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坂口安吾总结道：“你是因为五条家那边骗五条君去相亲而生气。”

“……没错。”太宰沉默一会，闷闷不乐地埋首于自己的臂弯间。“但我不太清楚我是在生气什么。”

“诶？”

坂口安吾和织田作之助对视一眼，双双咽下委婉的提醒对方你可能在吃醋的话，决定听听这对看似没有在一起实则狗粮遍地撒的情侣八卦。

“主要是。”太宰垂目纠结一会，又看了看挚友鼓励的眼神，开始缓慢地表述自己的想法。“无论那位小姐还是悟都没有和对方在一起的想法，而且对于悟来说，明明联姻也是不太可能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特别生气。”

“明明什么都没有，只是普通的幼驯染而已……”

说着说着，太宰治述说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近乎自言自语道：“……不过如果这是对悟的独占欲的话，我是不是该重新审视我们的关系？”

坂口安吾再次和织田作之助面面相觑，心想都这个地步了才开始察觉到不对是不是不太符合太宰的敏锐度。

“总之，先拉开距离。”就在他们眼神交流之时，太宰治很快就下了定论。“我可没有受虐的癖好。”



“太宰就因为这件事而不理你了？”

夏油杰诧异道：“真的？他看起来不太像是会在意这种事的人啊？”

“真的啦。”

五条悟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闷闷地说：“我就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才来找你们的。”

“……”

家入硝子沉默良久，在两位男同学开始讨论起「脱单到底影不影响友谊」之时，终于忍无可忍道：“悟，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那么在乎太宰？”

“啊？”五条悟茫然的说。“他是我的幼驯染，我不在乎他在乎谁？”

“那你怎么不在乎夏油杰？”

面无表情的家入硝子指向一脸困惑的夏油杰，问：“他不是你挚友吗？”

“可是杰又不在意这个？”

“不，非要说的话也不是不在意。”夏油杰双手交叠在下巴下方，故作深沉道。“悟居然比我先找到女朋友什么的，稍微有点不甘心。”

……男子高中生这该死的胜负欲。

“所以。”家入硝子又把问题扔回五条悟。“你对夏油杰在意这种事并决定远离你有什么感想？”

“不是我什么时候说要远离悟了？”

“……会追上去嘲讽他？”

无视掉夏油杰的质疑，五条悟不确定地说：“然后和他打一架？”

……你们男子高中生真就打一架万事大吉啊？！

“……那为什么对太宰你就不会用这个方法呢？”

在其余二人疑惑的目光中捂了会脸，家入硝子抬头，再次循循善诱道。

“当然是因为太宰他很弱啊？”五条悟迷惑不解。“像瓷娃娃一样，很容易就会碎吧？”

没救了。

家入硝子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让她心梗的地方。

这家伙，彻底没救了。

“等、等一下？！”

五条悟惊慌失措地拦住明显知道什么的家入硝子：“硝子？你再详细说说嘛硝子！我会仔细听的！”

——但你的脑回路根本掰不过来！

不过柔弱的医务人员很快就被两位脑回路笔直的直男给拉回来，许诺上供一条女士香烟和两瓶上好的酒后才肯继续聊下去。

“说吧。”家入硝子烦躁地叼着根自己私藏的未点燃香烟，语气糟糕地警告道。“不过事先声明，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即使你们给了我报酬——”

“明白明白，了解了解。”两人猛点头，生怕这位学了一天医的奶妈会在某天给出一份死因是解剖的解剖单。

“那我问了？”

过了一会，见家入硝子表面已经没那么烦躁的五条悟小心翼翼地提醒一句，被翻了个没好气的白眼后才心安理得地问：“你想通过那些问题告诉我什么啊？”

“是一件不好说出来，只有你自己意识到才行的事。”

家入硝子组织一下语言，难得认真地说。
“……这样。”五条悟低头沉思，片刻后又问。“那你得出这个结论的依据是什么？”

“……眼神、行动、语言。”

因为很少见到五条悟属于贵族大少爷那锐利的一面，家入硝子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回复道：“很多行为都能指向到这个答案。女生对这方面可是很敏感的。”

说到后面，家入硝子还是忍不住提示一句。

“……难不成——”

多少了解女性并颇受她们欢迎的夏油杰瞪大眼睛，一脸惊悚地看向指出答案的家入硝子。

然后家入硝子点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

几乎是瞬间，夏油杰连忙把自己的座位移离五条悟，并开始回忆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没有，他怎么回想五条悟都是个脑回路清奇的中二少年。

“硝——”

“硝子！”

正当夏油杰百思不得其解，准备问家入硝子是不是他理解错误之时，五条悟一个响亮地叫唤打断了他的询问。

“是不是治他喜欢我啊？”

“啊……？”

其余二人当场愣住。

“是你说的嘛！”不知道为何，五条悟觉得自己的心情突然飞扬起来。他兴高采烈地说。“眼神、行动、语言，他所有的行为都能指向同一个答案，那就是他喜欢我！”

“哈？！”

这回轮到家入硝子百思不得其解了。

“是、是这样的吗？”

本就在迷惑不解的夏油杰直接被五条悟自信满满的话语给忽悠瘸，有点怀疑人生道：“……原来是太宰喜欢悟吗？”

“是个屁！”家入硝子彻底狂暴了。“我的意思根本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啊？”五条悟不满道。

冷静、冷静！

家入硝子扶额，自我劝说道：这家伙不仅完全打不着还收了他的贿赂并且还是你同学……

——不行，这家伙就活该孤独终老！

就在家入硝子陷入人天交战之际，夏油杰在一旁倒是看出些条理：“悟，你为什么好像对太宰不喜欢你这事非常不满？”

“……诶？”

五条悟突然愣住。

“……虽然我没有硝子那么敏感，但是悟。”见他这个反应，夏油杰很快就明白家入硝子的未尽之语。他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地说。“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在日常生活中那么在意太宰的情况？”

“别说是他的癖好。”

十分了解自家挚友的夏油杰及时堵住五条悟的嘴：“我就问换一个人，哪怕那个人有着太宰的咒术和外貌，你会像现在这样在乎他吗？”

“你当然不会。”

看着陷入沉默的五条悟，夏油杰温和地笑了起来。

“因为你在乎的根本不是这些。”



“太宰……”

织田作之助欲言又止。

“嗯……？”

太宰治在埋首写作的途中抽空看他一眼，见刚到不久已经点上一杯的友人没什么大的问题后又扭过头继续道：“有什么事吗织田作？如果没什么要紧事的话那就等我写完这段。”

说着，他还头也不抬地对刚来到这里的坂口安吾打声招呼：“哟安吾！今晚也是你最晚来诶，记得请客！”

“不是，什么时候有了来晚的人就要去请客的规定？”

匆匆赶来的坂口安吾大受震撼，并对着同样跟他打招呼的织田作之助问：“怎么回事？今天的太阳也没有从西边升起啊？”

先不提那个明显的玩笑话，太宰治这个喜欢拖稿的鸽子精怎么会跑到聚会的酒馆里写作？

“呃……”织田作之助看了一眼正在奋笔勤书的太宰，考虑到他很可能在听的概率后，委婉地说。“我觉得，这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比如上次提到的由相亲所带来一系列鸡飞狗跳事件。

“……”

脑子灵活的作家一下就想到了几天前的谈话，无奈地低声问道：“那件事还没解决吗？”

……没有。

“……这简直是天灾啊织田作。”见织田作之助微不可察地摇头，做出肯定的口型后，坂口安吾不由得小声感叹。“这事到底什么时候能解决？”

他实在不想夹在一对幼稚且在秀恩爱不自知的情侣间当润滑剂。

“什么能解决？”

太宰治冷不丁地发问。

“——！”

悚然一惊的两人猛地转头看向仍然在专心致志赶稿的太宰。周围昏黄柔和的灯光倾洒在他的身上，却显得那张阴影下面无表情的脸愈发冷酷起来。

“没、我只是想知道织田作的稿子有没有赶完。”

被吓了一跳的坂口安吾很快反应过来，矢口否认道。

“嗯。”

织田作之助面不改色地跟着肯定道。

“是吗。”

反手给格子内添上最后一个句号，太宰不动声色地转动眼球看向几乎要冒出冷汗的二人，用陈述句的语气来说疑问句：“那赶完了吗。”

“没、还差最后一点。”织田作之助想到死活写不出来的结尾，述说的语气越发颓丧。

“哈哈，能理解能理解。”坂口安吾干笑道。

他真的不想被太宰治整！虽然那些恶作剧都有分寸也不想被整！

“既然这样。”太宰一边收拾散落在桌面上的手稿，一边平静地说。“那我先走了。”

“诶？”

两人双双愣住。

“有个顽固不灵的家伙突然找上门来了。”经常被六眼逮的太宰治很快就感知到五条悟在附近找寻他的身影，有点咬牙切齿地解释道。“真是的，我都换了三个地方了他怎么还那么执着的找上门？五条家的事务那么少的吗？”

这不是很明显吗？！难怪这几天咒术界这么鸡飞狗跳！

坂口安吾回忆起从各处收集而来的资料，只觉得心中满是无语。

他就不信太宰治这个心思敏感的家伙意识不到自己和五条悟之间感情的不对劲，再怎么说逃避也该有个限度，这样下去日子还过不过了？

不过还没等他说上什么，五条悟已然穿过那长长的走廊，直接挡在太宰治面前。

“我可算是抓到你了。”五条悟看了一眼措不及防的二人，又近乎平静地对脸色越发冷酷的太宰说。“我有事要跟你说。”

“……行。”

考虑到他们谈论的事情很可能涉及咒术界的隐秘，不想把好友拉下水的太宰思考一瞬，很快答应道：“不过得去我那边。”

“啧，知道了。”

见太宰治示意不用管这件事，坂口安吾和织田作之助便没有阻拦，任由他安安分分地抱着书稿跟五条悟走了。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无人的小巷内，来自远方的月光轻柔的照亮两人模糊的身影。太宰治听着某处传来的鸣笛声，最后还是抢先开口问道。

“……既然你抢先在这里提了。”五条悟转身，面上常戴的墨镜竟不翼而飞，只留比天空更耀眼的「六眼」凝视着他。“那我就直接说了。”

不太妙。

太宰治微微地眨眼——这是他心虚时常有的表现——抱紧了怀里稿子。

“我喜欢你。”

五条悟从不搞什么花里胡哨的把戏，他直来直往，跌跌撞撞的闯到太宰治跟前，然后坦率的献上自己的真心。

“我相信你是因为那次相亲才意识到我们之间的不对劲。”五条悟选择把一切都摊开，任由对方抉择。“我也知道以你的性格和能力，这件事很可能被你糊弄过去，然后互相疏远，再无相关可能。”

“……”

太宰治微微低头，用刘海遮掩住满是慌乱的双眸。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所以我不可能不了解你的为人，你也不可能不了解我的性格。”

五条悟难得撇去轻浮的语调，极为少见地用正式的语句和语气说话。

“我们生长至今，每一个回忆里都有对方的身影，每一点成长中都有对方的影子。”

太宰治浑身僵硬，喉咙也干涩到说不出任何话来。

“因为我希望我此后的人生中都有你的参与。”突然，五条悟温和地笑了，眼里闪烁着不明的光。“所以我才恍然意识到，我是喜欢你的。”

“那、”

在对方安静的期待中，太宰治用越发干涩的语调询问道：“你确定吗？”

确定和我在一起？这可是没有退路的恋情。

“当然。”

咒术师都是疯子，而五条悟这个最强正好是里面疯得最厉害的那个。

可能是双方一起长大的缘故，五条悟的神情行事有时会和太宰治重叠在一起。他伸出手，看似绅士的询问道。

“你愿意吗？”

太宰治不答，只是同样伸出手，握紧了他。


END.