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1

高杉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熟练地单手拉开拉环。随手扔掉拉环，关上冰箱门走到客厅的窗户边上，看着外头空荡荡的大街。头顶的空调呼呼作响，在26摄氏度的设定下通风口源源不断地送来凉爽的冷气。他抬头灌下几口冰啤，身心由内到外又痛快了几分。
果然，假期就是待在家里最舒服了。毕竟才结束了一学期的辛苦学习好不容易迎来休息的几周，有谁愿意在酷暑日跑到外头受罪？
作为高三学生，头等大事便是关乎自己生涯的升学考试，因此在这种只有四周的短暂暑假里，面临巨大压力的学生们还是会纷纷参加补习。然而高杉并不喜欢这样，家里人让他参加的大大小小补习班都被他一概推掉，自己待在卧室里安安心心看看书，偶尔做几道题练练手而已。反正也不是什么尖子生，成绩过得去就好，至少大学是绝对能考得上的。
“嘀嘀——”
掏出手机，高杉看到来电显示里“桂小太郎”的字样后来了兴致，愉快地接通了电话：“喂？”
“高杉，今天复习的怎么样？”电话那边传来桂兴奋的声音，“窝在家里一天了有没有觉得无聊？”
“怎么会，书都看不完呢，你下课了？”高杉记得每周的这个时候桂都要补习英语。
“刚刚下课，正在补习班的附近吃饭呢，”桂似乎嘴里还嚼着东西，“我听说地铁站边上的那家商场新开了一个溜冰场，而且是真冰诶！”
“你该不会是想……”
“刚刚开业还能打折！”
一时间高杉没有做出回应。他心里清楚桂这么说就是想拉着自己一起出去玩了，可是……高杉看到一窗之隔的外头，烈日烘烤下将近40摄氏度的正午，几乎没有人选择在这种时候出行。
“高杉？我知道你吃过午饭了，别不出声啊。”那头已经催促起来。
“你确定？这种时候？”现在出门不被热死才怪。
“确定啊，反正我也快吃完了，正好你也闲着，干脆出来吧。”
“你不回家睡个午觉吗？一上午的课挺累的吧。”
“可是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啊。”
高杉听到这句话心里咯噔一下，的确，自暑假开始他和桂已经十几天没见过面了。高杉何尝不想见他，只是……“假发，能不能换个时间？”好歹过几个小时再出门吧，高杉也担心他会中暑。
“今天正好是工作日人不会很多，而且这个点没多少人吧，说不定我们可以包场的。”
“可是——”
“好啦不多说了，那就约在那个商场的大门口见面吧，我吃完就过去，你动作快点！”
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就被挂断了电话，高杉郁闷地把剩下的啤酒一口气都喝光。算了，只要是假发那个家伙决定的事自己是没有可能阻止的。高杉随手丢掉了易拉罐，一边叹气一边走回卧室去换衣服。
谁让自己，心甘情愿地跟了桂呢？

今年的夏季很反常，都已经7月份了还没下几场雨，干燥的空气被阳光烘烤至焦灼，中暑的人数一直在上升。
高杉一直认为大男生不需要像女生那样撑什么遮阳伞，大大咧咧走在路上晒黑点还显得健康，往年夏季连个帽子都懒得戴。他打开房门，扑面而来的热浪烤得他心中直打退堂鼓。可是已经和桂约定好了，这时候爽约绝对会被他厌恶，甚至到不理人的地步。于是他带上很久不用的遮阳帽，关了房门出去了。
地铁站离他家不远，平时都是步行几分钟就能到的，然而今天这一路上高杉尽量踩着树荫和其他建筑的影子远离暴晒，花了足足有二十分钟才艰难地来到那个商场。刚到门口自动门一开，商场里头强劲的冷风就把他身上所有的暑气统统吹走，高杉舒了口气，抓下头上的遮阳帽走了进去。
本以为要迟到的高杉，转了一圈了都没看到桂的身影。奇怪了，就算不是吃午饭以桂的速度也早该吃完了，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吧？高杉赶紧掏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过去被人突然地拍了一下肩膀。
“嘿！”
扭过头一看，桂满头是汗地站在自己身后，脸红扑扑地还不停地喘气，多半是急急忙忙跑过来的。
高杉连忙从口袋里抽出纸巾给他擦汗：“怎么跑成这样？”
“路上碰到几只小猫在树下乘凉一时半会没忍住……”
好吧，早就该想到的。高杉趁桂一个劲儿擦汗的空档上下打量了一番，在如此高温的情况下桂竟然在短袖T恤外头套了件长袖衬衫，下身也是深色牛仔裤，一路背着书包跑来没中暑真是万幸。
“要不要先休息一会？”
“啊？还好……诶你在干啥？”
“给你系鞋带啊。”高杉坦然地回答。刚刚他就看到桂的鞋带送了一边，二话不说就蹲下来，把乱掉的鞋带重新往上系好，还不忘打个完美的蝴蝶结。
以桂的角度看去，高杉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脸，猜不出现在他是怎样的表情。隐约感到周围的人投过来的视线，他有些不好意思：“高杉……会被人看到的……”
“嗯？那就如何？”蹲着的人表示无所谓。
“这，这是公众场合啊，旁边都是人……诶？”突然间高杉站起来拉住桂的手腕，把桂吓了一跳。
“走吧，你不是要溜冰？”

中午这个点商场里的人并不多，两个人乘坐电梯来到顶层溜冰场门口，里面的工作人员刚刚清理完场地准备开始营业。在前台付款，接过号码牌，刷卡进入场馆内的休息区。扫视一圈，没有其他顾客，整个场地就像是被二人包下了一样。
桂坐在长椅上，从口袋里掏出黑色的发圈，把脑后的长发一把抓起束成马尾。高杉拿了两双冰鞋过来放下，看到桂束起的的马尾后，坏心眼地揪了几下，直到被对方反击才停下。
“怎么突然就想溜冰了？”高杉坐下来和桂并肩，开始研究起眼前这个比普通鞋子大了一整圈的家伙。
“这么热的天去打球肯定会被热死，倒不如来凉快凉快。”桂脱下脚上的休闲鞋，换成冰鞋套上。
“啧，这么会享受。”
“身为武士偶尔也要放松的，”桂十分熟练地就把冰鞋穿好，一口气站起来，“走吧，趁着没人。”
然而坐在长椅上的高杉没有动作应。他看着鞋柜底下贴着的教程来来回回捣鼓了很久，才好不容易穿上它。跺跺脚，重重地冰鞋套在脚上，像是绑了沙袋一般，非常奇怪的感觉。
“怎么了高杉，不舒服吗？”
高杉才不敢告诉桂这是自己第一次滑真冰，万一滑着滑着摔倒了让他笑话，自己的形象岂不是全毁了？在他面前这么多年自己一直都是运动细胞发达的人，球类也好跑步也好游泳也好，高杉自认为自己是远超桂的。但是这个溜冰……不行，高杉从穿上冰鞋的那一刻开始就有不好的预感，这绝对不是自己能驾驭得了的。
再这样拖下去迟早被桂笑话，高杉想想还是决定站起来，结果刚卯足劲儿起来后就立马失了平衡，多亏桂赶紧扶住他才没有摔倒。
“高杉，没事吧，”桂扶着他站好，看他心有余悸的表情有些好奇，“等等，你该不会……噗哈哈哈！”
“不可以吗？”自己又不是万能的，有什么好笑的。
“可以可以。你跟着我，两脚稍微分开点，就和平时那样走就好了，速度稍微放慢点，”桂拉过高杉的手在他前面做示范，“我牵着你走就不会有事了。”
两个人从休息区慢慢走向冰场，高杉一边被桂牢牢抓紧一边扶着墙边的护栏，一点一点小跨步前行，渐渐适应之后就放开了护栏，逐渐习惯了脚上多加的重量。他似乎掌握了什么姿势走路比较轻松，让桂松开自己，一点点加快速度跟上。

滑溜溜的冰面表层漂浮着白白的气体，但也不过是让脚部有些凉飕飕的感觉，只是穿着短袖的话并不会觉得冷。
桂先高杉一步踏进冰场，在冰上转了一圈适应了一下就回到原处等他。高杉的鞋尖刚刚触及冰面，整个人就顺势滑了出去，幸亏自己死死抓着护栏刹住才没有摔得更疼。他慢慢站直身子，腿还有些发抖，发觉自己很难适应这种滑滑的地面。
“哈哈哈高杉，别那么紧张嘛，”那边桂看着高杉的动作笑了很久，老半天后朝他伸出了援手，“来，我带你。”
“拒绝。”高杉扭头，心想不能沦落到被这家伙帮助的地步。
溜冰场提供的冰鞋并不像平常在电视里看到的速滑选手穿的那样细长锋利，鞋底的刀片是带有凹槽的单排钢刃，听说这是花样滑冰的时候才会穿的。这种鞋因为平衡性和稳定性最好，也适合溜冰初学者使用。
高杉脑海中放映着刚才桂滑动的动作，两脚慢慢分开，两手撑在入口处的护栏上。他稍微抬起一只脚往前伸，轻轻触地，接着狠狠反手一推，朝着前脚的方向滑了出去。那一下用力很足，高杉滑了足足三米多还没停下，结果找不到支撑点双手在空中乱挥个不停。
桂连忙滑过去帮他：“高杉，不要乱动。”
“假发！”高杉只觉得眼前什么都看不清，慌忙中只想抓住些什么。
“你不要打我啊！”桂在胡乱挥舞手臂的高杉边上根本没法靠近他。
高杉身子一歪，“扑通”一声桂一起摔倒了。
两个人趴在冰面上，各自心疼地揉着摔倒的膝盖和手肘。桂还算是有经验，这点磕磕绊绊不下话下，揉揉受伤的地方看着没淤青就重新坐了起来。他看到身边背对着自己依旧躺着的高杉，硬是憋住了笑声。
“摔倒很正常的，再来再来。”桂用力推着高杉。
“哼。”
这才刚开始没多久就已经出洋相，接下来还要来多少次？高杉自暴自弃般不打算起来了，刚好这冰面凉快，趁着没人还能美滋滋睡上一觉。
“高杉，你会感冒的。”
“你自己去玩吧。”
“真是的。”桂小小声嘟哝着，随后站起来自个儿去滑了。不过他也就只会简单的兜圈子转转身，再说了现在这么大场上只剩下自己，桂愈发觉得有些无聊。他只是沿着外墙转了一会儿，绕了几圈八字后又绕回到了高杉边上。
诶，果然一个人玩太没意思。

“高杉，”桂蹲下来，“一起吧？”
高杉撑着身子也坐起来，和桂面对面。两个人不知为何始终沉默着，没有人开口。看着桂也有些失落的样子，高杉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好好的一次约会难道要不了了之吗？
高杉低头盯着冰面，觉得之前自己的态度有些过头了。本来也不过是出来放松放松随便玩玩，自己是不是太过计较了些？更何况是桂好心邀请自己出来，再逃避下去也不是办法。他抬起头看着桂，说：“假发，教我滑吧。”
“诶？真的？”
“没学会也没关系，就当玩玩。”
桂瞬间来了兴致一把将坐在地上的高杉拉起，在他边上教导他该怎么站，该怎么让自己放松下来。先是两脚外八字站立，然后身子微微前倾，右脚从左后方往右前方滑动，紧接着左脚也一起，动作连贯起来就能滑出去了。桂一副包你学会的表情，拍拍胸脯对高杉保证道：“相信我。”
看似容易，高杉实际操作起来还是有些困扰。每一次右脚刚刚滑动一点就生怕会摔恨不得找个东西抓住，自然左脚也无法完成接下来的步骤，只能一点点踱步般向前。
“高杉，”桂向前一探拉过高杉的手，“跟着我。”
桂牵着他，一步跟着一步让他模仿自己。高杉也跟着桂的动作，重心在适当的时侯左右偏移，渐渐地也觉得不那么可怕。
“等你慢慢上手了就可以放开胆子去滑，我只带你到你熟练为止。”
高杉能感觉到桂握住自己手的力气很大，虽然被牵着有些难受和别扭，但却倍感安心。不知为何，他觉得跟着桂一起，自己能够不再紧张，能够鼓足勇气迈出每一步。即使现在还很不熟练，时而跟不上对方，但每一次将要跌倒的时候桂都会牢牢抓着自己。
这样想着，高杉也不觉得脚上的冰鞋笨重了。

察觉到身后的人开始上手，桂也慢慢减少了手上的力气，只是装作样子依旧在前面领导他。渐渐地桂加快了脚步，他微微转头，看到高杉也同样提升了速度始终跟着自己。
差不多该放手了。
桂往边上一侧，彻底放开了握着高杉的手，让他自己往前滑行。
一开始失去了支点很不适应，高杉有点慌张，步子也乱了。他伸手想抓住什么，却意识到自己现在处在场地的中心根本够不到外墙的扶手。桂也没有在自己身边，这下子高杉只能靠他自己了。
高杉尝试控制住了双腿，有节奏地开始滑行，乱晃的身子也跟着正了。两只手不再挥舞，而是水平地伸直。紧接着他缓缓放下悬在空中的双手，自由地垂下来。这下子终于能保持平衡了。他继续向前，然而不远处就是外墙，再不准备转向他就会迎面撞上。这时他改变了右脚的角度，朝外边多侧了些滑动，左脚也跟着改变带动整个身子变了方向。
学会了，我真的学会了！高杉简直不敢相信。
虽然偶尔还会失去平衡身子东倒西歪，但他终于可以靠自己在冰面上滑行了！
他抑制不住喜悦，在冰场上转了好几圈后才回到桂的身边。
“怎么样？挺好玩的吧。”桂看着高杉笑着回来，很是欣慰。
“还不赖。”高杉背靠着扶手站着。
“果然我非常适合当老师。”
“对了假发，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滑冰？”学校里没有开设过这门课程，桂肯定是自己偷偷学的。可是高杉想了想自己和桂每天上学放学都处在一起，却没发现桂有这项长处，很是不解。
“几年前中学的时候，正好有熟人在溜冰场工作，然后就跟着那个人慢慢就会了。”
“中学的时候啊……”
“这种技能一旦学会终生都不会忘的，别看我也马马虎虎，教你绰绰有余！”桂朝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得了吧，看招！”
高杉突然袭击桂的腰部，桂正想防守住，却没料对方腿上的动作，一个不稳摔倒了地上。
“你耍阴的！还是不是武士了你！”
“还没玩够你的武士游戏啊假发？如此狼狈可一点不像武士。”看着桂如此狼狈，高杉忍不住嘲笑一番。
“哈啊啊——”桂直接拉着高杉的衣角往地上拽。
“嘁，”高杉也没想到桂竟然如此用力，这一屁股摔得可疼得不行，“好啊假发，要打一架是不？”
“不，我们扯平了。”桂已经拍拍裤子站起来了。
“扯平？”
“刚刚你也是这样拉我一起摔倒的。”
这人是笨蛋吗？这么记仇？高杉觉得好笑。
两个人坐在地上你一下我一下地打闹着，不过渐渐地溜冰场进来了几个孩子，那些孩子离开了大人的管制，肆无忌惮地在冰场上胡来，互相碰撞嬉闹。
“也差不多该走了，”桂担心熊孩子一来他们会受伤，朝高杉伸手，“走吧？”
“行吧。”高杉紧紧握住。

结果从溜冰场出来，桂就不停地打喷嚏。
“肯定是你穿这么多出汗，还在冰上呆这么久，这下感冒了吧。”高杉抽出纸巾递给桂。
桂接过纸巾，镇定地说：“才不是感冒。”
“傻啊你，待着别动。”高杉把桂叫到柱子边上的长椅去坐着，自己跑到接水的地方拿纸杯接了点热水，又兑了点冷的摇匀，才端着水杯回去。
看着桂乖乖喝下温水，高杉说：“回去记得吃点药，千万别再着凉了。”
“都说了我没事啦，”桂有些不耐烦，“你怎么突然变得像我妈一样唠叨。”
“那我不管你了。”高杉转身就要走。
“别别别！”桂赶忙拉住他，“现在回去还是很热，我们再转转其他的？”
“比如？”
“新出的电影，似乎有你喜欢的那种。”
“……”
“不去吗？”桂有些委屈的看着他。
“走吧走吧。”高杉催促着。
反正跟着这家伙，自己永远占不了上风啊。


2

从JR线下来时，桂还有点摸不着头脑。
昨天晚上他正在家里看电视呢，突然就接到了高杉的电话，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海边玩几天，还特意强调了只有他们两个人。桂想想待在家里除了吹空调就是吹空调，每天做作业也有些烦躁了，正好趁着开学前好好浪一把。于是爽快答应了高杉之后，他快速地收拾了个背包，第二天乘坐JR线到了神奈川的逗子站。
可是高杉好像没有说下了JR线之后要怎么走来着……对了，高杉似乎连住哪都没告诉自己吧！
眼看下一班车都快要进站，桂还在站台上无人接应，赶紧掏出手机给高杉打电话：“高杉，我已经到车站了，接下来要怎么……”话还没说完，一辆列车就从桂的身边呼啸而过。
“假发……”电话那头不知为何也响起杂音，桂没法听清高杉刚刚说的内容。
“高杉你说什么？”桂抓着手机大声地问。
“我说，”那头的杂音消失后，紧接着桂的脑袋就被人拍了一下，“我在你身后呢！”
桂捂着脑袋回过头一看，高杉竟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着实吓了一跳：“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刚刚不是还——”
“我当然也是坐车来的啊，假发，你该不会一路上都没发现我也在这节车厢里吧？”高杉看桂依旧疑惑不已觉得有些失望，“你可不要告诉我你玩了一路的手机。”
“当然没有，”桂连忙否定，“我不过是睡了一觉。”
还挺实诚的。高杉对桂无视自己的行为感到无所谓了，反正人已经到了了就可以直接出发前往下一个目的地。他拉着桂离开站台：“司机已经把车停在出站口等我们了，赶紧走吧。”
两人走出车站找到了高杉说的车，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后纷纷钻进了轿车里。高杉坐在前排和司机说了些什么，随后司机就把车内空调关掉，打开了两边的车玻璃。海边的城市就是凉快，虽然离海边还有一大段距离，拉下车窗后吹来的阵阵海风别提多舒服了。桂把头探出车外，想要尽情享受这股凉爽的风。
“桂少爷，在路上请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事。”司机好心提醒着。
高杉打趣地问：“假发，现在就这么激动，一会儿去海边还得了？”
“待会儿就去海边吗？”桂听到这话立马朝高杉靠过去。
“肯定要先回去把东西放下，别心急呀。”看出来桂对海边的兴趣还是很足的，高杉坏笑着在心中打起了小算盘。

这次的目的地其实是逗子市边的叶山町，高杉说要带桂去这里的一色海水浴场玩玩。轿车带着他们在海边的路上转悠了一会儿，开进了边上的小路。桂看到两旁成排的独栋别墅，猜想他们现在应该在度假区里。
“我们去的那个我家在叶山町的度假别墅，每年夏天我都会过来玩上几天，”高杉的左手搭在车窗下沿，撑着脑袋往外看，“只不过今年要准备考试，老爷子说等来年考上大学了才能来玩。”
“那你是怎么争取到这次机会？”
“我说我看了一暑假的书，也该出去玩玩，老爷子就找了几套习题让我做，看我最后的正确率还蛮高的就放行了。”
“难怪你前几天都跟失踪了一样，电话不接邮件不回，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为了能让老爷子同意我可不得表现得好一点？”高杉回想起那几天没日没夜做习题的生活就头疼，但是已经结束了痛苦的生活，接下来的两天还是能好好玩耍的，“不过主要还是我和他说，想拉着你一起出来玩玩。”
“看样子我才是大功臣呢！”桂开心地拍拍胸脯。
“是是是，我们到了，下车吧。”
高杉先桂一步下车，走到后面给他拉开车门，还主动帮司机搬行李出来。等两人行李都背上身上后，司机才把房子的钥匙交给高杉，嘱咐了很多注意事项才和他们道别。
“真是的，有人跟着就是不舒服。”高杉转悠着手指上的钥匙圈。
“不过你刚刚那些举动，的确挺绅士的嘛，”桂说，“一时半会儿接受不能就是了。”
“嗯？我平时难道很粗暴吗？”高杉说着就把胳膊往桂的肩上放。
桂看着高杉为了逞能还踮了踮脚，还因为一小截身高差看上去保持姿势特别费劲的样子，“噗”地一声笑出来。“高杉你别闹了，你这个样子真的好逗啊哈哈哈！”
切！
高杉留桂一个人在那边笑，自己走上楼梯打开了房门。他蹲在玄关的鞋柜前，从里头翻出两双拖鞋，转头一看人还是没跟上。他一出门看见桂整个人笑抽了在外头，大声喊道：“喂，再不进来你就在外面过夜吧。”

最后桂还是揉着笑到僵硬的脸蛋走进了屋子。
一进客厅桂就注意到了藤制的沙发，因为到了夏天换上了凉快的坐垫，客厅后面的阳台上还放着两张吊椅，闲来无事的时候也可以坐在阳台享受日光浴。这间别墅的设计大概源于海边，和桂印象中高杉在东京的家不同，这里的一切从挂在墙上的装饰画到柜子里摆放着海产品制成的工艺品，无一不体现着海洋的韵味，尤其是他手上的这个海螺，放在耳边似乎真的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我们的房间在楼上，走吧。”高杉已经把屋内的总闸全部开起来了。
沿着旋转楼梯往上走就到了二楼，高杉说的房间就在二楼的左手边。他指了指边上锁住的那间房说：“旁边间是我父母的，这间是我的。”
“那我住哪，客房吗？”
“你？当然和我一起住呗。”高杉笑得不怀好意。
“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高杉突然贴近桂的脸说道，“我们不是恋人么？”
“话说没错，不过——”桂走进房间里，直接坐在了靠窗的那半边床上，“我要睡这边！”
“随便你吧。”桂的脑袋估计是不会拐弯了，这样的暗示都看不出来八成没救，高杉在心中扶额了一万次。他还打算这次出来做一点利于二人关系进展的事情，没想到桂这么没有情趣。
看看时间，现在去海边还能玩上一个多小时。两个人行李也不多，换洗的衣服拿出来就好，空包里装着毛巾等必备品就足够了。高杉一看准备得差不多了，就要走的时候被桂叫住。
“等会儿，涂个防晒。”桂打开了防晒霜往自己身上抹来抹去，完了还问高杉：“你要不要也涂一点？紫外线很强的，小心你黑成煤球。”
“这就不用了吧。”干嘛弄得和女生一样。
“万一你晒成黑球我可不会当你恋人。”
“什么逻辑，”高杉不情愿地伸出手臂，“就一点，我不需要像你那么多。”
等防晒也涂完了，桂站起来伸伸胳膊扭扭腰。戴上墨镜披上防晒服，换好了拖鞋的他们背着包走出房子。
“高杉准备好了吗？”桂再三确认。
“当然，”高杉晃了晃手中的钥匙，“水电煤气房门都关好了。”
“那我们就出发——去海边咯！”


要说海边的度假别墅就是方便，从度假区走下来只要十多分钟就能走到海水浴场。一色的海水浴场知名度没有县里其他的几个浴场高，但海景依旧引人入胜。头顶上几只海鸥鸣叫着翱翔，再望向远处，海天一线的地方好几艘船只正在行驶。低头一看脚边，白色的沙滩与蓝色的海水相撞，拍打出层层浪花漫过脚踝凉快极了。
那个是……寄居蟹吗？桂激动地蹲下来，仔细观察寄居蟹背着小海螺在沙滩上爬行。他拿了个小石头想玩玩它，没想到紧随而来的海浪把寄居蟹给冲到别处了。
桂在海水边上玩过瘾了才回到他们的遮阳伞下，打开水瓶喝了几口。“这个地方好棒啊！”
“而且人不多，最适合游泳了，”高杉把墨镜摘下放进包里，“怎么样，难得的机会要不要和我比一场？”
“正合我意！”
这个夏天高杉还没怎么去过游泳馆，虽然大多时候以在家复习为借口推脱其他好友的邀请，但主要原因还是桂不能一起出来：上一次去商场溜冰之后桂果真生病了，感冒了两三天之后又遇到连续的补课到前几天才结束。从放假前说好要比赛游泳拖延了这么久都没约一次，这次出来高杉可要玩个够！
听到桂同意之后高杉就开始做起准备活动了，整个人蓄势待发，只不过——
“假发，这是你的泳……裤吗？”
“嗯，有什么不对吗？”
高杉本以为桂穿那种三角的平角的或者更长一点的泳裤，不管什么样的至少一定是普通男性都会穿的那种。可是，这，这是什么玩意？蓝白条纹相间的……连体泳衣？不对不对，假发怎么可能会穿这种衣服！高杉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然而一睁开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件有点辣眼睛的衣服。不行，这家伙要是穿成这样和自己一起出去，一定会被别人笑话死的！
“高杉，你一直盯着我有点吓人啊。”
“没什么，”高杉别开脸不去看那泳衣，“对了，你今年生日我是不是还没送你礼物来着？要不要给你买条新的泳裤？”
“我自己有啊，好了别说了赶紧走吧。”桂拉着高杉就往海边走去。

只能说幸好现在海边没什么人，桂在水中还有飘逸长发遮掩，从背后看倒还真看不出来他穿成啥样，高杉也就放心了。两个人走到海水漫到小腿肚的地方时，不知是谁先动的手，最后竟然互相泼水起来。果然男生只要一玩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泼水泼了没一会儿，转眼间就踩着海水瞎跑起来。
跑了半天桂突然想起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做，赶紧刹住车问：“对了，我们怎么比？”
“你看到那边的红色的浮标没？”高杉指着远处的浮标，“我们就比谁先游到那里吧，顺便，输的人要无条件答应赢的人一件事，如何？”
“成交！”
“那我下令，三，二，一——”
高杉“开始”二字还未说出口，身边的桂就已经一头扎进水中游出去好远，留下白花花的泡沫。
啧，算他聪明！高杉吸足一口气，也紧跟着游过去。
其实他们俩在游泳这方面不相上下，高杉常年运动健身自然身体素质不错，很快就追上了桂。不过桂的体能也不差，加上运动方面的天赋和良好的水性，足以和高杉一争高低。
正好这个时候云层稍微遮住了点阳光，海面上不会那么热。高杉在换气的瞬间看到逐渐靠近的浮标，加大了蹬腿的力度。他可是一定要拿下这场比赛的。
和桂交往以来两个人除了牵手几次以外什么都没做过，光想想就让人来气。说来也奇怪，桂这么大大咧咧性格豪爽的人，怎么在和自己恋爱的时候就变了人似的？不止一次，高杉注意到桂有意避开与他亲密的接触，在高杉想要亲吻他拥抱他的动作的一开始就果断拒绝。明明是名正言顺的恋人关系，怎么就不能做那些事了？
不行，一定要比假发先游到终点，然后一定要让他听我的话！
高杉又提升了点速度，然而他感受到旁边被自己甩到身后的桂也紧紧追上，而且似乎发力还超过了自己。高杉咬紧牙关使出全部力气往前，拼上最快的速度终于在即将抵达终点时超过了桂。
他冒出水面大口地喘气，猛地一运动果真有些累人，不过最重要的是——“怎么样假发，最后还是我赢了。”
没有人回应。
高杉等了一会儿又问了声，还是没看到桂。奇怪了，人也应该到了啊，怎么不见了？难不成还在水里？他往前走了一段，然而一眼望过去海水里没有桂的身影。
“喂，假发？”
可千万别出事啊假发！高杉又往回走了点，或许桂已经游到了终点。然而走到浮标那边依旧一个人也没有，他一边喊桂的名字一边低下身子，正要把头没入水中查看时，突然他的双腿被人从后托起，一个翻转高杉整个人都掉进了水里。
“咳咳，假发？”还好高杉身手敏捷没有出事，钻出水面就看到桂一脸得意站在自己面前。
“嗯？这次可是我赢了哦。”桂骄傲地说。
“假发，别耍赖。”高杉揪了揪桂的头发。
“这哪里是耍赖，你到了不站在这里到处走，当然算我赢啊，”桂面不改色地回答，“所以按照约定，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再说吧，我有点饿了，要不去吃点东西？”

其实桂本来打算在海边烧烤的，可是一色浴场这边规定了游泳区不能有明火，所以只能走到外边的美食街去。虽然才刚刚到傍晚的时候，沿街的店铺已经做好了随时揽客的准备。
“高杉你看，那边也有卖荞麦面的！”桂发现了最爱的荞麦面店铺。
“先吃点小吃吧，这么快一碗面吃完可就吃饱了。”
既然来了海边就应该享受大海的风味。海边的美食街大多就地取材，新鲜的海产品稍作加工，味道都特别好。
“这个是……原鱼肉糕？似乎没吃过呢。”他们在沿街的店铺看到了一排排白白的小糕点。
“听说是小田的特产，不过这边也有卖，”高杉主动掏出了钱包，“来几个尝尝？”
两个人一边吃着一边继续看下一家。有些东西卖得和东京见过的不太一样，他们本着一样来一份的精神，什么御手洗丸子啦嫩姜天妇罗啦统统买下。当然，这些小玩意只能算是开胃小菜，接下来就要去海鲜烧烤店吃个痛快了！
“哇这个螃蟹好好吃！”
“虾也不错，你试试看？”
“哦哦哦这个扇贝，味道特别香！”
高杉坐在桂的对面，看他吃得非常过瘾，嘴里还含糊地说一堆话也不怕被刺到嘴巴。看来桂是憋太久了，这两三盘几乎都是他一个人解决的，高杉只能拿着最开始的一只螃蟹慢慢剥壳。
“啊真是太爽了！”桂痛快地喝了一大口果汁，“在大排档吃真的比在家里有意思多了！”
“慢点吃，还有好多呢。”
“你说海鲜配啤酒味道会不会更好？”
“这你只能在家里偷偷尝试了，在外面可不行，不过似乎不怎么推荐。”要知道他们还是未成年人，只能乖乖地喝点果汁，更何况啤吃海鲜还是不要喝酒来得好。
随着来美食街的人越来越多，店主也渐渐忙起来，高杉他们等了好久才等到海螺和海胆上桌。此时周围入座的人越来越多，那些大人们开启酒瓶子后嗓门巨大，谈话声和酒瓶子碰撞声混杂。他们俩都不是喜欢这样环境的人，草草地吃完桌上的食物后付款离开。

虽然已经是晚上了，可是风吹在身上还是有些热。这个点下水是不可能了，可是太早回去又显得没意思。桂想要去买点东西，说是既然来了海边就应该带点什么纪念品才有意义，高杉就带他来到了热闹的购物区。
满大街都是海螺贝壳珍珠饰品，还有富有创意的草帽，琳琅满目的商品让桂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最后转了两圈桂挑了几样小玩意儿，高杉则买了条小海螺串起来的手环。
本来想再去其他地方逛逛，然而听电视里说马上就要迎来一场强降雨，这下子连散步的心情也没有了。
回到高杉的家里还没到九点，但是在外头玩了一下午还是要早早清洗才行。轮流洗过澡之后，两人坐在床上看起了电视。
高杉一心只想着晚上怎么说服桂顺从自己的心意，注意力压根没放在电视里。该怎么顺理成章地进入那种环节需要仔细琢磨，不能太鲁莽也不能太婉转，该下手时就下手，实在不行就硬上——不对，要温柔点，要循序渐进。要知道高杉被家长困在家中安心学习到无聊，就开始盘算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暗地里某些必备知识已经掌握熟透了。
窗外突然想起了雷声，吓得桂赶紧把被子拉高了一点。高杉一看正好，就靠这雷鸣闪电让假发这家伙自己钻进他的怀抱。
“假发，你害怕吗？”高杉侧着身子，压低自己的声音非常磁性地问道。
“有点。”
“别怕，有我在呢。”
……
难道怕得说不出话了？
高杉低头，发现桂竟然已经睡着了，而且睁着眼睛的恐怖睡相差点把高杉吓个不轻。轰隆隆的雷声掩盖了电视里的声音，这样的环境下桂还能睡得安稳可真是厉害。
“假发？”
“不是假发……是桂……呼……”这究竟是醒着还是说梦话？高杉用手指戳了戳桂的脸蛋，毫无反应。
得了，今晚大概没戏了。高杉郁闷地关了灯和电视，倒头睡觉。

“先吃点面包和牛奶吧，”高杉关了冰箱门回到餐桌，把一袋切片面包和两盒牛奶放到桌上，拉开椅子坐下，“冰箱里吃得还挺多。”
“可是总不能一直都待在屋子里不出去吧。”桂拿吸管往牛奶盒上一扎。
“那就真的听天由命了。”
昨晚的强降雨持续到今天早晨还没停，外面风大雨大根本无法出门。难得出来玩一趟竟然还碰到这样诡异的天气，真是运气不佳。打开电视，当地的气象预报现在都没说这雨什么时候能结束，高杉他们只能慢慢等了。
“可能中午就停了吧，这场雨也不像是会下一整天的样子。”高杉吃了几口面包后觉得味道不够，又去拿了瓶果酱抹了抹。
“希望如此。”桂托着脑袋看着外面势头不减的大雨。
到了中午的时候雨渐渐变小，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出太阳，两人用冰箱里的食材稍微做了点吃的就出门去了。
叶山町除了出名的海水浴场，当地的潮騒公园也非常值得一看。这个公园里有依据三岗山而设计的正宗日式庭园，还有出名的“喷井瀑布”。当然像高杉和桂那样的年轻人，顶多是看看庭园的景色，重心自然还是放在公园里的博物馆。
这个博物馆展示着许多海洋生物，桂看到水箱里游来游去的小家伙们就走不开了。“高杉，这些鱼好可爱！”、“高杉，这个海蜇好小啊！”、“高杉，那个螃蟹够我们吃好几餐了吧！”……
高杉走在后面，前面桂激动的样子令他不由得扬起嘴角。果然这家伙还是单纯得很，早上整个人还阴郁地跟雨天似的，这会儿看到好玩的就兴奋不已。“走慢点假发。”高杉提醒他。
“不是假发是，算了，我们去二楼吧！”

从公园里出来后他们又去美术馆转了一圈，因为中午只是很简单地吃了点东西，逛完下午的内容后直接走到意大利风味餐厅好好地吃了顿晚餐。
饱餐一顿后自然是闲暇的散步时间。原本在海边欣赏日落也是一大乐趣，然而今天因为刚刚下过大雨，云层厚实地很难看见太阳，所以这个时候的海边已经没什么人了。
高杉和桂一前一后走在沙滩上，他们俩不知为何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沉默着谁也不发声。
大概假发在思考要我做什么事吧，高杉猜测。他的兜里还揣着昨晚买的手环，想找个机会送出去。
昨天大好的机会白白浪费，而且明天他们就要回程，过两天开学后又要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这样想来两个人独处的时光只剩下今晚到明天白天这十几个小时了。高杉不想再次失手，天知道他自从与桂正式交往后，觊觎了多久桂的嘴唇？
他也是个大胆的人，可就是事与愿违，看着恋人近在咫尺却亲不到。昨晚桂的行为也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至少高杉单方面的不爽。
“高杉，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前面的桂突然开口。
“没有啊，怎么了？”
“我觉得你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是很有心事，你这家伙怎么还不开窍？
“算了，我最了解你了，无非是幻想怎么破坏世界这种中二的台词对吧？”桂转了个圈继续说，“不过我倒是有一件心事，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来听听？”
“这……我也说不清楚。老实说和你出来玩挺开心的，我一直以为到外面玩要人多点才有意思，没想到两个人过得也很好。就是感觉，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怎么了？”
“你看我们不是已经交往了嘛，但是除了互通电话和邮件，或者是像这样出来玩玩以外，也没有别的事可做了。我也没谈恋爱的经验就是了。而且就算是我们想做什么别的事，也有很多阻碍不是？”
确实，比如你的睡相。
“所以我就想啊，正好这次出来，要不要做一点突破性的举动什么的。”
“哦？你想做些什么？”高杉听到桂的话突然来劲。
“我……我会害羞的，”桂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高杉，“你先闭上眼睛。”
还玩神秘呢。高杉爽快地闭上眼，可是耳边除了海浪拍打在沙滩的声音以外，他感觉不到桂的任何动作。他现在有些紧张也有些好奇，按以往来说桂让他闭上眼睛，有很大的可能结果是桂先跑没影了，还有的可能就是桂偷袭他，这一次会是哪一种呢？

直到他的嘴唇被附上同样柔软的东西。
非常短暂的一点，然而接触的那一瞬间高杉还是激动不已。期盼已久的吻终于到来，即使是龊劣的技术高杉也心满意足。
“假发？”高杉睁开眼的时候桂已经退回原位。
“以后也请多指教了，我的要求很简单吧。”桂冲高杉微笑。
这个时候乌云散去了不少，被遮住的太阳也重现在天空中，将整片天空染成橘黄色。从高杉的角度看过去桂的脸颊微微发红，当然，肯定不是夕阳的原因。
“就这么点？”远远不够呢。
“还不满足吗？”桂一脸惊讶地问，紧接着他意识到了什么坏笑起来“难道……你在想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切。”
“下次再说吧，不过我刚刚发现一件事，”桂故弄玄虚地贴近高杉，“我发现——”
“什么？”
“我比你高，亲你有优势！”桂拍拍高杉的肩膀以示安慰。
“行了行了。”尽管笑吧，以后看你怎么笑得出来。高杉在心中纠结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假发，手拿出来。”
“你要干嘛？看手相吗？”
桂把手伸出来，看到高杉从裤兜里找出昨晚他买的手环给自己戴上，有些意外：“这是？”
“你的生日礼物，虽然迟了点。”
“姑且原谅你吧。”正好是自己最喜欢的颜色呢。
太阳还未完全落到海平面以下，然而另一半的天空已经漫上了深蓝，夜晚即将来临。高杉朝桂伸出手，微笑地邀请他：“一起走吗？”
“两个男的牵手你不害羞啊。”
“这不是没人么。”
桂“哼”地一声别开脸，然而还是听话地把手交给了高杉。两人没有十指相扣，只是指尖轻微的接触，然而这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凉爽的海风吹拂，天空中几点星星闪烁，两个人就这样轻轻地牵着手继续往前融入夜色，在沙滩上留下两排脚印。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的时候他们抵达东京，高杉家的司机负责开车送他们回去。
周末的路上依旧车水马龙，从车站到桂的家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已经开了半个多小时。然而不同去的时候，高杉虽然还是坐在副驾驶座上看上去注视前方，可实际上一直从内后视镜偷窥后排的桂。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桂感受到高杉的视线觉得有点别扭。
“没什么。”高杉坏笑地换了个姿势，继续从外后视镜看。
桂很快就知晓高杉的用意，只可惜车上还有司机的存在，他不好让高杉难堪，自己撅噘嘴生气。明明昨天在海边的时候已经约定好了，回来之后两人还是保持一点距离，不要太明目张胆，结果高杉竟然不听指挥。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假发，笑一个嘛。”
“不要。”
堵在路口的车终于发动，高杉看司机准备将车开进小路也不再戏弄桂，他突然有了更好的主意。
再往前开一段就到了桂所居住的安静的居民区，司机把车停在他家的大门口。等车停稳之后，高杉走下去像上一次一样帮桂拿了行李开了门。
“下一次见就是开学了，”桂接过行李，“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系吧，记得要把作业做完！”
“不用你说我也记得住。”
“我这不是怕你玩过头了，可一定要记得去学校报道啊！”
“行行行，不会忘的。”
“那我……就进去了？”
“等等。”高杉叫住正要进门的桂。
“嗯？”
高杉扫了眼四周确认没有别人之后，快速上前一步亲到了桂的嘴唇，“下回教你如何正确的接吻。”
桂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能呆呆地看着高杉钻进车子朝自己招了招手开走了。他摸着自己的嘴唇，心想这算什么回礼，维持的时间还没自己来得长呢……不对，不是说好了要控制一下吗？高杉这个家伙！
车里，目睹了一切的司机偷笑着。
“别告诉我爸啊，不然他肯定不会允许我和桂接触的。”高杉对司机说。
“遵命，少爷为了这次出行可是很用功读书呢，回去后也要继续保持啊。”
是啊，回去后就要继续念书了啊。高杉看着车窗外晴朗的天空，方才愉悦的心情又失落下来。

唯一能够放松的夏天，就要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