龙。
龙不信她,他承受过太多恶意,少有的好意,那是洒在毒药外的糖霜。游侠不爱听人的心声,安静的山谷合她心意。每天她都神出鬼没,在荒芜的山头干自己的事,夜晚会来到龙身旁,金红的光芒重聚于龙的疮痂。
他冲她龇牙,她拿法杖轻轻敲他的头。咚咚两声,坚硬的头撞上法杖,龙抬起眼瞟了眼法杖,游侠说:“放心不会敲坏,它比你的头还要硬。”
心里的念头被人看破了,龙有些不知所措,把脸埋进膜翅下,假意自己要睡了。
四季轮回了十次,山头长出了绿草,厚厚一层茵褥点缀在枯死的树根下。山谷多了动物,飞鸟昆虫衔着种子来到了曾经荒芜的山。一次新生,死去的生灵死而复生。龙把下鄂搁在草间,青草和柔风抚过他的身躯。他知道那是游侠种下的种子。可他不明白为什么,人的一生短暂,何必在荒山里浪费时间,做那些无用的事,还给一只龙疗伤。她是要自己的龙晶吗?
“不要。”游侠低着头刨木材,“我有很多龙晶。”
“你杀了它们?”龙拿尾巴缠上游侠的身侧。蟒蛇一样的尾巴,她没拍开。
“它们要杀我,我就杀了它们。”游侠笑了笑,褐色眼瞳里荡着光波,“我能听到的。”
朝夕相处了十年,龙隐隐猜到游侠有读心术,这是她第一次亲口说出。虽不出山谷,龙也知晓,能听到他人心声的人在别人口中是怎样的存在。和他一样,恶龙,恶魔,不详的东西。
尾巴缠上又落下,他偏开脑袋:“不用告诉我。”
自己的心声在她那里又是什么样的?后背有些发痒,大概是伤口在愈合。龙阖上眼睛,假意自己又睡着了。
过了许久,久到月都上了梢头,他听到游侠说:“要学变人形吗?变了人形,等断骨重塑的时候就不会那么麻烦。”
不用回答,游侠能听见龙的内心。她笑了笑,刨光木头,凿了几个孔,吹奏起不明的乐曲。
曲音和着念想乱溅,在心头溅出千万光点。龙想着她第一次见面说那些话,是不是早听见了他的心声,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真相,是不是……伴着无数个是不是,他进入了梦乡。
寒来暑往,又是无数个日夜,龙学会了变成人形。他在游侠面前坦诚相待,一副扭曲的膜翅伸在背后。龙的翅膀是最为敏感的地方,人类的手指抚过,他忍不住竖起瞳孔,两只手紧紧抓着土地,扼制杀人的念头。
翅与背连接的骨骼又一次被人折断,他把嘶吼闷在喉中,一口银牙几乎咬碎。信她是对的吗?再新的曲调,弹唱十年,初见的诡谲也会在熟悉中视而不见。也许真的有人潜伏十年就是为了猎取龙晶!他的瞳孔又竖了起来。爪牙抻开,他对准了熟悉的身影。
血液滴在肩头,他怔怔地看着游侠肩头龙爪造成的伤口。她笑了笑:“信我了?想要你的龙晶,早十年前我就动手了。”
骨骼被人固定在正确位置。
龙衔来草药,小心翼翼地敷在游侠的伤口。才亮起的治愈法阵灭了,游侠安静地接受了他的好意,她笑道:“谢谢你。”
一点潮润点在他断角,像法杖落在他头上,可不是法杖,太柔软的触觉。许久没动过念头的心猛地跳了起来,他想跟以前一样藏进膜翅中装睡,可人形还没习惯,飞了红霞的脸无处躲避。
扑通扑通的心跳全被游侠听见了。
[3]
十几年风霜雨雪走过S城,龙灾从未停止,但英明神武的陛下永远都能解决龙灾。教堂彩绘玻璃上绘的是他披挂晨光的正颜,城市正中央矗立着他指向前方的伟岸雕像。
十几年内前去屠龙的英雄无一复返,纵然是那传闻里的游侠,也成了恶龙爪下亡魂。游侠成了吟游诗人口中的白骨,为国王陛下铺路的白骨。
那个清晨,人们像往常一样朝着国王陛下神像的方向祷告。晨曦被遮蔽,他们见到一个庞然巨影从远处飞来。有人惊叫:“是龙!恶龙!”
龙的影子掠过国王雕像,停在宫殿前。有一个人的身影从龙身上下来。
希冀、狂热、信任,人们像仰望神祇一般仰望国王。神明神杖杵地便可逼退恶龙。可他们的神,在龙面前面色发灰。
神像落了灰。
“按照约定,我为你们解决了龙患,你得给我奖赏,但我不想要了,你不配赏赐我。”游侠把一袋东西交到国王手上,“这条龙我带走了。”
国王打开包裹,一支箭,几块碎骨。几十年前他射在幼龙身上的箭,近段时日从龙断翅上取下来的骨骼。
她没有再看一眼国王,昂首踏出了宫殿。龙的身影变幻成人形,伸出手,两个人手握着手一齐离开了S城。
S城后来是有了新的龙灾还是新的国王陛下?吟游诗人口中是多了游侠与龙旅行的传闻还是恶魔狼狈为奸的故事?谁知道。他们不关心。
游侠手里满满当当的,都是龙的手掌。龙的耳朵里挤挤挨挨的,都是游侠吹奏的乐曲。金簪草随着龙一起遨游在自由的天际,她依旧没有停留的城市,但龙背永远为她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